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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推进
 羊克接过火手丁队的指挥权之后,手中只握着一把指挥刀,走在队伍的最前列,顿时有一种赤身体的感觉。这么广大的战场,一个人是如此的渺小,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去,但你不能停下。

 他本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半年前,莫清的士兵冲进了书斋将先生捆了去,说是让他去做官。而先生却死死地抱着柱头大骂:“逆贼,我乃清白人家,怎么可能做你的伪官!”

 当时,羊克被那些凶狠的士兵给吓坏了,甚至起过冲上去将先生从贼人魔爪中救出的念头。可一看到自己纤细的手臂,再看看贼人手中明晃晃的道子,他畏惧了。

 不止一次,他都为自己当初的懦弱而羞愧。整夜整夜地做梦,梦中,先生浑身是血地被贼人吊在树上,被人用刀子割得只剩一架白骨。

 可一个月之后,奇异的一幕出现了。他看见先生坐着轿子,一身官服,神气活现地出现在大家面前,满面都是得意的笑容。

 “先生你…没事吧?”

 先生摇头:“克呀,你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而已,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当官是唯一的出路,可你觉得你我能够靠科举出仕吗?高原的官也是官,又不用‮试考‬。人生一世,也不过匆匆几十载光,能够做一天人上之人,足也!错过了,还有这样的机会吗。我看这大明的天下也要完了,这个机会一定要抓住呀!”

 从那天起。羊克地世界观被彻底地颠覆了。不过,让他去做贼官,心中却不愿意。

 他一天天颓废下去。好在,他也被分了十亩土地,靠着地里的出产,养活老娘和儿也不成问题。

 这个时候,里长找上门来说,村子里的壮丁都必须登记造册,接受军事训练。违令者,剥夺土地使用权。

 就这样。他稀里糊涂地进了预备役,大概是读过书。人聪明的缘故,训练科目上手极快。很快,他被征用了,做起了职业军人。又很快被送进教导队学习,出来后做了火队的十夫长。

 他本就是一个反映迟钝之人,等到分派到火队后,这才愕然发觉自己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贼寇。

 也就是在军队,他学会了喝酒骂娘。学会了满口话,学会了一语不合就与人动拳头。当然,这一切都必须在军法所容许的范围之内。否则,莫清的子和皮鞭不认人。

 日子倒也过得自在酣畅。

 因为营养跟上去了,又有大运动量的体育锻炼,羊克的胳膊了一大圈,人也变得成了一个黑壮地武夫。

 今天一战,当丁队队正倒下之后。他突然发现队正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军官。按照条例,自己应该接过指挥权。几乎是下意识一般,他拣起了指挥

 “我这是不是疯了?”羊克突然想“丁队还有两个百夫长,二十个十夫长,我能指挥得动他们吗,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

 可看到手中的指挥刀,他地心情又平静下来。

 上面刻着:“成功成仁”四个小字。漂亮的仿宋体。听说是高原将军的字迹。

 羊克没想到,百战百胜的高将军也能写这么一手好字。

 这把指挥刀在火队中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每个队的队长手中都有一把,作为统军的象征。

 等到羊克举起指挥刀后,所有的士兵包括队中军官都在以他地命令行事。

 他大喝一声:“前进。正步走!”

 敌人慢慢地近了。人非常多,一万人的中军密密麻麻地矗立在前方。如同一道人之墙壁。只不过,这面墙壁还在不停动,给人以一种击的快

 “在战场上,如何才能打中敌人?”

 训练的时候,他手下一个兵这么问他。

 “永远别指望你手中的能够准确中目标。”羊克想了想回答说“在战场上,你只能比敌人快。快速地装填,快速地击。只要一慢,敌人就会冲上来,用刀砍掉你的脑袋。”这也是在教导队时,高原上课时说过的。

 的确,在这样人汹涌地战场上,你根本没机会瞄准,特别是刚才敌人冲锋的时候,你只需要将中的弹药出去就可以了。连观察战果的机会都没有,就得飞快退到后面,将位置留给另一排火手。到了后面,事情还没算完,你还得需要飞快地装填好弹药。等你装好弹药,前面两排已经掉了抢中铅弹,又轮到你上去了。

