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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支支吾吾
 武松留洋八载,最近将荣归故里,这消息成为清河市近段日子的头号新闻。人人竞相传说武二郎在美国发了,电视和报纸把美国说得像天堂,武松就在那个天堂里生活,看官倒是想想,一个人在大街上好端端走着。

 忽然心中一动,想要有钱,弯下去,果真就能拾到银子!生活在这样的社会里,不发的人岂不是呆子?乡亲们说武松回家乡是来搞投资的,他赚美国佬的钱,又掂念着支援家乡建设。

 这样的爱国人士,百分之百会受到家乡人民的热烈。因此,一听说武松住进河清宾馆的消息,市委书记就匆匆忙忙赶到了。

 “武松同志,…”隔老远,市委书记文大化就伸出热情的手笑呵呵地上去。武松西服革履,皮鞋擦得锃亮,梳个大背头,穿条背带,像西洋电影中的一个洋娃娃。

 “有劳文书记大驾光临,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武松手,装傻地笑。市委文书记说:“哪里话,武松同志为了支援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不远几十万里,从美国回到中国,回到家乡来搞投资,本官这才走了几步路?”

 武松听市委书记这般说,心中暗暗叫苦:“糟糕,文大化莫不是听信谣传,真把我武松当作回家乡来投资的大款了?不行,得预先解释一下,免得到时候闹笑话。”

 谁知没等武松开口,文书记又说话了,而且一张嘴便直奔主题:“武松同志,这次回家乡准备投资多少万?”

 市委书记文大化两个手指头掐动的样子,分明是模仿古人数银票的姿势,武松一见急了,慌忙回答:“这个,这个…感谢和政府培养,武松才得以出国留学,可是武松只顾埋头读书,没本事赚钱,想起来惭愧得很,愧对组织培养,愧对家乡厚爱。”

 这么一说,市委书记脸上果然有些挂不住了:“没钱?你不是回来搞投资的?”武松脸红得像红绸缎一样。

 文绉绉嗫嚅道:“书生报国,唯有一腔赤诚的心肺而已。”文书记心想,看来武二郎这小子在美国泡了几年,算白泡了,他正待摇头,一想自己的身份,又不摇头了。

 当官当到市委书记这份上,毕竟经沧桑了,识人的本事大得很,心里有什么想法,决不轻易在脸上出来,他看看手表,对武松说:“今晚还有一个会等我到场讲话,时间快到了,本官暂且告辞。”

 文大化说着,拱拱手,起身要走。旁边的女秘书特善于见风使舵,见市委书记要走,赶紧上前提包包,一边扭头对武松说:“我们的文书记理万机,像今天这样主动上门看望客人的情况,并不多的。”

 武松只好陪着笑脸说:“早知道这样,应该攒足了劲,多赚美国佬的钱,然后回来搞投资的。”

 市委书记已经走到房门口了,听见武松这话,又停下步子,回头说道:“武松同志能有这话,也算没辜负国家的培养,觉悟不低呀。…不过,话说回来,没赚到美国佬的钱,赚了美国佬的知识技术,回来支援家乡建设,一样,一样,”

 文大化书记说着,打了一阵哈哈,笑着走远了,看着文书记消失的背景,武松像是无端地喝下了一碗中药,从喉咙管到心底里,都是一股子苦涩味儿。***

 按下武松,单表武大郎。众所周知,武大郎为人懦弱,模样猥衰,是清河市老少爷们寻开心的笑柄。虽说武大郎形象丑陋,经常无端遭人笑,但他有一宗长处:勤奋肯干。

 每天清早,天刚蒙蒙亮,就见武大郎挑着一担炊饼出门沿街叫卖…久而久之,武大郎慢慢也勤劳致富了,摇身一变,由挑担行商变作开店坐商,成了清河市小有名气的“炊饼大王”

 听说兄弟武松从美国回来的消息,武大郎特高兴,头几天夜里同媳妇潘金莲说起这事,语气中忍不住带点炫耀:“平里你总说我武家长短,赶明我那留洋的兄弟回来了。

 你倒是看看,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要学问有学问…喂喂,你说话呀,莫非睡着了不成?”

 潘金莲正想着上午在菜市场上为买一块和胡屠夫争吵的事,被武大郎唠叨得有些不耐烦了,着嗓门说:“什么兄弟不兄弟的,把他夸得貌赛潘安,哄三岁娃娃呀?武二郎的相片我不是没见,哪有你夸耀的那般好?”

