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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7章 尽管瘦如枯骨
 “不,的确是有的。我亲身经历过,在龙皇祭殿里。”说着,耿照从匣中取出四枚刀魄,推至满脸不信的苍白青年面前,定定瞧着他。

 “以此为阵基的话,你能复现这山岳潜形之阵否?”做为阵基核心,至为关键的那枚刀魄被毁,源出祭殿、威比龙息的山岳潜形大阵应声而破,殷横野身上的千钧重顿时一空。老人急掠走,甫制的气血内息一下使不出“分光化影”聂雨调动阵势,气壁“刷…”

 急拢于边隅,及时将暴绽的指芒怒吼阻绝在内。这不是能够事先预测的变化,无论结阵的方位或强度,皆难困住峰级高手,徒然恼人而已。

 “…无聊透顶!”殷横野眦目裂,指锋如暴雨怒蜂,狭仄的阵壁被疯狂暴击撑挤变形,所有碎裂忠实反聩,堂内聂雨惨嚎一声,仰天栽倒,血墨渲透衣布,如遭凌迟,几无一处留白。

 “…走!”耿照挟雪青掠向内堂,几于同时,山间寒光一闪,又一道箭弧直奔天际,来势还慢着些许,云中雷声隐隐,那箭芒似乎亮得过头,与前度亦有不同。

 漱玉节固是强,区区铁箭却也没能威胁到殷横野,正破壁而出,恶佛又纵身扑来。耿照回头见得,急唤:“大师不可!”

 蓦地焦雷暴绽,天顶那枝箭像被击中了似的,刹那间华炽爁,宛如挂,就这么“停”了一瞬,以致殷横野清楚瞧见箭形…那决计不是羽箭。若将矛尖似的箭镞、扁刃凸棱的狭长箭杆,以及其他几处不常见的部件重新组合,它看起来更像一柄细直的长剑。

 殷横野忽想起几片残简,关于五帝窟的守护圣器…(那是…那是玄母剑!)滞于云中如悬针的锐影汲取电芒,忽作千影,数不清的电光箭芒直飙而下,破空声不绝于耳,魂飞魄散的殷横野奋力斩破阵壁,形影化光消散。

 掠出廊庑的南冥恶佛急停顿止,右手五指屈并成狮掌,引冲力于肩臂,啪啪啪连击三记,竟凭空轰出殷横野身形!殷横野料不到他能截住“分光化影”震惊之余避无可避,挥掌硬接。

 巨力对撼,两人反向弹开,殷横野狼狈摔回院里,偌大的中庭旋被飕飕落的蜂芒箭火没!传自道宗的七柄圣器,原为龙皇铁卫所有,除维护真龙周全,亦随玄鳞奔赴战场,决胜万里,刃前无不俯首,夸称环宇至强。

 此即为龙皇铁卫战无不胜的手段。世上唯有这门术,能开启食尘玄母之,令其显真身,展现无上的威能,帝窟五岛中仅宗主可习,与两柄圣器一同传落,堪称帝字绝学之首,其名目世人多已不闻,殷横野还是在三奇谷的古籍里读到的。

 …《蛇虹弥天,三并照》!耿照只来得及将雪青往堂底一推,和身扑在她背上。轰隆声落,无数尘灰兜头倾盖,整座宅邸彷佛连着地面被人抄起一摔,所有相连的、撑起的、叠架的,俱都甩了牙,这二进大堂赫然塌去前半,院庭更被轰成焦土,触目仅余烟烬,像极了被“熔兵手”毁去的百品堂。

 居间微微隆起的炭堆上,斜一柄细直长剑,刃间炙红辉彩渐褪,青烟缕缕,复现寒光,不知何时已由箭矢恢复成剑形,也令人无从揣想,适才那如箭雨般连珠落、挟着炽爁雷电炸毁一切的惊天之威,究竟是如何办到。

