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齐天一直没出现,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搞砸了一切。
为此,他远离台北,在山上一家香草咖啡馆工作,因咖啡煮得好,便应老板要求教客人煮超拉花咖啡。
每表演一次
泡拉花咖啡他就会想起雅立。
在他的手下每杯咖啡都是惊叹号,但再多的掌声,也不能让他得到丝毫喜悦,因为在那一张张惊喜的脸庞里,没有一张是雅立。
山里的夜很热闹,很多虫鸣和蛙叫,而他想念雅立的心情总在夜里沸腾起来。
周一,咖啡馆休息。
一早,老板便催他下山“入冬后山里更冷,你出门去买些御寒的衣物回来,顺便回家走走看看吧。”
齐天耸耸肩,无所谓的下山了。
他知道雅立还在华福,因为她的辞呈祖父是不会准的。
知道她上班去了,他才带著一种复杂的情绪来到她的住所。
院子里没有她的红色minicooper,他爬过栏杆,来到没关的窗户旁,轻轻唤著莎拉。
狈儿很快来到窗口,热烈的又叫又跳,尾巴摇得十分起劲。
“嘘,小声点,免得邻、居报警。小鲍主最近好不好?”他仔细看着它的
,自得发亮,雅立显然把它照顾得很好。
“…妈咪,她,好不好?”
他沙哑的嗓音里,有著难掩的深情。
莎拉偏过头看着他,低叫了一声,随即趴在客房的矮柜上,张著圆滚滚聪慧的眼睛,望着坐在草地上、背对著墙的齐天。
一个静谧的午后,一人一狗隔著窗胡乱聊著天。
入冬后,天色暗得早,他不想让雅立撞见,拿起包包准备走了。
他温柔的对著莎拉低语,隔著纱窗点著它
黑黑的小鼻子,道:“要乖,好好照顾妈咪,我走喽,拜拜。”
莎拉前爪抓著窗,眼里透著不舍。
“好,好,我会再来看你的。下次我带玩具来,你要当乖孩子喔。”说完,他打开屋檐的灯。
他知道雅立不会那么早回来,于是隔著纱窗和莎拉的狗爪一触,转身爬上栏杆,跨上院子外的机车,再看莎拉和屋子一眼,这才离开。
雅立依然忙到近九点才回家。她远远就看到家门口那盏灯,她慢慢走回家,发现门是锁著的。这叫她怎么想?她还能怎么想?
这世上只有他会帮夜归的她开灯,她只能想到一个可能…齐天来过了,可是他为什么不等她回来?
他为什么不等她回来?为什么不肯和她见一面?想到这儿,她的心快被痛苦扯碎了。
就算她有天大的错,她也已经努力在弥补了,为什么他就是不肯见她一面?她伤心得无法打开大门,背靠著门滑坐下来。她什么都不在乎了,任凭泪水
了一脸。
莎拉在门里听见她的哭声,也跟著呜咽著,雅立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的情绪,开了门抱住莎拉“他来过了,是不是?”
莎拉
著她脸上的泪,等她心情平复些,它才跑到齐天坐了一下午的地方吠著。
雅立走过去站著,站在齐天曾停留过的草地上。
齐天坐平了草地,连一丝垃圾也没留下,可雅立还是找到一截短短的铅笔,上面刻著山岚香草咖啡馆的小字。
她把铅笔握在
前,她会找到他的山岚香草咖啡馆事实上是一家很
你的休闲农场,没有客人来住的时候,齐天就在香草园帮忙。
今天天气满冷的,他做了一会儿暖身
,才开始进仓库把有机肥料搬到香草园里。
他卖力的工作著,全然没注意到路口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雅立一脸惊吓的看着一脸胡须的他,卷起袖子、穿著卡其
衬衫,配著一件叫不出牌子的牛仔
,又搬又扛的把一包又一包的肥料放到一哇一哇的田沟里去,黑色浓密的头发渗著汗水。
他是华福集团几百亿资产的继承人,过惯的是有人伺候、养尊处优的生活,但他却跑到这人烟罕见的山上来做这种苦力的工作!
他想证明什么?还是想逃避什么?
他受的苦和心酸她愿意帮他承受,因为她很清楚,他的出走全是她书的。
他不计代价的维护著她,可她做了什么?她情绪失控的拂袖而去!
她到底算是哪门子的特助?竟一路帮他被轰出华福集团?!
