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这么多年
她兴许有十分的软弱,却也有十二分的温柔。姜年给镇江县官做幕僚时,不时会将文书带回家中,偶尔也有遗漏在家的情况,他尚且记得温雪意头次给他送文书的情形。天下大雨。温雪意抱着文书到县衙来寻他。
温雪意自己沾了满头的水珠,还把文书护在怀中。姜年拿来一看,雨水太大,温雪意沾
了也不曾发觉。文书晕了好几团墨渍,已然是毁了。
旁的幕僚帮腔到:“怎么这样不小心,竟把文书也沾
了,这文书哪里还能用。”“你就是太惯着她了,她才敢如此粗心误你的事。”姜年解释道:“倒不是惯着她。她毫不知情,文书染了也是情有可原。”姜年对幕僚抬手致歉后,拉着温雪意到无人处。
“雨这样大,你还出来做什么?”温雪意被县衙里的幕僚三两句说得慌乱起来:“主人,我是不是做错了?”“无妨,我再做一份就是。下回记着寻油纸包好再来。”“你不怪我么?”
“不全是你的错,我不曾教过你,也不曾提点过,你又如何想得到。”“也是我的疏漏,把文书留在家中。”
“你肯想着我冒雨送来已是很好,雨小些你便回去吧。”幕僚看温雪意脸色欢喜的回去,只罕纳到:“你未免太过宽厚。”姜年的大度宽和,不全是做戏。
因着纪锦娘的缘故,姜年一直善待温雪意。当年纪锦娘就是丝毫不知情,姜年自己亦是无人教导才着了成墨生的道。事发前,纪锦娘声名极好。于家,她温柔敦厚,宽和待下,对外,她恪守本分,柔婉静默。
姜致恪却只因一次差错就对她百般责备。姜致恪说她教子无方,他自己也不曾真正费心思教养。
比起纪锦娘,姜致恪做的不足十一。姜年也不晓得他如何能将所有的错处都推在纪锦娘身上。所以姜致恪后来死在那一场大火之中,姜年反倒觉得是好事。姜年同温雪意说,我若是定下一人做
子,我定会好好待她。
他当真想要好好对待枕边人,绝不叫那人像纪锦娘一般无所仰仗。纪锦娘被关在闺中,不晓世事,姜年便要温雪意样样都看,处处都学。
纪锦娘不敢多问,姜年便处处提点,以至于温雪意不单单是问,时不时还会有所顶撞。姜年也曾过,温雪意如今是否心思得太过,懂得太多。思虑再三,倒也不后悔。
想得多总好过一无所知,叫人欺负了还闷不作声,不敢说出,他怕极了,他总怕再有一个纪锦娘,他…他总想着。纪锦娘当年寻死,是否也有他的一分因由。***一碗鱼汤,姜年默不作声地喂完了,温雪意也满心酸涩的喝净了。
姜年从前待她的种种好,往后也会一般待他的
儿好。可若他的
子晓得一切都是算计后的言行,那些好还能算好么。温雪意酸溜溜的问他:“你就不怕李小姐察觉一切皆是假象。”“怎么说是假象呢。”
“我去买香粉是真,我见她是真,样样皆是亲眼所见,不是么。”“你明知我说的是心意。”姜年冲她莫名一笑:“我爱慕她的心意自然也是真。”“我只是爱慕她之外,也爱慕钱财权势罢了。”
“何况心意么…是真是假,有什么要紧呢,事情圆满即可。”是了,早在镇江时姜年已经答过一次。
姜年初到镇江,温雪意才五岁。姜年出门,温雪意无人照顾,接连出了几次差错,险些受伤。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邻家一位姑娘田乙便总来陪着温雪意,忙时也会一
几次来看看温雪意的情况。温雪意脸上没有刺字,姜年平
总哄着她,田乙还当她是姜年小妹。起初几年,温雪意是不管姜年叫主人的。
总哥哥哥哥的叫,越发让人以为他们是兄妹。说的人多了,姜年才与温雪意说,往后要管我叫主人。
温雪意叫不叫的,姜年却也不是十分
着。从前是讨好时才管姜年叫主人,如今是越发心灰意冷,只称姜年做主人。小孩家家馋糖,田乙在家中照顾过几个小弟,对孩童心思极清楚熟悉。
故而每回到姜家收拾,总不忘要给温雪意带些糖。温雪意拿了糖吃得满嘴黏,牵着田乙道谢,沾得她手也留了糖渍,黏黏糊糊的。田乙不生气,笑眯眯给她擦净了,下回还带。
所以温雪意总说田姑娘最好。姜年听闻,笑得掐着她的脸数落她:“给你两块糖便是好么,没出息。”“我可是
夜夜养着你哄着你。”温雪意笑眯眯爬到他膝上,捧着姜年的脸便亲。
“主人最好。”“下去下去,嘴上糖渍还沾着。我脸上是不是脏了。”温雪意抬起衣袖要帮姜年擦净了,她手上的也脏到姜年身上。
“你究竟吃了多少糖!”姜年抱起温雪意,要带她去洗漱。“下回可不许在吃了,坏牙。”温雪意靠在他肩上,小小一个人,搂着姜年,姜年才是她的依靠,她是真心而说。
“主人是天下最好的。”大约是孩童纯真,越发能看到家中往来的人里,谁是真心,谁是假意。田乙对姜年可以说是痴心一片。
田乙含羞带怯的同温雪意说过,姜年说她手巧,绣的东西好似活物,做的点心也有趣,不过一句夸,她便这样上心,等温雪意长大些,见过许多姑娘家,才又明白一些田乙的心思。
从不曾被夸赞的人,得了一句夸赞,自然欢喜。若是这人长得俊俏些,
子温和些,在一众
人里就是极出挑的了。
姜年那时不曾显出过捐官的钱财,一穷二白的,田乙竟也死心塌地的,事事都帮着他。好几次田乙有心询问,却被姜年拿事忙做由头推开了,她还教着温雪意在姜年面前说:“田姐姐是真心对我好,她今
还来家里看过几回。”田乙的举动可以说是笨拙。姜年一听便知。
“真心…”温雪意年幼懵懂,姜年许多话也不避着她。“真心又如何,若是困苦,一片真心,那便是一片真心的去吃苦。左右都是苦,真心也不能当饭吃。”
他那时也不晓得温雪意记
这样好,这么多年,零丁小事都记得清楚。田乙看顾了几年,年岁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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