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略微低垂了眉眼，平淡地回答，或许吧。起初意识到某件事的时候，他也想过是不是自己不知不觉地改变了。人心本就易变，他并不自诩为多么道德高尚的神仙，许多事情无法免俗，可之后静下心来细想。
他又觉得自己从一而终，从来没变过。没有犯糊涂，没有被任何东西蒙蔽双眼，反倒是他一直以来都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在这个当下，素荛还在他面前，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于是他什么都不用多想，只要一如往常地回应她的目光“我生气有这么明显？”
素荛心说，拜托，我只是快死了，但我眼睛没瞎，不过她此刻没有和白琚拌嘴的力气，只冲他点了点头。白琚低声说：“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生气了。”素荛敏锐地捕捉到了陷阱的味道。
她毫不怀疑下一秒白琚就会送她魂归天地，虽然比她预想中来得快了一点，但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还要在心中揣测他到底什么时候会对自己动手，这样倒也不错。“好，我答应你。”
她爽快地回答，又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心里跑马灯似的闪过了好多画面，有兄长
着泪求她帮帮他，有师父见她的第一面颤抖着声音唤出的那一声汝姬，有师兄被她气得咬牙切齿却又对她无计可施。之后就全都是白琚，明明刚开始他对她一点儿也不好，可到了这种时候，她就是想不起他不好的样子了。只余下了好的那一部分，拥抱她的，亲吻她的，与她的吐息
融的，对她说不会不喜欢她的，最终全都定格在了…一个落在眼皮上的、轻柔的吻。素荛感受到了这个吻，还没来得及感到错愕，便听见他在耳边说：“阿荛，答应我好好活着。”…他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我需要你。”＊＊＊素荛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白琚。没有人同她讲过这种话，她以为自己永远都听不到了。
偏偏从他口中听到了。以前也是这样，所有人都说她像汝姬，偏偏只有他说不像，她那时嘴上没说什么。
但其实是高兴的，心里某个一直空缺的角落就被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填满了，她好像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告诉自己，不管白琚做了什么事，单凭这两个字，她都不会讨厌他的。可她现在却觉得他很讨人厌，她都决定好了要放弃，她已经彻底没有办法了。
他提什么要求都好，却提了最难实现的那个。素荛深
了一口气，心头终于涌起了一丝怒意“白琚，你觉不觉得你很过分？想杀我的是你，让我活着的也是你，凭什么生杀予夺的权利都在你手里？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得听你的吗？”她说着说着就把头偏了过去，不去看白琚的脸，如果她不是被白琚
住动弹不得。她恨不能直接把头埋进被子里，她担心自己一看到他就会哭，而现在哭是很丢人的，虽然她没少在白琚面前丢人，但至少这次她必须忍住。“你知不知道，让一个已经一心求死的人重燃希望，是要负责任的？”
“阿荛…”白琚按在她腕上的手逐渐松开“三百年前，迟夜求过我一次，他让我不要杀汝姬。
那时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惜违抗天君的命令，背弃同伴的信任，罔顾职责，葬送前程，只是为了救下一个已经与他为敌的妖后。时至今
，我还是不明白。”他的手刚松开，素荛就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有一团头发看起来
糟糟的，他便自然而然地伸手将它们一绺一绺地理顺。“我只知道，去青丘寻你之前，我仔细想过了。不回九重天也很好，不需要搬出闭关清修的理由就可以免于各种琐事，照样可以每天都睡到
上三竿，虽然冬天会冷。但只要两个人靠在一起就会好上许多。四季变化的景
我已许久未见，可自己看又总觉得索然无味，想来想去，还是想同你一起看。”话说完了。头发也恰好理顺，素荛还是趴在那儿一动不动，隔了片刻，白琚才听见她的声音。
本来就因为哽咽而支离破碎的句子，闷在被子里更是不清不楚。可他听清楚了，她在说：“你不要骗我。”素荛方才说，凭什么生杀予夺的权利都在他手里，白琚觉得这句话不对。
她有千百种方法能让他心软，拿她没办法的反而是他。“我没有骗你。”白琚在素荛身侧躺下，素荛感受到动静，似是经历了漫长的自我挣扎，终于没忍住侧过脸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被盯着她看的白琚逮了个正着。
她虚张声势地
出一个凶狠的表情瞪他，却在他的注视下破了功，眼泪根本止不住地往下掉，一路淌进发鬓里。白琚将她揽进怀里，她抬手推拒了一下，小声地又重复了一遍：“你想好了哦…没有骗我。”等他叹息着又回答一次“我没有骗你”她才安心地挪了挪身子靠过来，额头贴在他的
口，泪水很快把他的衣服濡
。他轻轻抚摸她的后背“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觉得这小姑娘看起来张牙舞爪的，没想到这么喜欢哭…”素荛虽然还控制不住地
眼泪。但嘴上又不肯认输“我无缘无故哭什么？还不是怪你。”语气里没有半点埋怨的意思，听起来更像是在撒娇。白琚对此仍然很是受用，照单全收“好，怪我。”最重要的事情摊开来说完了。
等素荛终于平复了情绪，依偎在他怀里用手指绕他的头发玩，白琚觉得其他的事情也该趁此机会，捎带着一次讲明白。
“你在青丘的时候，我在姻缘镜里看见过你和虞陌。”素荛头皮一麻，反应迅速地绕开话题“姻缘镜？这不是紫瑟的东西吗？怎么在你那里？”四两拨千斤的小伎俩在白琚这儿完全行不通。
他垂眸看她一眼，继续说道：“你和他躺在同一张
上。”素荛现在都还没搞清楚话题怎么就突然岔到了虞陌身上。但因为精神紧张还是一股脑地如实招来了。“我、我与他只是在同一张
上躺了几天，但什么都没发生。你来找我的时候，他是掐准了时间故意要在你面前亲我，也被我推开了。我的便宜也没那么好占吧…”说到这里。她突然也生出几分脾气，眯起眼睛回看向白琚“怎么？你不放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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