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怒不能平
“别费力气了。”陌子归稳住他的手,兀自笑起来,映着窗外的火光,那笑声里多了几分释然。笑罢,他只拿过后荼的酒,自顾喝起来。
“你也来一口?”酒壶上红晃的光线一闪,陌子归将它抛回给后荼。后荼接住,却半晌地愣着。哽咽不能言语。“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到我身边来的?”陌子归问。
“记得…”后荼努力
咽数次,才敢抬头看他“君上从一众陪读之中选了我…臣下一直想问,为什么。”
陌子归似乎有些惊讶,倏地瞪大了眼,转而笑起来回道:“我看见你为了保护一个小仙,与人打斗,虽然被打得满地找牙…”他
不住大笑,眼中的漆黑夜瞳,星星火光闪烁。后荼也笑起来。
有些窘迫道:“原来是君上让人来解围的。”“可是往后每一次被父君责罚,都是你来解围替我,还总是替我受罚。”幽幽一叹,陌子归闷下一口烈酒,霎时冲得他眼眶泛起红漪。“可我始终没有问过你一句,你愿意吗?”
“君上…”后荼怔忡,
齿翕动之间只能看着陌子归,他笑着回头“君臣之间,我曾经一直视其为理所应当,然而方才我觉察到,这是一种情分,不是本分。”
“是情分还是本分,后荼早已分不清楚了。能誓死追随君上,后荼早已无憾。”“果真无憾吗?”“无憾,”后荼答着。余光落在陌子归的眉眼之间。
只觉那个以往总是冷心冷肺,喜怒不形于
的天帝,脸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了几分人情暖意,会笑,会怒,会流泪,会惋惜,他也笑起来。
反问:“君上这句话,问的是自己吧?”嘴角的笑容淡了几分,转而变成一股淡然,陌子归晃了晃手里的酒壶说道:“本以为一统三界,完成了我父君无法完成之事,就是赢了跟他的较量,余生不再有憾,可是…”
“可是娘娘出现了。”后荼的话像是一把锈刀,又像是一剂解药。陌子归不答,沉默地再喝了一口手中的酒,他挣扎着起身,蹒跚行到窗边。火光映天之下,暴雨如注。像是天空中
下的万千利剑,泛着红光的幽灵之舞。
乌沉沉的风,卷着红亮亮的雨。一阵急过一阵,像无数滚动的火球。骤雨隐去了一切声响,打杀,刀剑,甚至是木材燃烧之后炸裂出的噼啪声。
他好像是被锁在了雨幕之中,十面埋伏,良久,他看着窗外的熊熊烈火,笑起来,眼睛里像是端着两碗满满的水,一不小心,便
出一些。
“对她,有憾…亦无憾。”憾,是不能相伴到老。无憾,是已经有过曾经。“君上,”后荼唤他,声音里藏着欣慰“你变了。”“哦?”陌子归回头,眼角眉梢布满柔软的笑意“变好还是变坏?”
“你变得更柔,更暖…只是,臣下亦不知这是好还是坏。”他顿了一顿,继而又道:“可是比起以前的你,臣下更喜欢现在的你。”陌子归轻哂出声,再度面向窗外,短暂沉默之后,将手里的酒抛给后荼。“点火吧。”手中柴薪被划燃,呲啦轻响,在沉沉黑夜和浓浓火光中,轻柔地跳跃。
陌子归斜倚着窗,再次坐了下去,鲜血早已淋淋漓漓地渲染了他身下的地板,他微微闭了眼,四处探入的风,暖的像是仲夏的
,又像是爱人的呼吸。柴薪划过狭小的空间,在空中停留了一瞬。
那短短的一瞬,他仿佛回到了大婚的那晚,两人脚上被系上红绳的时刻。三圈同心结,三生三世愿帝后从此结发同心。
原来这是骗人的啊…不过,幸好…这是骗人的。啪嗒轻响,柴薪落地的敲击,黑色的烟灰氤氲,中空纷扬的火星落地,像是断断续续掉下的金尘。火没有烧起来,柴薪被扑灭了。他怔忡地抬头,看向阁楼入口处…烈火之中隐隐一个消瘦的身影伫立。
“陌子归!”她泪咽如注,怒不可遏。“你这个…乌
蛋…”***“别动!”步然埋怨着。
一把将陌子归推回他身下的矮席间。真是搞不懂这个男人,腹间一箭,血失得一张脸白得像几案上的宣纸,人却还是不甚安分。这短短换药的一炷香时间里,已经契而不舍地闹了她四五次。
弱水河畔的冬日暖
从大帐的窗布探头而来,紧致密实的男
肌肤泛起
的光泽…她
了
口水。一边小心地替他上着药,一边还要不甚其烦地应付他各种小动作。
要不是看在他伤势严重,还真想放任不管。微凉的纤手轻轻掀起他
间还残留着些许血迹的纱布,饶是用了最好的仙药,那个箭伤依旧狰狞。“怎么?”陌子归一手捧起她小巧的脸,柔声问。
“嗯?”步然回过神,知道自己任何的神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便匆匆背过身去拿药,不敢看他。手上簌簌动着。嘴上依旧是敷衍:“没什么。”“你是何时知道我骗你的?”“你还好意思问!”
步然一听他提这茬就气不打一处来,嗔怪道:“我走到一半发现要变天,准备折返回去取些避雨的用具,你那些亲卫死活不让。”陌子归听了不说话,眼里闪着粼粼的光,又问道:“之前我让后荼向青帝求援。
他按兵不动,你是怎么说动他的?”步然将手里的药往他
上一摁道:“把剑驾到他脖子上,你看他动不动。”
“哈哈哈…”陌子归忽然大笑起来,步然不知所谓地看着他,片刻后他才道:“然然的行事风格倒是越来越像为夫了。”
步然一听,霎时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她想起曦古寺那一晚,依旧是后怕…若是她再晚一步,眼前这个人或许就真的是碧落黄泉。身侧的陌子归,忽然不笑了。
步然觉得
间倏然一紧,她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陌子归
热的气息氤氲在耳边,声音里带着浅浅的歉意。“让你担心了。”
“你还知道我担心?”步然一听,像是被他拨开一道淤积了泥沙的阀门。这几
以来的忧虑,惊惧和委屈奔袭而来,
得她霎时红了眼眶,怒不能平,但张口之间声音里却满是哽咽。
“你下一次,要是再这么丢下我,我…我就…”“就怎样?”“我就将你的仙身,和臭泥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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