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海泽迷夜中
“我没有。”她矢口否认,态度明朗“我怎么可能喜
你这种人…”
殷肆听罢,不噤将手松了一松,稍稍分开了些许距离——明知那是故意逞強口是心非的说辞,可他心中就是
郁,并且因为自己找不出任何缓解这份
郁的办法而更加
郁。又是半晌沉默,末了他才尴尬地笑了一下,额前垂下的乌发轻晃,低声道了一句,这样啊。
姻姒发现他眼神黯下去的时候,心有一点点疼。
他支起⾝子替她掖好被褥,有些无奈“那你再睡会儿罢,外头天未透亮。”
“那你…”“我不走,我在这里陪你。”他并未有起⾝的意思。这里本就是他的寝宮,他想待在哪儿都不容置喙,连她也不能。正暗暗想着心思,耳边男子略带乞求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阿姻,我…我今晚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姻姒有些哑然,深知他素来手段強硬,不想竟也会用这样的口气与她说话。
可到底是要拒绝的,她无法想象东商西参除了每个朔月夜以外再出现任何
集:殷肆本⾝就是一种毒,一旦染上,便再无戒掉的那一天。她已经中毒颇深,却仍然在极力避免沉沦。
“今天又不是朔月,不需要你来为我解毒。”
“不做逾越之事,我保证。”殷肆的拳紧攥,而后又长长一叹,愈发声沉“阿姻,我只是、只是想在你⾝边好好睡一会儿,哪怕一会儿都成…每一次抱你,都好像与旗鼓相当的对手鏖战一场,费心费神,还惹得你厌恶憎恨…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真的喜
,真的想要,我何苦要屡屡耍心机,使手段,甚至甘心做小人?”
他就着⾐衫背过⾝去,始终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你又可曾听说过,东商君待哪个女子有这般上心?”
萍⽔相逢,不必上心。她还记得那时他这么说。
如今经历了那么多是是非非,他与她早已被无形的红线捆绑在一起,哪里还是什么萍⽔相逢?姻姒觉得自己今⽇无法再回避这个问题了,既然无法分开,倒不如遗忘掉那些不愉快,尝试着在一起。伸出手迟疑着从⾝后抱住他,察觉到男子后背与肩膀紧绷,她凑近些许,在垂目间隐隐有菗泣的声音“你别回头,不要看我…让我抱一会儿…”
“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他直视着另一边,如她所愿一动不动“你喜
我,一直很喜
,我都知道的。”
“现在的我无法回答你…殷肆,别问了…”
“你从心底里觉得我是个不值得托付一生的男人。”仿佛没有听到她所言,殷肆转过⾝来,兀自说着评论自己的话“因为我和你想象中的东商君,全然不同:如果没有南坪那夜,会不会好一些呢?又如果,没有沙海,没有诏德泉…没有从‘东商西参永不相见’的天规,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呢?”
姻姒望着他,忽然好想出戏地说一句:这些问题自己已经想了无数次。可是她眨了一下眼睛,将倒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不敢动,她怕轻微的一个动作,就会令自己的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她已经很丢人了。她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更丢人。
之前眼中的⽔雾已经被她偷偷抹⼲净,
着烛火跳动的火苗,眼角隐约看能看出浅浅的泪痕,殷肆笑了一下“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不知道一直以来你想象中的东商君是何模样,但我就是我,好,或者是坏,都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掩饰过,也不会因为你的想象而改变——我希望你能接受现在这个实真的我,而不是你所憧憬的那个背影。”
他一番话说得她哑然,想不到任何反驳的话语。
他又道“我总是这样,希望把每一件事做到最合乎心意,唯有万无一失方能心中踏实,又常常忽略旁人的感受…你对我冷淡,对我抗拒,对我不再信任,经历种种,我才算是明⽩过来,感情这种事情与别的不同,需的是两个人的允诺才成,容不得一丝一毫自私与贪婪,就像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姻姒微微颔首,她亦觉得如此。
“呵,你看我,堂堂东商君居然都成了低声下气的乞爱者,那西参娘娘是不是也该勇敢一点,承认自己的感情呢?”东商君喟然一笑,顿了顿又言“…这是你第一次安安静静躺在我的旁边,听我说这些话,我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
他的脸离得那么近,好似随时都会吻过来。
她的心在那一刻就平静下来,就像是一阵风吹进心里,从心里的那个窟窿又吹出去。若说是冷,自当是冷的,从某时某刻开始,她对他就已经心寒不已;然而这冷这寒,也到底是填补了那个窟窿,从此以后満満的,沉沉的,叫她那份若有似无的念想变得实实在在,有温度有模样可言。
或许…她可以尝试着接受,将那个轮廓描绘得更加清晰。
想至此,姻姒将目光移开,声音低到不能再低,喃喃如若自语“…你、你是笨蛋么。”
“哈?”他蹙眉,对她的言语表示困惑不解。
“说到底,现在的我也离不开你,就算是想再喜
什么人,约莫也是不可能的罢?你待我好,那自然是好的;你待我不好,有朝一⽇喜
上别人,再不顾我死活,我…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呑吐地厉害“那个,我,我其实是想和你说,因为一直以来都比不上你,就算是感情,也总是落在下风…如果没有九转合
散,或许我也不会那么介意和你…嗯…和你在一起,可是现在,我中着那毒,终归会想起不愉快的事情,你,你能不能再给我些时间,我…我努力学着不抗拒你对我好…”或许是羞于如此直⽩,她一番话中途不知断续了多少回。
殷肆目露欣喜“阿姻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试着用正常的方式
往?”
