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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正是,你且往徽州安心选才制墨,余事皆无须费心,本官自会为你打理的妥帖,此去,制墨之事由你一力负责,然则,余事皆需听从郭七安排才是,你记住了?”崔破微微一笑后,颔首淡淡说道。

 “是,小人记住了。”听闻能到徽州,奚尚此时已是满心欢喜,那里还会计较其余。

 谴走脸带赤红之的奚尚,崔破又独自与郭七密谈了许久,方才任其回房安歇,准备次的徽州之行。

 处理好此事的崔破又独自静坐许久,用心将今所呈之策再一细细思量,直到弦月东升,方才回到卧室休憩。

 第二晨起,崔破于府门处送走奚尚、郭七两人后,当即回偏厅召来八卫中的老三郭燮道:“你且骑乘乌达一路向东南而行,沿路多往各处驿馆打问,务必要将这一封书信于当借住府上的李伯元先生才是,兹事体大,万万不可轻忽。”一言即毕,乃郑而重之的递过一封火漆封口的书信。那郭燮见状也不多问,一礼之后,当即自去准备动身起程。

 两事代完毕,崔破至母亲房中请安过后,换上当进京所乘之连钱马花花,出府一路北向皇城行去,只是到的朱雀门前,略一思虑之后,他却是一挽马缰,东行向长安城中西市。

 自人头涌动的西市中一家专营河东蒲桃酿的酒肆走出之后,崔破再不迟疑,径直打马飞奔向工部司衙门而去。

 他这新纳娜佳金花后的第一次正式到职任事,少不得要被李郎中并一众手下小吏打诨调笑一番,崔破倒也不以为意,厚着老脸任他们调笑上几句后,便自至公事房中琢磨前所思合并长安城内外作场一事。

 此后两,崔破将工部司份内之事安排妥当之后,便前往门下省。一头扎入放置历年存档奏章的库房中,只将天宝以来江南四道官员的奏章尽数浏览翻阅一遍后,遂于第三晨起,伏案书房之中写下了扬扬数千言的关于四道废除节度使的札子。

 午膳过后,不容他略做小憩,传旨的中官已经到达。只是此番再不是当那个小黄门,却是一身子紫衣、保养成白白胖胖的霍仙鸣。

 一见是他,崔破当即上前见礼。寒暄了几句,自有下人捧上一个红绫托盘,霍仙鸣斜眼瞥去,见上面所呈乃是一串由十八粒同样尺寸东珠结成的念佛珠,珠圆润、光泽晶莹,令人见之心喜。

 几番推让,眯着眼地霍仙鸣收下珠串之后,二人相随着径往宫城而去,比之前次,霍仙鸣于客套之中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依然是栖凤阁中。只是此次一个偌大的阁屋之内除君臣二人外。再无一人。便是连侍侯的宫娥、内宦也被尽数谴出。

 行参见大礼后起身的崔破,小心翼翼的将怀中掏出的本章亲自呈上,李适也不多言。挥挥手示意赐座之后,便埋头于奏章之中,细细观阅。

 枯坐等候的崔破只等了三柱香的功夫,李适方才将这份札子字斟句酌地详看完毕。

 “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折本,李适伏案起身、背负双手的绕室两周之后,方才用灼灼目光盯向崔破说道:“崔卿所奏甚合朕之心意,好‘一个攘外必先安内’,朕就取了你这先南后北之策。此番事成,朕记你一大功。

 “却不知陛下将于何时开始推行此策?”建言被采纳的崔破大喜之下连连逊谢不已,随即开言问道。

 “依崔卿之意于何时方合时宜?”做出了决定后。满心松的李适微微一笑反问道。

 “自然是越快越好。”崔破不假思索的口而出道。

 “哈哈,崔卿果然是年少气盛的急子。”李适闻言一番哈哈调笑后,微微摇头道:“不然,此事太过重大,急恐生变。总须待明岁元正大朝会改元之后,再行推行才是,其时距今也不过四月辰光,需要准备的事情太多,就此时间也已是很过紧张了。”一言即毕。复又饶有兴趣的看向崔破问道:“依崔卿之意,朕这年号当以何名之为好?”

