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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8章 笑容微凝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同他父亲有多像?姥姥一宿未回,盈姑娘急得都快发疯了。问题是:那捞什子鬼“主人”的也没回,诸凤琦那死人脸畜生同他的狐群狗喝高了,搂几个妖妖娆娆的外四部副使回来,整晚闹腾个没完。要是“凤爷”想起隔壁还有个贯群芳的小脸黑美人儿,乘着酒意闯将进来,那可有意思啦。偏偏什么也没发生。黄缨边想着,忍不住打起哈欠。没想到金环谷的人一来,能把她累成这样。为每能见到耿照,她特别动用关系II与盈姑娘房里摸来的一枚金钗。

 她费了好大劲儿才拆下珠饰,拿石块将整支钗砸烂成团,再洗净拭干,看来便像一锭栗子金…央相的嬷嬷打点了药庐那厢,谋了个换药送食的差使,从此名正言顺出入望天葬。

 望天葬风高地险,自古不祥,药庐在内四部地位甚高,老人们闲适惯了,本就不爱去。林采茵那‮子婊‬让药庐一次出动八人去换药,说是怕苏合薰耍越狱,弄得药庐怨气冲天。

 后来倒好,不惟换药,还得多走趟膳房带上酒食,药庐差点被成了头一个揭竿起义的部门。一听有浴房丫头自愿帮忙,装腔作势半天,还不满口答应?耿照有吃有喝了,还要她照拂那老虔婆与盈幼玉。

 没奈何,黄缨只好又想了法子,揽下给姥姥盈姑娘打点生活起居的活儿I这回倒没剐出点什么来行贿。

 她本就是盈姑娘房里的,婢女们听说了孟姑娘的事,全都离这些昔日的教使凤凰儿远远的,生怕给连累了,抓去让绿林土匪取乐。

 膳房的掌杓大娘听说她遂自荐,要服侍处境最难的姥姥和盈姑娘,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颇有英雌不怕出身低、浴房也出好姑娘的感慨。

 收厨后,留给她的餐食特别美味,白灼猪颈、酒蒸琵琶鱼肝,分量虽少,吃得她整晚傻笑,飘飘仙。这些,够她从早忙到晚了,在水月停轩都没忒勤快,别提还得想方设法,打听红姐的下落。

 眞是累死人啦,没办法,谁让他都靠我呢!想着想着,忍不住甜丝丝一笑,哼歌儿扭着小股四处忙去。

 好在药庐的人把差使全扔给她,当她瞧见耿照变戏法似的、亮出一只完好如初的右手时,尖叫声几乎撼动整座望天葬。

 “怎…怎么会…你怎么弄的…我明明…明明看到…呜鸣呜…”耿照失笑,右手被揪着不放,只好拿左手摸她发顶,宠溺笑哄:“傻丫头,哭什么呢!不是好好的么?乖,快别哭啦,花脸猫!”

 “呜…人家开心嘛!呜…哪有这样的…你妖怪啊!”黄缨好不容易止住啼哭,噎噎摆布吃食,一边给他递食水搵嘴角,边汇报昨儿到处听来的八卦I“是线报!”她翻了翻哭肿的眼帘,没好气道:“什么八卦?没礼貌!当心我不告诉你金环谷的四大玉带是哪四个啊。”

 耿照连忙陪小心,表示非常渴望知道是哪四人这么威武,居然能佩玉带。但黄缨能提供的“线报”基本上都是差不多的东西,于扳倒鬼先生一事,可说全无助益。

 耿照不急,有一搭没一搭的陪她闲聊,仔细代了传给姥姥的话,黄缨才依依不舍离开。直到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隧深处,趴在另一头的苏合薰才敏捷起身,猫儿般掠至他身畔,伸手去拈食盒里的牛条。铁笼只晃了下,彷佛女郎全无重量似的,单是这轻功,便足以跻身江湖一好手。

 虽未如耿照呑食的血炤华,有着生肌愈骨、重造经脉的神效,但她腹中那枚血炤丹正迅速改变女郎的身体,过去许多悟不通、做不到的关隘,忽然都有了简单而直白的答案。

 “的确有人。”苏合薰小口小口吃着,低声道:“耳目难察,但我能感觉。你同她说话时,那人就伏在里观望。”

 丹发生效用的影响,亦体现于她暴增数倍的五感,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灵觉,近于碧火功的先天胎息,及远或不如耿照,纤敏却有过之。耿照有些佩服。

 “我的感觉没那么清楚,可能是分神说话的缘故。”藉着送食物入口时遮住嘴,低道:“…走了么?”苏合薰与他默契绝佳,低头边吃,指尖蘸油,在笼底写了“还在”二字,片刻又加一行:“正看着你。”

 他背脊有些发寒,低头见食物少了一半,忽疑心起这一切不过是她声东击西的伎俩,跟着狼虎咽。

 “喂,那人走了。”苏合薰连说几次,他都置之不理,加紧消灭所剩不多的水煮,女郎果断放弃,积极投入清剿行列。“昨天听到的…”风卷云残之后,她按了按嘴角,才刚起个头,难得这回是耿照打断了她。“那个先不忙。”

 少年凭栏远眺,犀利的目光彷佛穿透隧幽影,攫住:现而隠的神秘身形,忽然转头一笑,出雪白齐整的牙齿。

 “我想…先会会这个不面的‘高人’,你看怎样?”***姥姥再回到天宫顶层,已是两后的事。老妇人神色略显疲惫,衣发却洁齐整,身上的服履都是她过往惯穿的,倒是自冷炉谷陷落以来,最华美有度的一次。