自责的泪水在脸上被寒风吹干了又
出来。她不在乎脸上的刺痛,她只要他跟她回家。
齐天把最后一包肥料放到田沟里,正要转身走出香草园。
不知为何突然转头,看到一个橘红色的身影,他惊呼一声,抄起搬运车上的外套,迈开大步跑过去。
雅立穿著他送的那件橘红色洋装,一个人站在那里,冻得嘴
发紫、两臂起疙瘩。
齐天拿起自己的外套裹住她。“你是不是疯了?想得肺炎啊!”今天气温可是十度不到。
她含泪可怜兮兮的说:“你不是说,它是特助的制服,哪天,你心情低落,我只要穿这件衣服,就可以鼓励你?”她抖著音把话说完,然后昏了过去。
齐天抱著她奔回咖啡馆,帮她洗了热水澡,喂她喝了热姜汁,还不忘帮她按摩冰冷的手脚。
幸好,她没得肺炎,只得了重感冒。
醒来后,齐天就在一旁陪著她。
她打量他房里简单的陈设…张
、一张桌子、一个衣橱、一张椅子。他竟能在这种地方一窝三个月?!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齐天问,眼里有著最温柔的关怀。
她摇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已经换了另一套运动服,袖口和
管全都卷起来
“喔,那是我的衣服,好像大了点。”他笑说。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感觉她忽然小了好几号。
“她伸手摸摸他脸上的胡子。
“我不知道你竟蓄起落腮胡。”她
嘎的鸭子声又重现江湖。为何这张思念好久的脸看来竟会有点陌生?
齐天握住在他脸上的小手,深深地望进她的眼里。她看到他眼里的深情,问“你告诉我,我们之问是不是就这么算了?”
齐天专注地凝望着她,没有说话。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丢下,自己跑到这里躲起来,这到底算什…”
雅立没能把话说完:因齐天低头封住她的
,紧紧抱住她。天知道他想念她想念,导快死了!
一想到她可能已经回到杨文涛的身边,就让他快要发狂。
他不敢看报纸、不敢打电话,就怕会证实这件事。
如今,知道她的心意,他就没什么好怕,也没什么不能面雅立想到什么的推开他。
“别这样,感冒会传染。”她小声提醒。”“我的爱会把世上最厉害的病毒都杀死。”说完,他轻轻推倒她。雅立的眼里也不再有疑惧,她要他,她不要再过朝思暮想、见不到他的日子。
她确定,她爱他更甚于自己。
爱让她更有勇气面对未来。
她回应著他扎人的热吻,道:“这次跟以往不一样,你得对我负责,今后不管上哪,你都得让我跟著。”
他的吻
烈得如狂风暴雨般。
“怕你再也甩不开我了。”
为了证明这并不是一场梦,在他
进达到最高
时。雅立重重咬了齐天的肩膀一口,两人几乎同时叫了出来…
雅立不可能一直待在房间不出来,尽管很不好意思,她还是在齐天的陪同下,见到咖啡馆的主人。…叶岚和叶凡两姐妹。
晚餐在餐桌上知道齐天的真实身份后,叶岚惊叫起来“喔,早知道就绑架你,去跟华福集团要钱。”
叶岚遗憾的表情,加上她加重语气的话,让在座四个人全笑了起来。
“农场经营很辛苦吧?”雅立问。
“喔,超乎想像。”叶凡说。
“我们姐妹原来都有一份薪水还不错的工作姐姐在广告公司,我在电子业,可是实在太向往大自然的生活了,所以就。把仅有的存款买了这块地,经营起香草咖啡馆,但不到一年的时间便亏损连连,所以我才会在报上登转售,结果竟来了一个长工,想不到还是总经理级的。”叶岚接著说。
“对呀,对呀。他那时候开著一部拉风的敞篷跑车,竟然跑来说要应征,简直让人傻眼。先别说我们登报是要转让咖啡馆,就他长得那副活像从高档美酒海报下来的俊美模样,我们只能想到四个字…诈骗集团。但诡异的是,我们又没钱,这家伙不知是头壳坏去还是按怎,让人实在弄不清楚。”妹妹叶凡笑说他们刚认识的经过。
“结果这家伙到现场看了看后说,等明年六月薰衣草开满整片田的时候,他的女人应该会爱死这里。结果他卖了车,把钱全部拿来投资这家快倒闭的店。不过他真的很有个人魅力,我们很多客人都爱死他煮的咖啡和笑话,神奇的是,上个月我们的收支就平衡了耶。”
叶岚是真的喜欢齐天,可惜,真的好可惜,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她连猜都不必,就知道坐在他身旁那位杨雅立就是他的女朋友。
瞧齐天看她的样子,连眼睛都是笑着的,完全一改前三个月那要死不活的忧郁王子形象。
雅立微笑静静听著。心里满满都是温暖与幸福。原来齐天一直是惦念着她的,是她的犹豫下决害得两人都试凄。
“那现在怎么办?你是不是要回去了?”叶岚问。
“以我这种年纪而言,跷家这么久是有点过分。”齐天说。
姐妹俩不约而同齐哀号“那店怎么办?,
“喔,我以名誉保证,我绝不会让它倒闭的。”他这么说,两人总算放了心。
雅立也不过请假二天,现在咖啡馆百分之九十的电话都是她的。
齐天见她重感冒还疲于奔命的样子,于心不忍,接过电话,认出秘书的声音后,他说:“我是总经理,有事就找我吧。
电话那头响起秘书惊喜的叫声“总经理?!”
