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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秉笔太监
 北京,皇宫,勤政殿。

 已是黎明,殿中静得深沉压抑,太监们垂手立在阴影里,如泥塑木雕一般。因为没点几盏灯,除了皇帝龙椅周围,四下都是一片漆黑。西洋座钟的钟摆有节奏地摆着,机械而麻木。

 崇祯皇帝将头深深地埋在如山的文牍之中,一张脸老态尽。虽然才三十三岁,可内忧外患的朝局已经将他折磨成一个小老头子。“噗嗤”一声,一粒灯花跳起,将皇帝惊醒过来。

 他抬起迷茫的眼睛,突然失去了看文的兴趣。案上的文牍虽多,却没有任何好消息。

 “一点没有,国事真是糜烂了。”无力感从心头升起,他恼火地将手中的奏章狠狠地扔在地上。崇祯十六年从一开始就好象是一道翻不过去的坎死死地过来,山呼海啸,无法阻挡。先是后金入寇,大军纵横京畿、河北、山东,所向披靡,朝廷陷城失地,损失极大。到现在,敌人还徘徊在香河,兵锋直指北京。

 而湖北,李自成破襄樊、毁承天祖陵。张献忠更是长途奔袭湖广,拿下了武昌。

 在山东,闯贼部将高原趁金人入寇,朝廷力量空虚,竟一举囊括山东全境。

 如此一来,北京南北交通隔绝,变成了一座孤城。崇祯皇帝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一座摇摇坠的大厦之上,下面的地基已经被人掏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栋貌似庞大的建筑一点点倾斜、崩塌,再也无能为力了。

 前一段时间,总算有捷报传来,孙传庭出关攻击河南的大军屡摆李自成大军。阵斩闯军大将谢君友。巨大的胜利让孙传庭欣喜若狂,他在写给皇帝的搪报上口吐狂言:“贼闻臣名皆溃,臣誓清洗豫,不以一贼遗君父忧!”

 老孙通篇都是表扬和自我表扬,大意是,李自成一听到老孙我地名字就吓得打哆嗦。我就是李闯的克星,皇帝你就放心等信吧。

 这个捷报着实让皇帝高兴了几天。可捷报还没在手头捂热,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孙部因为孤军深入河南。又没有据洛死守,粮道漫长,加上又有陕西官员掣肘,后勤供给立即出现困难。李自成见机,派轻骑断其粮道。如此一来,孙传庭大军立即陷入困境,士兵们一个个饿的拿不动武器。他只能将唯一的希望放在左良玉的援救上面。

 可惜。左大将军已经被李自成给打怕了,就稍微做了个出兵的姿态。却在白沙遭受刘宗敏伏兵地重大打击。如此一来,左大将军本就没有出兵同李自成叫板的意思,借势下坡,又缩回湖广去了。

 孙传庭大军军心大震,开始起来。

 无奈之下,孙传庭只得命令刘永福留守,自己亲率领陕西籍大军分路撤退,试图打通粮道。这个时候,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出来了。孙部由两部分组成。一半是他在陕西训练地秦军,一半是他后来在河南招募的本地人。河南兵见陕西兵撤退,以为孙大人将他们留在河南送死。于是,留守的河南兵心中不服,立即崩溃,即便是刘永福这个前开封守将坐镇,也无法控制局面。

 官军在河南的败像已

 崇祯皇帝虽然子急,却不是一个笨蛋,说起来。他这个人心智虽然不健全。但单从行政能力和勤政的他态度上,在明朝皇帝中也算能够排在前几位的。一看到孙传庭送来的搪报,立即感觉出其中所蕴涵地危险。

 河南现在的局势,任何人都能看出大势已经朝有利于李自成方向转变,更别说是崇祯皇帝了。相对于他手下的那几个夸夸其谈的阁臣,皇帝的能力地他们不知道要强上多少。

 见皇帝然大怒。一个太监悄无声息而迅速地从黑暗中跑过来。低下身子拾起奏章,小声道:“万岁身系天下安慰。却莫气坏了身子。”

 崇祯皇帝定睛一看,眼前这个一脸皱纹,满面疲惫之的太监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名下秉笔太监王承恩。算是太监中的二把手。