 抖落尘盖,耿照见身下玉人动也不动,忙以食中二指按她颈侧。雪青浓睫微颤,却未睁眼,鼻端吐依旧是轻不可辨,空着的那只手揪了揪耿照衣角,示意无事。

 知道闭目摒息、免遭落灰呛着,显是意识清醒,耿照稍稍放心,见不远处浑身血渍黏灰的聂雨半拖半坐,找了个掩蔽,冲他呲牙一颔首,怕也是动不了了。

 耿照忍痛撑起,挥散落尘,一跛一跛越过横七竖八的倾圮,直至室外被山风一吹,终于回神,但见满目疮痍,玄母所击涵盖整座内庭,烧出个完整的圆来,齐整得毫不真实。

 在径逾六丈的大圆内,无一物不是焦烂失形,如遭雷殛。地面铺石、青白玉雕成的石灯笼、可环抱的硬柏苍松,乃至建筑所用的金件等,俱被夷平,其威力堪比火药硝石。

 而大圆之外,轰塌的内堂门廊等,则是受爆炸之威所波及。若被打个正着,决计不是眼前这般。耿照匆匆环视,未见殷横野踪影,料他被恶佛震回院中,即以三才五峰之能,料想亦难逃出生天…

 直到本该是院门的废墟下有一物祟动,出一具残破人形。“…大师!”三步并两步奔去,少年不顾覆瓦滚烫,奋力扒开那人身上墟残,见恶佛下大开,肚破肠,焦烂的肋骨仰天叉如牙梳,创口兀自冒着骇人热气,这般焦灼便在肌肤表面都能要人性命,况自体内发出?

 下半身更与烬土融成一片,难辨其形,就算不是被玄母直接击中,也是咫尺而已。在玄母箭落下之前,殷横野本以“分光化影”的身法成功逃,是恶佛福至心灵的狮掌三击,将他震回院里,才被如雨倾落的殛天箭芒轰个正着。

 南冥恶佛亦被殷横野的掌力弹至院门外,堪堪保住半身,但也只剩下一口气而已。可怕的不是重创如斯,而是何以未死。这要忍受多大的痛苦,才能死死咬住那最后一口气息,徘徊于世?“大…大师!”

 这种程度的伤根本无从施救,耿照慌了手脚,只能拼命朝伤口里滴血,然而,富含血蛁元的血还未滴落,泰半为热气所蒸,化雾散去,只留下扑鼻的血腥之气。少年狼狈的面上爬满渍痕,分不清是汗是泪,冷不防被拿住腕子,箝得手骨生疼,连雄浑的碧火真气亦不能尽卸,竟是恶佛。

 耿照与垂死的巨汉四目相对,才发现他眸光清澄,无嗔无恨,可说是平生仅见的通透。耿照心中一痛,知他要说遗言,忍着焦灼没敢惊扰,闭口静听。

 “适才三击,乃我平生武障,念成甚早,百思难解。缘来顿悟,不外如是,可以‘截刀’为名。愿后助盟主一二,权作谢礼,望…盟主不弃。”“大师谢我什么?”耿照茫然不解。恶佛微微一笑。“我代苍生…谢盟主入苦海。”

 耿照识他至今,这是头一回见他笑,从没想过这张黥满鬼形、丑得骇人的狰狞面上,能绽出这等宁定笑容,越发心慌,话中所蕴之悲悯歉然,更令他不由得红了眼眶。

 “大师,勿要弃我…我定救得大师!这句我听不明白,还须大师开示…大师万勿弃我!”恶佛含笑松手,蒲扇般的铁掌垂落,顺势扯断颈绳,光洁的髅骨散落一地。

 巨汉扣住一枚,缓缓拍打,彷佛划拳作歌也似,闭目唱:“他山本山无处,法门空门俱罔。杀遍虎豹蛟龙,掀翻尘世血。汰!身里身外皆樊牢,几回天上神仙葬?”说着哈哈大笑,连道:“过瘾,过瘾!惟汝为囚,好自为之!”雷般的豪笑忽绝,眉结顿松,更不稍动。

 越浦西市外,百姓管叫“大狱”的西狱里,不是每间牢房都能见光。这座落于天井中、不过丈余见方的砖房,难得三面墙顶都留有铁槛小窗,白天里影递移,始终都能有光。砖房原为独囚之用,而后屡经易改,重新清出来作囚室之前,最后的用途是堆放柴薪枷具。此际房内四壁,均以火漆绘满佛字,这回时间充裕,越浦衙门的吴老七率同僚用心勾描,与内监的仓促手笔不可同而语。

 聂冥途蜷在阳光照不到的干草堆上,手戴枷叶,左踝的脚镣还有条长铁链钉于砖墙,铁镣的圈径是数一调的,尽管他瘦如枯骨,也褪不出锁。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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