第167章 雨村危机谨玉探监
內阁散去,众人一并出了御书房,贾雨村脸上青一阵⽩一阵,他原是个有志向的人,十年寒窗,金榜题名,満怀抱负,立志为民请命,可因恃才侮上,不为上官所容,最后丢官去职,流浪京都。
京都乃权贵云集之地,世人皆是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贾雨村出⾝微寒,即无门路也无银钱,从哪儿又再去求官呢?万般无奈下,由人引荐做了荣国府宝二爷的先生。
他到了荣国府方知何为富贵二字,他羡慕这种生活,却又瞧不起贾氏兄弟的无知无能,觉得上天真是无眼,将富贵赐予这等人,不过是有个好祖宗罢了。论才学手段,谁能及得上他?他在荣国府隐忍五年,竭力讨好贾氏兄弟,终于有了重新为官的机会。他再一次见识到了荣国府的赫赫权势,贾政一个五品小官儿,直接将他一个⾰职的员官送到了金陵知府的位子。贾雨村又惊又喜,真正的见识到了趋炎附势四个字带来的好处。
金陵三年,他已知官场三味,借王家之势进京陛见,升任京都府尹兼巡街御史。
在贾雨村落魄失官时,荣国府自然是显赫,可是他经金陵三年,方知自己以往是井底之蛙,他若想更进一步,需要现加強大的靠山。于是,他接受了忠顺亲王抛出的榄橄枝,却在参奏林如海一案中败北,京都府尹之位当朝被夺。
王家贾家都不忿他此行,贾雨村再一次蛰伏。在都察院,听到的最多的就是现在的工部尚书、曾经的左都御史吴忧的事迹,同样的是御史,吴忧踩着别人的乌纱帽染红了自己的顶戴,⾼居一品尚书位,內阁行走。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叫贾雨村怎能不眼红。降职之后,忠顺王府也不冷不热起来,贾雨村知道自己已在忠顺王心中失了用处。不得不说他是个绝顶聪明之人,他一门心思的分析吴忧上位的原因。贾雨村精通史事,自然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选准时机一本本的参奏这些旧⽇权贵,有些准了,有些驳回,贾雨村也不是没有遇到攻诘,不过他⾝为御史,风闻奏事,并不为过。再有帝王暗中回护,贾雨村这一路称得上是顺风顺⽔,⾼官厚禄,手到擒来。
此时,他终于明⽩,投靠谁也不如投靠皇帝,他愿意做皇上的先锋,为皇上分忧。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如今他贾雨村⾼⾼在上,冷眼俯视这些曾经让他摇尾乞怜的权贵在他的脚下辗落成尘,是何等的快意!
他一直以为自己深得帝王心意,可是今⽇早朝他受到了围攻,与荣国府有隙的林谨⽟竟然站出来为荣国府张目,同王子腾一唱一和,引以为援,轻而易举的夺了他的主审权。
什么狗庇表礼,他林谨⽟何时给他贾雨村的夫人送过礼!贾雨村自然知道林谨⽟満口谎言胡说八道,可是林谨⽟硬说得有鼻子有眼有备而来,事隔多年,他如何辩驳!就是他不认,有人信么?
世人眼光,早已不在贾雨村的考虑之內,只要皇上觉得他有用、能⼲,那么没人能动得了他。今⽇內阁之中,皇上却屈从众意…贾雨村不由打了个寒颤…他绝不能失了皇上的信任。
林谨⽟同王子腾慢慢踱着步子往宮门外走去,林谨⽟算小半个习武之人,感受到了如芒在背的注视,回头一瞧,贾雨村正喜怒无辩的死盯着他瞧,见林谨⽟回头,眼中光芒更为冷厉。
林谨⽟笑了笑,扭头对着贾雨村比了个中指。
王子腾边走边问“这手势是什么意思啊?我看贾雨村不一定能明⽩。”
林谨⽟在王子腾耳
子处悄声说了,王子腾朗声笑起来。贾雨村听到王子腾的笑声,气得脸都紫了。倒是前头的徐硕回⾝问“何事,王相如此开怀?”
吴忧內功精深,自然听到了林谨⽟的话,也忍不住笑了,几步到林谨⽟⾝边儿道“林大人可有空暇,我近⽇得了些好茶,请林大人一品?”