“我明天就回去了,明儿见。”他笑说。
他们连夜赶回台北。
雅立陪他回家,小手紧紧握著他的手,他转头,问:“怕我挨骂啊?”她没说话,但眼神里透
著不放心。
他捏捏她的手,安抚道:“我没事他们手牵著手走进餐厅,齐华民坐在主位上,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们两人。
“爷爷我回来了。”齐天说得好像他刚出国回来似的。
齐华民垂下眼,闷应了一声“嗯。”避家微笑帮两人添了碗筷。
见爷孙俩安静吃饭没讲话,雅立只好来个晚餐会报“报告总经理,你那件伤害案,杨律师已经撤销告诉。另外,林文栋先生也同意依照约定,将桃园那块地卖给我们。还有…”
“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那刚刚在路上你没报告给总经理听吗?”齐华民觉得有点奇怪。
雅立被这么一问,脸都红了。
“喔,我们刚在路上在谈其它事情。”齐天边说边不忘帮她添碗热汤。
齐华民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大约知道家里很快将会办喜事,但那张扑克脸仍不
一丝情绪。
“天气凉了,要多穿点衣服,不要著凉了。”齐天又说。
他明明说的是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不知为何却引得雅立的脸更红了。
齐天送雅立去看医生,回家时顺便带了一大堆狗玩具给莎拉,三人一直玩到近凌晨。
“不是说好明天要去上班,你该回去了。”雅立催著他。
“你病了,让我留下来照顾你。”
“不…”
话未说完,他再度吻住她粉
的香
,再度发挥他惊人的热情,一路将她照顾到
上去…
三个月的长工生涯,让齐天毫不费力的早早就醒来。他帮雅立煮了一碗粥放在保温锅里,放了几碟清淡的酱瓜、
松之类的小菜,连同葯包、热水壶都放在
边的茶几上。
接著他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随即出门上班去了。
他在巷口拦了辆计程车,回到他的公寓,刮去满脸胡渣,换好衬衫、西装,打好领带,准时出现在总经理办公室。
经过三个月,他桌上那永远叠得高高的公文依然没变,可他的心境却截然不同了。
那些枯燥乏味的数字都像种子,需要他灌注精力才会成长,他个人的喜好与否都不再重要,华福集团必须永续经营下去。
华福之于他,不再只是对逝去
的承诺,这里面还有许许多多的家庭依赖著华福。
他终于体认到自己的责任,如果他扛不起华福,那他能给雅立什么呢?
他认真专注地看待他的工作,第一次不是应付,却也第一次不感到累。
他很快进入状况,对公司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愿景…
齐华民看到他的转变,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非常满意的,但他最满意的还是杨雅立。
有一天在视察游乐园时,他特意去看了雅立租的
狗收容所,顺道和里面几个员工聊天。
回到字上,他面无表情的对特别助理
代“以公司名义成立一个
狗收容基金会,至于细节,你去问杨特助。
“是!”董事长特助把这件
办事项记下。
雅立一听到要成立基金会的消息,兴奋得病全都好了。
见齐天把公司的事处理得井然有序,她便开始忙著张罗基金会成立的事,但两人仍约了共进午餐。
按惯例,他们猜拳决定吃川菜。
餐厅里,齐天把干辣椒通通拨到雅立的碗里。
“喂,这是干嘛?”
“你不是喜欢吃菜不爱吃
?看来看去,就只有辣椒是蔬菜,我忍痛割爱,够疼你了吧?”
