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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势如雷车奔轨
 这名“老舵工”正是雷亭晚所扮。十五年来,他经常与中年文士约在此处相见,少则三两月、多则半年一回,间隔从未拉得太久。

 但听二人对话,还以为这对师徒经年不见,要来上这么一大套的客气斯文。但今夜中年文士似没有闲聊的兴致“唰!”摇开折扇,直接切入正题。

 “雷万凛的下落,你可查出了什么眉目?”“据说他躲在万梅庵,但我查遍了阿兰山附近,却找不到一处今名或旧名“万梅庵”的寺院。老四近日常到莲觉寺走动,兴许与此有关。”中年文士淡淡一笑。

 “不够。不是你做得不好,而是没有时间了。雷万凛是老狐狸,沉潜十年毫无动静,所图必定惊人。”雷亭晚皱眉:“师尊,近江湖中又现妖刀,闹出若干事端,会不会是雷万凛…”文士挥扇打断他。

 “臆测无用,不过是盲人瞎马,虚掷光耳!雷老四呢?回风火连环坞了?”雷亭晚摇头。“还没。

 雷奋开回来了,老四约莫躲着他,这几天都难见人。”将白耿照等大闹血河一事说了。“…那耿姓少年揭破“火元之”的秘密,此后要寻回宝珠只怕更加不易。不过恩师尚请宽心,徒儿自当尽力。”

 文士笑意浅薄,眸光却异常亮,宛若饥狼。“此事为师也有不是。钟允之事,是我太过大意,一时失手,才教他逃出生天,不想祸延如斯,徒生后患。

 此事与雷万凛那老东西的下落同列首要,应速办理。你潜伏赤炼堂多年,多所用心,须知“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若不能妥善收网,渔人无获,仍是一场徒劳。若需为师援手处,我便在越浦左近。”“弟子遵命。”

 “是了,七宝香车有问题否?”“恩师心血,弟子爱逾性命,不敢稍有所损。可恨那耿姓少年仗着一口宝刀,将几片水镜钢砍花了去,车轴处亦略有毁损…唉,总之是弟子不好。”“行了,我登船瞧瞧。”

 两人跃上甲板,中年文士负手持扇,正要钻进舱底,忽然鼻翼歙动:“不对!风里…风里似有焦炭的气味。奇也怪哉!”攀上桅杆远眺,一指远处:“是风火连环坞!赤炼堂起火了!”

 师徒俩脑海里同时掠过“火元之”四字,雷亭晚却装作不知,只听文士匆匆指示:“你速回赤炼堂总坛!

 大之中最难伪装,所有可能关于雷万凛下落的线索,通通不能放过!七宝香车的修整作坊烧毁便罢,若有暴机密之虞,须得一一“清理”干净!”“那恩师您…”文士淡淡一笑。

 “趁此良机,为师去会一个人。此事若成,说不定能出那头老狐狸。”语声未落,青色袍影已消失在芦苇丛深处。***雷奋开几乎足不沾地,扶摇般掠过层迭檐瓦,穿越林道,眼前一开,来到一处突出岩角。

 仿佛飞悬于半空的凸岩下,炼狱似的火光冲天而起,炙得江上空气沸滚,连岩尖的横江铁锁都像被烤透了似的,通体红得怕人。

 这条铁链是他当年叫人钉上的。风火连环坞依山而建,一旦登上对岸的月牙突出部,总坛的动静俱收眼底,向来设有重兵把守。

 为方便巡视,他特命铁匠打了条十丈来长的大铁链,在两峰最狭处下锚固定,当着众人之面,踏索凌空飞渡,尽显“天行万乘”的威风,大有立威震慑的效果。

 一口气踏过十丈悬索固然不易,却非什么绝无仅有的修为,难就难在江上风大,诡谲难测,半空之中如有涡,一不小心即被卷落江去。从这种高度坠下水面,跟摔在坚石上没两样,入水前骨骼脏腑俱已糜烂,绝无生机。

 其时一舵主石某亦擅轻功,抢雷奋开锋头,自告奋勇一试。以他赤脚连踏刀梯卅六级、足底丝毫无损的能耐,走出不足三丈就失足落水,摔了个尸骨无存,从此再无人敢轻试大太保的杀威索,纷纷敬而远之。

 夜风无定,下复有熊熊大火,半空中冷热相,岂止漩而已?说是暗汹涌亦不为过。况且,雷奋开也不复当年少壮,拼着一头血热就能豁出性命不要,与人争赌一口气。

 但他无法眼睁睁看着总坛付之一炬。雷门鹤主政的这几年,赤炼堂总坛的钱粮物业、生意重心,早已悄悄移至越浦周围的五大分舵,管理江面漕运的五大转运使不是换成了雷老四的心腹,就是看出帮内的顺帆风,与老四结盟输诚。他与雷门鹤早不是什么“分庭抗礼”了,扣除他手里的两张王牌…指纵鹰以及总瓢把子的下落…

 谁都知道今赤炼堂内,究竟是何人当家作主。风火连环坞里剩的,俱是几位太保的私兵,平骄横惯了,指挥不易,遇事难有大用。烧去已无价值的老朽庄园,谅必是雷老四账本上的一条“支损”而已。

 烧成一片白地,没准还能生出其他用途,未必不合算…一想到这里,雷奋开心头无名火起,原本的一丝犹豫随风化去,提气踏上铁索,沉重的铁链在风中微微一晃,人已双臂平伸袍袖振起“泼喇…”

