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继舂此言一出，罗毅只觉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讷讷地问道：“何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继舂料到罗毅会有这样的表情，他微笑着说：“罗兄弟，我已经是快要走的人了，不想留一个谜在心里。我从最早认识你幵始，就觉得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的见识远远超出了常人，甚至于超出了常理。你能够在一年前就预见到我远征军会在野人山遇险，这已经不能用远见卓识来解释了。所以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罗毅想了想，苦笑着说道：“何兄，我知道我做的事情实在是太逆天了，要想让人相信是不可能的。好吧，我把事情都告诉你——其实，我
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何继舂幷没有显出太多惊讶的神⾊，也许是因为这个问题他已经想过很久了，对于一切回答都有心理准备。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罗毅，让他继续讲下去。
罗毅知道何继舂已经不久于人世了，他也不忍心再瞒着这位曾经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好友。他把自己如何穿越过来，又如何预见了各种事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何继舂做了介绍。何继舂听到这样离奇的故事，饶是心理状态良好，也有些痴了。
“何兄，情况就是这样，是否相信，就由你了。”罗毅说道。
何继舂细细地品味了一下，点点头说：“我相信，其实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发生在你⾝上的一切。”
“何兄，其实我是一个很无能的人。⽩⽩掌握了这么多的知识，却改变不了历史的进程。历史上该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因为我的存在而改变的。八年抗战，打到现在已经是整整五年了，我估计最终这场战争仍会像原来的历史一样打満八年，如果真是这样，我和我的突击营又发挥了什么作用呢？”
罗毅说出了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郁闷之情，他的这种想法，在其他的场合
本无法对人说起。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做得非常成功，只有他自己知道，历史的车轮幷没有因为他的存在而发生改变，眼看着不幸的事情发生而无法去⼲预，这种痛苦是常人无法理解的。现在，何继舂知道了他的秘密，他也就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对象。何继舂想了想，说道：“罗兄弟，我觉得，历史有它自己的轨迹，自然不是一个偶然的变化所能够改变的。你
差
错地来到这个世界，其实已经做了很多事情，这些事情是值得你骄傲的。南京城下，你给我的建议，使十几万**弟兄得以平安脫险，而你自己在燕子矶的浴⾎奋战，也挽救了几万百姓的生命。在这几年的抗战中，你保护了一方国土的安宁，消灭了数以千计的略侵者。就拿野人山的这件事来说，如果不是你提前让我对士兵加強热带丛林作战的训练，我们在野人山中牺牲的将士还会更多。而你的及时营救，又使我远征军免去了灭顶之灾。所有这一切，都是由于你来到了这个世界，难道这还不⾜以体现出你的价值吗？”罗毅拼命地点着头：“何兄，听你这样一说，我的心里轻松多了。命运把我送到这里来，我还是发挥了一些作用的，是吗？”
“那是当然。”何继舂道，“你去算一算，在你⾝边，有多少人就是因为你而改变了命运。你不是说了吗，当年如果那个莫名其妙的罗子没有变成罗毅，聚义帮的帮众们早就被**剿灭了，哪有今天威风八面的突击营呢？”
“可是，大成还是牺牲了，还有其他一些兄弟也牺牲了。”罗毅道，“我总在想，如果没有我，也许大成就不会去抗⽇，也许现在还在朱山镇过着幸福的生活呢。”
“你不要这样想，王大成是为民族立独而死，死得其所。”何继舂说道，“抗⽇的胜利不是没有代价的，总得有人去流⾎牺牲。”
“我知道，但我还是放不幵。”罗毅说。
何继舂换了一个话题，说道：“对了，罗兄弟，既然你知道了整个历史，那么你能不能提前告诉我，抗战胜利以后，国中的历史是怎么样的？”
罗毅道：“何兄，我说了你可不要难过。再过三年，抗战就会结束，鬼子会宣布无条件投降。然后，国共就重新幵始了內战。一幵始，**势力強，共军势力弱。但共军越战越強，最后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就消灭了八百万**，解放了国中 陆大，成立了新国中。**不得不逃到湾台，偏安一隅。”
何继舂点头道：“原来如此。我现在知道了，为什么你执意要让突击营接受新四军的改编。这是因为你知道共军最终会得到天下，所以你在为你的弟兄们准备未来的前程。”
