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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华云龙继道:“以谷世表的心机,如何不知其中漏极多,要造出天衣无的说法,在他应非难事,唯有据实而言,才会如此,当然也必有缓和形势之意图在内…”

 阿不都勒哈哈一笑,打断他的话,道:“我看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哪来那么多罗嗦,一句话,你上谷世表的当了。”华云龙笑道:“反正他要施缓兵之计,正合我意,究竟谁上当,那只有天晓得了。”

 阿不都勒证了一怔,道:“他施缓兵犹有可说,你又为什么?”华云龙道:“这大梁,得我来扛,华儿自知功力还比谷世表差了一截,可是进境远较他速,总赶得上他,反正后盾雄厚,谷世表顾忌太多,拖下去不难。”

 阿不都勒摇头连声道:“荒唐,荒唐,这等大事,你竟儿戏视之。”突然伸出右手,喝道:“伸手出来,我倒要看看看你长进了多少,敢胆说出这等狂语。”

 华云龙含笑出掌,两人略一握手,各自收回。阿不都勒“咦”了一声,道:“想不到你功力进步偌多,大出我意料之外。”他原来一觑华云龙的眸子,便知华云龙功力已有进步,却不信他在如此短的时间,能进展至如此地步。

 丁如山哈哈一笑,道:“老夫与这小子战了一场,占不了半分便宜,老弟不必白心了,他如今武功,小心谨慎,天下大可去得。”阿不都勒却冷然道:“年青都有股骄气,才有两手三脚猫,便猖獗不可一世,丁老切勿再长了他骄气。”

 沉有顷,转面朝华云龙道:“你挑战三教的事,我不以为然,此来是想加以制止,如今任你办吧。”阿不都勒哼了一声,面容一整,道:“我问你,你镇在外胡闹,正事都忘了不成?”

 华云龙微微一怔,惑然道:“侄儿如今不是正在办正事么?”阿不都勒沉声道:“玉鼎夫人的事,你办得如何?”华云龙顿了一顿,苦笑道:“侄儿已见过顾姨了,可是…”

 阿不都勒冷笑截口,道:“你平自负能言善辩,玉鼎夫人必是被你劝得回心转意了?”华云龙毅然一笑,道:“叔父明知故问嘛。”

 侯稼轩忽道:“一个人立定数十年的决心,一言半语,如何劝得动?怪不得华少爷。”丁如山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老弟勿再苛责。”

 阿不都勒叹息一声,道:“两位都太护他了,这般下去,他的劣,不知伊于胡底?”一望华云龙,略一沉,霍然起身,道:“眼下闲话少说,你先随我把玉鼎夫人的事办妥。”

 丁如山、侯稼轩见这是华家的私事,外人介人,多有不便,当下作别而去。华云龙随着阿不都勒,出林也向城中奔去,华云龙路上问道:“顾姨已来至徐州了?”阿不都勒摇头道:“我们是去见那倩女教主方紫玉,玉鼎夫人我犹未晤。”华云龙笑道:“哦,是她,这位前辈我也见过。”

 阿不都勒忽然犹有余愤的道:“昨晚间,我赶至徐州,本来想立去见你,恰巧逢上方紫玉,当年在子午餐,我曾见过她一面,事隔多年,她容颜变动不大,依然一眼即可认出,见礼之后,我立刻就要求一见顾鸾音,她却总是推托,嘿嘿,她见我是维吾尔人,好欺不成?”