林谨⽟道“今儿不巧了,吴大人也知道我外祖家的事,我哪里还有心情喝茶呢。”他现在看到吴忧就心里发堵,还装什么狗庇风雅,留着好茶你们一对
人喝去吧,呛不死你们!
王子腾投桃报李地对徐相感叹道“林学士真是礼孝之人。”
徐相点头附和,两人夸了林谨⽟一番,就是林谨⽟这样厚的脸⽪都有些不自在。
到宮门口,诸人自回自家,吴忧跟着就上了林谨⽟的马车,林谨⽟好想一脚把吴忧踹下去,为了男人的风度硬忍着没说话,狠狠瞪了吴忧一眼。吴忧靠在柔软的被褥上,笑道“这是我第二次搭乘林大人的马车吧。”
林谨⽟没答理他。
“嫉妒了么?”
“嫉妒什么?你现在用的,我早用得不耐用了,是你捡我不要的N手货。”林谨⽟扯了扯
角“吴大人有话直说吧,省得遭人误会。”
见惯了林谨⽟嬉⽪笑脸的模样,这样的冷峻还是头一次。不知何时,林谨⽟已经逐渐褪去少年的单薄稚嫰,
角紧抿却显出坚毅,渐生威严。吴忧忽而叹了口气“那就直接说吧,我与瑞王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知道你以前拿我当做朋友,很抱歉。”拉开车门,吴忧⾜间轻点,轻灵的跃下马车,头也未回径自离去。
林谨⽟回家吃了午饭,睡了午觉,便拉着半车的被褥食物去了刑部看望亲人。他以前在刑部审过薛家的案子,刑部员官对他印象不错,何况他如今正当红,尚书大人客气的请林谨⽟喝了盏茶,痛快的写了批条。
昔⽇豪门显贵,一朝落难,都落魄的极憔悴。贾家人到底沾了林谨⽟的光,北静王主审的圣旨颁下,贾赦贾政等在刑部的居住条件完全上了一个档次,由群居转为单间儿。
林谨⽟说了北静王主审之事,贾政哽咽道“圣上仁德,我等罪臣无地自容哪。”
贾赦拿袖子抹了一把泪,沾了泥污的胡须也跟着颤抖“多亏外甥为我们周旋了。不知老太太如何了?”
“外祖⺟年事已⾼、珠大嫂子是节妇、兰哥儿年纪小,皇上隆恩,并未加罪,如今都在园子里住着。”林谨⽟黯然,贾琏抿了抿⼲裂的
,凄声问“林表弟,你凤嫂子可还好,她,她还有⾝子呢。算着,算着再有一个半月就要临盆了…”说着已是落下泪来。
“琏表哥不必急,凤嫂子因有孕,被王大人接回了府上住着。”
贾琏放下心来,对着林谨⽟长⾝一揖,林谨⽟忙去扶,贾琏形容狼狈,⾝上气味也不好,自己倒先避开了,眼圈儿透红道“在牢里这些⽇子,怪腌臜的。林表弟自来京都,在我们府上受了诸多委屈。说心里话,我都觉着对不住表弟。如今府上遭难,以往多少亲朋故旧都断了往来,独表弟不念旧恶,在外头为贾家奔走。这一拜,是我代贾家上下谢表弟在朝中为贾家说了公道话,谢得是表弟的大仁大义。”
林谨⽟叹道“表哥不必外道。我⺟亲是舅舅的亲妹妹、表哥的亲姑⺟,过去的事就算了。只要一家子平安,就是福气了。”他们有⾎缘关系,可惜并不是亲人。荣宁二府真真切切的自云端跌落泥土,即便出狱,也没有可重振家风的男子。唯一一个贾琏算明⽩事理,可惜文武方面并无长才,林谨⽟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至于贾宝⽟,也许被吓坏了吧,只见他在草垫子上抱膝呆坐,自始至终,未曾动过一下。
自刑部大牢出来,灿烂的
光洒在头顶,似乎心情也跟着明朗许多。
赵初在牢门口侯着呢,见到林谨⽟等人出来行了一礼道“大爷,许先生请大爷过去呢,说有要事。大
怕耽搁了爷的正事,吩咐奴才来跟爷说一声。”
林谨⽟抬袖子闻了闻⾝上的味道,唉,这牢里常年不见天⽇,
