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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下)
 “崔大人尚在来岭南赴任途中,政事堂已行文本道,言说定当予行海税及开贸易之事大力支持,在这一点上,崔大人倒是无须担心,本使也自然会如此办理。”见礼叙茶坐定后,经略使第五琦大人缓缓开言道,显然崔破的年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是以在说话之间,他仍不时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年来大放异彩的“风头”人物,微微咳了两声,复又举盏润了润喉咙后,才又续言道:“海上之利极丰,十多年前,本官任广州刺史时,倒也曾有过开海外贸易之想法,奈何居是职太短,又值权相禀政,是以不曾推行之,今崔大人少年干才,又得圣天子在位,定当一展鸿图才是,本官寄厚望于你!”

 “多谢观察使大人厚爱,下官自当勉力为之,其间倘有疏漏处,还往大人不吝赐教才是。”见上官训话完毕,崔破当即起身恭谨言道。

 随后,又说得几句地方风俗之类的闲话,上任之初的第一次礼节谒见已告结束,崔破见年纪老大的第五琦面有疲态,遂识趣的起身行礼告退。

 对这位朝廷新贵,半生宦海坎坷的第五琦倒也不曾怠慢,亲自起身将至送往府门,眼见崔破拱手一礼后,将要上车就道时,那轻抚银须的经略使大人似是漫不经心的开言道:“崔大人要开海外贸易,能造得数万石大船极是要紧,于此事上,崔大人不妨联络一下俞大娘为好。”一言即毕。老人便一拱手后回府而去,留下崔破一路将这三字诵不绝。

 回得府中,崔破见随行而来的一干从人们正在洒扫庭院、安放行李,遂唤过正招呼人搬放书房器具的涤诗问道:“郭大人可曾来了吗?”

 “郭大人半柱香前就到了,现在正堂与李先生叙话。”应声急急跑过来涤诗,仰着满是汗水地小脸答道。

 “此地比不得长安,大家又是长途舟车劳顿而来,小心气候大异之下易生疫病。待会儿收拾停当后,你自去找思容小姐领一些‮物药‬,分予大家吃了才好!”此次菁若未曾随行,这些府内琐碎小事也只能是由他自己发言代了。

 “公子,思容姐姐早给过了。”

 闻言,崔破自失的一笑:“想不到思容这自小娇惯的人儿,还能有这等细腻心思!”挥手谴退涤诗自去忙碌后。他径直往正堂而来“当初安置于军中的要好一些,其他许多到地方任职的却是大不适应,这次走时,那李四维死活要了官袍,说是要随来广州,还在崔大人手下干,白身也行。要不是我苦苦劝住。只怕他还真来个弃官随行了。”刚刚走到正堂门口,就听内里郭小四略带苦恼的声音道。

 “万万不可,当初为安置他们,可没少花力气,这一走就什么都没了,此番郭大人回转京城时,少不得再沿途安抚一番。稍后我往账上再支些钱银,有困难的帮补一些,但是有一条一定要说清楚,但凡有一个敢私自辞官的,不论晋州军还是公子都不会再认他们。”这说话地却是那李伯元了。

 “哈哈,有什么事情让这个李二蛮子连官都不愿做了。”略略听的两句。见是一个话,崔破哈哈一笑,入堂中而来。

 “下官见过崔大人”一见是他进来,郭小四当即起身见礼道。

 “郭主事莫要多礼,坐吧。”待重新坐定之后,崔破面带微笑地看着郭小四道:“说说。李四维为何不想做官了”这李四维与胡小栓同出一村,其父本是避战而入山林的一老儒,自小便对其严加管教,是以此人倒是也才时乚实实念过几本书的,谁知后来年纪见大,叛逆愈强,再不愿终枯坐书房,反倒是与一群猎户家孩子混到了一起,终游走山林,不亦乐乎,其父恨铁不成钢之下,对其愈发严厉,多有加身之事,孰知此子竟也是一个犟驴,不仅不认错,后来更是瞅了个空挡,随胡小栓一起离家投了军。入得军中,平时还是腼腆守纪,但是一开始训练,立即便化为了一头蛮牛,尤其是两拨对抗时更是如此,遂得名号为“李蛮牛”后,晋州军兵发汴州时,此人更是骁勇异常,阵斩九人,身中两矢犹自半步不肯退后,战后论功行赏,因其能知诗书,遂退了军籍,转入吏部,发往江南西道江县做了一个主管捕盗治安的从九品县尉,也算是有了个出身。

