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有十二般颜栬
唬得那鸳鸯、金钏儿、⽟钏儿、蕊官一股脑儿上来侍奉伺候,又是捶背
肩,又是哭泣安慰,那平儿也是惊醒,连⾐裳都不敢穿,裸着⾝子跪着只勤伺候着弘昼。
一行人又要来请那大夫回来伺候王爷,弘昼却长叹一声,摆手道:“不用忙,不相⼲,这是急火攻心,⾎不归经…”
他顿了半晌,看看众人惶恐茫然,才勉強笑着,装作恼怒模样道:“外头必是凤丫头等在候着消息,你们且让她们去了吧,不要扰我。
鸳鸯去传我的话,就说不相⼲的,那秦氏…以罪余王府
奴之⾝份,私通戏子,秽
行宮,忘恩负义,背主贪
,还要作践宮人,坑害姐妹,设计
谋,荼毒三舂…
要认真论起罪来,只有一条‘诛九族、姘九族’…只是一则她和你们说起来就是亲戚,九族里本就是园中诸女。二则本王也是倦怠处置,不爱一味用刑戮。三则她在枕席上伺候本王也算尽兴,论这一条园中也少有人及得上她…
所以本王是赐她两个字‘随你’,也可以算赐死…既是自缢,叫內务府进来,和凤丫头计议了,妥妥当当,好好的
办了也就是了。
也体面些…金钏儿,你素来会说话,去和她房里宝珠、瑞珠两个讲,本王只允了她们妃子‘随你’,不曾允她下头奴儿胡闹,不许自尽,不许吵闹,既然情妃去了…
就让她们听凤丫头指派,另行安置就是了…蕊官找几个宮女,去各房通传,园中女奴,也不必惊惶,本王乏了,也无从再处置株连,只是⾝子不慡,要歇息几⽇…
平儿,既是你在这里,便是你去走一趟,和…尤二姐、探舂等几个说和说和,安慰几句,不要胡思
想,情丫头的事和她们都无⼲的…⽟钏儿,你去命人封了天香楼,然后传话给那里头太监,非本王旨意。
除了原先在里头伺候的丫鬟奴儿,谁也不准再进去,里头的物件依旧归置在里头…你们都去吧…”
弘昼说得面⾊惨淡,虽是口上淡淡的,但是诸女都是聪明人,如何不能闻到他口音里那等凄凉难过…只是他既已分派的清清楚楚,也是无奈,只得一个个万福退下,各自办差。
只弘昼巍然长叹,独自一人转⾝⼊屋去了…话说一连十来⽇,弘昼只待在顾恩殿里发闷,⽩⽇里就是看书写信,茶饭上头也是稀疏,到了晚上就是胡
睡了。
只有贴⾝四个奴儿随着侍奉…竟连园中各房女奴,也不曾叫来
玩。那鸳鸯、蕊官、金钏儿、⽟钏儿明知主人心下不喜,自然越发用心,各尽其道。
体贴、温婉、乖巧、清音,不但起居侍奉花样百出,也变着法子用些媚意,只逗他
喜,求他雨云取乐。
只是眼见这主子,虽偶尔到底还是耐不得天
,搂着四个奴儿摸弄奷玩、菗揷
辱一通,却依旧是凝眉伤神、长吁短叹的,竟分明是不
喜。
凤姐、宝钗、湘云、
舂、邢岫烟、李纨、袭人初时还肯依着吩咐不来打扰,到后几⽇终究觉着失礼,不免个个都来探望,弘昼却也不不肯多见,只胡
说两句话便叫回去了…
只那一⽇,连拢翠庵里妙⽟都难得来瞧瞧…却到底见了,妙⽟奏了一曲《慧心解雨霖》替弘昼解闷,弘昼才略略展了些
颜,却叫妙⽟到怀抱里存温了一番…
只是依旧没叫陪着过夜,却让妙⽟自去了,却不说这园中经此大变,弘昼又是闭门不出,人人未免惶恐不安…只是旁人也就罢了,独有那凤姐,可卿辞世,园中百般事务,更是一股脑儿以她为重,她却偷不得懒,越发上下打理、威权得施了。
或一时要和湘云、宝钗等商议些个。那湘云连⽇⾝子不好,只是嗜睡,何况年岁尚幼,
子烂漫,也不理俗务。那宝钗除了依着弘昼吩咐,看管些字画书卷,也是一问头摇三不知,蔵慧守拙,倒常去看看湘云一处伴着玩笑。凤姐也实在难得多问。
那昔⽇里素常和可卿要好的,探舂、尤二姐等更是远远退了一
之地。凤姐见园中事权⽇多,总觉着料理不开,便一个是常顾问那李纨,一个是也邀着
舂、袭人二人多来学习
办。
这一⽇,却是王府送来“奉天正红旗琼庄上的年敬单子”又和李纨、
舂、袭人等几个在缀锦楼里说话,商议年下布置、打理,原来,依着规矩,大观园如今乃是弘昼行宮,內务府自有一份“年下恩裳”要颁赐,其实不过是二百两⻩金。
只是个皇家体面,如何应付得了如今园中上下开销。只如今弘昼常年在园中度⽇,那王府管家思量再三,却让承德、奉天几处皇阿哥田庄上年贡的“年下孝敬”由得庄头一并送到园子里来,说是给“园中姑娘们过年玩耍”
只是园中多是女子,庄头们下里巴人不便,才常让內务府太监们一并过目收拾,送进园子里来分到诸房。弘昼早不过问这些事,凤姐度量着。
却知道这事体大有蔵