暗霉臭,林谨⽟打道回府,还是先换过⾐裳吧,许子文有洁癖,这样过去一准挨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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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阁外就听到许子文的笑声,林谨⽟想这指不定有啥好事儿呢,平常没见先生这样开怀过。一进门,就见许子文倚坐在榻上,不过另人吃惊的是与许子文相对而坐的另一个人,竟然是个金⽑老外。唉呀,那长相更是…真叫一个绝了。更让林谨⽟恍惚的是这人的装束,大⾐领加灯笼袖的⽩⾊衬⾐配黑⾊的马
长筒靴。
林谨⽟一瞬时以为自己又穿回去了。
“谨⽟,这是肖恩,我的朋友。”许子文的声音唤回了林谨⽟的神智“怎么了?神思不属的。”
“哪里,是这位肖恩叔叔太英俊了,我都看呆了。”林谨⽟笑了笑,上前行礼。
肖恩听到林谨⽟的夸赞十分⾼兴的站起来,拥抱了一下林谨⽟,俯⾝亲呢的吻亲他的脸颊,声音低沉而
感“谢谢,你也很英俊,我早听许提起过你,很⾼兴与你见面。”
这人虽说年纪大了些,可实在太帅了,⾝形⾼大矫健,浅金⾊短发,苍蓝⾊的双眸和刀锋的笑容,笑起来温柔又霸道。比林谨⽟⾼出一个头去,林谨⽟在意念中呑了呑口⽔,踮起脚尖儿又亲了回来,有些小涩羞的说“我也很⾼兴。”
肖恩笑起来,在他看来,东方人內向而涩羞,并不喜
他们国度的礼仪,虽然肖恩一向十分不理解东方人的思想,不过林谨⽟落落大方还是赢得他的
心,大方地给了林谨⽟一匣子红宝石做见面礼。
林谨⽟乖巧的听着两人说话,他才知道许子文竟然还涉⾜海外贸易,听着还有点儿规模的样子。
肖恩是第一天刚到京都,大半个时辰后便去休息了,临走时捏住许子文的手,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眼中満是期待。许子文用一种林谨⽟听不懂的鸟语说了些什么,肖恩无奈的耸耸肩,遗憾地松开手去休息。
林谨⽟眯起眼睛凑上前对着许子文眨啊眨,许子文靠在榻上问“你眼菗筋了?”
“我是学肖恩叔叔一往情深的眼神呢。”林谨⽟挨着许子文坐“先生,你跟他没什么吧?皇上来得勤,你可得小心些,我看皇上心眼儿不大,
爱吃醋的。要是知道肖恩叔叔敢摸你的手,不得把手给他剁下来。”
许子文拧林谨⽟的嘴“收起你那副⾊眯眯的死相来!脸都给你丢光了!还有,管好这张
嘴,敢在景辰面前瞎嚼咀,要你好看,听到没!”
“知道了,我肯定是偏着先生的嘛。”林谨⽟八卦的问“先生,你跟肖恩叔叔怎么认识的?”
“出海时碰到的。”
林谨⽟羡慕死了,两眼直冒红心“先生,你还出过海?都去过哪些家国?像郑和下西洋那样么?怪不得,怪不得先生会说外国话!先生,你还出不出海,带我一道去吧。”
“嗯,海外风光也不错,不过,他们吃的跟我们不大一样,穿着也不相同,风俗习惯都很有趣。”许子文道“你这种见人爱‘吧唧’着
亲的德行倒是跟那边儿人对路。”
“⼊乡随俗嘛。”林谨⽟笑问“先生,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是提醒你,别见了肖恩跟要发舂似的。”
林谨⽟笑“我跟肖恩叔叔是客气一下,外国人都很热情的,先生,他应该很久以前就喜
你了吧?我觉得他长得真不错,很耀眼,很威风。如果他不是先生的朋友,我会考虑一下的。”
许子文头摇“⽑太多了,跟猴子似的,我劝你慎重些吧。”
林谨⽟笑得
不上气,趴在许子文肩上问“先生,你是不是已经看过了?还跟我说没什么。”皱了皱鼻子道“肖恩叔叔是做什么的?”
“商人。”
“不信。”林谨想想换个说法“他是买卖什么的?”
“一会儿景辰来了一起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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