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七章】
花梨木上雕着细致的花样,空气中隐隐散发着木头香气,这样成套成套的花梨木家具若非富贵人家定是用不上的。
放眼望去,四面墙都置了几座大柜子,柜子全是一格一格的抽屉组成,抽屉里放的全是药材,所以木香中又添了些药香。
这屋子,看着不像是书房,倒像是五脏俱全的小药材铺子,却又同那寻常的药材铺子不同,正中那张花梨木书案上堆着一落一落书籍,还有不少书籍摊放着没收,颇为杂乱。
除此之外,书案前还坐了一名埋头翻找书籍的老人。
“师父。”轩辕醉进了门,朝着那胡须花白、埋首书册的老人打了招呼。老人家闻言摆了摆手,却没抬头,依旧努力翻找一本又一本的书册。
轩辕醉伸长了脖子瞥了几眼那书册,眸里闪烁着几分笑意。
嘴里都说不在乎,可心里到底是在乎得紧,一得知小师妹中毒的事,还不是使劲地想找出解毒的方法。
前些时候还倔强的说什么“她不认我就算了,我也不希罕”终究是嘴硬罢了,就这一点,师父跟小师妹几乎一个样。
“师父,你好歹也歇歇喝口水,你这都已经熬了几天了,再这样下去,你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了。”自从散落各地的同门师兄弟们陆续将小师妹的消息打探回来,师父他老人家在知道飞雪中了奇毒之后,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每
每
,师父都在研究怎么解毒,偏偏小师妹又不肯见师父,打从小师妹单方面闹翻后,以往这感情很好的一老一小就再没有见过面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不仅师兄弟们很着急,他也很着急。
可偏偏小师妹就是一个倔
子,明明知道师父是医界圣手,明明她身中奇毒、命在旦夕,却怎么也不肯回来求救。
累得他只好三天两头的去王府查探,瞧瞧小师妹的状况,然后再回来告诉师父,还不敢让小师妹发现。
其实为了这个他向来疼宠的小师妹,他做点什么也没啥好抱怨的,只是每每看到师父明明疲惫却依旧佝偻着身躯查找书册的样子,他都会忍不住开口劝说。
“我没事。”头还是埋在书堆里,戚继风抬手挥了挥,似是不愿让人打扰。
向来大剌剌的轩辕醉也不怕被骂,径自瞧瞧这、看看那的,就是没有这样离去。
今天小师妹醒了,可是脸色更加苍白、身子更加虚弱,那模样让他真觉得害怕,可他又不敢说,就担心说了之后,师父会更不顾自己身体的拚命找药方。
但…若是他真的不说,一旦小师妹有个什么差错,只怕他会被师父直接捏死。
哎呀,到底该怎么做才对,烦透了。
“轩辕小子,有话就说,你若瞒着我什么,有朝一
被我知晓了,看我不剥了你的皮。”总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瞧他那模样,戚继风只消一琢磨就知道他是有话想说。
“呃…”轩辕醉被这突如其来的恐吓给吓了一跳,反倒愣住了。
“说。”
又迟疑了一会,但见师父已经抄起了桌上的石砚要砸过来,他连忙说道:“我说我说,虽然今儿个飞雪那丫头醒了,可是看那样子着实不好,我怕…我怕…”
闻言,戚继风气定神闲的模样一变,再也沉不住气,随即站了起来。“不是还有三个月吗?”
他气极的反问,却没等轩辕醉回答,自顾自地疾步出了门。
“师父…”轩辕醉阻拦不及,只能看着老者的背影了。
吓,瞧瞧那速度,看起来哪像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家。
他在心里咕哝着,不过倒没有后悔将实情说出来,他是真怕小师妹和师父心结难解,到最后会变成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徒留遗憾。
商飞雪躺在
榻上,冷着一张脸,她想,若非手脚无力,她还真想落荒而逃,再也不想待在这儿一时半刻。
不过这个地方本身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魔音传脑——
“飞雪,飞雪…快来尝尝这个。”
“飞雪,飞雪…你瞧,表哥给你准备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飞雪,飞雪…”
瞧,这不是又来了!