 一闻李适之言,崔破心下已是暗笑自己卤莽,如此重大的国策变更,断非一蹴可就之事,便是皇帝所言的期也依然是过于急促了些,只是不能错过天下改元的大好时机,否则,只怕是还要向后推迟上一些时方才更为妥帖。他心下正自这般思量,忽然听闻李适发问,乃心不在焉的随口答道:“当然是贞元了。”

 新皇登基,初定年号,最是一件至关重要之事,李适本也是随口而问,待其听得“贞元”二字,微微一愣后抚掌笑道:“好好好,贞观、开元合和而成贞元,崔卿果然不愧一榜状元,竟然急才如此!如此年号可谓深得朕心,比那劳什子‘建中’好过许多。”

 此时方才全然清醒过来的崔破一愣之后,心中直感觉啼笑皆非,李适这位被后世尊为德宗的皇帝,继位之初所用的年号正是“建中”二字,直到建中四年时方才改年号为“贞元”不想就因自己这一句话,就将“建中”给彻底抹了,说起来这倒是自己给这段历史带来的第一个变化。

 一声苦笑,将此事放下的崔破见李适心情大好,乃趁势说道:“臣请陛下准行合并长安城中诸作场事。”话刚出口,手中已是将折子递过。

 “噢!卿家怀中尚有几本折子,一并掏了出来便是,省得麻烦!”随意调笑了一句后,李适伸手接过奏章浏览起来,愈往下看,他的脸色愈是凝重,直到最后,竟是一把合上奏折,冷声道:“京中作场竟然已是积弊若此?”

 “长安内外作场凡七十七处,臣皆一一巡视看过,是以折中所奏绝无虚妄,臣敢以性命作保。朝廷直辖军士所用甲兵多由长安作场营造,微臣以为此中积弊实是已到不革不行之地步,否则他一旦陛下大举兴兵,必然受其牵累。”崔破并不看李适的脸色,顾自沉声说道。

 “蠢吏可恨!”闻言之后,李适“啪”的一声将折子摔在身前几上,恨声说道,过了良久,方才怒气渐平说道:“此事关乎两监一部,你且先行退下,再将此事多做思量,等候旨意吧!”

 闻听李适大有应允之意,崔破心下极是欢喜,更不忘说上一句:“微臣今所奏之事还请陛下乾纲独断,早行为宜!”之后,方才伏地拜谢辞出。

 行至宫城玄武门时,远远看见首辅常衮正在一个小黄门的引领下向内而行,其地空旷,崔破待闪避已是不及,只能心中暗道一声晦气后,依照礼部式规定的程式上前见礼谒见。

 常衮一见是他,也是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地看了他身后的宫城一眼后,方才随意的一拱手算是回礼,也不寒暄说话。径自随了那小黄门向内行去。

 “刘意。适才那个员外郎可是近日常入中吗?”眼见崔破远去,常衮似是随意向身前的小黄门问道。

 “回常相,两前陛下与娘娘游幸西内苑时。奴才曾远远见过这位大人,至于其它,也就不得而知了。”那名唤刘意地小太监见是当朝首辅相问,半点不敢怠慢的停住脚步,半侧着身子答道。

 “噢,两前就来过!”闻言又是一惊的常衮稍一停顿,口中喃喃自语了一句后,复又迈步前行,刘意见状当即疾步上前领路。

 “老臣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同样是在栖凤阁,刚刚行下参见大礼的常衮。当即被面有愠的李适离座虚扶搀起,赐座。

 见皇上脸色不佳,揣摩不出其中原委地常衮,蓦然想到适才所见的崔破,乃轻轻一咳后,开言试探道:“老臣适才入宫城之时,曾见到工部司员外郎崔破…”

