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章】
在皇帝赐婚之前,贺莲依从没想象过,和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成亲会是什么心情。
大喜之
,红绸盖头下的容颜不带半点喜悦之情,她由香儿搀扶着和新郎官拜堂,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没有意识灵魂,被一条条无形丝线控制着。
“夫
对拜——”喜婆雀跃地扯开喉咙喊道。
好个夫
对拜!
十几年来,她一直以为未来会成为梁家的媳妇,可今天和她一块拉着红彩带的却是个陌生人,是从没见过面,是好是坏都不晓得的陌生人。
她和君怀哥虽无深厚感情,但至少大致了解他的品行为人,她可以放心和他成亲,不会像此刻这般茫然。
两行清泪在她弯身时倏然滴落,无声坠地。
“送入
房——”喜婆又喊,满堂宾客感染喜气,纷纷拍手祝贺。
新郎官此时应当主动牵引红彩带另一端的新娘走进
房,可他此刻却怔立不动。“新郎官——将军大人——娶到如意美娇娘,您怎傻了?该进
房啦!”难得等机会逗逗威严伟岸的镇西将军,喜婆眉开眼笑。
身形高大
抜,容貌俊逸,眼神却带有几分锐气的新郎官辛岩立即抹去所有思心绪,笑得温善和煦。
“瞧我这新郎官多么呆,还让喜婆给糗了。”
大伙闻言大笑,倒忘了细思他方才为何怔愣。
等将新娘子带进新房后,新郎官又匆匆到厅前招呼宾客去了。
而房内,只剩新娘和陪嫁的香儿。
贺莲依一把扯下盖头,凤冠下的小脸虽画着
巧的妆容,表情却很冷淡。
“小姐,这盖头是要由新郎官亲自掀开的。”香儿捡起被丢在
沿的红绸布想帮她盖上。
“不要。”她手一挥,头巾便掉落地上。
“过门拜堂已经是极限,我不能忍受其他。”
“小姐,你忘了你现在是将军夫人了吗?”
香儿以往爱陪着小姐玩闹,但老爷夫人私下对她万般
代,要她在小姐出嫁后多看着,别让小姐闹出事来,她不得不收起玩心劝戒主子。
“是啊,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贺莲依了…”她喃喃着。
“小姐,换个环境未必不好,况且姑爷是——”
“我不想听关于他的事。”她打断香儿的话。
“小姐…”她清楚小姐的
子,虽然外表柔顺可人,但最讨厌被
迫,皇上赐婚对她打击太大,她的情绪变得难以捉摸。
“香儿你出去吧,我想静静。”
“是…”香儿只盼望小姐见到姑爷后会心情转好。
早上她看见前来
娶的新郎官是那天在佛寺花园巧遇的男子时很惊讶。
小姐当
的心动她看在眼里,但碍于礼教和口头上的婚约,小姐不能和陌生男子有牵扯,谁知天外飞来的圣旨竟把他们凑在一起,她想这才是小姐真正的姻缘。等小姐见着姑爷后,一定也会感到高兴
“小姐,香儿先出去了,有什么吩咐就喊一声。”
“嗯。”贺莲依不甚在意地轻应。
等香儿关上门离开,她的纤指缓缓滑过凤冠霞帔。
头上的凤冠好重,身上的大红喜服好刺眼…要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老爷子
点鸳鸯谱,她根本不必嫁给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望着外头的小园子发呆,等到入了夜,房门被轻启开来,她游走的思绪才悠悠转回,垂眸凝视袖口上精美的绣花。
辛岩走进门,瞧见新娘没盖着红头巾乖乖坐在
沿,倒也觉得无所谓。
他的脸庞刚毅瘦削,目若朗星,薄
微扬,眼里含着几分怜惜。
十三年等待的光明,那些咬牙往上爬的艰苦日子,都在
娶她过门的时候被抛到脑后,吃过的苦已称不上是苦,能和她再相见,就是最甜美的补偿。
贺莲依是一个被他搁在心头十多年的人,他盼了多年,终究得以和她再见面。
对她许下的承诺,他全部都做到了;而她,可还记得那年冬天遇见的少年?
“你…”他犹豫着该怎么称呼地。夫人?还是…莲依?
贺莲依转过身,倔强的脸上布满冰霜,在看见辛岩的一刹那,眼中闪过惊讶和疑惑。
“怎么会是你?”那天在佛寺帮她捡手绢的人!
“果然是你。”辛岩微笑,几乎和她同时出声。
“除了佛寺那次之外,你更早以前就见过我?”她眯眼审视他。
因为之前曾经见过地,所以利用战功向皇上请求赐婚,佛寺的巧遇也不是恰巧,而是预谋?
他是这种人吗?
“是,见过,在回姚县。”他坦然回答。当年她年纪小,不记得他的样貌也是正常的。
“我已经离开回姚县很久…”她还未及笄,贺家就迁居他地,她已多年没回故乡,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她的?