商飞雪瞪着第无数次不请自来的初冬
,她就不懂,怎么有人可以这么不识相,每每她总是冷眼以对,偏偏初冬
像是没瞧见似的,怎么赶都赶不走。
初冬
天天准时来报到,无论换药、喂药、用膳,每件事都能
上一手,而且不只是初冬
,就连那尹承善也是天天围着她打转。
白天,初冬
不畏她的冷脸,巧笑倩兮的守着她。
晚上,好不容易以为能清静一会儿了,谁知道尹承善又从外头办差回来了,一回来就往她房里钻。
他倒是没有初冬
那样聒噪,只是默默守着她,并坚持亲自服侍她,全然不假他人之手。
有时她真觉得这两个人不愧是夫
,她都已经冷脸以对了,他们却像是看不见她的冷脸似的,怎么驱赶都无用。
难道就因为她救了初冬
一命,所以这是他们报答她的方式?
如果是的话,她倒宁愿不要。
其实那晚当刺客来袭时,她的心头曾经闪过一个坏念头——只要她冷眼旁观,一旦手无缚
之力的初冬
死在那些刺客手中,而尹承善也是真心待她的话,那么她就可以顺理成章…
可那样的念头只是转瞬而过,当她真见到一向待她不错的初冬
险些被刺客一刀砍中时,她的想法变了。
她想,她绝不能任由感情把自己变成像简氏那样可怕的人。
想通了这点,她再没犹豫,不顾自己中毒后的气虚,纵身跃入杀红了眼的刺客面前,将初冬
牢牢护在身侧,有时就算当真闪避不了,也宁愿用自己的
身挡剑,好保护初冬
毫发无伤。
“飞雪,你快瞧瞧!”又是一声惊呼。高音再次扰了商飞雪极度想要的清静,她只觉得额际的青筋直跳。
好吧,她现在后悔了,后悔没让初冬
这个聒噪的女人死在那夜。
“飞雪,瞧瞧嘛。”
到底是要瞧什么?!
商飞雪有些疲惫地闭着眼,只能虚弱的抬起手
太阳
,因为她的脑袋瓜子正被初冬
闹得头疼。
“飞雪,快瞧,表哥这回倒是真有心了…”
被闹得着实受不了,商飞雪只好睁开眸子,懒洋洋的朝初冬
的方向瞧去。
这一瞧,她彻底的傻了。
见状,初冬
随即命人在她面前展开那件大红色嫁衣,嫁衣上绣着百子图,一看就是有钱也不见得买得到的好东西。
怎么说商飞雪也是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的,都说大户人家丫鬟的见识比得过小户千金,所以她一瞧就知道是玉针坊的顶极绣娘绣出来的绝品。
但为什么会有这嫁衣?尹承善想干么?
在商飞雪的脑袋里有无数念头闪过时,只见陆续有一排丫鬟鱼贯进入内室,手上捧着的都是备嫁所需的东西,样样精致,样样贵重。
商飞雪倏地一下坐起,瞪着笑容满脸的初冬
,眼神中有震惊、有不解。
这对夫
究竟想做什么?
“为什么把这些东西送到我房里?”掩住心底的慌乱,她用如同以往一般的冷然询问初冬
。
有这样随着夫君胡闹的嫡
吗?不但对进门的妾室好得没有天理,现在还弄了这些东西像是要给她的样子。
“过两
,这些东西你都会用得着,不送来你这儿,要送去哪里?”
“你…”瞇着眼,即便脸色越发苍白,可真板起脸来,她那气势倒也够吓人的了。“你们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难道是因为自己救了她,所以他们俩讨论过后想抬她做平
?
