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今如参商两不见
未央宫西侧宫门开启,一辆华丽宫车沿着夹道缓缓行来。
“参见飞月长公主。”两侧期门军依次拜倒。
“嗯。”宫车里传来刘陵轻轻的答礼声,那宫车转眼却去的远了。
“那便是飞月长公主的车驾么?”远远的偏殿里,青衣小监远远望过来。
“小容,你看什么呢?…不过,提起这个飞月长公主,之前也不过是诸侯王家的翁主,因为前些时候平胶东叛
有功,皇上才新封的。又是太后最疼爱的修成君家小姐的小姑,如今在这京城里,倒也成了像模像样的长公主,荣宠除了与皇上同母的平
与隆虑两位之外,便是货真价实的长公主,也比不上呢。”
“小姐,”车中,
光轻声唤道“马上就要回长门宫了,小姐总算可以歇歇了。
“嗯。”刘陵微笑着,回过神来,淡淡道“也未必呢。”面上闪过一抹倦
。
“莫不是还有其他事不成?”
光机灵的趋前,道,她是自幼随淮南翁主一同长大的家生侍女,对察言观
一道,最为知机。
刘陵笑笑,手里握着湛蓝色的杯盏,抿了一口,悠悠道“如今皇上出了未央宫,我又难得与阿娇分开,她若不来找,反而奇怪了。”
说话间,果然车外传来内侍特有的尖细声音“我家娘娘在那边亭上看见飞月长公主车驾,想邀长公主过来一叙。”声音倨傲,想来是在未央宫有些身份的人。
刘陵掀开车帘,向那边亭上看了一看。亭外侍立着一溜宫人。当中坐着的女子背对着她,发髻如云,秀美娟丽。
“这位公公是?”刘陵淡淡一笑,疏离而有理的问道。
“奴婢是中少府御府丞。”
“既然是皇后娘娘相邀。”刘陵嫣然一笑,状似轻快道“陵敢不从命?”
“
光,”刘陵转身吩咐道“让他们先回去,你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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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月长公主。”
清
亭中,卫子夫嫣然回转,刘陵暗叹一声,果然是花容月貌,不负盛名。
“皇后娘娘,”她微笑着低下头去,掩住眸中的思量。
“你们都下去吧。”卫子夫掩口,吩咐道。
“是。”身边宫人屈膝道,一一退下。
“飞月长公主,”卫子夫扶着采蘋的手,一笑起身,道“自元光五年之后,本宫与翁主已多年不见。如今在这未央宫重逢,却都不是以前的模样了。”语意深长。
“是啊,”刘陵微微偏头,浅笑道“不过六七年光景,皇后娘娘已经母仪天下,风光胜昔时多矣。”
“长公主却是比从前更漂亮了。”卫子夫亦微笑道。
毕竟做了四年的皇后,如今的卫子夫,温婉中一姿一态,无懈可击,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在未央宫里娇媚楚楚可怜的卫夫人。
“听说,今
是馆陶大长公主寿辰,大长公主乃是皇上的嫡亲姑姑,皇上过去贺寿,倒也是依理而行。”
刘陵缓缓笑开,道“是啊,陵从堂邑侯府回来的时候,似乎皇上已经喝醉了,正在侯府歇息呢。”
“是么?”
采蘋感觉皇后娘娘搭在自己臂上的手紧了紧,皇后娘娘却转眼微笑道“本宫记得,元光年间,陵翁主与陈皇后实在不是有什么关系的啊?本宫倒是很好奇,陈皇后究竟做了什么,让如今的飞月长公主视她为姐妹?”
“换你心,为我心。”她略感无聊的抬起头来,直视卫子夫道“因为阿娇姐视陵为妹,陵自然要投桃报李的。”
“如果,”卫子夫缓缓走近,微微低下头来。她低头时的弧度当真很优美,连刘陵也要忍不住叹息了,
“子夫也愿意待长公主如姐妹呢?”
刘陵好笑的看着她,眸光嘲讽“皇后娘娘,你做不到的。你我都明明知道。”
卫子夫无奈笑开,回身坐下“是本宫没有这个福气,说起来,陈皇后的福气倒是一直很好的。”
“飞月长公主从即墨归来,人人都道,长公主受毒伤,失去记忆,本宫倒想知道,陵儿真的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么?”
“也不尽然。”刘陵缓缓勾起
角“总是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的。比如说,那个叫楚服的女巫,又比如,宣室殿的大火…”
“长公主,”卫子夫沉下脸来“本宫不明白,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元光五年,我做的事,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刘陵悠然道,满意的看着卫子夫的脸色渐渐变了。
“刘陵从来就是很任
的人,不像皇后娘娘,做什么事都要考虑那么多的。”
她微笑着,一字一字道“从前如此,以后也一样。”
“说起来,”卫子夫垂眸“当年若不是长公主殿下,陈皇后也不至于失位,更至于之后遭人掳出长门,追杀几死。长公主便真的相信,陈皇后会一心待你?”