 武大郎说:“娶你进门那时,我兄弟已到美国留洋去了,你没见过,他照相不上相,本人要比照片上的好。”

 潘金莲心头一动,嘴上却闷哼一声:“你兄弟长得什么样,关我事?去去,沙发上睡去,别耽搁老娘的瞌睡。”

 武大郎还要分辨,早已被潘金莲一脚蹬在他股上。碰上这样的时候,武大郎准知道自家媳妇心里头不顺畅,没办法,娶了个天仙模样的美媳妇,事事就得让着点,他卷起一被盖,蹑手蹑脚,乖乖地到客厅沙发上去睡觉。

 ***星子在窗外闪烁,像是一个能看懂人们心事的神灵在一下一下地眨巴眼睛,这一夜,潘金莲想着自己的身世,失眠了,潘金莲本是一乡村裁的女儿,遥想当年,潘家小女初长成,也就十三四岁吧,当裁的爹便叫她继承父业,学裁,并且端出句祖宗名言:“天旱饿不死手艺人。”

 潘金莲脚踩纫机,眼睛却看着窗外的蓝天,心儿早飞到那一朵朵白云上去了,稍长大点,潘金莲的心思更活络了。

 有一天,她和几个女同学在一起聊天,其中一个原来班上成绩最差的女孩说,她在夜总会坐台,每天小费收入一二百块。潘金莲听得呆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地问:“坐台?那是做什么呀,每天收入那么多?”

 女同学白潘金莲一眼,笑着说:“连坐台都不懂?”女同学把坐台的奇闻异事讲给潘金莲听,潘金莲听得脸儿飞红,像三月的桃花。潘金莲小心翼翼地问:“真有那么多钱?”

 女同学抢白她说:“这有什么,有时怕还不止这个数!”潘金莲心动了,看来,从男人身上捞钱,是条不错的生财之道。社会上流行这么一句话:“男人都是女人豢养的打工仔。”

 一个聪明的女人,应该学会利用男人才好。尽管潘金莲想入非非,但如果不是那次机会,她仍然不会过早涉足风月场。是九月的一天,坐台的女同学在路上又遇见了潘金莲,打过招呼之后,女同学说:“今晚有没有事?要不然跟我去玩玩吧。”

 潘金莲扭捏地说:“我去能做什么?我什么都不会。”女同学笑笑:“哟,玩玩呗,什么也不要你做。”潘金莲其实早动心了,只是嘴上不愿轻易答应。

 这会儿听女同学这般说,便点了点头,随即又说了句下台阶的话:“话说清楚,在那儿我可是什么事都不会做的!”女同学一笑,心中暗想:哪个女孩子初进风月场不是这么说的?只怕到时候就由不得她了!

 俗话说,机会总是为有准备的人提供的。在东方红歌舞厅的包房里,潘金莲结识了一个炒股票的张大户。那天,进歌舞厅坐下不到一刻钟,女同学就被人叫走了,女同学临走前,再三嘱咐潘金莲要等她。明明灭灭的灯光下,只剩下潘金莲一个人呆坐着。她坐了会,站起身来。

 想到另几间包房里转转,谁知道刚推开第一间包房的门,里边一声惊叫,一个女孩慌慌张张地往上提子,那女孩对面,一个壮实的男人正对潘金莲瞪眼,怪她坏了他们的好事。潘金莲再也不敢瞎闯了,她回到原来的包房里,静静等待。女同学终于回来了,她的后面,跟着一个中年男人。

 “来来,我来介绍一下。”女同学热情地向潘金莲介绍说,那个男人姓张,前些年做百货生意赚了钱,这些年在炒股票“是赫赫有名的张大户呢!”女同学眉飞舞地说。

 女同学刚说完,张大户早已伸出手来,将潘金莲小巧玲珑的手紧紧握住:“潘小姐,幸会,幸会。”潘金莲头一次碰到这种情景,不知该说干什么好。女同学狡黠地眨眨眼睛:“好吧,二位慢慢聊。”

 她说着就要告辞,潘金莲急了:“别,你别走…”女同学回眸一笑:“放心聊吧,我去去就回来。”说着“怦”地一声,将门反扣上了,包房里只剩下潘金莲和张大户两个人。

 灯光很暗,也很柔和,潘金莲用眼睛余光朝中年男人瞅了瞅,估摸那人年龄在四十至五十岁之间,有些秃顶,相貌平庸但不让人讨厌,相反,由于他总笑着,倒显得有几分和蔼可亲。“来,坐过来点。”张大户说。

 见潘金莲身子没动,张大户移身往这边挪了挪,潘金莲象遇见毒蛇似的赶紧往旁躲,张大户说:“潘小姐,你这是何必?”潘金莲被问得脸儿通红,支支吾吾,好半天应答不上来。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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