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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上墙
   当神庙的钟声响过三声后,白鱼镇也就苏醒了。醒来后,人们干的第一件事,不是洗脸,而是先去白方子的油条铺里买几脆生生的油条,接着才是拾掇自己。这是白鱼镇多年来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是大主事白真,还是寻常小民们,都在默默遵守着,不同的是,大主事不用亲自来买。

 白方子的油条铺是祖传的店面,占据着白鱼大街最好的位置,南接白鱼河,西面戈雅山,两处的人如果来他这里买油条是极方便的。白鱼大街以前也有人炸过油条,但白方子凭借地利的优势,楞是挤掉了其他几家的生意,不过奇怪的是,紧挨着的白宏泰豆腐店也没他的生意好,因此,很多人都说白方子的店面是块风水宝地,是其他寻常店面所能比的。

 这,白方子照例比别人提前一个钟声起来做油条。天还只有蒙蒙亮,白方子提了个灯笼出门去打水。水井在店铺旁靠墙的一个角落里,需摸着墙过去才能找到。白方子一直不明白他的祖宗干吗把水井打在那个角落里,难找不说,还容易让人坠井,说到坠井,白方子的小婶就是坠这井里淹死的,所以每次白方子去打水总要念几声佛号以壮壮胆。

 白灯笼的光晕不大,只能朦朦胧胧地照着前方一丁点的地方,白方子摸着墙慢慢向前走着,一边走着一边拿灯笼照照墙,白方子为了不让自己像小婶那样掉井里,就在墙的尽头用白粉笔画了一个记号,那是一个白白的大圈圈,白方子费了大半支的粉笔才在这道满是油渣的墙上画出来的。

 摸索着走了一会儿,白方子总算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圈圈,在圈圈的旁边的就是水井了。水井在灯笼的光晕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白方子把水桶朝那个轮廓里放了进去,不一会儿传来了水桶与水面碰撞的声音,那一声闷响在这寂静的清晨听来,还是有点可怕的。白方子提了提手上的绳子,估计着水桶里的水已经够分量了,就把水桶提了出来。由于白鱼镇的水都很害羞似地躲在地底的深层,所以白方子提水的时候费了很大劲。当水桶出了井口,白方子也开始大口地气了。为了缓口气,他便把水桶放到了井边。

 灯笼是在墙里的,红红的光从那灯笼里跑出来,行走在漆黑的墙上,让靠墙站着的白方子多少感到了一点温暖。他回身看了看墙上的大圈圈,这白色的圈圈还是去年画上的,就在小婶掉井里的后一天。圈圈的模样也有些淡了,那周边的白粉已经被浓浓的油烟慢慢吃掉了。白方子有点近视,为了看得更清楚些,便走近了看,这一看差点惊出了白方子的一身冷汗。在那白圈圈的周围,分明有一串淡淡的脚印,那脚印的颜色与圈圈的颜色相仿,就好似从圈圈里走出来的。脚印的大小约莫有十来岁的孩童的脚一般大,不!应该说,跟脚后的婆娘的脚一般,不是吗?在那脚掌的边缘分明有三个小小的指头,这明显只有脚的婆娘光脚走过后才有的印记。正当白方子要看个究竟时,忽然从背后的井里传出了一个声音,白方子听得魂都掉了一半,拔腿就冲出了水井台。

 这一天,白方子没按时炸好油条,白鱼镇的人也没按时吃上油条,不过他们也没怪白方子,因为很多人都看到了那黑墙上的白脚印,那些白脚印已经让他们忘了吃早饭了。很多人都挤在白方子的铺子里听白方子讲述清晨的那件事,讲到井里的怪异声响时,有些胆子小的人都不自觉地起了皮疙瘩。

 “不会是你小婶出来了吧?”人群里传出了一个声响,人们把脑袋转向了那个声响,那话正是从白宏泰的嘴巴里讲出来的。白宏泰不像白方子整天跟油水跟交道,吃得壮实,他生得瘦,加之人又矮,如果他不说话,大家还真找不着他。

