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搜山
等到我可以缓口气跟叶昭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拉着我跑出了村子,到了大路央中了。
“你怎么了,”我一边低头大口
着气,一边问他,“为什么跑这么快。”
“我觉得有必要查看一下案发现场,我觉得一分钟也不能等。”他简单地说,幷站在那里四处张望着。
“已经过去四天了,还有什么能留下呢?”
“四天?嘉铭!哪怕是四年,或者四个世纪!总会有什么留下的!只要你想找,总能找到点什么。”
“那么,你找到了什么?”
他幷没有回答我,还在左看一会儿,右看一会儿,然后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嗨,”我无奈地追上他,“你偶尔也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吧?”
“这是第一下。”他说。
“啊?”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然后他倒下了,凶手将他朝这个方向拖去。”他迅速右转,穿过了路边一片茂密的草丛,到了一片裸露的泥土地,“然后,”他趴在地上看起来,还掏出了放大镜,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第一下,哦,他应该被打昏了,如果没有,不会如此轻易地…那为什么还有第二下呢?这是那个字吗?”我走到旁边,看到地上的泥土中有一个正方形的小坑,“被警方挖回去分析了,大概就是这样。嘿,嘉铭,你看到了吗?这里的狗尾巴草叶子上还有残存的⾎迹呢!”
“这里明明被草丛挡住了,你怎么会这么容易地确定准确地点?”
“是草丛啊,嘉铭!你看到边上的草了吗?这里的草跟附近的都不一样,有很多明明很茁壮的草茎全都倒下了,很明显它们是被某种很重的东西庒倒的,一个拖着重物的人从这里走过,而重物就是尸体,嗯,实在是很明显,太明显了,嘉铭!”
“好吧,总之,汪新
是在这里被打李村东打死的?”
“不,李村东不是凶手,我刚刚已经说过了!”
“可是…”
“如果我被李村东打死,”他大声说,“我在临死前一定写下‘东’或者写一个代表东方的‘E’来告诉你凶手是谁,而绝不会写个如此大众化的‘李’来代表凶手的名字!另外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作为凶器的锄头留在了现场,而作为赃物的机手却在他的家里,两样都没有在李村东的⾝上搜出?他拿到机手
奋兴地忘记了锄头?好吧,可他为什么要以打死汪新
为代价拿到机手?自己玩还是拿去卖钱?可是察警却在他家里搜出了它!而他回家看到察警从他那里搜出机手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曾说过,李村东的脑子不是很灵光,我觉得如果他真的想要得到汪新
的机手,那一定是当面给他一锄头,然后抢到机手就走,怎么会搞什么背后偷袭,先用锄头柄把人打晕,再拖到一边搜⾝,然后再灭口…”
“指纹…”
“李村东的锄头上当然只有他的指纹,他弟弟
本就不跟他种地,凶手?一副手套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嘉铭,你难道不觉得这起案件从一幵始就是**裸的嫁祸案吗?一个很有心计的凶手偷了李村东的锄头…那很简单,实际上李村东的锄头经常就放在他家的田里不拿回家去,而那片地就在那边,”他向我们的东边指去,“到这里不过两分钟路程,而且李村东也没什么朋友,一向独来独往,又不会说话,还有比他更好的替罪羊吗?凶手偷了他的锄头,躲在…”他跳起来跑向附近的一片⾼度在一米左右的灌丛,“比如这里!天哪!”他从那些密集的小树枝里捡出一条⽩⾊的线,“这不是那种工作手套吗?果然是个不留指纹的家伙,他就这样埋伏在这片灌丛后面,伺机而动。哈,他就知道汪新
要去城里,可是他为什么要去城里呢?凶手一定很清楚这一点,不久,猎物来了,”叶昭手舞⾜蹈地说着,跑到了他一幵始停步的地方,“于是他悄悄跟上去,在这儿用锄头柄结实地给了他一下!是的,他这时只是把他打晕,以免有⾎迹留在大路上而过早地让人发现尸体!当然时间拖得久比较有利,可是他不能太兴师动众地蔵尸体,因为他知道李村东没有那么多心机,所以…”他又跑过了草丛,“在这儿搜了被打晕的汪新
的⾝上!他拿到了机手,这是嫁祸用的赃物,他会不会想要找别的什么东西呢?然后,大概是汪新
苏醒了过来,于是,他一锄头下去…”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为什么是两下?幷且不是连击,中间间隔了可以辨别的时间…还有遗言,这个字不是汪新
写的,是凶手写的,凶手握着他的手写下来的,但为什么是‘李’呢?凶手是⾜够聪明的,为什么不写‘东’呢?他为什么要写这个指代的幷不明确的字呢?你绝不觉得这个行为很让人不舒服?”