“那是我的事。”刘陵冷冷道“与皇后娘娘无关。”
“是了。”卫子夫悠然道“与本宫无关,但不知道,与皇上有没有关系?”
刘陵一怔,回头看她。
“飞月长公主年纪也不小了。”卫子夫嫣然道“虽然为皇室宗亲,但毕竟有长公主名号。本宫身为皇后,自当代向皇上进言,早
为长公主找寻良配。不知帝都之内,长公主眼界如此之高,可看的进谁?”
“如此,”良久后,刘陵退后一步,敛衽道“便多谢皇后娘娘了。飞月今
车马劳顿,便先回长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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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邑侯府
“参见大长公主。”
刘彻听见楼外杨得意的声音。
“唔,免礼,”刘嫖道“皇上醒了么?”
“皇上已经醒了,但还没有出来。”杨得意道。
“那陈娘娘呢?”
“陈娘娘昨
被悦宁公主
的晚,还没有醒呢。”
刘嫖扬眉,道了一声“胡闹。”
“姑姑起的倒早啊,进来吧。”刘彻在抹云楼内道。
“彻儿。”馆陶大长公主进来,笑的温和,几缕白发在风中飘
。
那个在他少年时待他不错,帮助他登上帝位的女子,终于也老了,没有了当年的锋芒。
也许是刚刚在有阿娇的回忆里过了一夜,这一刻,刘彻的心思也很温和。
“姑姑,既然朕已经到了堂邑侯府,不妨请出主人翁来一见?”
刘嫖一怔,仔细研究了一下刘彻的颜色,发现他并无不悦之
,这才含笑道“他福气薄,皇上还是莫要见了吧。”
刘彻含笑起身,道“若是福薄,又何能得姑姑青睐呢?”
“那也好,”刘嫖也是经过大风大
的人,并无扭捏之
,拍手吩咐道“唤偃儿来拜见皇上。…另外,让人唤陈娘娘起身了。”
“是。”侍女躬身退下。
不一会儿,董偃着一身宝蓝深衣,头戴绿帻,果然是风
别致。低首拜道“草民参见皇上。”
“起吧。”刘彻含笑,问道“不知董君善长什么?”
“草民学识低微,倒也不敢说擅长什么。只是与斗
走马蹴鞠击剑俱有些涉猎,难登大雅之堂。”
“哦。”刘彻毕竟年轻,对这些倒也饶有兴趣,道“改
朕宣召,不妨一同比试比试。”
自有堂邑侯府的婢女进来收拾,熏香燃了一夜,落成灰烬,佳霓将它捧出。
董偃一腔欢喜,拜谢道“草民遵旨…”
话未说完,只听身边清脆一声,佳霓回身之际,不小心撞到了暗格上的祁连山玉夜光杯,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奴婢该死。”
佳霓情知不好,面色惨白,跪下来,连连磕头。
“大胆。”刘嫖怒道,瞥见一边刘彻面上表情倏的阴沉下来,
回了要说的话,若有所思。
“杨得意,”刘彻面色阴沉的有些可怕,从齿
里挤出道“着人拖她出去,杖死算数。”
“是。”纵然见多了这样的场面,杨得意依然有些心惊,使颜色向楼外的陈家总管。
原来…如此啊!
刘嫖低下头去,掩住眼角的一丝笑纹。
彻儿,你也有今
么?
这套双龙海棠杯是夜光杯中的极品,原是刘彻的父皇汉景帝极喜爱的器物。质地光洁,一触
滴,纹饰天然,杯薄如纸,光亮似镜,内外平滑,玉
透明鲜亮,
泽斑斓,宛如翡翠。
少年时,刘彻不小心摔碎了其中一盏,怕父皇责罚,心中惴惴。却是阿娇
身而出,向景帝认了罪。景帝怜惜外甥女,一笑了之,并把另外一盏也送给了阿娇。
如今,也被侍女摔碎在抹云楼里。
昨
琴断,今朝杯碎,彻儿,你是否也开始恐慌,这是上天给予的不详之谶,少年时的见证,一一湮没在风尘里。
纵然是权握天下的帝王,也不是什么都能改变的。
阿娇,刘嫖在心里无声道,你做的很好。
男人啊,都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越珍贵,哪怕,那个男人,是九五之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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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董偃主人翁的那段,应该发生在阿娇被废之前,现在把它移到这儿,权当刘彻向刘嫖示好吧。
鸣谢海月,为本章题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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