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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艾西躺在庥上
 但接生大夫从母亲产道中拽出来的,偏偏是一个残次品。“我的家乡里传说,小时候体弱多病的孩子,长大后反而会长寿,因为他们早早就把一辈子的病都生完了。”

 艾西拉着他的手,像牵手结伴而行的孩子那样轻轻摇晃“那些长寿的人都说自己小时候经常生病,还有你,因为你从前患过病,所以现在就成为了厉害的骑士。”他们经过教堂。

 夜下的教堂剥去了某层圣洁的面纱,沉寂在黑暗里,如整座沉寂在夜晚中的城市。没有光亮的地方,建筑物此毫无区分,一样的灰暗,满布伤痕般的阴影。希欧多尔望向教堂顶端圣的纹样。艾西也跟着望过去,她想他也许是想起了教义,又也许是想起了教皇,她握着骑士的手,轻声说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就算是神,也会原谅你的。”

 如果那个神明事理的话,她在心里补充。***他们回到旅馆,住在一个房间中。城中人多眼杂,连影骑士中都混着叛徒,何况他处,希欧多尔不敢让艾西离开自己的视线太久。旅馆只有窄窄的木板,好在只要加钱就能在房间里多放置一张,他们躺在各自的上,而买回的魔药搁在他们之间的小桌上。

 窗外树影摇曳,月光宁静。这个夜晚印记却没有发作,在效力消退后,它发作的频率也一同降低了。希欧多尔等到月上中天,艾西已在他身畔沉沉睡去,她侧卧入睡,脸庞面朝他的方向,沉睡的脸显得安详且无害。

 骑士静静望着她的脸,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他于是也闭上眼睛,在女人浅浅的呼吸声中,久违地睡了一个安宁且无梦的觉。出之时,他也随之一同醒来,作息烙印般烙在身体里。

 艾西自然还在睡梦中,从窗口爬上来的晨光照亮她睡眠中的脸,仿若暖的油画笔触涂上她的脸颊,涂亮她的鼻梁,涂红她的嘴。希欧多尔站在她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触碰她的脸。

 他的手指落在艾西的眉间,慢慢抚过眉毛,她一点都没有觉察,身体随着呼吸平缓地起伏,任由指尖从眉梢滑落脸颊,来到边。

 骑士在这一刻所见到的美丽不是光之下的肥皂泡那样光溢彩又脆弱至极的事物,它像那光本身,寻常得仿佛理所当然,是田野里一丛丛盛开的小小白色花朵,并不珍贵,并不起眼。

 但每一年的春天它都如约绽放。希欧多尔的目光停留在她的瓣上,透过朦胧的薄雾,窗外传来清晨的鸟鸣,他在这时想起教皇。

 他想,那位冕下每晨起时都能看见这张面孔,每个夜里,教皇拥着这具身躯入睡。所以那位难驯的圣子殿下甘愿留在神殿,他自愿低下头颅,被套上枷锁。

 人们称教皇为冕下,因为他是唯一有资格站在尊神面前的人,因为朝圣者渴望目睹他的身姿,如渴望目睹神光的降临。

 希欧多尔在此时,才切实尝到那毒药一般苦涩的嫉妒,他们暂时留在城中。艾西知道自己就是在参加婚礼的路上坠下悬崖,结果导致了失忆。再过几天就是婚礼,她妈妈多半也被邀请在列,正在参加婚礼的路上。婚礼就在她的镇上举办。

 但教廷的人一定也在。现在回家去可以见到玛丽和妈妈,但也得面对教廷。艾西想了想,还是决定等过完婚礼再说。起码确定印记彻底消失、不再发作。

 艾西用染剂和梳子,一点点将他的头发染成灰褐色,发丝原本的银白光泽被更深的色彩盖住,镜子里的人还是原来那张脸,却仿佛变了一个人。

 空气里弥漫着魔药的苦味,艾西打开窗户散气,不知怎么她还记得骑士不喜欢太浓的气味这件事。街道的喧哗声从外面传来,太阳正好的晴天,每家每户的招牌被擦得干干净净。

 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不宽的街道上行人和车过了又过。艾西站在窗边看,苦涩的药味被吹走,鼻尖是春日的花香混着尘土气。

 ***希欧多尔和她一同去街上采购必要的物品。骑士身携巨款,但对商品的价格几乎毫无常识。显然是养尊处优的贵族才有的毛病,把寻常的盐和东方来的香料的价格混为一谈。

 而且不觉得一张毡卖五个银币有哪里不对。希欧多尔带着一羊皮袋的金币,当他打开钱袋时,从里面泻出来的金色把整条街的目光都引了过来。像他这种人,独自带着一口袋金币招摇过市,就是把“冤大头”三个字写在头顶。

 哪怕他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也阻碍不了商贩们的热情,他很快成为了整条街上最受的人,每个小摊前都有老板伸出手来抓他的胳膊和斗篷,店员从店铺里跑出来招揽他。希欧多尔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对敌人自可以不假辞

 但对民众不该如此,他陷在人群的包围里,茫然无措,头一次像是被群狼围攻的羔羊,而不是孤身杀入羊群的猛兽。艾西不得不拿过他手中的钱袋,放进自己怀里,以此宣布自己才是掌握了经济权的那个人。大家看她的眼光就跟看仇人似的。

 她抱着一口袋的金币,却还在斤斤计较地砍价。店员小声嘀咕,说吝啬的女人都找不到好夫婿。

 希欧多尔的目光看来,店员为没由来的寒气噤了声,仿佛喉咙被什么冰冷的东西刺痛,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价格。艾西盯着他磨磨蹭蹭地找完钱才罢休。

 晚餐是在城里最受好评的餐馆,有香煎的鸭,烤好的小羊排。当季的水果是草莓和桑葚,加在馅饼的内陷里。艾西吃得很

 希欧多尔坐在她对面,脊背笔,姿态得体,食物被送入口中嘴嚼,握餐刀的手如同在展示艺术品,只有偶尔几声刀具和餐盘撞击的响动。

 他就以这样优雅的姿态,迅速且无声地吃掉了分量惊人的食物…但没去动甜点。艾西一直盯着他看。“怎么了?”希欧多尔看向她。“没什么。”艾西摇头,低头,继续用叉子戳餐盘里剩下的豆子送进嘴里。

 回旅馆的路上经过了书店,艾西拉着骑士进去看看。这间开在路边的面积狭窄的书店就要打烊,借着门口挂着的一盏光线昏暗的油灯,艾西从挤满书架的书里挑了两本名字看起来很有趣的。

 她翻开看了看,却忽然发觉对这故事存有印象,她读过它,在某个地方,在她已经记不起的时刻。

 像往空的山谷里扔了一颗石头,听见石头落地的回声在里回响,于是显得里面更为空岑寂,她匆忙把书合上,又回了书架里。

 “不买吗?”希欧多尔问。“不,不用了。”她拉着骑士走出书店,夜晚的冷空气拂面而来,吹散了书页堆迭的陈旧气。回到旅馆,他们沐过浴,只要给足够的小费,旅馆店员很乐意帮忙烧水并运到楼上的房间来。

 魔药染剂一遇到热水就会失效,浅褐色消融不见,漉的银白色发梢。希欧多尔换上亚麻的布睡衣,发垂下,身上带着肥皂气味。

 那属于普通人的、亲切又干净的气息像软化剂,将坚硬的铠甲和满身的霜雪统统融化,出属于人类的,柔软的部分,在干净的肥皂香气里,艾西躺在上,一闭上眼。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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