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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但失败了姜晏
 宿成玉踏进清远侯府时,抬头看了看夜空的月亮,正是中秋佳节,明月皎皎如玉盘,只可惜遮掩于裙带般的云彩间。

 他进了侯府的大门,浓烈得让人作呕的血腥气立即扑面而来。满耳充哭号求饶,目之所见,也都是倒卧的残肢断骸。携刀兵卫进进出出,将崩溃尖叫的妾孩童从厢房里拖出来。

 丢在前庭。至于男丁,遇见便斩杀,鲜血溅满窗棂帷帐。庭院的青石板变得黏腻,踩上去有种骨悚然的恶心感。

 宿成玉皱了皱眉,恰巧一美妇人仆倒庭中,钗环歪斜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成玉!成玉啊…你不能这么对你的外舅!他、他只是选错了边。

 只是选错了边啊!看在晏晏的份儿上,你看在晏晏和你女儿的份儿上,放过他啊!”妇人不顾地上横倒的尸体,用力揪住宿成玉的袍摆,她的手染满了血:“成玉,你与晏晏新婚不过一年…”早有兵卫过来,捏住她的脚往后拖。

 宿成玉弯,拽住自己的袍摆,淡淡道:“清远侯协助太子谋反未果,如今已是伏诛了。谋逆之罪祸及三族,侯夫人与其担心别人,不如多想想自己。”

 妇人终是松了手,她跌进死人堆里,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这皎洁如月的青年,迸发怨毒的嘶嚎。

 “宿成玉!宿成玉啊!你如何能将自己剥得干干净净,如何能害我侯府!且看着。今清远侯府,就是你明下场!你这吃里扒外的狗!

 早该知道你和三皇子一路,定是你卖了我夫,帮着那虎狼之人登基上位…”叫骂声中,长刀落下,妇人头颅滚在血泊里,再也没有声音。宿成玉静静站着。月白色的袍角随风而动。

 他环视整个庭院,没能找见熟悉的面孔:“晏…姜晏呢?”旁边的武官察言观,小心禀告道:“我们搜完了整个侯府,尚未寻见姜晏母女二人。可能是逃出去了。要…继续找么?”短暂的沉默过后,宿成玉吐出轻浅话语。

 “找。”跑,快跑!跑得再快些!年轻的女子紧紧搂着怀里的婴儿,发疯般地奔逃在寂静的巷道里。

 她的头发蓬披散着。鲜的衣裙早已破碎凌乱,脚上的绣鞋不知丢到了哪里,只剩一双染着泥的赤足,毫无顾忌地踩踏着尖锐的石子与尘沙。月柔媚地铺洒人间,照亮她前行的路。

 “呜…”襁褓里的婴孩似是不舒服,挣扎着即将醒来。女子掩住襁褓,嗓音嘶哑而颤抖:“阿桃不哭…阿桃再睡会儿…别让人听见…”

 她拐过破旧巷道,跌跌撞撞地跑进一处荒僻空地。这里杂草丛生,不见人烟,仅有一座四人高的歪斜土堡。

 夜风习习,吹动底部生锈铁门,吱吱嘎嘎的响声不绝于耳。年轻女子没有犹豫,抱着婴孩弯钻进土堡,顺便关紧铁门。门关了。

 便只能看见无边无际的黑,她靠着墙滑坐在地,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弓起身子终于发出呜咽咽的哭泣。“阿娘…三姐…”末了。又咬紧牙关,念出那充满血腥气的名字。

 “宿、成、玉。”宿成玉是她的夫郎,而她,是清远侯府的五小姐,姜晏。一年前,二人成婚,育有一女。孩子刚满月,恰逢中秋,姜晏回侯府小聚。宿成玉有事耽搁,迟迟不至,清远侯也进宫议事未归。

 姜晏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屠门之兵。朝堂的争斗,姜晏并不是很清楚。侯府被包围之时,府内一片混乱,三姐将她推出后门,要她逃远些。于是姜晏拼命地逃,逃了半个洛城,躲进这破旧的土堡。

 三姐临别时的话,反复萦绕耳边。宿成玉是三皇子的人!五娘,你被骗了。我们全家都被骗了…他明面上与你结亲,投靠太子。

 其实是为了做三皇子的暗线,窃取侯府机密…如今太子倒了。我们都要死,他却不必受牵连。快逃吧!

 五娘,这天下已然是三皇子的了。宿成玉想做功臣,为了不给自己留污点,定要亲自屠这清远侯府,亲手弑杀女…当朝律令,谋逆者当诛,祸连三族。男皆杀,女充,这一晚,太子死了。清远侯也死了。

 宫中出了大事,清远侯府转瞬获罪。姜晏本不必死,但宿成玉要让她死。用她和女儿的尸骨,铺就前行的大道。土堡内寒冷刺骨。姜晏蜷缩在墙边,脚趾冻得麻木,她轻轻拍着襁褓,没多久。

 忽听得外面马蹄声一片。其间夹杂着刀剑摩擦铠甲的声音。姜晏的血,一点点的冷下去,她紧紧盯着生锈的铁门。锁已经扣上,但如果强行撞击,还是能破开。咔哒。

 有人推了推门,那声响仿佛一串爆竹,炸得姜晏脑子生疼,然而她没等到撞击的动静。外面的兵卒显然已经包围了土堡,马儿不耐烦地嘶鸣着。门外的人沉默片刻,唤道:“姜晏。”其声若琴弦低

 姜晏脸的,摸了一把,才发现满脸都是水,她掀开襁褓的布,试图在黑暗中看清女儿的容颜,但失败了。

 “姜晏,你出来罢。”宿成玉站在土堡前,语气含着一点旧的温和“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出来,”姜晏用力咬紧牙齿,强迫自己不哭出声,她尝到了血腥气。大概是颊被咬破。

 “姜晏。”宿成玉按住锈迹斑斑的铁门,黑沉的眸子没有光“别闹脾气了。”临近的武官表情搐一瞬,继而恢复平静。

 宿成玉曾是名冠洛的才子,而清远侯府的姜五娘娇惯得很,婚前婚后都常常使子,折腾宿成玉冬天凿冰钓鱼,夏天登山采花。二人的相处之道,常常被高门世家引为笑谈。笑过了。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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