 乘风掠去!铁链并非是全然拉紧的,而是如索桥般留有上下摆的微妙余裕。若是绷如一硬梆梆的石梁,反而无法借力黏,风一刮来人便离索腾空,直似飞鸢下水,任轻功绝顶也渡不过。

 初老的大太保血气不如当年,但内力、轻功修为之深,却非昔日可比。过去他可一息不换掠过十丈悬空索,全仗一个“快”字。

 如今是比不了快了,一提气周身松绵如絮,靴底就这么虚“黏”在铁链上,随着铁索上下晃摇,要走就走、要停就停,进退趋避如平地,转眼便走出五丈余。

 对岸忽然亮起一片青白色的灯笼,灯笼上绘着表记,个个不同,有髑髅、蛇形、蜘蛛、鬼火等,朱砂被青焰一照,其深浓如血。

 微带惨绿的白晕仿佛被一只只手掌抓握,辉芒被局限在离地一尺处,堪堪照亮身前地面,但站在灯笼后的人,却连上半身都看不清。(不好!)眸光一扫,数了九具,代表对方少则九人,运气不好的话兴许更倍数于此。他的“指纵鹰”驻扎在十余里外,仅在对岸设下联络哨,用以传接火号。

 这不仅是大太保艺高人胆大,敢孤身走进政敌的势力范围,也是避免双方擦走火,不小心爆发冲突。

 况且,总坛纵使纪律废弛,在月牙突出部前后也有十来处岗亭、近百人守山,手持青白灯笼的家伙能一路走上“凌天渡”来,代表守山的弟子们俱都完蛋。

 他迄今未收到示警,表示来敌本领高超、连指纵鹰的联络哨都难以传讯,更可能是突然其来的离垢妖刀,打了原先的部署…

 风里的焦臭炙提醒了他,雷奋开深一口气,加紧奔去。不管来人是谁,遇着“天行万乘”今夜都是有去无回!九盏灯笼中的八盏略微缩小,光晕黯淡,显是退进了林树间,只余一盏独亮。

 (想单挑么?)雷奋开不冷笑,乘势一跃,凌空越过最后一丈铁索,单掌朝那人头顶拍落,大喝:“犯我赤炼,唯死而已!”

 啪的一记脆响,两人双掌相接,白灯笼之主被轰得飘然而退,朗笑道:“来的可是“天行万乘”雷奋开么?好厉害的铁掌扫六合!”雷奋开暗自心惊:“好贼子!接我一掌,竟还能开口说话!”

 他这掌借起落之势,以补身老气颓,硬出得五成掌力,不可谓之不巧。五成力的六合铁掌直可打得耿照倒飞出去,那人单掌硬接乘势飘退,开口仍是中气十足,丝毫没有气血翻涌的迹象,这份修为足以傲视赤炼堂举帮上下,便算上总瓢把子雷万凛,抗者不过四五人而已。

 雷奋开负手昂立,面上金铁之气瞬闪,争取时间调息。那人手中“喀啦”一响,提把竹簧转动,灯笼背面似有机关,光晕斜照,映出一身漆黑的夜行短打,面上挂了张纸糊的鬼面,笑脸在夜里看来说不出的诡异。

 “大太保怎不问我等是谁,所为何来?”鬼面人嘻嘻笑道:“还是大太保目如鹰隼,匆匆一照面,已知下头是我等搞的事?”雷奋开一凛:“这帮人与妖刀是一路!”

 不动声,嘴角微扬,冷笑道:“问?有甚好问?待老子杀净你们这帮贼厮鸟,再留你一口气慢慢问来!急什么?”鬼面人哈哈大笑,一竖拇指:“豪气!“天行万乘”果然名不虚传!”

 灯笼一放,莲座稳稳立于地面,锵啷一声拔出刀,笑道:“在当世七玄之主的面前口出此言,大太保纵然身死,也算七大派中第一人啦,此生不枉矣。”雷奋开突然明白了朱砂表记所代表的意义。

 这其中有的他已三十年未见,一时竟未认出。…是派七玄!七玄之主…难道…而鬼面人便在此时出手。匹练般的刀光划开夜风,径朝大太保颈间劈落!“小人!”

 雷奋开脚下错,正避开,眨眼间刀光抖散,已自他颊畔、肩窝、侧、腿边四处掠过,裂衣划皮,鲜血四溅!鬼面人“咦”的一声,啧啧赞道:“大太保好俊身手!我这四刀瞄的俱是要害,怎么一到大太保身上,竟都差得老远?”

 刀锋及体的刹那,雷奋开使出六合铁掌中唯一的守势“迭嶂终南”掌势层层迭迭,劲力如涟漪般圈圈反震,原本扎向双眼、咽喉、丹田以及下的闪电四刀接连偏开,仅划伤衣物肌肤。

 鬼面人谈笑出刀,刀板劈啪劲响如钢片,银光绕着雷奋开周身明明灭灭,却始终难越“迭嶂终南”雷池一步。雷奋开一意穷守,双臂牢牢护紧门户,忽然一掌突出坚垒,势如雷车奔轨,轰入鬼面人的刀圈臂围。

 鬼面人回刀圈转,正要将他右掌卸下,蓦地雷奋开左掌击出,鬼面人以刀锷硬生生一格,岂料雷奋开右臂一缩,再度轰出!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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