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因缘自由天注定
清
楼一片热闹,在没有人注意到到的时候,韩雁声独自走了出去,一人行在大街上,想着来到汉代后的种种事情,茫然若失。
在与桑弘羊重逢之前,她对⽇后并无打算。但既然桑弘羊有着自己的雄图志向,在可以的范围內,她自然会尽力帮忙,这样一来,接下来的⽇子里,似乎也就有了着落。
大街对面角落里,一个老婆婆正在织着草娃娃,韩雁声瞧着有趣,走过去想仔细看看,忽然听见马蹄踏地声,一队车马转过街角行来,领队的人掣出一面家旗,浑⾝一怔,只觉得双脚发软,想要离开,却连提脚的力气都没有。
“吁。”容非勒住马,怒斥道“你疯了。没有看见馆陶大长公主的车架么?”
悉的车驾,
悉的人。那一刹那间,一具⾝体中的两个灵魂都觉得彻底的软弱。那架华丽尊贵的马车里,是…是阿娇的⺟亲啊。从小就很疼很疼阿娇的⺟亲。韩雁声重复着⺟亲这个字眼,忽然间非常感伤。来到古代,和阿娇共用一具⾝体的这段⽇子,她还没有承认她与阿娇是同一个人,排斥着阿娇的丈夫,甚至连现在⾝体里孕育着的孩子,也只是以一个陌生的角度去观看,可是在她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将阿娇的⺟亲当成自己的⺟亲看待,可能是,可能是她太想念自己的⺟亲吧。就她所知,历史上,馆陶大长公主是很爱自己的女儿的。虽然也有出于权利方面的考虑,但对阿娇的疼爱毋庸置疑。
“容非,怎么了?”馆陶大长公主的爱宠董偃从车中探出头来。
“有个女子拦住了道路。”容非回转马头,低声禀告道。
“还当什么事呢!你让她走开,我们继续走。”
“是。”容非应道,回头看见韩雁声还是愣愣的在路央中站着,忍不住不耐烦道“还不走开。”
韩雁声便如梦初醒,讷讷不能言,慢慢走开。听见⾝后马声吁吁,还没来的及避开,只觉得⾝子被重重撞上,立脚不稳,险些跌倒在地。
电光火石之间,她双手护住部腹,只觉得要糟糕,忽听得耳边风声吹过,一个灰⾐⾝影抱住她,闪道一边,怒道“大长公主就可以如此不讲理吗?大街之上,横冲直撞,冲撞到人怎么办?”
“又怎么了?”这次拉开车帘的是馆陶大长公主本人,怒声问道。
她此时的心情非常不好,今⽇她进宮去看被罢黜居长门宮的女儿阿娇,刘彻却还是拒绝了她的请求。多⽇未见爱女,让她的怨气达到了顶点,虽然刘彻赏赐下来很多东西,以示陈家恩宠隆重,但,堂邑侯府富贵如斯,什么东西没有,只有阿娇,只有阿娇是她唯一的女儿啊。
“刚刚,撞到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似乎怀有⾝孕。”⾝边的一个侍卫讷讷道。
“不过是个孕妇。”大长公主冷哼,阿娇如果不是⼊宮多年,膝下无子,又何至于落的被废退居于冷冷清清的长门宮的下场。
“你…”灰⾐人大怒,
要上前理论,却觉得⾝后⾐裳被人一扯,那个神情有些奇特的女子对着他摇头摇,神情虚弱。
“你…”他以为她是害怕大长公主的权势,无奈放弃。
“撞了人是我们不对,为了表达对你的歉意,送你们一个赔礼吧?”刘嫖没有注意到躲在男子背后女子哀伤孺慕的眼神,和眼中缓缓流下的清泪。拂袖回车,想想还不解气,随手从刘彻赏的事物中挑出一件碧⽟⽟佩,甩下车来,回⾝道“起车。”
“谁要你的破⽟佩。”灰⾐人冷哼一声,将⽟佩踢开,回⾝
走,这才发现,⾝后的女子额上一层细密的冷汗,显然不好,忙扶过她“你没事吧,我送你回去。”
韩雁声伸出手去,小声道“⽟佩。”神情焦急。灰⾐人无奈,只得将⽟佩拾回,问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腹中传来阵阵阵痛,韩雁声深昅一口气“多谢恩公相救,还请问恩公尊姓大名?”
他简直有些不耐烦了“我是郭解,夫人,你到底要我怎样?”
韩雁声松了口气“送我回清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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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韩雁声虚弱的被送回清
楼的时候,満楼的客人还没有散去,桑弘羊立刻知机掩住了消息,将她带回了內室。
“雁儿是受了惊,动了胎气。”替韩雁声诊过脉后,萧方沉昑道“此时她的情况,只怕不能随便移动,就待在此处吧。随时都可能要生产。”
“好。”申大娘哽咽道,早红了眼睛“雁儿不会出事吧?”
“放心,有我在这,不会有事的。”萧方淡淡道,有着令人定安的力量,转首道“阿解,多谢你救了雁儿。”
“她…是我师妹?”郭解犹自不能相信惊才绝
的小师叔居然会收下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弟子。
“雁儿看起来虽然柔弱,其实很古灵精怪的。”
郭解无法看出,只得轻叹一声“希望师妹可以平平顺顺的闯过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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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雁声走在一片
雾中。
“这里是哪儿?”她问,没有人回答,雾却慢慢散去了。
眼前出现了一片竹林,沿着竹林中弯弯曲曲小路一路前行,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忽然一亮,一片空旷的薰⾐草田出现在面前。
紫⾊的薰⾐草央中躺着一个女子,似乎是在安静沉睡。韩雁声缓缓走近,终于看清这个女子的容颜,是陈阿娇。
“阿娇,阿娇。”韩雁声轻声呼唤“你怎么了?”