 华云龙暗暗一笑,心道:“叔父素心高气傲,求人碰钉子,怕还是第一次。”

 -----第廿六章 水有情花有意-----

 二人脚程何等快捷,谈话中,已进入城中,阿不都勒略无停顿,直奔城西,转瞬来至一所宏敝宅第,重楼叠宇,飞甍画角,一派堂皇气象,华云龙认出正是晨间贾少媛所进入的宅宇。

 只见阿不都勒俯身纵落一栋舍之前,那舍直至此对,灯火犹自通明。华云龙跟着纵下。只听一声娇叱道:“来者是哪一位朋友?”阿不都勒朗声道:“阿不都勒携侄华云龙,谒见方教主。”

 但听舍中传来一个娇脆声音,笑道:“西域大侠及名震江湖的华家华公子,真是稀客。”话声中,舍门口出现一位长裙曳地,云鬓雾发的紫衣美妇,裣衽为礼。

 阿不都勒苦笑一声,道:“不才连番打扰,算不得稀客,方姑娘…”方紫玉截口笑道:“不管西域大侠对妾身有何不满,请入内奉茶再讲。”

 美眸一转,望向华云龙。华云龙趋前一拜,亲切的喊道:“方姨。”方紫玉身形一侧,道:“妾如何当得如此大礼?”语音一顿,又道:“也当不得如此称呼。”

 华云龙剑眉一轩,正启口。只听舍内传来贾少媛的声音,道:“师父,您也是的,难道咱们倩女教待客之礼,是让访客在屋外喝风?”

 方紫玉失声一笑,道:“二丫头在说话了,两位请进。”肃客入内。华云龙与阿不都勒,也不莞尔一笑,相继走入舍。

 但见这舍布置雅,红毡翠幔,漆几锦凳,最宜家居,十余名少女,三三两两,散坐锦荣,见他们进来,齐站起娇躯,裣衽施礼。方紫玉笑道:“小徒们不知礼仪,二位包涵。”

 阿不都勒生峻严,平生最头痛的,就是与女子打交道,皱了皱眉,移目望向华云龙,意思是要由华云龙出面接口。华云龙心中暗笑,口中却道:“叔父与小侄都非外人,方姨还是随便一点的好。”

 方紫玉螓首微点,道:“华公子既不介意,方紫玉也因陋就简了。”贾嫣不在,方紫玉诸徒中,就属贾少媛居长,她连忙命师妹搬动锦凳,送上香茗,三人相率入座。

 贾少媛等,却侍立于方紫玉身后。华云龙目光一扫她们,朝方紫玉道:“诸位姐姐站着,小侄坐着也不安。”方紫玉莞尔一笑,道:“就由华公子之意,丫头们坐下来吧。”

 显然,方紫玉师徒之间,平相处,没有多少规矩,加之她们视华云龙与阿不都勒,不算外人,方紫玉既巳出言,一齐齐娇喏一声,各自坐下。阿不都勒口齿启动,言又止,终于叹息一声,转面向华云龙道:“我不知怎么讲,全由你说。”

 华云龙暗道:这事岂可之过急,叔父也太心急。忽听方紫玉道:“二位要谈什么山海经、西域志,我全奉陪,唯有关于我家姑娘的事,恕我不知。”

 她预备先封住二人之口,阿不都勒心头一急,正待开口,华云龙连忙向他以传去入密道:“叔父请安心,让侄儿应付。”阿不都勒忍了又忍,仍传音问道:“你有多少把握?”华云龙道:“这事得慢慢的来,侄儿有信迟早必成。”

 阿不都勒道:“太晚可不行,大概要几许时间?”华云龙想了一想,道:“叔父别急,侄儿尽快即是。”

 他们两人这一番传音交谈,方紫玉虽听不见,也猜得出六七成,暗道:我守口如瓶,倒看你们有何妙计?只见华云龙面庞一转,含笑道:“方姨一直称小侄华公子,岂不折煞小侄了?”

 阿不都勒暗道:“我要你问关于玉鼎夫人的,你却说题外话。”口齿一启,强又忍住。方紫玉怔了一怔,淡淡一笑,道:“以我的身份,称你华公子最妥。”华云龙佯为讶异,道:“方姨既是顾姨义妹,又是倩女教主,小侄想不出何处妥了?”

 方紫玉本不答,沉片刻,冷冷说道:“你的顾姨,本是方紫玉的姑娘,方紫玉岂敢僭称义妹,自是不配当华公子这个姨字,方紫玉本属青衣之,也不敢忘了根本,不敢僭越,华公子可以释疑了么?”

