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壹— 开始与结局
纭舟一睁眼立时坐了起来,只觉得一股酸痛从脖子传到脑后,过了许久才缓和了过来,她忆及晕倒前的事,忙不迭的下了
,天月在一旁及时扶了一把,才稳住她的身形。
“奚南呢?赵夫人呢?还有五娘子!他们都在哪?”
天月看着面容扭曲的主人,小心答道:“奚爷在后堂里…”纭舟不等她说完,便发足往后堂奔去,推开门时果然看见那个红发男人的身影,她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去对着他狠狠扇了一个耳光,鲜血顺着嘴角
下来时,他却只是黯然低下了头。
“你知道是五娘子和赵夫人害死的他是不是!?”
他张了张嘴还不及说话,又听她质问道:“是不是!?”
“是…”
纭舟揪着奚南衣领叫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包庇那个女人到什么时候?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到底要怎样!?啊!?”
他无言无语的,任她捶打也不还手,直到她打累了,才拉住她肩膀说道:“舟儿,你身子要紧,这几天你太累了…”
“我太累了所以你就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吗!?”纭舟几乎是疯了般冲着他怒吼“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他吗!?”
奚南仍是不去辩解,无论纭舟怎样辱骂怎样动手,只是抗着不语,直到她哭着瘫坐在椅上,才走过去蹲在膝前,担忧的说道:“舟儿。你真的需要休息。这样子下去你身子会垮的。”
“垮就垮了…赵谦死了,你背叛我…我还有什么?”
她喃喃自语着,绝望的神情浮上面容,他心疼地抱住她肩膀,说道:“我永远不会背叛你地。舟儿,永远不会,赵谦死了。我对不起他,我承认,可是我不能就这么走了,舟儿,至少给我个机会弥补我犯的错。”
“机会?”她惨然一笑“那谁来给赵谦机会?就算给了,你能让他复活吗?”
奚南沉默,垂下眼帘,他的自负与责任最终造成这样的结果。三败俱伤。赵谦已死,那么,剩下的痛苦他希望能由他一个人来背,可是无论如何,遗憾终究造成,木屋雪天夜里三人成眠地景象不会复存在。::.首-发〓3〓Z〓中〓文〓网〓::
“够了,我不想再见到你,把五娘子
出来,然后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纭舟把情绪
回心底。强抑悲痛冷漠的说道。奚南知此时跟她说什么也无用,唯有保持沉默。可是他不会再离开她地身边,无论如何,以后她将会面对更多的艰难险阻,任何人也不能令他再放弃,他错了一次,不愿意再错第二次。
“五娘子我派人押给你,但是,你要怎样处理赵夫人?”
她黯然沉默半晌,吐出四个字:“与你无关。”
在她离开以后,奚南对着满室清冷发了半天呆,直到门外的轻响惊醒了他,才发觉有人靠近,心绪不宁中,防备也差了许多,他警觉的看向门外,在发现是柳香时放下心来。
“为何不对她解释?”
柳香绵软的嗓音在空旷的屋里带出几分回音,他苦笑一下,答道:“解释什么,确实是我的错。”
“我想纭舟最气你的是为何事发后,仍然要护着那个女人。”柳香走到他的旁边坐下“为何不向她解释?”
“就算解释了,她就能不伤心了吗?”
“你打算把所有地事都扛下来吗?”
两个男人各自看着不同地方向,交谈中甚至没有看对方一眼,他们的关系从赵谦死时已然决裂,现下能平静的谈话,只缘于一个女人。
“我能扛一分,她的痛苦就少一分。”
“可是她还是知道赵夫人做了什么不是吗?你除了给她增添痛苦何曾做过什么好事?”柳香的声音尖锐起来,如针般刺得奚南心中剧痛“你护着五娘子,是不想舟儿恨赵夫人,可是你这样的态度,难道就会令她觉得高兴了?”
“…赵夫人毕竟是赵谦的母亲…”
奚南苦涩的辩解不及说完便被冷漠的打断:“赵夫人之于舟儿地关系,难道比你和舟儿地关系更近吗?到底是谁令她更痛苦!?是你还是赵夫人!?”
一串责问下来,奚南唯有抿紧嘴
,他无法辩解,更深的想过后才发现,当权力在手,当心中地
望一点点膨
,他正在变的不象他,尤其当听见赵谦死讯时,那在心底划过的一丝狂喜,更令他恐惧异常。x〓3〓Z〓中〓文〓网〓x首x发x
也许,他该好好整理一下思绪,明白他所追求的最终结果是什么,又或者,就此放手?
想到未来的人生中不再有那个带笑的女子身影,他不由一阵迷茫,他过去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还是说他本来就是个贪图权力自私利心的人?
为何有了好的开始,却得到最坏的结局?
柳香不知何时离开的,奚南呆坐于椅,许久后下属来请示事情,他才从茫然中
身出来,回去处理俗务,正循着惯性处理着手上的事时,有人来报五娘子被人抬了回来,当浸满鲜血的白布掀起来时,他的心中不由一痛——她的舟儿,该是怀着多深的恨意,那恨意之后的悲伤,又该有多深。
而对于死去的五娘子,他则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连憎恨都欠奉,对他来说,她并不是他生命中的任何东西,如同没有意义的浊风,刮过便逝。
处理着手上的事情,奚南仍是放不下纭舟,心如
麻,无奈之下还是选择了去见她。从天月那儿问出来后。还没进到屋里,就听到赵夫人洪亮的声音:“只要有天倩在,我们赵家就有了后!你如今就算杀了我又如何?好!我就站在这里等你来杀!来啊!”进得屋里,映入他眼帘的是纭舟煞白地脸,还有颤抖手中握着地剑。虽是早料到这种景象,他仍是后悔不已——早点杀了五娘子便是,也不会落得现在这样的场面!