 王承恩今年才四十出头,身材高大拔,若嘴上再按上一把胡须,就是一个赳赳大丈夫。可没想到,这才两不见,此人竟老成这样。

 崇祯楞楞地看着他,良久才道:“承恩,你怎么老了一大截?我登基的时候,你看起来正当壮年,保养得也好。今怎么成这样了?”明朝皇宫中太监,尤其是司礼监的太监充当的是皇帝秘书地工作,算是一等一贴心之人。有的时候,司礼监太监甚至代替皇帝批红。

 王承恩从小服侍皇帝,听到这暖心窝子的话,他眼睛一热,哽咽道:“臣岁齿渐老,又不调,孤不生,自然老得极快。倒是万岁这两年也憔悴了许多,还需要保重龙体。如此操劳,伤了身子,这天下…这天下可就没有依靠了…”

 王承恩这翻话说得动情,崇祯也听得心中难过,叹息一声“孙承宗的搪报你也看了么?”

 “看过了,豫事已不可为,秦军悍勇,若就此消耗,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炼出这么一支强兵来。”

 “对,一定要保住这支军队。”崇祯心中有浊气浮起,他恼恨地说:“孙传庭无能,真该杀了。当初他要杀贺人龙,说贺人龙飞扬跋扈,无法节制。只有杀贺人龙,才可令行止。并向联保证,一定能攻取河南。偏偏联就信了他,依了他…现在。”贺人龙是李自成老乡,以骁勇著称,屡次大败农民军,算是一员猛将。可为皇帝已经将所以希望寄托在孙传庭身上,对孙大人要杀贺人龙一事虽然没有明示,内心中却是默许的。可没想到,贺人龙虽然死了,但胜利却依旧没有如期望的那样传来。崇祯皇帝觉得自己被孙大人戏耍了,感觉一阵接一阵的屈辱。

 崇祯红着眼睛低声怒吼:“杜勋来报,孙传庭同贺人龙本有私怨,这次他是公报私仇,借联的尚方宝剑杀了贺将军。若他真来大败闯贼,联也可以睁一眼闭一眼。现在好了,贺人龙死了,他孙传庭还是打了败仗。这样的小人,不杀,不解我心头之恨。”杜勋也是崇祯皇帝宠信地一个太监,他本是魏忠闲手下的一个小太监。魏公公死后,很是沉沦了一些日子。后来因靠搜寻情报逐渐得到皇帝的信任,算是崇祯的情报头子。

 王承恩见皇帝咬牙切齿地喊打喊杀,心中虽然对孙大人杀贺人龙很不以为然,但也知道此刻不是火上浇油的时间,他小声劝慰:“圣人,河南局势牵一发动全身,孙虽败,关中必然不保。关中失陷,山西危矣。山西又是屏蔽京畿的第一道屏障。要想保住秦军,还得靠孙大人。目前最好地法子是命孙大人带大军过黄河撤到山西,依黄河坚守,或还有回天之力。因此,目前圣上不但不能责罚孙大人,还得小心抚慰,并勒令山陕地方给秦军更大地支持。”

 一口气说完这段话,王承恩有些气,他的声音大了起来:“圣上,目前局面最大地危险不是河南,而是北直隶。周延儒大人虽然囤兵十万于通州,可建奴还在香河,此战胜负未明,断断大意不得。”

 听到这话,崇祯摇头:“安外必先攘内,建奴脚癣之疾,李闯心腹之患。建奴隶抢够了自己会回东北,我等只要守住北京就行了。倒不用过多担

 “可建奴身后还跟着高原的三十万大军呀,圣上!”王承恩突然跪在地上大声叫道:“陛下,臣有机密要事奏报。”

 “等等…”崇祯皇帝突然走到王承恩面前,一把抓住王承恩的肩膀,脸上的肌都在扭曲:“你说什么,高原有三十万人马,他不是在山东吗,什么时候过来的,又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人马了?”

 “万岁…”王承恩眼泪扑簌落到地上:“难道杜勋就没告诉你,建奴大军已经被高原打得几乎全军覆灭,现只余一万人马缩香河苟延残吗?那高原绰号蛮子,本是蒙古逃奴,现为李闯手下第一骁将,自从军以来从未有过一败,手下兵勇比之建奴还要悍上几分。他现正领精锐六万,又新得建奴三十多万青壮,囤兵天津城下。挟泰山超北海,不就要打到北京城下了。届时,万岁是亡国之君,臣也要做孤魂野鬼了!”

 “圣上,周延儒军虽号称十万,可军无战心,将有怯意。高蛮子一到,如何挡得住呀,圣上!”王承恩喊得声嘶力竭,口中竟沁出血来。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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