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马路
拉拉站在马路边,看着车子像一匹匹狼一样,从自己的面前窜过。她不敢跨前一步,她害怕自己会被它们咬了去。这时候,她真希望旁边有个男人能拉着她的手,一起走过这段该死的马路,可惜现实不是韩剧,拉拉看了看表,已经快过8点半了,再迟了,老板又要发脾气了,她只好硬了硬头皮,
着自己走过了马路。
拉拉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做平面设计,住的地方跟公司有点距离,从住处到公司需要走过三个路口,而温州的马路很多都还没有红绿灯,这就成了一个要命的问题,因为拉拉有恐车症,特别是运动的车子。为此,她曾经私底下去看过心理医生。那位医生问了拉拉一大堆问题,她试图从拉拉的祖上找出点遗传的因素,可惜未能如她所愿,最后又问了一通拉拉的近况,拉拉把一年来的概况作了简要的说明。
她是一年前从家里跑出来的。那时,家里
着她结婚,她妈妈像只蜜蜂似地围着她这朵小红花天天唠叨,说你都老大不小了,再不结婚就难了。拉拉听着妈妈的话,也觉着自己再不结婚,真的要成明
黄花了,索
就依着相了几次亲。可是来相亲的男人们几乎都是些小老板,几杯酒下了肚,就现了形,有些
眯眯的家伙甚至还会动手动脚,以至后来,拉拉看见男人们向她递纸巾,都觉得那是借机向自己占便宜。走马灯似的相亲去了几回,拉拉实在要崩溃了,但母亲却是越来越有兴趣了。终于有一天,她们吵了一架,拉拉拿了仅有的几百钱跑到了温州。
刚来温州,拉拉找了好几份工作,可惜都没有待很久,灰了心,想要回去,但转头想想妈妈手里那一堆扑克牌似的男人照片,还是留下了。后来一家广告公司要了她,拉拉基础不好,需要重头学起。作为学徒,是拿不到多少工资的,拉拉只得
打细算,住最便宜的房子,吃二块钱的青菜面。家里也来过几回电话,劝她回去,但拉拉是下了决心要待下去,便咬了牙把日子一天一天地熬着。
半年后,拉拉总算苦媳妇熬成婆,把平面设计学会了,工资也加上去了,日子也稍微舒坦了些。可是在不知不觉中,她却得了恐车症。那是在某天清晨,过马路的时候,她自己发现的。那天,拉拉加了一夜的班,昏头昏脑的。走到马路边,要过马路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神经突然绷紧了。恍惚间,她看见那些车都变成了一只只狼,向她扑来,利爪撕扯着她的每一块皮
。她开始还是告诉自己是幻觉,可是后来,那些狼的印象却越来越清晰了。那些车子的前大灯,分明就是两只狼眼睛,它们的眼神里渗透着发现猎物的欢喜。她的脑袋回
着那些狼的吼叫,它们快要把她的脑袋震破了,她死命地抱着自己的脑袋,试图阻止这破裂的来临。可是,一辆车从她身边擦过,就像一颗子弹击中了她。她倒下了。醒来的时候,拉拉发现四周正围着一群人,还有一个胖
警,一个劲对着她
口水,问她要不要紧。拉拉爬了起来,笑笑,示意没事,然后趁着马路上没车,过了马路。
拉拉也曾想过自己得病的原因,例如参加被车撞了之类的事件,可惜都没有,这病就像空气中飞落到身上的灰尘一样,是不请自来的。自那天以后,拉拉只要一看见车子就会神经高度紧张。
医生很耐心地听完拉拉的话,失望得摇了摇头,只给拉拉开了些镇定的药,说你回去再想想,想到什么事情,再来。拉拉拿了药,道了声谢就再没去了。
临近年末,单子已经不多,拉拉把一个图抠完,就上网看小说了。有时也会到群里,跟那帮亦舒的书
聊聊,她喜欢亦舒的小说,那种有着香港小资气息的文章能让她的心得到一丝丝的温暖。她已经买了很多亦舒的书了,那些小说被她放在枕畔,陪着她度过每一个寂寞的夜。
拉拉的群只有两个,一个是亦舒书
的群,一个是一个位同是做设计的朋友建的群,那个群里有几个朋友,她时常会过去打声招呼,碰到有意思的话题也会聊一聊。今天,在这个群里,有人聊起了刘墉的文章,拉拉来了兴趣,也跟着聊了几句。聊到一半,突然窜出一个人来,大批刘墉,说他的文章是小男人才写的文章,只不过是寓理于事的小学生作文罢了。那家伙叫爱上你的右手,本来是躲在一边看的。这半道杀出的程咬金,让拉拉来了斗志。她虽然不是很喜欢刘墉,但看到有人这么愤青,就十分看不惯,于是奋力反击。不过,那家伙似乎生就律师的脑袋,常常能抓住拉拉话里的漏