赵夫人见纭舟不言不语。扬起个冷酷的微笑:“你如果还念着谦儿的好,不如达成他的心愿,他地在天之灵才会安息,不然的话,就算下了九泉,他也会被赵家先祖责罚,这样的事,你肯定不愿看见吧?”
纭舟感到嗓子里似乎在堵着什么东西,她不该让赵谦与赵夫人见面地。如赵家之长这样的人。必是长期浸
于权势之中,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怎会甘心?受尽风霜,吃尽苦头,突然有了复仇的希望,那颗扭曲的心,果然促使其做出灭绝人
的事来!
到底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她疯了?
纭舟眼前一阵阵眩晕,她后悔。后悔的几乎要疯掉。如果不是她,现在的赵谦仍是活的好好的。仍是能够与她温言相谈,仍是…想到此处,巨大地悲痛如海
般再次淹没了她,那手中地剑也如失了控制般,渐渐
近赵夫人。
感受到森森寒气,以赵夫人多年逃亡的直觉,怎能不感受出纭舟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但她却没有分毫俱
,对她来说,如果能被纭舟亲手杀死,接下来的一生,这个女子必无法逃出对赵谦的忏悔之中,纭舟的一生,只能在逝去爱人的阴影下渡过每一天,成为活在
间的赵家傀儡。
想到此处,这位已近中年的妇人脸上居然
出一丝笑容,透着几分喜悦,几分轻松,赵家在她地手中灰飞烟灭,也必须由她洗刷这
辱,她从小在母亲地严厉教导下长大,要光耀门楣,绝不能容忍就此去见列祖列宗!
就在那剑要刺进她的
口时,铁器相击地声音同时惊醒了在场的三人,奚南
过纭舟的剑锋,疾声说道:“舟儿,你冷静一点!她毕竟是赵谦的母亲!”
又一次被拦下的纭舟心中此刻已经恨极了奚南,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在理智作出反应之前,她的身体已经反
的握剑向着眼前人刺去,在她看来,正是因为她的纵容,才会落得今天的结局,而正是因为她的爱,才会生出这份纵容!
剑直直的刺了进去,纭舟看着鲜血从伤口处
下,看着他混合着痛苦和悲伤的神情,心头一颤,那千丝万缕的情缘如能说断就断,这天下,也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为了一个情字而汲汲不倦。
“舟儿,赵夫人的事让我来处理好吗?”
沉默半晌,泪,滑落眼角,她
出剑,带起血花离开屋子,奚南捂着伤口止住
血,才与那疯狂的妇人相对:“赵夫人,多年不见。”
那中年妇人冷笑一声:“小小逃奴,如今也是三军之将了!哼,这世道果然疯了!”
他没有去理那讥讽,道:“赵夫人,您亲手杀子,实在令我等难以理解,但我等也不能就此罢手,请您离开天家吧。”
“要我离开!?”赵夫人双眼圆睁,大声道“绝无可能!我要在这儿看着那个女人为我赵家复仇!”
“您如果继续呆在这儿,难保会命丧黄泉。”
奚南的警告令她大笑出声:“好啊,我如果死了,那就更轻松了!她不仅害死夫婿,还亲手杀了夫婿的母亲!”见得奚南眼中闪光寒意,她急忙又补充道“你杀的也一样!我们母子都是被你们这伙人害死的!”
“这样吧,赵夫人。”他想了想,与这位已然疯狂的母亲实在无法沟通“你就没想过如果继续呆下去,纭舟会受不了出事吗?这世上,如若说还有谁愿意为你们赵家实在愿望,我想除了她,没有第二人选,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会亲手杀了您,然后带她离开,再不管赵谦的任何愿望,哪怕被她恨一辈子,我也阻拦到底。您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一番话,才令赵夫人脸上现出犹豫神色,奚南乘热打铁道:“如若您离开,我愿意奉送人马,也许他
您当可东山再起,收复失地也未必。”
赵夫人终被打动,她冷笑着放下威胁的话,却还是听了奚南的安排,带着金银人马离开未名村,临别时,他对着马上的妇人说道:“赵夫人,我只有一句忠告于您。”
妇人脸上显出倨傲的神情,甚至连言语都没有,听他说道:“我希望将来的余生中,您每晚可以睡的安好。”
这句听不懂的话,赵夫人在后来才明白,夜夜梦中,亲手被杀死的儿子总会用责备的目光望着她,令她
渐疯狂,也许是心底那一丝未泯的亲情,才令她余生都在煎熬中渡过,而奚南,则早早看出这一点,又或者说,正是他的那句话,才影响她的心绪。
送走了两名疯子,未名村的生活才重新泛起平静的涟源,三个月后,纭舟才真正的睡上一个好觉,天倩的存在是她最大的安慰,每次见得女儿与父亲相似的黑眼珠,她都会眼中带着泪笑起来,无论如何,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
而离赵谦夜逝五个月后,又一个新的生命在草长莺飞的六月诞生在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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