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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昨自至留香阁
 见上写:惟我与尔有是夫圣人有自信之心,相契者独许大贤焉。夫子固可自信者也,相契者更有颜渊,则用行舍藏,子能不深许之乎?

 若曰:我自杏坛设教以来,而终与言,亦尝嘉尔之不愚矣。乃素愿终虚,谁慰栖皇于列国,而赏音可订,早深契洽于同堂。行为而多拂乎?不谓吾两人随遇而安者,殊觉心心相印也。用行舍藏,我有是,吾未尝明告诸尔也。

 即尔有是,亦未尝明告诸吾也。则且默证诸尔,则且还审夫吾。半生来周无定,道将行而道将废,未知天命之何如?强以持之,徒自苦矣。

 气数升沉之理,推移自妙其权衡,独喻之者,还当共喻之也,而共喻者,有几人也?数十国行止靡常,不怨天而不尤人,早觉寸衷之有在。迫以求之,太自拘矣。遭逢否泰之常,显晦不劳于固执,独证之者,还期共证之也,而共证者殊难觏也!

 惟吾与尔:情适合,不竞俗之穷通,而相得在隐微,此外何堪同调。去就无心,未贬平生之守,而同堂徵遇合,抚衷孰是知心?且夫蔬水自安者,吾也。簟瓢亦乐者,尔也。

 吾固自信其为吾,不必显示诸尔也。尔亦独成其为尔,未尝明告诸吾也。吾与尔若隐相合也,我与尔且默相契也,然而吾与尔无容心也:轩冕泥涂,人事之迁无定,乃天民大人之运量何?吾勉之者,尔亦与吾共勉之乎?进与尔酌为邦之具,而时辂冕乐集其成。退与尔深克己之功,而视听吉动详其目。

 毕世之知音莫订,乃竟于一室追随之下,默证渊源,吾何幸而有尔也。合志而稀逢也,天壤寥寥,谁赓同调?惟吾与尔有相融于心也夫!

 然而吾与尔无成见也:山林廊庙,生平之境遇何常,顾乐天知命之襟期何?吾安之者,尔且与吾共安之乎?偕吾而登农山,可与尔商治平之略。从吾而围陈蔡,复与尔参德行之微。

 毕生之大道莫容,乃偏于一堂坐论之余,适符隐愿,尔亦何幸有吾也。解人而难索也,吾徒落落,孰惬衷藏?惟吾与尔有相贶于神明也夫!

 赋得冬山如睡得如字五言六韵。绘出冬山景,依稀暗态如。千峰偏爱我,一觉竟怜渠。料峭霜钟绝,朦胧冷月疏。嶂青黛远,雾罨黑甜初。得意频回首,痴情倒跨驴。看饶逸趣,粉本个中储。

 爱卿道:“文笔清新,措词宛转,诗律工细。这‘嶂青黛远’一联,将‘睡’字虚神描摹殆尽,果然好得多了。”

 拜林道:“照此做去,岂非功名可望乎?他从前所忧郁者,倒也细诉过我,说幸亏姐姐许了终身,隐订‘一定不移’之语,方能用功,否则仍要无心诗史。

 又说爱卿深情,非他人可及,怜怜惜惜,五内心铭。见你无主名花,时增抑郁。如今隐订后,方始慰心。我曾探他心事,说你焉知爱姐隐订终身,怎见‘一定不移’之念,就是为着你呢?

 设爱姐心注他人,你便如何?他道:‘爱姐是忠厚之人,言语无诈,这“一定不移”之语,明明是隐订终身,设使他别有所托,只要是钟情之辈,后不至轻弃爱姐,我也心中安慰了。

 况才子佳人,亦古今之佳话,我也决无怀梅之意。我不过为爱姐深恩未报,能得共赋宜家,则朝夕镜台相侍,或可得酬万一。

 若后有甚艰难,或增白发红颜之感,我金挹香百折不回,历久如故。原是怜怜惜惜,决不作负心薄幸之徒也。’姐姐你听他这般言语,可笑不可笑?可怜不可怜?如今他来,姐姐不必半半吐了!”

 爱卿听了,十分心服“本来要与他相订,如今他既肯用功,我就订了他也不妨。况富贵功名,总属天命。”

 一头想,便道:“林哥之言诚是,如今候他来,吾明说便了,拜林称善,便向前一揖道:“如今是嫂嫂了,待我邹拜林见个礼儿。”爱卿红着脸,也回了一礼,便道:“全仗大才训诲,倘香弟博得一衿,不但他见情,愚妹亦心感矣。”

 拜林道:“香弟天资素敏,进益不难,我有所知,敢不尽心相告。嫂嫂放心可也!”遂辞留香阁而归。

 光如箭,已届腊月。那挹香偶思散步,即至马大巷,候过青田,未遇。询及馆中,方知家中有事,已解年节。挹香遂出阊门,信步而行,竟至虎山前,便上山往真娘墓上凭吊良久。

 又与寺僧谈禅理,颇高妙。晡下山,行至冶坊浜,忽见一只灯舫。挹香想道:“如此严寒,那个在此游玩?”正想间,只见舱中走出一个美人,谛视之,却是张飞鸿,盖与林婉卿、琴音、素玉在此看枫叶饮酒游玩。

 飞鸿瞥见挹香,连忙叫道:“金挹香,你为何一个人在此?快些下来。”挹香见是飞鸿,便笑道:“你们好,瞒了人在此游玩。”说着便步上船来,问道:“里面还有何人?”飞鸿道:“就是琴音、素玉两位妹妹。此外无人了。”

 挹香道:“如此,同你去看他二人。”挽手进舱。林婉卿听见飞鸿骗挹香说不在,便躲入帐中,绝不做声。

 琴音、素玉起身相接。挹香见席上摆四副杯箸便嚷道:“你们三个人,为何摆四副杯箸?”飞鸿笑道:“我袖里一算,知你必来,预备在此。”

 挹香乃是个鉴貌辨的人,听了飞鸿这话,便道:“原来如此,但我倒也有一算之法,知你船上还有一位姐姐来。若不信,可要我来搜一搜看?”