 黄缨只瞥一眼,心中便有计较:“看来耿照说得没错,老虔婆被送回了北山石窟,才能换回自己的衣裳。石窟中另有他人,至少也得有个梳头发的。”

 盈幼玉惊喜迸,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虽有满腹疑惑,见老妇人薄有倦容,没敢惹她发怒,只喊了声“姥姥”小手握,乖乖退到一旁。

 蚳狩云似有些心神不属,皱起疏眉,在桌畔坐得片刻,茶都没喝,忽道:“去给我打盆热水来,我要沐浴。”却是对黄缨所说。

 前鬼先生现身之后,占据隔邻的诸凤崎已被“请”下楼去,整片楼层只盈幼玉住着,堪称是最广衾豪奢的囚室。

 “所以姥姥肯定没事。”黄缨见她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生怕她一没忍住,干出找鬼先生拚命之类的蠹事,随口分析:“喏,他要和姥姥谈崩了,一翻两瞪眼,何必冒着招惹那‘凤爷’不快的险,硬弄他下楼去?

 依我看哪,这是对姑娘的礼遇,表示他给姥姥稳住啦,要讨她老人家欢喜,自然对姑娘客客气气的。今天的菜都比昨儿好哩。”盈幼玉一听,觉得有道理。

 那诸凤崎嗜残忍、目无余子,连自封门主的鬼先生平都对他敬重有加,要他撤出聚众乐的地盘,怎么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两天不仅没见诸凤崎,似乎连谷中豪士都少了大半,白里凭栏远眺,几不见有男子走动,彷佛回到昔日景况,更加佐证了黄缨所说。

 她略放下了心,蓦地一凛,斜瞟着抚颔沉的圆脸少女。“你这村姑聪明的嘛。”黄缨心念微动,故意装出得意洋洋的样子,傻笑道:“是罢?我妈也这么说。

 这道理多明白呀,我老家那儿,下蛋的母同配种的公猪非但不能宰,连食料都喂最好的。我们还没有小米吃呢,全得留给蛋。”

 被比作母种猪,盈幼玉有些哭笑不得,又不好拿这事修理她,随便找个藉口拧她耳朵,整得大妹雪雪呼痛,忙不迭地告饶。

 就这样,她每焦灼难耐时,黄缨总能三言两语间安抚下来,幸而没出什么子。自那老虔婆进门,黄缨始终打醒十二分精神,听她吩咐,连忙卷起袖管提来热水,服侍蚳狩云入浴。

 既然整层楼都给她们师徒俩包了,自毋须挤旮旯儿似的窝在同一间房里,隔起屛风解衣之类。

 黄缨在楼层另一头的房间里布好热水澡盆,才请蚳狩云过去。盈幼玉总不好跟着,而蚳狩云始终蹙眉长考,心头似乎转着大事,直到推门而出,两人都没能说上话。

 被选作浴间的,是一间以错的镂花扇隔成两室的宽敞房间,朝外的一边两面挑空,外设栏杆,拉开垂帘似的长狭琉璃门片,便是现成的阳台。理想的洗浴场所自是里面那一边。黄缨刻意将隔扇前的厚绒布幔拉上,省得灌风。

 蚳狩云一把年纪了,倘若可以,黄缨一点儿也不想看她赤身体。没想到老妇人保养得相当不错,肌肤白皙光滑,并无明显的皱敛。

 身段虽不比少女凸腴凹紧,与黄缨想像里的松弛塌陷亦有天壤之别,单看背影,说是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尽也使得,可见养尊处优。

 她褪了衣衫浸入水中,热水漫过肩颈的刹那间,终于从思臆间被唤回了现实,忍不住轻声呻,舒服得闭上眼睛,倚靠桶缘。黄缨极是乖觉,见状赶紧洗净了双手,笑道:“姥姥,我帮你程程胳膊可好?”

 老妇人闭目哼道:“你会么?”“我以前在家里,经常帮我姥姥捏的。姥姥都夸我捏得好。”少女笑嘻嘻道。“那好,你且试试。”

 黄缨卷高袖管,跪在桶边,白的小手伸进水里,不轻不重地捏着老妇人的肩膀。蚳狩云闭目蹙眉,片刻才道:“你这捏法儿对男人可以,对姥姥不行。使点劲儿。”

 黄缨心里问候了她家里人几百遍,面上却笑咪咪道:“好。姥姥肩膀好硬呢,定是这几太累啦。”

 蚳狩云喃喃道:“许久没这么认眞打了,武功竟搁下了这么多。老啦,不中用。”“姥姥说啥呢,单看背影,您比膳房大娘还年轻三十多岁。”连蚳狩云都忍俊不住,噗哧一声,轻声哼笑:“那岂不是才十八?嘴皮!”

 两人随意聊着,气氛意外地融洽。言谈之间,黄缨不住往桶里添热水,连说几个笑话逗乐老妇人,指尖沾了点胰良沫子,在桶缘内侧的不起眼处,写下“五月初七桃花坞”几个歪扭小字。

 蚳狩云听得细微的良滑唧响,睁眼瞧见,笑容微凝,仍闲适地半倚半躺,信手抹去。黄缨会意,接着写“耿叫我来”蚳狩云藉掬水冲淋浇去字迹,笑道:“你方才说家里还有姥姥,她身子骨还好不?”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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