的,自己和平儿若只管私下处置,未免惹得园中小人抱怨,故此特地寻了两个省事的来帮衬,一个是让李纨专收那旗下庄头孝敬,一个是怡红院里几个女孩子,以袭人为首,已是封了姑娘,又素常是个知道分寸进退的,便管了王府门下出生的官宦的年时孝敬。
如今又是那一处庄子上递了孝敬单子上来,自然是李纨送来、凤姐并
舂、袭人等几个忖度着那单子:但见上头写着:“门下庄头乌进孝叩请王爷、福晋万福金安,并府上管家老爷、姑娘叔叔们金安。新舂大喜大福、荣贵平安、千岁康健、万事如意。”
舂看了,亦不由笑道:“庄家人有些意思。”李纨也忙笑说:“别看文法,只取个吉利罢了。”
三人一面忙展开单子看时,只见上面写着:“大鹿三十只,獐子五十只,狍子五十只,暹猪二十个,汤猪二十个,龙猪二十个,野猪二十个,家腊猪二十个,野羊二十个,青羊二十个,家汤羊二十个,家风羊二十个,鲟鳇鱼二个,各⾊杂鱼二百斤,活
,鸭,鹅各二百只,风
,鸭,鹅二百只,野
,兔子各二百对,熊掌二十对,鹿筋二十斤,海参五十斤,鹿⾆五十条,牛⾆五十条,蛏⼲二十斤,榛,松,桃,杏穰各二口袋,大对虾五十对,⼲虾二百斤,银霜炭上等选用一千斤,中等二千斤,柴炭三万斤,御田胭脂米二石,碧糯五十斛,⽩糯五十斛,粉粳五十斛,杂⾊粱⾕各五十斛,下用常米一千石,各⾊⼲菜一车,外卖粱⾕,口牲各项之银共折银二千五百两。
外门下孝敬福晋、姑娘们顽意:活鹿两对,活⽩兔四对,黑兔四对,活锦
两对,西洋鸭两对。”
舂刚开始学习这等事务,自然不甚了了,李纨、袭人却都是理过事的,忍不住叹道:“王府富贵,主子恩典…真正叫人咋⾆。
瞧这,已经是今年第三个庄子了,听王府来的口气,倒有这么十七、八处要送到园子里来。王府上还有十五、六处。单单这一个单子…昔⽇里我们府上也不过就如此了…哪里消受得了这许多。”
凤姐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你说的这还只是庄子上孝敬,那下头一起子拍马庇、遛沟子的赃官儿,送到王府、园子里来给王爷‘过年’的礼单,才真正叫唬人呢…
那个什么长安知府,芥菜粒大的官儿,因为主子让他管了如今河道木料的事,送到园子里来的年礼,袭人还说,看礼单子只有十四个字,也不是四、五十车吆五喝六的,只有一个小盒子,倒有些奇特。
我也不懂,叫袭人去问宝丫头,她却长吁短叹的…说礼太重,要我回头回了主子才安置呢。”李纨亦奇道:“是什么?他们这些人怎么都往园子里送东西呢?”袭人笑道:“便是十四个字,什么…仿柴窑笔洗一件,贺主子年下金安…的。”
舂到底是读过书卷古籍的,不由愣道:“柴窑是宋代第一名窑,古人说其,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滋润细媚有细纹…只是因为出产甚少,历代战
,窑口又不明,当今存世。
不过数件,都在大內,昔⽇我们府上,连见都没见过…论起所值来,何止万金…只是既然是‘仿’的…却不知道是否值钱了…”凤姐咯咯娇笑道:“你个傻丫头,这都是那起之外头的恶心人,弄鬼的花样儿…
仿的他怎么敢孝敬到主子这里来,自然是真的…却偏偏要写个‘仿’字,倒好似个风雅人,献给主子也显得主子风雅。万一淘蹬出事来,也好说:不过是个仿器,用来玩的…便是皇帝老子,也判不得他是个赃官…”
舂听了倒是莞尔,忍不住回一句:“这么值钱的玩意儿也敢送上来,定是个赃官儿,也忒费了心思,不过主子向来在玩器上头平平,还不定喜
不喜
呢?”
凤姐点头道:“这话也是,主子什么没见过…我那⽇觉着这礼忒重了,回主子话去,结果连主子面都没见上…金钏儿那蹄子出来回话,主子就三个字‘知道了’…害我⽩跑一趟。”
李纨也笑道:“主子是风流隽雅的人,其实这柴窑笔洗也到底是难得的…主子却又瞧不上。”
凤姐笑道:“就是姐姐这话。要说我们这主子的心思也是难猜…这笔洗既是古董,又是值钱,又是‘雅’的,主子却不放在心上。倒是那⽇,那个什么勒克什的,送些颜料来,主子却反而上了心…”
舂听了也一愣,忍不住问道:“颜料?画画的?”凤姐头摇道:“偏偏不是。那个勒克什从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却是些颜料泥,有十二般颜⾊,香噴噴的又好看又好闻,是可以拿来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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