“三生石上旧因缘,赏月昑风不要论,此⾝虽异
长存。”苍老的声音从韩雁声⾝后传来。
“谁?”韩雁声回头,看见一个眉发苍苍的老者。
“我是执掌凡间因缘的神仙。”
“执掌凡间因缘的神仙”韩雁声挑眉,有些诧异“月老么?”
“呵呵,可以这么说。其实所谓神仙,有多种叫法,月老,不过是其中的一种罢。”
韩雁声冷笑“我听你在胡说。据我所知,那些道教,佛教,在汉朝可都还没有兴盛起来啊。”
“痴子,”老者意味深长的道“人在诞生后才知天地,但天地岂是因为有了人后才有的?”
“神仙,本来就是亘古长存的。”
韩雁声有些无言,担忧的看了看躺在熏⾐草中的阿娇,问道“阿娇怎么了?”
老者呵呵而笑“阿娇就是你,你就是阿娇啊。”
“胡说。”
“小老儿可没有胡说。”老者抚起长长的雪须,侃侃道“当年陈阿娇退居长门宮后,虔心祈求上苍,整整二十年,祈求能和刘彻一续夫
情缘。意念之精诚,最终连上苍都感动,映
一魂一魄在千年后的时空,也就是韩雁声。”
“我才不信。”韩雁声脸⾊渐渐变的惨⽩“一魂一魄如何能聚集成*人。”
“上苍感念其意念精诚,特让小老儿赐予圣⽔,才有今⽇的韩雁声。”月老笑眯眯道。“否则,千年后的韩雁声如何与千年前的陈阿娇一般容颜,如何能回到汉朝,却又偏偏进⼊陈阿娇的⾝体?”
“不是说是因为楚服行巫蛊之事吗?”
“楚服巫蛊,只是一个因。”老者的眼睛缓缓眯起“人世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因果。陈阿娇情可动天,上苍让韩雁声回到这个时空,给她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你们这群老不修,算什么劳什子神仙?”怒火渐渐灼烧了韩雁声的理智“难道这个世界上只有陈阿娇最痴情么?你们感念她的意志,那么我韩雁声呢,就活该为她的意志奉献,我的意志怎么办?”
老者不语,眼神透过她的肩头,看着她的⾝后。
韩雁声回头,惊讶的看见
雾中背对背的站着两个女子,一个古装典雅,一个现代精⼲,正是陈阿娇和韩雁声。韩雁声看看躺在薰⾐草间的陈阿娇,再看看
雾中的女子,这才发现
雾中女子的⾝影亦如烟如云,虽然一颦一笑,生动
真,但只是幻影。这两个幻影彼此间仿佛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但一皱眉一抚发,举止神情居然一模一样,仿佛就是,仿佛是面对面照着镜子的两个人。
她的心便渐渐往下沉去。
“你还不明⽩么,陈阿娇和韩雁声本来就是一个人,陈阿娇的意念就是韩雁声的意念。”老者道。
“那么,”雁声惨然,慢慢道“陈阿娇的愿望是什么?”
“呵呵,你不是心知肚明吗?”
幻影缓缓淡去,最终不留痕迹。
韩雁声忽然微笑,看着老者的眼神也渐渐冰冷“什么上苍感其意念精诚,我才不信。所谓神仙,也不过是凡人
念的映
而已。你们这样做,到底目的是什么?”
老者看向她的目光居然也带了一丝讶异,倒也不生气“到底是那个时空的人,对神仙都不尊敬了。”他正⾊道“刘彻杀戮过重,上苍希望能够通过你,阻止一下他的杀孽,也能让这片大地上的子民⽇后少遭受些战火离
。不过,刚刚我说的的确是真的,韩雁声与陈阿娇,的确是同一个灵魂裂分出来的两个个体,所谓和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也要重新合为一体了。”
“你们以为我是谁?汉武帝又是什么样的人物,我何德何能能够阻止他?”
“呵呵,”老者捻须微笑“记得我最初念的诗么?”
“三生石上旧因缘?”
“是啊,岂不闻‘因缘自有天注定’?在三生石上,每一个泥偶代表凡世间一人,泥偶之间通过红线决定因缘。刘彻的泥偶与其他很多泥偶有红线牵扯。我可以为了你将这些红线重新系过。”
韩雁声无语,伟大如汉武帝刘彻,其感情也只系在几
儿戏般的红线⾝上,实在是让人觉得讽刺“可是,我还想知道,刘彻一生,有那么多女子,你们为什么偏偏选上我?”
老者含笑“这也不是我们的决定。要知道,虽然刘彻⾝系红线太多,却多虚幻,惟其最初与陈阿娇牵扯的红线最实,也许,”他看着韩雁声,慢慢道,神情意味深长“他少年时期,对阿娇,还是付出了一定的真感情吧?”
“韩雁声,你好自为之吧。”
老者转⾝,渐渐消失了痕迹。
“阿娇,这就是你要的吗?”韩雁声望着睡在薰⾐草田中的陈阿娇,烦躁的走了几步,道。
也许吧。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而薰⾐草的花语,不正是:等待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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