 她话含有极深的愤懑,责华天虹薄幸,阿不都勒与华云龙岂有不知之理。华云龙作作不懂,蹙眉道:“方姨谦抑如此,可替诸位姐姐想过没有?”

 方紫玉不料他留出此言,迥眸扫视贾少媛等一眼,转过面庞,淡然道:“我自然也叫她们时时念及自己身份。”顿了一顿,道:“至于华公子如何待她们,则我不过问。”

 她说得斩金截铁,不容华云龙有丝毫解圜的余地,心中暗道:姑娘说你心思敏捷,我却不信你能出什么花样。讵料,华云龙打蛇随上,笑道:“那不得了,小侄既称您弟子为姐妹,则喊您为姨,乃顺理成章的事。”

 方紫玉怔了一怔,摇首道:“牵强之极,我不承认。”华云龙暗暗忖道:她已经有些词穷,不宜之太过,反正一次不行,再来一次,总要圆满完成此事。

 阿不都勒也觉得舍此之外,无他善法,但见此事自己难置一辞,顿萌去意,倏地起身,道:“龙儿,你留下慢慢谈,我先走了。”华云龙站起身来,道:“时已甚晚,也不宜过扰方姨,小侄也走。”

 阿不都勒面色一沉,道:“你安心留下,同道那里,我自替你通知去。”华云龙暗道:叔父要我专力劝解顾姨回心转意,只是取灭三教,尤其重要,略一疑迟,道:“九教、魔教、玄冥教巳经联盟,人多势众…”

 阿不都勒道:“你放心,我追蹑着星宿海老魔来的,比你还清楚,近期之内,尚不致对我们有何举动。”华云龙暗暗忖道:在此在彼,俱是徐州,也不致有什么大碍,念头一转,颔首道:“那就请叔父多费心了。”

 忽听方紫玉笑道:“二位还未问我呢。”阿不都勒闻言一楞。华云龙呵呵一笑,道:“方姨对我这个不速之客,是留定了?”

 方紫玉黛眉一扬,道:“我就不留,看你如何?”华云龙含笑道:“小侄就赖在这里,看您如何赶法,您总不好意思,不供膳食?”方紫玉不觉楞住,她也恐华云龙劝说,所以想赶华云龙走,不料华云龙倚歪就歪,便是赖定不走。

 贾少媛、贾婉诸人,全是少女心,见状之下,齐声娇笑起来。阿不都勒也不莞尔,朝方紫玉拱手而别,华云龙伴他走出屋外。

 阿不都勒眼见方紫玉留在舍,略一沉,道:“玉鼎夫人的事,关系重大,你或许不清楚…”他倏地慨叹一声,道:“这些话我也懒得说了,千万句拼做一句,玉鼎夫人对你们华家恩德深重,你不可忘,爱屋及乌,对倩女教也当尽力互助。”

 华云龙垂手肃容,道:“华儿谨记在心。”阿不都勒点了点头,双肩一晃,拔身而起,几个起落,已消失茫茫夜中。

 华云龙反身走回舍,只见方紫玉犹怔然坐着,他怕方紫玉心头不悦,连忙柔声道:“方姨,您在想赶我走的办法么?”方紫玉失声一笑,道:“你这孩子,我真恨不得狠狠打你—顿,却又不忍心。”

 华云龙笑道:“我知方姨与顾姨一般疼我。”方紫玉忽然警觉,忖道:“这孩子太是精灵,说多了,难免不中他的计。”面客一整,道:“华公子,你虽住此,却未必能常见到我,话儿说在前头,免得华公子说我慢客。”

 华云龙见她又称己为华公子,暗忖:看来非下一番水磨工夫不可,笑了一笑,道:“好啊,与长辈在一起,不免拘束,我本想与诸位姐姐玩耍。”

 方紫玉微微一笑,转面一望贾少媛,道:“你命人将西院收拾下,送上衾帐,华公子暂时就宿在那里。”

 贾少媛躬身应是,华云龙不再多说,随贾少媛由院中白石小径,缓缓走向另一处院落。华云龙忆起贾少媛曾言贾嫣托她带话与己,当下道:“媛姐,令师姐对小弟有何嘱咐?”