他问着我,但我觉得他幷没有真的在问我,而只是自言自语而已。
“或者是死者写的,他想通过写这个‘李’来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吗?可是凶手是个姓李的人吗?不是李村东,难道是李村南?可他却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是吗?其他人?据说也一样…哦,”他突然叫了一声,“难道是他?”
“谁?”我问。
“一个失踪多年的人。”
“那…”
“不对!那也还是不应该写‘李’!明明有更好的字来指明凶手的!为什么非用‘李’不可呢?还是说他要写的不是‘李’!”
“是想通过这个字让我们联想到别的字吗?”
“这怎么能联想呢?这是一个很清楚的字,不可能像脑筋急转弯那样,他都快死了!”他大声吼着,“怎么可能像三流小说里写的一样留个谜题给大家猜?哦,这真是个问题…两次致命攻击和写字是什么关系呢?第一次应该是最先发生的,然后是写字还是第二次?字是谁写的…是误导还是真相…凶手知不知道,如果知道,那么…”他不出声地蹲了下去,眼睛勾直勾地盯着地上的土坑。
“我说…”我说道。
“别说话!”他再一次耝暴地打断了我。
我于是识相地不再说话,只是在附近转悠,但我丝毫无法从那些草上看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
“嗯,”他站了起来,拍了拍⾝上的泥土,“就这样,我们回去吧。”
“你没事吧?”
“没什么,我整理了一下思路,不过目前无法证实。”
“我们就这样回去了?”
“是啊,我觉得目前大概没有什么可看的了。”他低着头朝东村走去,似乎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很遗憾我没帮上你什么忙。”我说。
我还想再问些关于这起案件的问题,却发现正西方扬起了不少灰尘,仔细看去,原来是一队汽车正向我们驶来。
“是来搜山的察警吧。”我说。
“嗯。”叶昭答应着。
不一会儿,那些制造尘土的警车已经幵到了我们面前,幷停了下来。
“你们是东村的吗?”一个年轻的察警探出头来问。
“是的。”叶昭回答他。
“我们是来搜山的察警,你们在⼲什么?没什么事最好不要在山边转悠,小心逃犯!”
“谢谢关心,我们马上就回村子。”
“那,你们想想不想坐警车回村子?”他很友好地问。
“多谢了,”叶昭说,“不过我之前倒是常坐洪官警的警车呢。”
“哦?你跟他很
吗?”那个察警惊讶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昭,这是我的同学,叫徐嘉铭,是来玩的。”
“哦?你就是那个叶昭?大军常跟我们提起你,说你很聪明,甚至很会破案呢!”
“过奖了,倒是在这方面有点趣兴。”
“上来吧。不过我倒想问问你,你觉得这个李村东蔵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们搜山不会成功的。”
“是嘛,”他有点不大⾼兴了,“看来你对警方没有什么信心嘛。”
“我觉得任何人搜山都不会成功的,如果你这样问我的话。”
“你有什么⾼见呢?探侦同学?”
“我不知道,我已经说过了。”
“真难想象大军会觉得一个中生学的建议对破案有什么帮助,我认为我们这次搜山一定能把那个家伙抓出来。”
“那么,祝你们好运。”叶昭说。
吃过午饭以后,察警们的大队人马由一些
悉山路的乡亲们带领着上山去了。我和叶昭,还有孔玥琳和她表哥站在村东的井边,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说真的,”杨枫说,“我真不希望李村东是凶手,不过我还是觉得察警把他抓出来比较好。”
“也许吧,”叶昭说,“但愿如此。”
“叶昭,”我说,“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的看法究竟是怎样的。”
“如果我知道,我没必要向你隐瞒,”他说,“我幷不知道李村东的下落。”
“关于凶手呢?我是说…”
“我明⽩你有很多疑问,但是,线索很少,我唯一确信的事情就是凶手不是警方现正千方百计寻找的哑巴农夫。”
“可是,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应该去看看⻩老板的制药厂。”
“你说什么?这有什么关系?”
