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第143章
魏爷隐在黑暗里,阿来只看得到他的轮廓,却看不到他的表情。而魏爷的声音,也如同与这黑暗格外的协调一般,慢慢悠悠的响起。
就在几年前,这个声音的主人,还不太老,而站在这声音的主人的对面的人,也还只是一个年轻得如同一匹刚刚奔跑在草原的俊马一般
快自在的小伙子。
“想吃好的,喝好的,让所有人都瞧得起你吗?”
“这小子,有点意思,就让他先顶了彪子的缺儿吧。”
是谁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让他阿来有了这样一个在血腥与黑暗的世界里挣扎的人生的?
阿来站在楼下,在一片灯光和一地的死尸里默默无声的看着站在楼梯上的那个纤瘦的身影。那身影较他上次看到他的时候更加的瘦了,而且也仿佛缩小了一圈似的,显得又瘦又小。
若是阿来可以看得到现在的魏爷,相信在他的内心会升起一点怜悯吧?
倒退几十年,这也是一个江湖上咤叱风云的人物,在魏爷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的阿来一样意气风发?
他在
里弹雨里摸爬滚打,在死尸里求得一线生机,用尽一切办法和手段一点一点爬上现在的位子,打下自己的江山。天晓得他是踩着多少人的尸体赢得现在这片天下的。
可是现在,他老了。
越是风光无限的人就越是怕老。
古往今来,那些王侯将相们坐稳了江山,拥有了荣华富贵之后,他们想的是什么?
不是更多的财富。也不是更多的美女,更不是无限地权力,而是永保青春。
只有永不老去。永不死去才会享受更多的财富,才会拥有更多的美女。才会永远地坐拥江山。
可是,凡事都不能尽如人所愿,拥有的越多地人,就越怕失去。当眼看着自己一天天的变老的时候,一种危机感会越加紧迫的步步
紧自己。内心,会慢慢的走向近似于变态地地步。魏爷正是如此。
不管是阿诚,还是阿来,他们的身上都有着魏爷当年的影子,阿诚仁义、内敛,而又成
稳重。魏爷对于阿诚,有一种既如父亲的慈爱又如对手般的妒忌的感情。他知道,阿诚对于自己,有一种近似于愚蠢的忠心。为了不忏逆自己,他连对云婉的好感都不敢
,只是这样默默的守在她地身边。
魏爷在面对阿诚的时候。是相当的有
足感地,他
足于阿诚对自己的信任和忠诚。更
足于阿诚对自己地感激和无限敬仰。他陶醉于这种感觉,他喜欢这种有人可以对自己言听计从地感觉。这让他有一种被人需要的踏实感。
当他看着云婉从高处坠下地时候,当他看着阿诚那痛苦却仍要努力克制着的眼神的时候,他更加的快乐和得意了。这是一场他一手导演的戏剧,演员那么多,观众去只有他自己。在云婉坠地的那一刻,他满意的看到了所有他想要看到的东西。
感觉完全对路。
那时候,他有了一种自己是造物主的错觉,他为自己能够左右别人的悲伤与失落而自豪。
所以,当得知阿诚竟暗地里背着他做出许多违背自己的决定的时候,魏爷,立刻便有了一种被人背叛的恼怒。
那个时候,他如坐针毯般的坐立难安。
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他的危机感再一次牢牢的抓住了他,阿诚对他的忠诚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阿诚,他都有一种阿诚在觊觎自己的位子的感觉。只有除掉这个意图背叛自己的人,他才会感觉到一丝安心。
或许对于魏爷来说,他早已经没有了亲信。越是他看中的人,他就越是提防得很深,越是他想要提拨的人,他就越是时时刻刻的留意着、观察着,如果对方稍有一丝违背他的意愿,他的那种危机感,便攸的一下子冒出来,提醒他要把那个人除掉,一定要除掉,他才会永远的保有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不能不说,魏爷是偏爱阿来的。
阿来的不羁,阿来对于任何事情都抱着的那种既好奇又不屑的孩子一般的调皮劲儿,阿来的那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古怪脾气,还有阿来的那种肯为朋友上刀山下火海的义气;阿来的既不为金钱所动,也不为地位所动摇,但却时时刻刻都无法隐藏起来的那股子锐气,这几种性格元素混合在一起,组成了这样一个既古怪又光芒四