 “那江县令官德不休,少不得就有些私龌龊事,李四维这子那里见得了这个!又是个犟驴脾,难免跟上官关系难处,所以也就有了这话。听说下官要来岭南,他还一再央下官跟大人关说,调了他到大人身边做事才好。”说道这里,郭小四的脸上也是一丝苦笑浮现,想来那李四维当将他纠的不轻。

 “李先生有所不知,这李四维是个属驴地,你越是抡鞭子,他还越是不肯往前走。再这样下去,只怕依着他的子还真就弃官回乡了,说起来也可惜了的。”侧头对李伯元解释完毕,崔破复又向郭小四道:“稍后,我修书一封,回京之后,你拿了去吏部拜会一下吴郎中,就将这李四维调来广州府,正好我这海关寺要开张,正缺悍将阵。一个从九品县尉,这个面子他会给的,至于其他人,一切按李先生说的办。”

 郭小四点头应下,崔破饮的一口茶后,开言问道:“此次你这本分职事做的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回京?”

 “与吐蕃地军器贸易之事大人早就安排好的,下官只是依例押运便是,又有宫中内宦同行。一路自然无碍。接货地依然是前次的松攒萨多将军,他还嘱下官向崔大人代为致意。”说到这里,郭小四却是想起了那吐蕃将军的另一句话:“告诉你们崔大人,他若是敢对娜佳金花不好,高原上的汉子可不饶他”顿了一顿,自动将这句话忽略过后,他接续言道:“至于江南诸道各处武库。此次也只是例行查验,倒也不曾发现什么大的问题,只有山南东道梁节度及剑南道韦节度不知从何知晓了‘神臂弓,的消息,着下官也要配置,大人你看…”

 闻听山南东道梁崇义之名后,崔破眼神猛地一缩,随即冷声道:“梁崇义此人久怀异志,去岁若不是汴州覆灭的快。只怕他早就按捺不住起兵相应了。眼看这江南四道已定,他山南节度就要撤并,还要神臂弓做什么,此事提也别提!至于说剑南韦节度,此人对朝廷素来忠心耿耿,他又是边关节帅,吐蕃现时虽无力东侵。但难保那南诏没有异动,给他一些倒也应当。自然,此事你也做不得主,只是在向上呈文的时候,将这些情况也一并写上便是。”

 言至此处,崔破正举盏呷茶,蓦然又想起一事。乃手执茶盏道:“这往吐蕃运送军器一事干系甚大,现在朝廷并无明文章程,知晓的人亦不多,你且约束好属下,莫要走了风声,尤其不能让御史台杜大夫知晓。否则,到时保不定就拿你做了替罪羊,此点定需谨记才是。”

 见崔破说的珍重,郭小四也自凛然应是。李伯元见堂中气氛有些沉闷,乃高声唤人重换新茶后,微微一笑道:“郭大人做老了事地。这些个轻重自然能分的清楚,现在且不说京中那一糟的事,郭大人,你先期抵达广州府,可有什么收获。”

 郭小四见问,乃起身自怀中取出几页纸的文卷递过道:“虽早得李先生提点,然则这岭南道实在太远,以前又无根基,匆忙之间,消息打探不多,俱在这份文卷之内。此次下官南下,将那李小及胡小栓也一并带了来,尤其是这李小,心思灵动、人也机警,实在是做情报的一把好手;又是晋州军老人儿,忠心也尽靠得住,我意将他留在大人身边办事,未知…”

 “你这思虑地周详,两个一并留下吧!我这儿新开张的摊子,也正是用人的时候,你回京的时候,把他们连同李四维的事一起办了就是。既然你此行南下的公事已了,本官也不再留你,免地误了归期,部里不好说话。下午我让郭威置办些本地土物,你明一早便动身返京,回长安后,带上我的名刺,往本部卢尚书府走动一下,另外于老令公及我族伯,还有杨尚书府上也莫疏忽,先混个脸儿,将来对你也有好处。至于其他的,且看李先生可还有别事。”

 “谢大人栽培。”见李伯元摇头,只顾埋头看那文卷,郭小四又是起身一礼后,便要告退,崔破起身缓步相送,将至府门处时,同样的场景使他蓦然想起适才第五琦大人的言语来,遂立定了步子问道:“俞大娘此人,你可知其底细吗?”

