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来，看着白珍妮，他似乎在尽力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激动，不至于吓到她：“我看不到它的整体，因为它比我们的船要大一倍，但它的眼睛，我可以看得很清楚。
它眼周的皱纹，它的瞳孔…我从没想过会离一头鲸鱼这么近，我看得清清楚楚。”白珍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问他：“会害怕吗？一个庞然大物在你的眼前。”
克里斯说：“那种感觉很奇妙，当你看进它的眼睛了，你不害怕，也不激动，反而是一种平静，让你的呼吸不
放缓的平静。你可以看清它瞳孔中的每一条纹路，你永远不可能那么清楚地看到任何一个人的瞳孔。”“但明明是你看进它的眼睛，却像是它看穿了你。它游得很慢，我觉得它一定活了很久，它显得特别有智慧，反衬出作为人类的我，特别渺小而无知。”白珍妮不明白克里斯为什么没头没尾地说这些。
但是他所描绘的场景让她想象出了画面，那似乎是一个很神圣的场景。庞然大物在海中，不被重力束缚，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克里斯看着白珍妮，说：“我猜你一定不怎么去接触大自然。”
白珍妮无奈地笑笑：“你又知道了？”克里斯自顾自地说：“在他们俩都不在了的那段时间，我很痛苦，不知道如何缓解，我爸帮我报名的观鲸船，他说，去看看那些巨大的事物，就知道当下这些事的微不足道了。”
白珍妮的心里颤了一下，她问：“有用吗？”克里斯点点头：“我这辈子，应该都不可能再遇到那同一头座头鲸了。
我这辈子也许再也不会再次看进一头鲸的眼睛里，但是我永远都不会忘了它，就像我虽然永远都不会再见到justin和tracy，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他们，一样，”＊＊＊
白珍妮在悉尼的第三天，天气预报说，今天会降温，有阵雨。克里斯和白珍妮约的时间很早，八点半，白珍妮就到了约定的街口。
这是一处热闹的街道，教堂，电车，小公园，沿街的各种店铺，不远处还有一处传统市场，只是周
的清晨，路上除了几个晨跑的人，所有的店都还没开门。街头显得冷冷清清。白珍妮并没有带厚衣服，她只有薄薄的
衣开衫，以及唯一的一条运动长
。天上开始飘起
雨，白珍妮下了车便站着等待，她看着远处一个骑车人的身影越来越近，竟是克里斯，他骑着自行车来的，看到白珍妮。他加速蹬了几下，待到她身边时，一个急刹停了下来：“抱歉，很久没骑车，比我想象得要慢了一些。”白珍妮笑道：“我也刚到。”克里斯指着路口，说：“就是这了。”白珍妮有点懵。
下一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这里，指的是什么意思。这只是一处再平凡不过的街角。十年过去了，当年的痕迹早已经消失殆尽，什么都看不出来，白珍妮问克里斯：“车祸是怎么发生的？”
克里斯指了指其中一个路口：“Justin开车从东边过来，在路口右转，但是他开到逆道上了，和对面的车差点撞上，于是他猛地向左打方向盘，想避开
面而来的车，但是被后面直行的车撞上了。”这会儿，路口并没有什么车，白珍妮没太听懂，问：“右转，开到逆道上？”克里斯说：“车祸发生在晚上，路上车很少。
但是车速都很快…Justin那天喝酒了，虽然后来据他当天一起喝酒的朋友说，他喝的量在规定范围内，但那一定还是影响到了他的判断。”
在澳洲，适当的酒后开车在当时是允许的。克里斯接着说：“Jen，澳洲是左向行驶，和中国、美国都相反。
因为喝了酒，加上路上没车…也许有一瞬间Justin以为自己还在美国，所以在路口的时候，他右转之后开始逆行。又为了要躲避对面的来车，他打了左转。
但没想到后面的车直接撞了上来…Tracy坐在副驾，她没有
到救护车来。”白珍妮在脑海中还原了当时的场景，当时的景象一定十分惨烈。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路口。克里斯低声说：“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人们自发纪念Tracy，在这个路口摆了很多蜡烛和鲜花。”他看白珍妮沉默不语，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还好吗？”
白珍妮问克里斯：“附近有花店吗？我想去买一束花。”最近的花店不是很远，但往返的路也走了半个小时。
白珍妮买了两束白雏菊，留在了那个路口。克里斯推着自行车，帮她拿着另一束花。这个路口和崔润汐的家相隔也并没有很远，而在这两个地址几乎中间的位置，就是崔润汐安息的墓园。
墓地的面积不大，只是夹在一个三叉路口的一处小小墓园。墓园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两个人在祭扫。这里的墓碑的形态各异，克里斯带着白珍妮来到一处并不起眼的墓碑前，将那一束白雏菊放了上去。
白珍妮看着这一方小小的墓碑，墓碑是贴着地面的一块黑色的大理石，一平米见方，西方很常见的设计。上面并没有崔润汐的照片，只是写了她的英文名，以及她的出生和死亡
期：1986。3。21—2012。10。24。白珍妮喃喃道：“她比我大五岁，但她死的时候，比我现在还年轻。”克里斯说：“这里放着她一半的骨灰，还有她生前最喜欢穿的礼服裙。另一半骨灰被她的父母带回中国了。”白珍妮问：“当时…她的爸妈看起来难过吗？”
克里斯说：“Tracy的爸爸一直很沉默，妈妈之前也是冷静的，直到来到这片墓地，Tracy的骨灰和礼服裙被放进去的时候，她妈妈才忍不住开始哭了。”他说着，仿佛这件事就发生在不久之前，记忆犹新：“那天和今天一样。
似乎要下雨，但是又下不下来，后来Justin来了，跪着求Tracy爸妈的原谅，雨才下下来，越下越大。”“…你说Justin也不在了，他不是因为车祸死的吗？”白珍妮惊讶道。
克里斯苦笑：“Justin自己也恨不得死于那场车祸，但是在车祸中，他几乎毫发无损。因为他是肇事者，所以在监狱呆了两年，他自己拒绝保释，这也许是他赎罪的方式吧。”白珍妮：“那他为什么…” m.sHanZxＳ.cO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