她微微点了一下头,犹豫了下“…大概,可以的。”
“那,也可以不把那件事儿仅仅当做解毒?”
“…我尽量。”
“这可不能尽量,是必须。”他严肃起来,像是私塾中教导顽⽪孩童的先生,明明是香
之事,经他这般一提倒是可比圣贤书中的真理“夫
之间自当如此,你清清⽩⽩的跟了我,我这千万年来,也只盼得你一人,若这事儿不得以尽
,该是遗憾!阿姻,我不勉強你给我什么,除却朔月夜,我不碰你,直到你完完全全接受的那一天。”
“你我…还未及堪当‘夫
’二字罢?”她蹙眉,脸⾊不太好,静夜讨论这等事情实在叫她难以启齿,思来想去蹦出来的字句,比先前更加断续“我…我倒并非是憎恶,也不是有意抗拒你,只是…只是那时在南坪你…你实在是…咳,罢了,不提不提…以后这些事儿我,我全听你的便是。”
这才乖。他笑起来,手指点了点侧脸又言其他“确实,未有嫁娶之礼,到底是不对:扶桑神魔可不比凡人,这些礼数当有便有,未有,也无人敢置喙…不过阿姻若是喜
,我择⽇便送上彩礼邀⽩驰前辈一谈便是,我发誓,此生绝不会怠慢于你。”
他所言⽩驰,正是姻姒之⽗,只是这二字谐音实在不怎么好听,稍稍差池就成了骂人的话,扶桑神魔大多时候提及他还是尊称一声先任西参君。浮台神明一支自古就并未有确切姓氏,⽩驰此⽩也并非⽩姓,但为区分东商君殷肆与西参娘娘姻姒同音之名,也有人称呼她为⽩姻姒。
她倒也不在意,今儿听得殷肆提及⽗亲之名,心中不免怅然若失,自先任帝君殷笑天离世,⽩驰也离开浮台有好些年,一直未有归来。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甚至没有问过⽗亲的意思,就与本不该相见的东商君私定了终⾝,还失了清⽩…倘若他老人家知晓此事,不知该有多么不満。
⽩驰不怎么喜
殷肆,姻姒从小就知道,他甚至还说过东商君如若有觊觎勾陈帝君之位的行径,⾝为西参君的她,有义务将祸
平定。
而眼下,她却与潜在的“祸
”搅合到了一起…
轻叹了一声,姻姒开口“我并非是要什么形式,只是稍微想得多了些,又因为生气所以之前才故意疏远你,避开你,更说不出口什么喜
不喜
…反正就按照你说的,先、先在一起处处看,其他的你就莫要多想了…啧,在某些方面,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东商君还真是不够聪明。”
“对,我是笨蛋。”他皱着眉,表情如同嚼碎了⻩连“可是绝大多数时候你比我还笨一点,你说你自己是什么。”
“小笨蛋?”她试探
地反问一句。
“…不应该是大笨蛋吗?”
她咯咯笑起来,笑开了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两人的相处模式竟又回到了当初香盈袖与周自横那般毫无芥蒂,肆意玩笑,不知彼此是谁,更不知,下一个街口是否就会错⾝而过。
只可惜这世上终究是没有香盈袖的,周自横也是个蔵着太多悲伤过往的存在。她敛起笑容,为自己的失态感到不自在,只得重新挑起个话题“那今晚,便允你…允你与我同
,自沙海走来,想必你也疲乏不堪…不过,依照你所言,不许逾越。”
他的呼昅轻轻柔柔扑在她的脸⾊,她的双颊更红,低下头不肯与他对视。
“谢西参娘娘恩典——”他故意拖长尾音。
她看看他,眉头蹙得更紧。
殷肆弯了眉眼,驾轻就
地向锦被中挤了挤,挪至⾜以感受到她⾝体的温度和香味的距离才消停,转口又道“说来也惭愧,儿时家中只有我一人,接到扶桑天界之后,亦是处处被人谦让顺从、阿谀奉承,我不太会体谅别人,一直以来也都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思量去讨好你,青梅也好,海泽寝宮的布置也好…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阿姻若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切记要直接与我说,和着那些彩礼,我一并送去给你。”
“说什么…想要的东西…”
“只要我有。”
琥珀⾊的美眸动了一动,一句话她说的轻声“我想要诏德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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