 “俞大娘”郭小四略一思量沉,方才展眉道:“说起来,这俞大娘倒是整个江南最有名的女人了。”见崔破闻言后一愣,乃续言道:“这女人之所以有名,主要还是因为她那艘大船,据江南西道南五号呈报,俞大娘这航船仅驾之工就有数百,居者养生送死嫁娶悉在其间。这女人凭此往来江南西道及淮南道之间贸易,听说获利甚丰。”

 一听到“大船”两字,崔破心下已是“咯噔”一跳,跟上问道:“噢,还有这等大船!这俞大娘又是何等样人?”

 “据传这女人手腕极是厉害,但她那船素来不许外人涉足,她本人就更少见到了,是以有关此人的具体情况,下官也是不知。”

 “传令下去,加紧探察俞大娘此人,资料越详细越好,一有消息,立即传至本府李小处。”

 “下官遵命!”郭小四应是之后,见崔破再无吩咐,随即出府自回驿馆而去。

 草草吃过午饭,崔破谴人召来本府别驾,二人乘了车,便悠悠往州学而来。

 州学教谕刚刚食过午餐,正禀持养身之道,饭后缓走,忽见本府最高两位官长一体降临,真个是大大吓了一跳,尤其是这新任地刺史大人,刚刚上任,尚且不曾召众官入府相见,便率先来到他这清淡如水的一亩三分地上,只让教谕大人心下即是忐忑,又是忍不住暗赞道:“果然不愧是奉儒守官之家出身的状元才子,深明作养人才之重也!”

 他自陪着两位上官内行,边不住向一旁经过的下人眼色示意,所幸那下人倒也伶俐,又是多见过别驾大人的,当即一溜小跑入内通报那些正餐后四处散步的士子们。

 自然又是好一番手忙脚,不过让教谕大人庆幸地是,在他费尽心力拖住两位上官“仔细”将州学馆舍尽皆游览完毕后,那一干习进士科的门生士子们总算都摆出了一派温柔敦厚、宁静守礼的样子。

 见是新任刺史大人到了,这些士子们纵然修身有年,也是忍不住群情躁动,毕竟这位新来的使君大人太过于有名,世家出身,风仪俊秀,文能蟾宫折桂、武能安邦定国;更兼才情无双、娇美妾,更深得当今天子赏识,可以说,这位刺史大人身上实在是完美的体现了所有士子们的梦想。

 然而,有为而来地崔破却是让这些两眼冒着星星看他的州学士子们失望不小。在照例劝勉鼓励了几句“定当专心课业,异报效朝廷”后,刺史大人更无别话,径直转身对那教谕道:“明法与明算科学子更在何处?”

 这句话直让教谕大人吃惊不小,历来刺史视察州学,何曾听说过要验看这些杂科学子的?在确定崔刺史大人不是在玩笑之后,他忙着人去通知两科学子一并来参见使君大人。

 不一时,又有三四十名学子结伴来到,自觉与习进士科的士子们隔开站定后,俱都抬起头,满脸惊诧地看向这与众不同的使君大人。

 “本官此次奉圣命南下,除知广州府事外,更兼有提举江南市舶之使职,只是这建海关寺一事,人手乏缺,少不得要借重诸位才学了,有愿意到本部任职的,本官大力,过的几年,任职有功绩者,本官自当拜表朝廷,以事功保你个前途出身,未知诸学子意下如何呀!”省了一干套话,崔破面带微笑的对那数十个明法及明算科的学子朗声道。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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