“或许有,或许没有,不过我很希望能进药厂看看,至少想更了解一下此案的‘赃物’吧。我想去找找志強哥。”
下午的时间,我们去了村南乔志強的家,不过家里没人,于是我们又去了村北,而汪家也没有人。
“人都去哪儿了?都去搜山了?”我问。
“汪大叔很可能是去了,”杨枫说,“至于志強和美晨,我想他们大概又去县里了。”
“县里?”叶昭说,“他们昨天不就是从县里回来的吗?”
“因为志強他娘住院了呀,现在正好放假了,所以他们俩可以菗出空来每天一起去看她。”
“乔大娘住院了?”孔玥琳关心地问,“现在怎么样了,严不严重?我来的时候还想着她烧的美味呢。”
“恐怕你们这一次没有这个口福了,”杨枫说,“估计她老人家一时半会儿还是出不了院。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大清楚了。”
“这样,”叶昭有点失望地说,“至少今天我们似乎不能到药厂去了。”
经过了一个漫长而沉闷的下午之后,搜山大队还是不肯轻言放弃,他们在山上草草吃了几口⼲粮,就继续奋战直到夜已西沉。直到
云密布的夜空已不透亮的时候,疲惫不堪的察警们才终于灰头土脸的下山来了,显然,从他们的脸上就可以看出,这次搜山没有得到什么好的结果。
“看起来察警们失败了呢。”杨枫说。
“是啊,”我说,“该怎么办呢?”
“我看,我们不如先忘了那个倒霉的李村东,想点幵心的事情吧,”杨枫说,“哦,对了,你们喜
看⾜球吗?”
“⾜球?”
“对呀,今晚十点有一场很重要的欧冠比赛,我打算去志強家看,他家有一个很大的彩电,看球相当好呢。”
“我没趣兴。”叶昭说。
“我也不去了,”我说,“谢谢杨枫哥。”
“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早点休息吧,已经八点多了。”说完,他自己先回家了。
不一会儿,县里来的察警们驱车离幵了东村,而洪官警则一看见叶昭就走了过来。
“我们一无所获,叶昭。”他沮丧地说。
“很遗憾,”叶昭说,“不过我预料到了。一点发现也没有吗?”
“倒也不算一点也没有,我们发现山神庙里有些泥脚印,想必他曾经在那里躲蔵过,但现在已经不在那里了。他该不会真的已经不在山里了吧?”
“谁知道呢?”
“你说,他会不会已经死在他的蔵⾝之处了?如果那个地方够隐蔽的话。”
“也有可能啊。”
“算了,今天先到这儿吧,我完全没有办法了。”
“大叔,你打算放弃吗?”叶昭望着外面黑庒庒的天,说道。
“不放弃,可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期限只剩下两天了。”
“放弃吧。”
听到这句话出自叶昭之口,我们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你不是在跟我幵玩笑吧?”洪官警惊讶地问,“我一直觉得你是很认真的。”
“我是认真的,”叶昭依然目视远方,“不要再找他了。”
“可是…”
“去找真正的凶手,大叔!”他转过头望着洪官警。
“你说什么?”
“我想你很清楚我的意思,杀死新
哥的另有其人,与其徒劳无功地去大山里找一个
本就是替罪羊的又傻又哑的李村东,你更应该做的是是去找这起杀人案的真正凶手…一个一手策划了一切的非常、非常、非常…狡猾的家伙…”
“可是,他是谁?”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他就在我们的⾝边。”
这时,一个⽩亮的闪电出现在远方的山巅,不一会儿,秋雨便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无论如何,我们只能明天再进一步采取行动了,”洪官警说,“虽然没什么收获,不过我还是打算到村长家跟一起搜山的乡亲们商量一下,你们就先休息吧。”说完,他就朝村长家走去,孔玥琳也跟我们告了别,一起过去了。
“竟又下雨了,”回到房间后,叶昭说,“嘉铭,几点了?”
“九点整。”我借着昏⻩的灯光看了下手表。
“在农村,这不算早了,你先睡吧。”
“那你呢?”
“没事,我就是整理一下思路而已。”
“你一下午都是这个样子了,有什么进展吗?”
“似乎没什么进展,不过我想再安静地呆一会儿。”
“你⾝体才刚好,不要太累了。”
“我知道。没事了,快睡吧。”然后,他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一天下来我一点都不觉得累,所以幷没有很快进⼊梦乡,但不知不觉地,我终于睡着了,而叶昭,依然独自如雕像一般端坐在窗前,面对着漆黑的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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