 “有可能啊!”旁边的人经了白宏泰的点拨,纷纷表示赞同。

 “那就是鬼上墙了!”白宏泰煞有介事地说道。

 “鬼上墙,那可不得了啊,会中的!”旁边另一个人接过了白宏泰的话。

 “方子啊,你的油条不会也被你小婶的小脚踩过了吧,我听说被鬼碰过的东西,吃了会死人的。”一个女人也从人里挤出来,说了一句。

 “没,没,没,我是今天才看到那脚印的。”白方子急了,连忙摆手解释。

 “这可难说哦,方子,鬼什么时候进门,人又怎么会知道呢。”那女人又说了一句,说得白方子哑口无言,他只有低着头,听着众人的数落,好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

 “恩,方子,要不,你先上神庙里请师父过来做场法事再说吧。”白宏泰提了提嗓子,用声音过了众人,给白方子出了一主意。

 “还是泰叔见识高,我这就去。”白方子听了白宏泰的话,抬起头,想了想,觉着有些道理,便赶忙解下了上的围裙,奔向了神庙。

 第二天,庙里的师父请过来了,神坛也搭上了。神坛是搭在那堵黑墙的边上的。供桌上照例摆了些果品,当然白方子也没忘了摆几他的油条。在做法事的那几天里,白鱼镇的人们都明白,是吃不上白方子炸的油条了,即使炸了,大家也是不敢去吃的,鬼摸过的东西,谁敢碰哦。但是早饭总得吃点什么的,于是人们纷纷改喝了白宏泰的豆浆。白宏泰站在店里一瓢又一瓢地舀着豆浆,看着那白花花的豆浆倒进来人的壶里,白宏泰额头的沟沟壑壑也隐约有些平伏下去了。

 法事连续做了三天,做完后,庙里的师父给了白方子几道符,吩咐他贴到那水井边上。为了能贴得牢,白方子还特地熬了半锅很粘的糨糊。这三天前前后后地跑着,也把白方子累坏了,待到符贴上后,白方子也倒下了。

 不过,师父的符贴上后,白方子的黑墙上倒真没出现过其他脚印了,那几个以前留下的脚印也经过几天的风吹晒,慢慢淡去了。白鱼镇的人,也总算在七天后重新来吃白方子的油条了。

 平安无事了几天,白方子的心也慢慢从嗓子眼放回了肚子里,他又开始大清早地去打水了。当然,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总是忍不住地会看去看一看墙上的圈圈,是不是又有新的脚印跑出来,幸运的是,墙上只有一个扁扁的大圈圈。

 这一,白方子又是在第二声钟声响过后去打水。摸着墙过去后,他没有马上开始打水,而是习惯性地拿灯笼照了照黑墙上的大圈圈,他现在已经有了一种习惯,似乎没看到墙上不出现白脚印,心里就不塌实似的,那几个白脚印已经深深地烙在他的心里了。今天大圈圈的周围还是什么都没有,白方子又安心了,接着又照了照其他几处,这一照,白方子的皮疙瘩就起来了,在大圈圈的正上方,贴近房檐的地方,分明有一串小脚印挂在那里,那一串小小的脚印如果不细看,还真像过冬天时候晒的大蒜,但是它不是大蒜,而是真真切切的脚印。白方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喊出了一声:“鬼啊!”白方子的门前又开始聚集了一帮人了,中心还是白方子,白方子坐在那里,苦闷着脸,整个人就像一过了夜的油条一样,彻底焉了。

 “泰哥,你说我这下可怎么办啊?我小婶也真是的,干吗着我不放啊!”白方子看到白宏泰走进门,赶忙一把拉住。

 “你别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小婶吧?你过年过节的时候,有记得烧纸吗?”

 “有啊,我每年都给我小叔小婶烧很多金银的!”

