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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站在这里
 如此阵仗,无人不震惊,一时间朝廷人心惶惶,众臣猜测太子地位牢固,应能顺利登临帝位。

 姜晏挑着日子去宿宅,给宿成玉送了块山郡的城墙砖。出来时心情本来好,结果突然遇上全城戒严,街上全是被坚执锐的士兵,她回不了家,险些被困在半路,好在遇上沉知婴。沉知婴将姜晏拽进家宅,捂住她的嘴,低声道。

 “三皇子反了。”***姜晏这一天情绪属实大起大落,她进宿宅,见到形销骨立的宿成玉,递给他污迹斑斑的旧墙砖。无需多少言语刺,宿成玉便彻底失了魂,紧紧攥着这块破砖倚靠在石榴树下。

 “姜晏。”冰天雪地间。他的眼角堆积着不正常的嫣红,瞳孔空一片“姜晏,你何时开始恨我,何时决意报复我至此境地?”姜晏望着宿成玉。

 曾经心爱的少年郎仿佛被掉了脊骨,变成残破空虚的躯壳,他佝偻着肩膀,脊背靠着糙的树皮,面容掩盖于枯枝败叶里。“自长安归洛途中,我便彻底清醒,杀你而后快。”她本不必回答这个问题。

 纵使宿成玉头脑昏聩意气皆失,也能追溯过往,推断情变时间,厘清所有怪异因由,他该问的,理应是姜晏为何提前知晓了他的谋划。刚及笄的少女哪里来的能力手段,堪破这多年的骗局。

 可是宿成玉没有再问,他扯着嘴角,平静地出个不像笑的笑容。瞧着很是诡异,如同不通人事的兽类模仿人类的表情。姜晏转身离开,于萧瑟风声中捕捉到宿成玉轻微的呼唤。“…晏晏…我做了很长的噩梦…”

 她没有顿足,也未曾回头。站在石榴树下的人久久未动,身形被舞动的枝条遮掩着。纠着。逐渐融化为一体,无法分割。***刺完宿成玉,姜晏路上便遭遇了戒严封城。

 到处都是北军的士兵,携带的刀刃亮着刺眼的寒光,此时全城行,百姓不得外出。姜晏车舆难行,一时无从躲避,幸好遇上了沉知婴。沉知婴带她回到临近的家宅。

 “三皇子反了。”他眉头紧皱,忧虑地盯着姜晏“阿兄尚在宫中,如今宫门封锁,不得进出。”今无朝议,闻阙早晨进宫面圣,是为请安,顺便处理政事。天子最近一直绵病榻,沉知婴以为闻阙待不了多久就能出来。

 怎料突生变故。三皇子的谋反过于猝不及防,按着沉家打探到的消息,司晨夜里便开始行动,麾下人马替换了宫城数条要道守卫,若不是羽林卫内部情势复杂冲突四起,这会儿早就该宫了。

 姜晏听完这段话,不免神思恍惚。前世的司晨,直到两年后的中秋夜才会彻底谋反,彼时燕平王已逝,魏安平被枭首,闻阙也早已埋于黄土。

 而现在,燕平王尚未动作,魏安平在边关镇守一方,落到绝境的司晨无法挑剔天时地利,率先对天子挑亮刀刃。

 “太子也在宫中,如今情势不明,不晓得阿兄是否安全。”沉知婴焦虑得咬手指“我就怕他做傻事,像那些顽固老头儿似的只想着护驾呀维持正统,结果断送性命…”姜晏握住沉知婴被啃得血的指尖。

 “他不是那样的人。”她说完,又有些不确定,眼前晃过前世闻阙坠落的景象“你别急,再让家里打问打问,我也想想办法。”可是想什么办法呢?

 姜晏按着痛的太阳,过了一会儿,问:“外面戒严的兵卫,瞧着像是归谁管辖?秦知意?”沉知婴赶紧派人去问。

 得来的答案,并非卫将军秦知意,是另一位姓陈的将军,提拔上任未满一月。姓陈,姓陈…姜晏绞尽脑汁翻寻记忆,猛然灵光乍现:是奚太尉的旧部!

 她在闻阙案头的卷宗里看到过!也就是说,如今把控都城的,是陵公主!“闻子鸠应当无事。”姜晏呼了一口气,她猜测宫中陵在和司晨僵持“我们再等等,现在不能外出走动,白白添乱。”

 虽如此说,姜晏自己也放不下心。太子…太子怎样了呢?如果太子被杀,姜氏将如何?司晨宫必然要清除太子势力。

 他有没有对姜氏下手?姜荣昌现在在哪里?是否带兵护卫太子?如果与陵公主的部下起了冲突,又会怎样?无法推断,无法推断。空气紧绷着。

 进肺里的冷风灌着铁锈味儿。姜晏耳朵里惶惶咚咚的,眼前所见皆是破碎记忆。一时看到闻阙如飞鸟坠下,一时又是侯府满地鲜血。

 沉家离早桂街有段距离,并不清楚清远侯府的情况。多年远离朝堂漩涡,如今就算想托人打问紧要消息,也不得门路。“晏晏…”沉知婴拥住姜晏,反复亲吻她冰凉的面颊。

 他说不出安慰的话语,此刻他们都不需要安慰。无力感侵袭着沉知婴的身体,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后悔,后悔自己拘泥家宅不问政事,手里毫无权力。哪怕当个巡城的兵卫也好。哪怕是个守城门的小卒呢?只能等待,只能旁观的感觉太差劲了。头升高,正午时分,叶椿携满身血腥气翻进沉宅院墙。找见姜晏时,他总算放松精神。

 “原来娘子在这里。”叶椿从怀里摸出一枚金玉发簪,小心递给姜晏“这是大人托我送的东西。”

 发簪顶端攒着晶莹莲花苞,细细嗅闻,还能辨认出一丝淡淡的茶香。姜晏认得,这是陵头上的饰物。由闻阙转,意味着…他在报平安。***

 落着厚厚帏帐的寝宫密不透风,缭绕的熏香几乎化作沉甸甸的云烟,挨挨挤挤地堆在前脚下。半垂的绫罗掩盖了榻间的身影,唯独一只枯瘦的手臂悬在边沿。

 皮贴着骨,筋脉虬结,手指弯曲震颤。闻阙就守在前,沉默地盯着那只手。看虎口与指腹泛黄的茧,青白无光泽的指甲。

 大熹的帝王早已显出油尽灯枯的迹象,如今不过是苦苦挣扎,不肯认命罢了。命数将尽,头脑自然愈发昏聩,对神灵的依赖疯狂滋长。

 所以才变得惊惶疑虑,夜夜难眠,所以才催着闻阙与程无荣去俞县设坛祭祀,重铸金乌塔。所以,才急急下诏杀黄宸,逐司晨。闻阙微微叹了口气。

 寝宫内没有多余的宫侍,没有嘈杂的惊叫和脚步声,他站在这里,只能听到天子撕扯般的呼吸声,以及殿外隐隐约约的刀剑击鸣。

 “我预料过会有这么一天,但它来得还是太快了。”争夺帝位必有死斗,闻阙不爱走险棋,本想把这件事安排得妥之又妥。让太子、三皇子与燕平王鹬蚌相争,最终陵公主名正言顺收揽一切。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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