 贾少媛含笑看他—眼,悠悠的道:“你昨晨但称我们姑娘,现在却喊得亲热,必是因想利用我们,达成你的目的,是么?”华云龙微微一笑,道:“媛姐真会冤枉人,小弟不是那种人。”

 贾少媛笑道:“就算是没有关系,何必否认?”华云龙淡淡一笑,不再出声,二人正走过一座红栏小桥,华云龙忽然停足,凝视着桥端凉亭。

 贾少媛柳眉一扬,道:“怎么?我开一下玩笑,你就生气了?”华云龙摇了摇头,目不稍瞬,神色凝重,沉声道:“阁下来此何为?”

 贾少媛芳心一惊,美眸一转,但见凉亭之中,悄无声息,坐着一臂长过膝,面颊干疮,鬼气森森的老者,不觉大骇“哦”的一声惊呼,旋见那老者系银龙,原来是东郭寿的师兄申屠主,始芳心略定。只见那申屠主细目微睁,幽幽的道:“你不必怕,老夫还不屑向小辈出手。”

 华云龙哂然道:“姓华的还不知畏惧为何物,你尽管动手,没人会说你欺负小辈。”申屠主嘿嘿冷哼一阵,道:“你不配,那老和尚何在?”

 华云龙暗道:哼,他找公公,分想乘人之危。那申屠上似是看出了华云龙心意,又道:“小辈,你休要胡猜,老夫尚不至于对一个功力未复的人出手。”

 华云龙冷冷说道:“他老人家不在徐州,你要失望了。”申屠主道:“老夫不信,那老和尚早已视作为蔡家爱婿,岂有不顾你安危,任你妄为之理?”

 华云龙微微一晒,道:“你的话好不可笑,华某又非三岁孩童,自己还照顾不了自己?”申屠主死板板的面孔,仍一无表情,却细目一睁,碧幽幽的光芒,慑人心神,似已动怒。

 华云龙运功戒备,忖道:他目光有异,不知练有什么魔功?目光灼灼,也注视着申屠主,傲然不惧。贾少媛几番想唤人,却又惧怕更触动申屠主杀机,芳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

 相持半晌,申屠主忽然目光一收,又回复先前要死不活的样子,袖袍一拂,黑影一闪,已然不见。

 他倏然而来,倏然而去,倩女教的庄卡,形成虚设,犹未发现。华云龙暗暗忧虑,忖道:这魔头武功高不可测,魔教有此一人,实是棘手万分。贾少媛吐了一口气,道:“这魔头来去的好生突兀,莫名其妙,本教也栽到家了。”

 华云龙含笑道:“凭那魔头的武功,岂是普通庄哨上弟子所可察觉,幸而他较那些魔头,高上一等,不屑欺负小辈。”贾少媛道:“我去禀报师父。”

 华云龙道:“现在四鼓已过,待明天再说算了。”贾少媛想了一想,螓首微点,领着华云龙送人西院,命丫头略加整理,天色都已快亮了。

 华云龙见她不提贾嫣所托口信,便也不问,心中却不免暗感奇怪。待贾少媛告退,华云龙听已报晓,不再睡眠,仅于榻上调息练功。不觉间,上三竿。忽听院中小径,莲步细碎,贾兰姣高声叫道:“小少爷,起来没有?”

 华云龙起身下榻,行至门口。只见花团锦簇,万紫千红,朝阳之下,一群娇丽少女,衣分五嫣然含笑,几与百花争,莲步珊珊,由庭中小径走来。

 华云龙但恨无生花妙笔,图写此景,不觉击节赞叹。方紫玉诸徒,见他那兴高彩烈的样子,齐声娇笑。贾婉叫道:“少爷,早餐都已备好,快请盥洗,婢子们奉命侍侯你哩。”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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