 挹香说罢,帐内婉卿不好笑起来,便道:“不用搜了,我自己出来罢。”挹香拍手道:“如何,我之比你们还算得准哩。”大家笑而入席。正饮间,忽听水面上“拍”的一声。挹香道:“什么响?”素玉推窗一望道:“是一个儿。”飞鸿道:“原来这一响却是个儿。”众人初不解,细细一辨,大笑道:“金挹香,你吃了亏了。”

 挹香带着笑,饮了一回酒,只管向飞鸿呆看。飞鸿十分不好意思。众皆不懂,便道:“金挹香,你为何对飞鸿姐姐只顾呆看?”金挹香笑道:“我在这里目送飞鸿。”

 大家听了都大笑起来,飞鸿便打了挹香一下道:“你骗我。”遂将手伸入挹香颈内来拧挹香。

 挹香连忙讨饶道:“不是骗姐姐,因为方才姐姐说了我儿,我是还报的。”飞鸿道:“你还敢说么?”将挹香不住的拧。挹香道:“不说了。饶了我罢。”

 飞鸿见他要跌下去了,恐怕跌痛他,只得放了手,便道:“如今你再说我,我是不放的了。”大家齐笑,尽而饮。

 酒阑始理归掉,而后各散。明,挹香诣邹宅,恰好拜林与梦仙在彼饮酒下棋。挹香道:“你们好,瞒了我在此饮酒。”拜林见挹香到来,忽又想着一个诡计,知爱卿要订姻与挹香,趁他未晓,且吓他一吓,待他吃一小惊。

 便向梦仙丢丢眼色,长叹一声道:“香弟弟,你也不要快活了。”挹香忙问道:“为何?”拜林道:“你留香阁可曾去过?”挹香道:“没有。”

 拜林又叹了一口气,乃道:“妇人家口是心非,说煞不错的!我邹拜林如今也学了一个乖了。”挹香直跳起来,问道:“莫非爱姐的事情不妥了么?”拜林摇首道:“不要说了。”挹香道:“为何不要说呢?究属为着何事?”

 拜林道:“不要说了,说了你要惆怅的。”挹香道:“有何惆怅?我头绪都无,你可略略说些,就是要惆怅,也叫没法。”

 拜林道:“我总不说,你要知,你问梦哥哥便了。”古挹香只得来问梦仙。梦仙明知拜林狡猾,要他做难人,便道:“这事惟林哥晓得。方才正说起,恰好你来,所以不曾说出。大抵总是你心上第一吃紧事。”

 主挹香听了狐疑不决,复向拜林道:“林哥说了罢。你恐我惆怅,那知你不说,比说了愈加十倍惆怅。”拜林道:“只怕未必。我若说了,包你比未说时更加十倍惆怅。”挹香道:“不必管了,尽管说罢。”

 拜林被催再四,便道:“如此我说了,你听着,这几天我书斋无事,诗饮酒作消遣之计:有时焚炉清香,有时歌曲词,或看天边雁字,或除架上蠹鱼。”挹香见拜林缓缓说着。

 心中早急得暴跳如雷,便道:“林哥哥,你为什么说这许多不关紧要的话儿?”拜林道:“凡事有始有终,总要从头讲起。我原说你要惆怅的,不要说了,你又必要我说。

 如今说了,又要嫌迟道慢,倒不如不要说了。”挹香见拜林如此说法,只得耐着儿道:“你说,你说。”

 拜林道:“虽则除除架上蠹鱼,看看天边雁字,歌词焚香,着棋饮酒诗,虽可消遣,而究竟寂寞。诗,又没有什么好句,饮酒,又没有良朋,其余焚香读曲,剪烛歌词,踽踽凉凉,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佳趣。”

 挹香听了一回,心难搔,便道:“林哥哥,你到底肯说不肯说?不说么,也罢了,不要这般难人!”拜林见挹香发急,便道:“你不要急。

 方才的名为上场白,如今正书来了。”不知什么正书,且听下回分解。***话说拜林一番慢的说话,弄得挹香十分难过。

 甚至向拜林发急。拜林道:你不要发急,方才是上场白,如今正书来了,话说这几天在家无事,想到外边去玩玩,所以驾言出游,以写吾忧。

 那里知道惹了一腔愤懑而归。本来告诉你,恐你抑郁,所以今邀了梦仙弟,在此商量一个婉转劝导之法,再来告你。

 恰好你来,如今只好对你直说了,昨自我至留香阁,爱姐拿一张签诀与我看,却是下下签。其签句云:姻缘五百年前定,岂有无端系赤丝。寄语汝曹休锗意,重歌却扇有新诗。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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