“什么嘛,
吃太多对心脏血管不好,还是我帮你吧”说完,一双筷子就伸到他的碟子里搅和。
齐天夹住她的筷子,两人玩得可开心。
齐天舀了一调羹的麻婆豆腐在她的碗里。
“等会儿用过饭,我要去桃园找林老伯下棋,你去不去?”
“好啊。”好久没去了,是该去看看他。
车子到林家时,林文栋并没坐在客厅,而是站在鸟笼旁喂鸟。
齐天一下车便喊“老伯,我来找你下棋了。”
林文栋看他们一眼,走回客厅准备棋盘。
两人坐定,开始对弈。
“看什么看?男人在下棋,女人去泡茶啦。”
林文栋转头看了她一眼。雅立在客厅张望着,不知茶罐在哪里。
“柜子上那罐绿色罐子啦。”林文栋头没抬,迳自指挥著。
雅立依指示找到茶罐,走到厨房去。
“老伯,雅立虽然是我的特助,可是不是那种泡茶的助理。”
齐天说著,眼睛仍专注在棋盘上。
“她都不在乎去泡茶了,你是心疼哪一桩?我告诉你,你那个女人太厉害,有时候你要拿出男人的气概出来,不然她会把你吃得死死的。”说完,他毫不客气的吃炮。
“不会啦,她个性温和,不凶悍。”
“所以,我才说她厉害。”
“嗯?”
“啊,傻小子,将来你就懂了。”
雅立把茶端了出来,安静的把泡好的茶放在他们的左侧,又安静的走到院子去。
一些日子不见,那些茶花不知怎么了?
“老伯,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讲啊。”
“不是想把土地卖给大业,怎么突然改变主意?”
“那你先告诉我,你根本就棋艺不
,干嘛要和我下棋?”
齐天移动手里的马,没有说话。
“不敢说是怕我脸上挂不住?”林文栋问。
“你是不是早就看穿根本不会有人来找我下棋?”
“喔,被你猜中了。”齐天微笑,仍盯著棋盘。
“我在一年内失去老婆和下了一辈子棋的棋友,日子过得乏味得很,不过你这小子倒有心,既然好不容易让你成为我的对手了,如果失去你,未尝不是一种损失。我再活也没几年了,开心过日子比较重要,我那不肖子不足的金额就由他自己去想办法吧。”
“老伯,我今天见过你儿子了,他只是比较有企图心。人不坏,所以我当场聘请他当游乐场的育乐股主任,他也同意了。
至于他在外面欠下的金额,我同意由公司代垫,再由他的薪水里面扣,他也同意了。”
林老伯大叫“将军!”
第二局重新摆棋的时候,林文栋看着他“这件事谢谢你了,可是,下棋的时候,我还是不会让你的。”
“什么话,我棋艺也不错,不用你让。”
“什么时候娶你那个助理?”
“喔,大概明年六月吧。”他都计划好了,等薰衣草花染紫那片田,他就要向她求婚。
“真的要娶她喔?那别让她等太久,我们走三盘就好,不然她一个不高兴,以后会限制你来。”
在林文栋的坚持下,他们下了三盘。
雅立进来后,问“谁赢?
齐天搂著她的肩“还用说,当然是老伯赢。不行,我得找个时间再来上诉。”他边说边和林文栋挥手道别。
两人上了车,山里起了雾,齐天慢慢的把车开下山。
雅立拿出抹布帮他擦车窗,白茫茫的雾气笼罩下,好像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杨雅立?”齐天唤。
“嗯?”她还在擦著车窗。
“别忙了,专心听我说话好不好?”
“你讲啊!”她手没有停,还在擦那一直扑上来的雾气。
“嫁给我吧!”还在擦?!敢情是没听到?
“我说,嫁给我吧!”她停下擦车窗的动作,带著一种神秘的笑容对他摇摇头。
齐天简直不敢置信。她、她竟然拒绝他。
“你不愿意嫁给我?”那要嫁谁?
“你让我白白哭了许多回,就这样答应你的求婚;太便宜你了。”
“不然,我答应让你带著莎拉那个拖油瓶一起嫁过来好了?”雅立仍摇头。
“你快三十岁了,要拉警报了,我是好心才要娶你…
雅立哈哈大笑,笑声贯穿浓浓的雾。
齐天原本就没指望她会马上答应,现在不过是前戏罢了,明年六月,他的薰衣草会开得轰轰烈烈,他有把握,她一定会哭哭啼啼的答应的。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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