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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两个人都没意料到,就这么发生了。

 顾慈圆着眼睛看他,像林间受惊的麋鹿,半边身子还绵软着,即使双脚用力踩在地上,也觉随时都可能会飘到天上。

 万千思绪从脑海中呼啸而过,她只揪住了一条。

 这人的生得很薄,给人一种冷漠疏离的感觉,不想正真触碰时,竟一点也不冷,反而炽热如火,把她脸蛋烧得滚烫。

 “你、你…”顾慈捂住自己的脸,低头要跑,没动两步又被捉回去,还捂着脸,五指稍稍撑开点,不敢光明正大直视他,就偷摸瞧。

 戚北落这些年养气的功夫没白练,都这时候了,面上还不显山不水。若不是那两只红得几乎滴血的耳朵,顾慈简直要怀疑,他就是个行游花间的老手,做惯了这事才能这般澹定。

 抿了半天嘴,他终于憋出一句:“我…我会负责的!”

 顾慈一呆“怎、怎么就负责了!”说得好像自己被他怎么着了似的…

 脸更热了,她跺着脚要跑。可男人的力气哪里是她能比的,折腾大半天,都还没从他怀里挪出去半寸,自己还累得直大气。

 “你不要我负责,我也得负责!大丈夫敢作敢当,我是太子,就更应当身先士卒。我既亲了你,那你就是我的。我绝不会白占你便宜,太子妃的位子,算作对你的补偿。若你觉得还不够,想要什么尽管说,我都给。”

 他声音朗朗如钟,气势万钧,若仔细分辨,却是刻意拔高嗓门掩饰自己的紧张。

 说完他便倨傲地撇过头去,那模样好像在说“你真麻烦”可眼珠子总滴溜溜往她这边瞟,双手负在背后,时而左手握右手,时而右手捏左手。

 顾慈再次愣在原地,知道他是在拿这事做借口,告诉她赐婚的事绝不会有差池,给自己吃定心丸。

 她心下颇为感动,这种无时无刻被人捧在手心上关切的感觉,真好。

 感动之余,却是更大的羞臊。

 顾慈没他这胆子,敢把话说得这般直白,但也不想让他失望,叫两人又生结缔。误会什么的,她前世已经历得太够了!

 她捂着脸,透过指四下溜了眼,指着猫道:“我想要猫。”

 言下之意,便是同意收他的东西,做他的太子妃,让他也安心。

 戚北落眼睛一亮,手在背后兴奋地捏了下拳,旋即又沉了脸“只能给你一只。”

 “不是你说想要什么都给的么?怎的又反悔了?”

 “你养一只,我养一只,等后…”他咳了声“就能一起养了。”

 等后什么?还能是什么?成亲后,不就能一起养了…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他怎么就想到这来了?竟比她还急。

 顾慈嗔瞪他,心里还是甜滋滋的,且还是那种刚吃完苦药就尝到饯的那种大甜。怕被看穿,她赶紧低头去挑猫。

 两只都可爱,两只都想要。

 如何也决定不下来,顾慈精致的五官皱一团,又要习惯性地叹气。戚北落曲指敲她一记,指着那只白猫道:“白的归你。黑的不大爱亲近人,免得被你惹急了,反伤了你。”

 小黑猫大约是听懂他在说自己坏话,弓,朝他不满地“喵”了声,又扬起脖子,优雅地漫步到顾慈脚边轻蹭,柔柔叫唤。

 顾慈绽开笑颜,俯身将它抱到怀里,慢慢‮摩抚‬“它这么乖,怎么会伤人?你就爱冤枉人…还有猫。”

 小黑猫也昂起下巴,得意地“喵”了声。

 戚北落眉梢,直觉自己是不是养了只“白眼猫”?头几自己为哄它接受“北落”这个名字,不知废了多少小鱼干,怎的今它才被摸几下,就这般乖巧?

 转目瞧眼小姑娘,他心中的疑云便散了。

 恐怕连小姑娘自己都不知道,她身上有种柔善可亲的气质,尤其是那双眼睛,干净清澈,让人初见便心生亲切,是以孩子缘和动物缘格外好。但同时,也更容易招居心叵测之徒觊觎。

 有一回秋狩,围场的栅栏叫狼咬断,闯进来几只野狼。小姑娘在帐外闲逛,就叫其中一只盯上,尾随了一路,若不是自己即使赶到,只怕就…

 戚北落凤眼微暗,平了平气道:“难得它肯亲近人,你便领回去养吧。”

 “那得改个名儿,不然犯忌讳。”顾慈咬着,飞快瞥他一眼“白的也得改,叫旁人听去还不得…”她红着脸不说话了。

 戚北落忖了忖,心里虽不愿,为她名声着想,还是点头应允“你那只想改什么就改什么,反正我这只,名字里头必须有个‘慈’。”

 怎么就必须了!顾慈竖眉跺脚“你无理取闹。”

 戚北落挑眉“怎的?你名儿里有个‘慈’,就不许旁人取这个字了?你才是无理取闹。”

 顾慈被他噎到,说不过他,便上前拿小拳头捶他口。

 戚北落就这么翘着角,老实站着让她打,不还手也不躲闪。

 顾慈捶累了,停下来气,学他耍赖“反正我就是不许你这么叫它。叫了,就是无理取闹!”