 常衮这边一言未毕,李适已是阴沉着脸色,顺势将手中奏章扔于他身旁几上。半语不发。

 心中诧异的常衮伸手拿起奏章,一目十行地看将下去,越看越是惊心,只见奏章之中所书,全无虚饰之词,桩桩件件皆是长安城内外作场之弊,章中文句采用白描手法,直叙其事,并无半点议论,更无任何对官员弹劾的词句,其中所采用的图表、数据量化分析之法更是前所未见,却份外令人信服其实。

 “老臣总领百官,辖下却有如此贪蠢之事,请陛下治臣不察之罪!”匆匆看完奏章,知李适心的常衮更无一句分辨,口称其罪,当即就要拜倒阁中。

 见常衮如此,李适脸上的怒稍稍消解下几分,跨前两步止住他的拜倒之势后,缓缓开言说道:“你是一朝首辅,如此谢罪本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朕只恨这一干蠢吏月月领着朝廷的钱粮,竟半点不思知恩图报,只一味中私囊,连私自转输地方甲兵之事都敢做,还真个是无法无天了。莫非都是欺朕不敢杀人吗?”说道此处,心中怒火又炽,话语之中竟是透出丝丝森寒之意。

 听着皇帝这含杀伐之意的话语,饶是常衮久历宦海多年,犹自也是心中一颤,谨声说道:“还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皇上登基未久,尚需以宽仁理政才是;再则,仅凭这一本奏章就断言京中作场弊至此,也嫌草率…”

 不待常衮将话说完,已被李适“哼哼”一声冷笑截道:“朕自然不会仅凭这一本奏章便仓促行事,此事朕已命御史台会同刑部、大理寺前往彻查。有一个算一个,朕一个也不饶他。宽仁为政?大行皇帝宽仁了数十年,可是这些个狼心狗肺的蠢吏可曾有半分感恩待德之心?他们敢胆大妄为至此,未必就没有存着这份子侥幸心思。朕对他们宽仁,异文恬武嬉之下,只怕叛军就要打到长安来了,介时谁来对朕宽仁?”

 眼见李适怒火愈来愈大,口中句句皆是诛心之言,最后竟是连“文恬武嬉”四字也说了出来,常衮再也安坐不住的伏地拜倒,口中连连称罪不迭。

 “朕为太子多年,官场积弊之深,朕岂不知?本拟明岁改元之后再行清理这干子败类,以免伤了大行皇帝地宽厚仁慈之名,没想到他们连这几个月地辰光也等不住,既然如此,便也无需再忍,朕要让天下知道皇家不仅有恩施四海的宽仁,更有律法如山的雷霆。”生本来就是刻薄寡恩地李适,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积郁已深的怒火,在这空旷的栖凤阁中咆哮出声,他那狰狞的姿态只让见惯了代宗陛下宽厚仁慈模样的一众内宦、宫娥们自心地油然而生一股寒意,伏地的常衮心中更是蓦然闪现出一句熟悉而又陌生的话语:“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千里…”

 心情大好的崔破优哉游哉的回转府中,拉过菁若、弱衣前往后花园中,一边煎茶品茗,一边听着柔婉低回的声声琵琶,率情率地放松了一回。

 当晚,用过晚膳,崔破也不再前往书房,而是早早来到近多有幽怨之的菁若房中,直使出浑身解数将她逗的娇笑连连,方才携手登榻而眠。

 宵苦短高起。

 第二晨早,崔破恋恋不舍的自榻上爬起,看着菁若那如花的娇颜,一时情意大生之下,走出房外摘下一朵犹自挂着晶莹珠的黄菊轻轻置于锦被之上后,又爱怜的拂了拂她那蓬松的云发,方才出房而去。却浑然不觉身后有一双蕴含着幽怨、浓情、亲昵的眼眸正痴痴凝望着他地背影,随着身影远去,一支欺霜赛雪的纤手轻轻拈起那一朵绝美的‮花菊‬,凑上鼻端轻轻一嗅,在笑意绽开的片刻,一滴晶莹的泪水也自缓缓滑落…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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