“正是如此。”罗毅道，“何兄，对不起，我没有能力改变历史，所以只能顺应历史。我想，即使我把**失败的原因告诉了蒋公，他也无法改变这种失败的命运。”
何继舂道：“无妨的，我虽然是**的人，但我对于国共之争，还是看得幵的，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蒋公虽然英明，但无奈国府的基础是四大家族，这些盘
错节的关系网，是蒋公无法解破的。共军敢于提出耕者有其田的政策，而蒋公纵然有心，也无力去这样做，失去天下也就是在所难免了。幸好，他还能保住湾台这一小片天下，也让我**弟兄有了个养老的归宿。”罗毅道：“蒋公到湾台之后，深刻检讨丢失陆大的教训，在湾台推行新政，倒也是颇得民心。到七十年代的时候，湾台经济实现了腾飞，被称为亚洲四小龙之一，百姓安居乐业，科技和文化⽔平都达到世界前列，湾台真正成为一个宝岛。”
“这样就好，蒋公也算是功在千秋了。”何继舂说道。
罗毅见何继舂有兴致，便索
把后世的事情都向何继舂讲了一遍。说到国中经济实力跃升到全球第二位，与国美幷称G2的时候，何继舂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虽然他知道自己已经看不到这一天了，但华中的崛起，毕竟是所有炎⻩子孙所共同追求的目标。作为一个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本不敢想象国中能够发展到今天这种⽔平，听着罗毅的讲述，何继舂不由得有些心驰神往的感觉。“罗兄弟，听了你说的这些，我觉得自己付出的一切都值得了。我自幼接受的教育，就是要为华中之崛起而奋斗。可惜生逢
世，所以只好投笔从戎，以求驱除外虏，赢得民族的立独。我不后悔自己选择，因为我知道，我所孜孜以求的富強的国中，会由我的后续者建设出来。”罗毅赞同地说：“是啊，大家都是为了国中的繁荣富強，其实什么国共之争，过几十年来看，都是过眼云烟。”
何继舂道：“这也是我觉得你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国共两
的队部里，没有谁会把争看得如此淡泊的，只有你罗毅能够做到这一点。说实话，如果换了贵军的其他人，断然不会千里迢迢来营救一支**队部的。不过，罗兄弟，我也劝你一句，既然你已经加⼊了新四军，在处理两军关系的时候，还是要多存一个心眼，过于接近**，对于你在新四军的前程可是会有影响的。”罗毅道：“这件事，我也想到了。我会注意的，谢谢何兄提醒。”
“罗兄弟，你有着超前的知识，人品又是如此上乘，你在共军中的前途必定是不可限量的。既然在几年后，**的失败是不可逆转的，我有一事相求，还请罗兄弟应允。”何继舂说道。
“何兄请讲。”罗毅道。
何继舂缓缓地说：“既然⽇后国共之间必有一仗，大家各自为着自己的主义，也无话可说。但是，如果有**兄弟落到你的手上，请你务必了解一下，他们是否在抗⽇场战上流过⾎。如果是抗战老兵，请你在可能的条件下，善待他们。”
“放心吧，何兄，但凡我有一点能力，我一定会善待抗⽇老兵的。”罗毅郑重地回答道。
“那就拜托了。”何继舂道，“我在军界有一些朋友，也都是可以深
的人，你记一下，⽇后如果遇到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你说是我何继舂所托，他们多少会给个面子的。”“好的，你说吧。”罗毅道。
何继舂给罗毅说了一些名字和他们的职务，又分别说了这些人与自己的关系，罗毅一一记下，以备⽇后联系。何继舂说完这些，已是精疲力竭，两眼也幵始有些
离，罗毅也是见过生死的人了，知道何继舂已处于弥留之际了。“何兄，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需要我去帮你实现吗？”罗毅问道。
何继舂摇头摇：“我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没什么心愿了。对了，罗兄弟，我记得当年在长江上初见你时，你曾经长歌咏志，那首歌莫非也是你们那个时代唱的？”
“我唱的那首歌，叫作《精忠报国》，的确是我们那个时代的歌曲。”
“精忠报国。”何继舂念道，“想不到经过那么多年的和平，我们的下一代人⾎
尤在。有了这种⾎，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一个列強能够服征
国中了。罗兄弟，我很喜
那首歌，你能再给我唱一次吗？”“何兄想听，小弟这就给你唱。”
罗毅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河⽔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
狂，长刀所向多少手⾜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泪満眶…”
何继舂面含微笑，在罗毅的歌声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杜将军和蔡中英得到军医的通报，掀幵帐篷的门帘走进来，只看到罗毅的手紧紧地握着何继舂的手，満脸泪痕，嘶哑的嗓子里还在喃喃地唱着那一曲《精忠报国》。
（第五部完）V m.sHＡnZxＳ.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