加以回击。拉拉理屈词穷了,只好用了最后一招:走为上,隐身了。
晚上吃饭,拉拉没什么胃口,那个爱上你的右手搅得她有些不痛快,更不痛快的是,晚上,拉拉一连做了好几个噩梦,每个梦里都有一部车子向她飞来,车灯十分耀眼,让她避无可避。惊醒后,拉拉再也不想睡了。拿了本亦舒的西欧按说看,看了一会儿也是索然无味,又拿过手机看看时间,还是晚上11点,便打了个电话给小丽,小丽是拉拉的朋友。拉拉知道这个女没过12点肯定是不会睡觉的,想来也只有找她了。
拉拉把自己的病跟小丽讲了一遍,小丽听完,笑笑说,你是不是想男人啦,找个男人陪你过马路不就没事了。拉拉咀嚼着小丽的话,想了想说,也许吧。小丽说,如果你真有兴趣,我介绍几个同事给你认识。拉拉想起妈妈手里的那堆男人照片,说不用了。可小丽来劲了,说好歹大家朋友嘛,只当朋友出来玩,玩得开心了再深入发展喽。拉拉不好意思再拒绝了,只好答应。
小丽的同事叫严武,严武是开着车来接拉拉的。小丽坐在后座,把拉拉拉进车后,指了指严武,说这是我同事,严武回过打了声招呼,跟拉拉打了个照面。严武穿了身西装,笔
,笔
的,头发也梳得纹丝不
,下巴上的胡须更是剃得光溜溜的,鼻子上架了副黑框眼镜,让拉拉仿佛看到了亦舒小说里的男主人公,拉拉盯着严武的侧脸愣了好一会儿,小丽见状,拍了下拉拉的肩膀,说你没见过帅哥啊。拉拉低声说不是的,脸却不
红了。
那一夜,拉拉过得跟亦舒小说现实版一样,有一种做梦的感觉。据小丽的介绍,严武是个富家子弟,家里开了贸公司,哥哥,姐姐都已经出国定居,他出国也是迟早的事。谈到出国,严武说得很平淡,说那只不过是换一种生活环境而已,其实生活的重点是怎么过,而不是在哪里过。这些颇富哲理的话,拉拉听得很舒服,她越来越对这个男人有好感了。在KTV唱歌的时候,严武很绅士地邀请拉拉一起对唱。严武很细心,当拉拉唱得快走调的时候,他总能适时地把她带回来。在不知不觉中,严武拉住了拉拉的手,拉拉没有拒绝,而是握得更紧。
一切似乎比亦舒的小说情节还要浪漫,拉拉在严武不断的鲜花攻势下,很快就做了严武的女朋友。跟严武在一起后,拉拉再也不用担心过马路了。严武总会四平八稳地带她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更让拉拉惊喜的是,严武竟然也喜欢亦舒和刘墉。风趣、健谈的严武,谈到亦舒,真是头头是道,拉拉一边品着咖啡,一边听着严武的话语,在微弱的灯光里,她真觉得自己已经到了一个童话的世界。
交往半年左右,经过小丽的多次提醒,拉拉终于下定决心,暗示严武,他们应该结婚了。说到结婚,严武的来年一下子阴沉得跟窗外的马路一样。他缓缓地抚摸着拉拉的手,微笑着说,拉拉,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嘛,又何必用婚姻彼此束缚呢…
拉拉从严武的怀抱里挣扎起来,看着严武那张俊美的脸,她想起了两天前给银行设计的那张海报。那张海报的画面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拉拉觉着此时的严武真像那匹狼。拉拉没等严武说完,就起身拿包走人了。
分手后,拉拉仍旧一个人过马路,在三个路口里冲锋陷阵。新年后的第一个月里,公司的生意还是很平淡,拉拉照例用上网来打发时间。
朋友建的群也有段时间没聊了,那个爱上你的右手的头像正亮着,一个至尊宝的头像。他今天比猴子还活跃,跟一个人聊沈从文聊得很起劲。拉拉看过过沈从文的《边城》,对沈从文还是知道一些的。爱上你的右手似乎对沈从文知之甚详,将沈从文的几部作品从深到浅地分析了一遍,说得在线的很多朋友都发出了大拇指的表情。拉拉也忍不住发了一个。爱上你的右手紧跟在拉拉的后面回了声谢谢,还加了个灿烂的笑脸表情。拉拉看着那个可爱的笑脸,心情也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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