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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来得快,去得快
 “之前的事,你做得不错。”啊,正是她了。能潜进二条院,还能于无人发觉的境地中在久方的弓上迅速做下手脚。我捧起泉的脸道出称赞。

 接着吐出一口气,将她脸上的刘海吹散,她是个孩子,她眼中当然也应该噙着孩子才会有的神色。小女孩就算杀人无数,在受到褒奖后也依然是会欣喜的。

 “我暂时还没什么事,你可以先回播磨了。”只是月光没有照进泉的眼睛里,抑或是被她纤长的睫挡住了。

 她那没有浮现出光泽的瞳孔就像一泓暗夜里的深泉,但我给她起这个名字时,映入我视野里的却是她双亲的身体血如泉涌的景象。

 “殿下,让小人留在您身边吧。”泉低声说着。她一刻不松地抓着我的带,随后又伸出手,只见那张开的掌中还躺了一枚玻璃珠子。泉的手举得很高,月光也就轻而易举地落在她手中的玻璃球上,我拿起这青色的珠子端详一阵。稍待片刻,复有物件滚落到榻榻米上的声音传入耳际。我知道阿照是喜欢我的,从一开始就知道。

 如果没有十二年前的那场相遇,没有在那之后的步步为营,我正经历的生活可能不会是现下这般,我的人生或许会步入其他轨迹,但是她选择了那条最危险的路。

 她义无反顾地跳入陷阱,我本可以赐予她死亡的解,可我还是没有那样做。“你长得还真像以前的她。”再过一阵就该接拂晓,在这依然看不清人脸的‮夜午‬里,泉额前的刘海再度散落下来。我已经不需要亲眼去见证了,她的脸早已深深刻在了我脑海里。

 正是如此,我才想让她见识我脑海中的另一番天地,我要让她自愿踏上晦暗至极的黄泉路,我要粉碎掉她心中不该存在的希望。

 她会来自己真正的结局。这是阿照的结局,也是这个国家所有武士的结局。***自姬路一别已十余载。奈因无以率尔相见,唯托赖和歌书信晓示吾心。

 尔为大业竭尽心力,吾等亦不敢懈弛,乃枕戈待旦…兹西国渐次翕然,可叹不能直指洛中贼子规复吾王天权…尔可有良策以恃大义名分,或则饵敌至其板,云云。真是个啰唆的男人。

 我将父亲发给我的密函丢进桌旁的火炉里,望着被火焰逐渐没的信纸,我脑中也涌现出一丝尚未被烧作焦炭的记忆。我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出身下民,无以摆籍,只能作些卑不足道的生计,但他那对经商的双亲却夙夜匪懈,年纪轻轻便在这商人地位低如泥的世中闯出一番事业。

 父亲于东海道出生成长,自小就随双亲四处游历,奔波于海上,他去过琉球与朝鲜,甚至远赴大陆,纵使其出身卑微,仍抱有异乎常人的学问见识。父亲这样的人及他身后的家族,一定能在这下克上的世中混得风生水起吧…旁人都如此这般地认为。

 然而贫民终究是贫民,又有什么资格同上层叫板?一心只想着扩张领土、好战且贪婪的武士,屡屡向下民伸出魔爪。

 阶级的倾轧,武力的盘剥,直教人不过气。吾国不过粟散边地,地瘠民贫。此等末法浊世,人心早不似从前,武士之心亦然。坂东武门将那抚民的仁政弃如敝履,竟不惜为些许白镪大张挞伐,如讨伐海寇一般扫商船。

 而那些一度为其掠夺践踏,终招致家破人亡者当然想过反抗,但当父亲双亲的尸体被水冲上相模海滩,望着船只残骸的他却什么也不敢想。

 他侥幸活了下来,又只身逃出相州,一直逃到遥远的西国,这一路的劳苦奔波令他中的痛苦愈演愈烈,他深知自己无力反抗武士,遂决定用死亡来埋葬一切,在身陷浑浊的绝望之前,父亲遇到了一位年轻女子。

 那一天是我生命的开始,也是父亲遗恨的终结,他没有一忘记迁灭家族的凶手,他心中的复仇之火浑如我桌旁这簇矜牙舞爪的烈焰。

 他要向相州武门复仇,要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他要看着曾迫害自己的北条家像自己的家族一般土崩瓦解。躺在炉中的密函被烧了个干干净净,眼下已没有人能分辨出那摊灰烬的本来面貌。

 密函是从播磨国发来的,然而我却不由得忆起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武士高不可攀,在这之上更能倒一切的是公家…很可惜,现今的公家乃是比幕府还要俯仰随人的玩意儿。

 若不是卖力求取大义名分、尽心博得万民首肯的大纳言今川纯信,陡然决定在中兴建宫殿,复为宫中祭典持忙碌,谁又能想起那积贫积弱的皇室公家呢?

 城中新栽的梨树难得开了第一遭,原先这里尚且遍植樱木。我在村雨城一住就是八年,每逢春天,总要容忍漫天的花瓣似海般席卷庭院。

 在我看来,零落的粉红庸俗浮,终于有一,我再也无法经受被樱花飞屑扑满衣袖的季节,遂打发匠人将樱连同那有着一样颜色的桃树一并砍了去,但这空虚的城池总该有些什么植被装点。

 “那便种些梨木吧。”本来我应仔细斟酌,虽说我大约不会再于此处稽留太久。然土岐晴孝甫一开口征求我的意见,我便将心中所想之物口而出。我喜欢梨花吗?或许是因为梨花纷落时。

 那白色花瓣铺满庭院的模样仿若雪霁降临。我母亲一定是喜欢雪的,不然也不会用“雪华”二字为我取名了。

 今我恰好穿了件卯花外褂,故而结束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散步返回城中时,且并未注意到自己肩头粘着的梨花瓣,这时我本不该待在这里。

 或该同有幸参内者坐于牛车之中,驶过中御门大路,远远望一眼法皇院上的御院,那位长命的法皇院上,如今该是什么岁数了呢?似乎是正值八十岁吧。要在这人人自危的时代安身立命,委实相当辛苦,只是若非曾献出自己的至亲至爱,是不是就不能苟活至今了呢?

 在土岐晴孝又属意我与他一同赶赴京都时,我头一回提出了拒绝。“与北条家的那位夫人发生了那样的争执,你会这样选择也在所难免。

 那你便留在这里吧,虽然之前那件事有传出些风言风语,但相模守与其他大人在明面上还是不敢对我怎样的。”早些时候。

 在祝贺今川纯信叙任内大臣的新年宴飨上,我曾与她的子在二条院邸发生了些口角。这四年间,她一有机会便要来村雨城与我幽会,到最近一年内,她甚至在大白天里也要见我,她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们之间的好不过短短几时。

 而她最后一次离去时,我特地在她的衣服藏了张写着和歌的短册…那还是我在去年乞巧节时写下的。魂枯魄灭难长久,却盼情深赴永劫。也是时候了。恐怕那个叫葛夏的女人早已看透自己“丈夫”的暮翠朝红之举。

 我把那张写着情诗的纸条进她的袖子里,待她回到信州与子团聚,葛夏一定会在替她整理衣物时发现这个所谓的证据。“村雨夫人,我有些话要与您谈谈,不知您能否行个方便?”葛夏的情报来源比我想得更为缜密。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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