的确,一个妾室能够摇身一变成为平
,对旁人来说只怕是天大的美事,可对她来说,她就是不希罕。
她不愿同任何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就算是当平
也不行。
眼见她的脸色越来越阴冷,初冬
眸里的笑意倒是更深了。
“飞雪,难道你真不知道表哥对你情
深种吗?”并不开口解释,初冬
先提的是尹承善对商飞雪的情。
“那是他的事,他是你的夫君,你该管着他的心思。”提起了尹承善,平静无波的心蓦地起了波澜,但她脸上的冰霜依旧,就是想让人瞧不出一丝端倪。
同为女人,初冬
怎会错过她眸底的挣扎。
就如同她所猜想的,飞雪是想要但不敢要,兴许是因为娘亲的遭遇,又或者是自小傍人当丫鬟的缘故,飞雪就是不敢大方承认已经为尹承善倾心。
“你瞧瞧这个吧。”对于她的退缩,初冬
没有多劝,径自从袖口暗袋掏出一封信,信封上大大的写了和离书三个字。
当那三个字映入了商飞雪的眼帘时,她只觉得宛若遭到雷劈一般不能动弹。
这…怎么可能?!
他们竟然和离了,这也太胡闹了吧!
“你们…”商飞雪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只好一把抢过信封,慌乱的将信纸摊开,看了内容,果真是尹承善跟初冬
的和离书,她忍不住斥道:“你们当真太过儿戏了!”
“不儿戏,我早就想离开王府了,其实这几年我和表哥从来都是有名无实的夫
,表哥是好人,娶我只是为了帮我。当初双方父母就有意将我们凑成一对,但我们只有兄妹之情,并不愿意,可后来我父母过世后,娘家的兄嫂无情无义,不顾我意愿想将我嫁了,可我心里早已有人了,只是那人奉表哥之命出门办事后便下落不明,我伤心
绝,不想嫁做他人妇,没办法只能求到表哥身上。”
商飞雪听着,说不震惊是骗人的,她总觉得这对夫
太过胡闹,像是在戏耍人,却没想过其中还有这样曲曲折折的故事。
“表哥人好,答应娶我,给了我一个容身之地,而我则顶着王妃之名替他管家,张罗府内大小事情,本来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凑合着过下去,可没想到你出现了。表哥向来洁身自好,对于那些觊觎他的绮罗粉黛更是没有半点心思,不料这样的他,一颗心最终会被冬宁侯硬
进来的你给掳去了。”
初冬
的话像是一记响雷,轰得商飞雪心思全
,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思绪完全不似平素清明。
她曾经怀疑过这对夫
的相处方式,却没想过实情竟是这样的。
拿自己的婚姻去帮助自家表妹,这种事…怕也只有尹承善这个笨蛋做得出来,话说回来,会相信一个敌对阵营嫁过来的女人,他的确有做笨蛋的潜质。
想到这,她的嘴角有了掩不住的笑意。
见状,初冬
也笑了“你没发现吗?我最近在你面前都喊他表哥,而不喊王爷或夫君了,以后啊,爱怎么喊都给你喊。”
看着她口吻轻快的说这些,商飞雪突然想到一件事,若自己真的嫁进来了,那初冬
要去哪?
思及此,她摇了摇头“无论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嫁进来的,既然这里是你家,我就没有鸠占鹊巢的道理,这些东西拿下去吧,我不会接受的。”
若是将眼前人换成像简氏那般残忍卑鄙的女人,或许她会接受、会争取,可是初冬
太善良了,所以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似乎明白了她的顾忌,初冬
望着她,也摇了摇头“我在这里不过是个过客罢了,或者该说,我只是赖在这里逃避,逃避我不想面对的一切,我现在这么说,好听一点是为了你,其实是为了我自己,我受够了等待,我想试着…去找他。”
以前她没有努力过,但如今她想试试看,她想去找他,天涯海角的找,找到有一天心中那点最后的希冀也熄了,她便可以死心了,便可以好好过自己的下半辈子,不再挂心。
况且这几年表哥够辛苦了,他有资格获得一个与他真心相守的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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