 你甚至没有一点思考的时间,耳边除了火的轰鸣就只剩下指挥官的吼叫声,你只需要听命行事就成。

 现在,接过了指挥权,已经麻木的大脑突然活了过来,让羊克心中突然一颤。

 敌人地中军前排突然蹲下,出后面的弓箭手。他们大张着长弓,将箭头指向天空。

 “弓兵!”突然有一个火手叫出声来。

 “前进!”羊克大叫,眼前突然一黑,前方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一团黑云。须臾,黑云降落,满耳朵都是“咻咻”的尖啸。箭如雨下。

 几个火手一声不响地倒下来,其中有一个人被中肩窝,蜷在地上不住扭动着身体。因为身上穿着无袖棉甲,却看不到迸出的鲜血,但从他面上痛苦地表情可以知道,这一箭杀伤力很强。

 羊克地脑袋中了一箭,可惜敌人的羽箭不足穿他那顶铁锅一样地头盔,只“叮!”一声便折成了两截。

 不能停,只能前进。

 几个僧人追了上来,拖着伤者的身体朝后猛跑。

 又是一排羽箭落下,又倒下了几个人。

 一个火神庙的和尚被得满身是箭,尤自跑了几步,这才一头栽倒在满是尸体的战场上。这是火神庙医疗系统加入高原军以来阵亡的第一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德喜站在队伍的最后,脸色的肌一跳,黯然地低下眼帘“阿弥陀佛!”

 密集的长箭并不能阻止火手前进的步伐,每被倒一个人,后面的战友便向前一步,自动填补那个空位。

 队伍依旧保持着静默,仿佛就要这么天荒地老地走下去。

 “在战场上,什么地方最安全?”有一天,羊克这么问高原。

 高原:“战场上没地方是安全的,相对而言,进攻最安全,溃败最危险。”

 “只有打倒敌人,你才能活下去。”

 火手终于在鼓点中推进到闯军阵前了,弓手的覆盖式仰也不起作用。于是,闯军弓箭手飞快地后退,一队刀牌手补充到队伍最前沿。

 可看到这支在沉默中进攻的敌人,又想起那威力巨大的火,闯军都战栗了,阵前一片混乱,盾牌也迟迟没能起来。

 “那么,进攻吧!”羊克大喊:“立定,瞄准!”

 “啊!”前排的闯军试图躲到一边,可阵地上全是人,又往哪里躲藏?

 “放!”

 天已经完全亮开,刚开始时,天际还有一丝红色晨曦透出,但此刻却完全被滚滚硝烟所笼罩住了。

 “放!”

 抬头一看,铅灰色的云层累积,无风,却有点点稀疏雪花羽一样飘落。

 “放!”

 没有呐喊,没有惨叫,只指挥官一成不变冰冷的嗓音。

 闯军前排的牌子手已经被彻底击溃,天上飞舞着被火裂的盾牌碎片,无数的人被翻在地,然后又被狂暴的人群践踏至死。

 这个时候不要说反击了,在如此绵密的火力打击下,所有闯军只有一个念头“往后逃!”如此一来,更给高原军火手从容装填和从容击的时间。

 死神的双翼在任光荣中军阵前挥过,白色的硝烟滚滚而来,又是一百多人永远停止呼吸,如同那天上飘飞的白雪般脆弱和微不足道。很快,这群惊慌失措的牌子手便退到弓箭手的队形之中,两队人马搅在一起,动弹不得。

 中军大阵也快被波及了,崩溃,之在朝夕。

 德喜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感觉到那微薄的暖意:“地狱啊,这就是阿鼻地狱!”

 “呼!”一柄长矛投来,穿透了羊克膛。

 他一个趔趄,整个身体都在长矛上,眼前起了一层黑雾。

 这就是死亡。

 我一辈子都没主动过,今天总算主动了一把。前进的感觉真

 这一波攻击,陈留军阵亡一人,闯军刀牌队、弓箭队崩溃。

 一个百夫长从羊克手里掰出那把指挥刀,提气大喊:“火队百夫长钱百步接替十夫长羊克丁队指挥权,大家听我指挥!”

 “放!”

 同正面高原的火手的摧枯拉朽不同,侧翼的曹军却面临崩溃。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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