 “哦,如果真这样,那还真是奇了怪了…”白宏泰紧紧地皱起来,似乎在思考某个很深邃的问题。

 “泰叔,您是经过世事的人,您就给我拿个主意吧,要不然别说炸不成油条,就这睡觉也不塌实啊。”白方子的声音里已经有点哭腔了,那串小小的脚印真的把他的头都搞大了。

 “唉,这么着吧,我就再帮你出个主意吧,谁叫我之前让你费了钱做法事呢。”

 “泰叔您说。”

 “我觉得你要不先换家店面试试,躲一下你小婶,等你小婶安静了,再回来。”

 “换店面,倒也是个主意,只是,只是…”白方子有点犹豫。

 “只是什么啊?”

 “只是我的钱不够啊。”

 “恩,要不这样,你既然叫我一声叔,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你就把现在这个店面先让给我,我这给你点钱吧。”

 “这,这怎么使得啊!”白方子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事,谁叫咱们是老邻居呢,你也就别推辞了,我下午就叫大主事过来把地契文书写了吧,你呢也别闲着,先去看看有没有好店面再说。”白宏泰说完拍了拍了白方子的肩膀,就出门去了,后面一群人都点头说,这白宏泰还真是仗义啊!

 地契文书是晚饭后写的,白方子为了谢白宏泰仗义出手,还特地摆了桌酒来请白宏泰来吃,席上,大主事还大大赞扬了白宏泰一番。白宏泰满脸红光,笑呵呵地一一敬过了酒。

 卖掉铺子后没几天,白方子在白鱼大街的中段盘到了一间店面,当然生意已经是大不如前了,很多人都贪图方便,改喝了白宏泰的豆浆。白方子是彻底闲下来了,他有时候也会走到以前那家店面看看,那里依旧关着门,只有门前残留的那些油渣子还在回忆着从前的辉煌。

 这清晨,白方子又是无事,便到街口走了走,发现白宏泰已经把油条铺和豆腐店之间的隔墙给打通了,两家店面算是合二为一了。白宏泰见白方子走来,对着白方子拱了拱手,说:“方子啊,没跟你商量,就把墙给通了,真不好意思啊。”白方子笑笑说:“都已经是您的铺子了,还跟我说啥啊”

 白宏泰又接着招呼白方子进去喝豆浆,但白方子拒绝了,看着自己的油条铺里卖起了豆浆,他的心还真是有点酸。

 白方子又走到那堵黑墙前看了看,黑墙早已不黑了,它也被白宏泰用石灰粉刷了一遍,光洁得如雪地一般。在墙角里,白宏泰的儿子正在玩。他先是摸一把旁边水渠的烂泥在手里,然后用烂泥把把一只手的虎口处全涂上,接着便往墙上一按,按完了,再用食指蘸了烂泥在先前的印子前点了点三点。白方子看着看着,正想笑,突然脸色大变。他一把扯住了白宏泰的儿子,黑着脸问他:“你这游戏是跟谁学的?”白宏泰的儿子被吓傻了,哆哆嗦嗦地说:“我是偷偷看到我爹在家里玩着来的。”白方子彻底愣住了,他觉得心里被人狠狠地扎了一刀似的,生疼生疼。白宏泰的儿子见白方子发愣,赶忙从白方子的手里出身来,飞也似地逃了。

 白方子回去了,回去的路上看到白宏泰正忙着打豆浆,白方子冷冷地看了一会儿,嘴角闪过了一丝轻蔑的笑。

 白鱼镇的又一个清晨来临了,这一天,很多去白宏泰豆腐店打豆浆的人都发现,白方子的小婶又上墙了,更过分的是,这一次连白宏泰自己那边的墙也上去了,而且还是黑脚印!白宏泰看着那些黑脚印,气急败坏地在两边墙角转了好几个圈。由于这两天生意好,他今天还多磨了三桶的豆浆呢。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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