“嫁给我,你伤心?”他没延续话题,问了心中最想知道的问题。
她没,他一定看见了拜堂时她滴在地上的泪水,难怪喜婆高喊送入
房时,他会怔立不动。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吧?一个仪表堂堂的年轻将军,不知多少名门千金巴望着嫁他,可他
娶进门的,竟是一个不情愿的新娘。
“你不要难过。”他布着细碎浅疤的俊秀脸庞因长年征战而略带沧桑,凝望她的眼神,像在看待相识已久的故人,柔和且带着心疼。
“什么?”分心观察他的神情,她反而没听清楚他刚才说的话。
“我看得出你对这桩婚事的排拒。”
贺莲依没搭腔。
是的,她未加掩饰,谁都看得出她的不愿,更何况他是领兵作战、善察人心的大将军,有什么事能逃过他的双眼?
“这婚事不是你要的?”
“没错!”她一步步走向他,双眼燃烧怒火。
“你求皇上赐婚,可询问过我的意愿,顾虑过我的感受?你现在问这些有什么用?”很少任
耍脾气的她终于情绪爆发,不想管后果,只想把积
在心里的痛苦抒发出来。
“我没有求皇上赐婚。”
面对她的怒气,他终于明白,她拜堂时落下的泪水,是因不愿和他成亲,他今天才知道…
“数月前,我曾找人替我打探昔日回姚县令千金的近况,随后就上了战场,等战事告一段落,皇上召见时问我一句:“你喜欢贺家小姐吗”当时我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头,再过不久就接到皇上赐婚的圣旨。这是圣上美意,想让我有个惊喜,但显然对你造成困扰。”
“为什么你要点头?除了佛寺那一面之外,我对你没有其他印象,你为何打探我的消息,还说喜欢我?”他看起来不像是刚认识她的样子,可她的记忆里却没有他。
“我的确喜欢你。”无论是上次在佛寺巧遇的地,还是十几年前的小女孩。
“可惜你没问过,我喜不喜欢你。”她讽刺地道。
佛寺的游逅像一场美梦,那场梦只持续了一个时辰,醒来就烟消云散。
“当时你不该点头的。”
在佛寺相遇时,他并不觉得她讨厌自己,现在是因为突然接获圣旨,被迫和他成亲,才对他反问“和我成亲,你怨恨吗?”他沉定稳的眼眸,似乎闪过一丝伤痛。
以他绝佳的身分条件,想要多么美好的女子没有,何必让皇上作主他的婚配?能在这个年纪成为镇西将军,她不相信他会是愿意让人左右人生的人,就算指婚的是皇帝也一祥。
除非他在点头的瞬间,就暗自期待皇上赐婚。
“我不能抗旨、不能逃婚,只能等时
到了,被送进这里当个将军夫人,还
被人说以县令之女的身分来讲,我是高攀了你!这一切都不是我要的!”她想过的是去平常的日子,和相识的公子成婚,去过一生,而不是坡给一个心思深沉的得宠将军。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他眸光一敛。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房内安静得能听见对方轻浅的呼息。
她果然厌恶他。
他闭了闭眼,随即张开,眼中满盈的种种情绪迅速消褪,只有对她的怜惜仍不减。
皇上的美意,他含笑接受,却是造就她今
痛苦的主因,他兀自沉溺于即将
娶她的喜悦,不曾考虑过她是否愿意答应这门亲事。或许是因他认为,以他今时的身分地位,没有女子会不愿和他成亲。
他是高估了自己。
“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应该饿了吧?桌上的菜都凉了,我叫丫鬟送上新的。”
“不用,我吃不下。”她冷漠拒绝他的好意。
他能理解她的心情,遂不再勉强。
“其他事以后再说,你先歇息。”他不想増加地心头的负担。
没等到他气怒的反应,她愣了片刻,就连她说出这么无礼的话,他也不生气?正猜想着,他的长臂忽然横过她眼前,她一惊,情绪紧绷。
“拿下凤冠吧。”他
糖的大手小心地摘下她头上的珠冠放在妆台上。
“你放下
帐安心的唾,只是为了怕众人闲话,我会在房里待到四更,时候到了就会离开。”他说完后走到橱柜旁取出被子,和衣在小窗边的凉榻上躺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瞪着他每个动作,直到房里完全沉寂,没有丁点声响。
辛岩…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她全无头绪。
新婚之夜,他不勉强她同
共眠,却反而处处为她着想。
而他那对含忧的眼,总带着怀念的看着地,过去在回姚县,她究竟何时与他见过面?
片刻后她转身走到
沿坐下,放下帘子,放松地躺在温暖的炕
,阖上眼。
思绪逐渐涣散,她再也管不了别的,放任自己沉入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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