 戚北落偏头哼笑,眼里满是轻松。斜最后一点余晖染镀他侧颜,眼角眉梢难得淌出几分清贵少年的风气韵,散漫地斜眼睨来,顾慈心便毫无防备地蹦了蹦。

 “你笑什么?我说认真的。”

 戚北落又笑,昂着下巴,举步朝她走去。

 顾慈的心跳得越发快,下意识后撤一步。可他已俯身凑到她脸前,一把托住她后脑勺,长睫几乎戳到她眼睑,像匹十足的恶狼,将白兔至角落。

 “我就无理取闹,你能奈我何?”说完便一抖袍角,旋身离去。

 顾慈的心还在蹦,知道自己又被调戏了,气得在后头跳脚“你、你、你混蛋!无!你你…”戚北落知道她词穷了。混蛋,无,这都多少年了,她骂人还是只会这两句,一点长进也没有,不仅怄不到人,反而更显娇憨。

 他眼底笑意更浓,没回头,抬手一扬“慈儿,我们回家。”

 却故意不说,究竟是哪个慈儿。

 小白猫“喵”地一声,蹬蹬蹬跟上。

 顾慈还怔在原地,望着那背影,有种隔世之感。

 衣袍猎猎,蟒纹昭彰,没有落寞,只有恣意,这才是他戚北落该有的风采。

 小黑猫担忧地蹭了蹭她的手。她微微一笑,它脑袋,柔声喃喃:“戚北落,我们回家。”

 天上橙黄已然褪尽,扯起些些墨蓝。

 定国公府。

 顾家老小全集中在大堂,各个哭丧着脸。再耽搁一会子,顾老太太就预备穿上她的一品诰命服,上宫里头讨人。

 见顾慈不仅全胳膊全腿儿地回了,还得了只猫,整个人容光焕发,大家都有些吃惊,围着她来回来去转了数圈,确定无恙方才松气。

 让家人这般担心,顾慈心里也过意不去,每个人都安抚了遍。一家人围在一块闹着说了会子话,便各自散去。

 顾蘅搂着顾慈胳膊,嘻嘻道:“原我还担心你进宫会层皮,还跑去寻那奚鹤卿帮忙。结果还是我低估了殿下的本事,他哪能让你受委屈呀?怎样,今儿心情可大好?”

 顾慈“去去去”地推她,薄薄夜中,白玉脸蛋覆上层浅淡的桃红。

 她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个收场,原都做好慷慨赴死的准备,结果最后却成了进宫游玩,还见识了个完全不一样的戚北落。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冷面战神,就只是个活生生的、有烟火气的普通人。有七情六,高兴了就笑,难过了就躲进自己的秘密基地散心,除了正经的诗词文章外,还爱琢磨些旁门左道的巧技,但就只图个爱好,绝不会拿去行恶。

 甚至偷偷养了猫!

 自己不再需要敬畏地仰望他,彼此间的距离,也更近了一步。

 小黑猫仰面“喵”了声,顾慈低头,笑着‮摩抚‬它脑袋。

 想起名字的事,她又是一阵面红耳赤。这个霸道的幼稚鬼这般欺负自己,她一定要讨回来!

 是夜,凤雏宫。

 沈婉兮精心打扮妥当,坐在南窗下翘首以待。

 燕枝打帘进来,她欣喜地抬头望去,却只得了句:“回娘娘的话,陛下今还是一个人宿在紫微宫,哪儿也没去。”

 沈婉兮恨恨捶桌,已经是第三天了,陛下已经三天没来了!

 从前无论多忙,他都会空过来瞧自己一眼,可自打岐乐那事过后,陛下就再没来过。

 自己得宠,不过是因着子软,不似皇后那般刚烈。可普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子软的漂亮女人,再这般耗下去,终会有新人代替自己,到时她该如何自处?沈家又该如何自处?还有她的五皇子…

 不过是个顾慈,怎就闹到现在这般田地了?

 燕枝枯着眉梢,想上去安慰,忽听见外头传来杂沓脚步声,心头一喜,忙过去开门“娘娘,许是陛下过来瞧您了!”

 沈婉兮双眼骤亮,也不等她开门,便先一步夺门而出,娇娇的一声“陛下”还含在喉咙里,脸色顿时一僵。

 戚北落双眸暗沉,同黑夜一,睥睨着她,寒声道:“夜里突然造访,未加同报,还望贵妃娘娘恕罪。”上下冷冷扫了眼,嗤笑“竟还能劳动您亲自出来相。”

 沈婉兮听出他是在故意挖苦自己失宠,气如山涌,却又不敢造次“太子此刻过来,就不怕落人口实,传出什么闲话?”

 戚北落不屑地挑了下“孤爱干净,若非急事,孤也不愿来这,白白脏了鞋底。”

 “你!”

 沈婉兮恨声上前一步,却见他扬手,洒落一绺乌发,话音随之一道落地“贵妃娘娘今动了孤的至宝,按礼数,孤也该还同样一份礼。令兄这些年在五军都护府过得太舒坦,孤便去取了这些过来,好在贵妃娘娘您也舒坦舒坦。”

 沈婉兮脸上血登时褪尽,踉跄后退,整个人像个纸灯笼似的风吹就破。燕枝上前搀扶,自己也吓得两腿发软,动弹不得。

 “你、你竟敢…”

 “贵妃娘娘放心,这只是头发,贵兄现在还好端端躺在他姘|头那睡得正香。不过…”戚北落凤眸一凛,眼神如拭过雪的刀锋,捅得你心肝直

 “倘若贵妃娘娘再敢动孤的宝贝,哪怕只是动一点念头,孤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噔——

 一颗石子叫他完全踩进墁砖中,脚刚移开,石子便随风散作沫。

 沈婉兮轰然颓坐在地,心也同这石头子一般,惊骇得没了动静,直到戚北落震袖离去,她都还没力气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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