的小子,让魏爷忍不住想要提拨他,想要发掘他。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令他喜爱的年轻人,到底,也还是要背叛他了。
他派去的那个打探情报的女娃娃告诉他,阿来,有女人了。
阿来有女人,本是件好事,他一直告诉阿来,他应该有女人了。他也是为了这个才把小滋派去汉口的,一方面,可以给这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降降火气”一方面,也可以替他看着这个他所看中的年轻人,这就像是一个赌注,他想要看看,到底会不会有人一生都不会背叛自己。
可是他还是失望了,阿来有女人不会对他的地位造成什么威胁,可以造成威胁的是,阿来那女人的身份。
她居然是汉口一代袅雄——楚云汉的爱女,楚星朔。
魏爷跟楚云汉打过几次交道。人都说英雄惜英雄,对方是个什么人、什么角色,他魏爷只消看看对方的眼睛就知道了。
魏爷这一生阅人无数,却偏偏看不透楚云汉的这双眼。这个年逾五十却依然精神矍铄的老家伙,身上竟然还有一种令人感觉到敬畏的军旅气息。他知道,这个男人不一般。
他自然也知道,楚云汉在暗地里所做的那些生息和他对汉口,甚至是对大半个中国的堂会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影响,他的烟土和军火生意差不多要把大大小小的堂会做遍了,他楚云汉说一句话,会有大把的人前仆后拥的为他卖命。阿来结
这样的女人,他想要做什么,可想而知。
看来,不是他不想背叛自己,只是他没有找到合适的靠山和合适的机会啊。
魏爷的脸,在那一瞬间变了颜色。
到要亲手结束阿来的性命,这一点,让魏爷有些惋惜
可是没有办法,谁让走到最后,连阿来这样讨人喜欢的小伙子也要背叛他的呢?看来人的本
,也不过是贪婪和黑暗,任何人,都无法例外。
魏爷站在楼梯上,内心里多少是有些波澜的,可是,他却不得不这样做。任何违背他的人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谁也不能例外。
阿来淡淡的看着魏爷,隐藏在黑暗里的魏爷,照样猜不透这个他一手提拨起来的年轻后生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这些也已经无关重要了,下一秒,这里将只是一具普通的尸体,这个世上,便不再有阿来这个人了。
“阿来,你上路吧…”魏爷漫不经心的说着,他的脸上挂着无声的微笑,等待着他的“狙击手”扣动扳机。
可是,他等来的,却是一声冷笑,还有抵在自己脑袋上的一个黑
的
口。
“魏爷,”身后的声音很是熟悉,含着笑的语调,仿佛是绕了一圈,又偷偷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调皮的孩子,用双手蒙着自己的双眼,让自己猜猜他是谁。
“这一回,真是辛苦您了。”阿德的声音里满是笑意,看得出他很是得意“大老远儿的从上海巴巴的赶过来,结果却不能遂您的心愿,真是对不住啊。”
“您那几个贴身的精英,已经叫我给干掉了,可惜可惜。”阿德顿了顿,又“啧、啧”的咂嘴叹惜着。
二楼的灯。被点亮了。
一身是伤的阿德站在瘦小干枯地魏爷的身后,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的血虽然看得出已经被抹过了,却还是留有一些血迹,在灯光下显得这张脸仿佛是从地狱爬回的恶鬼一般。偏偏这张脸上,挂着如同大男孩一般的笑意,这是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
魏爷面不改
地扫了一眼二楼。
果然,他安排好的几个手下已经倒在了那里。现在站在二楼的,除了阿来那一胖一瘦的两个兄弟,便是几个穿着黑色马夹,
束红色彩带的小子。这几个小子脸上都带着杀意,不用说,这定是阿来手下的精英了。
他们穿着的是“炎虎帮”的衣服,可惜,这里是汉口。即使魏爷才是“炎虎帮”地创始人,才是“炎虎帮”真正的老大,可是,他们是不会给这位真正的“老大”一点面子的。
他们地眼睛里只有阿来。
看来。“炎虎帮”的历史,将要被改写了。
“魏爷,”阿来站在楼下,收敛了脸上所有的表情,那双烁烁生辉的眼眸冷静的看着魏爷“我感谢你给了我今天,如果今天单单只是你、我之间的一些恩怨,我阿来就算是断胳膊断腿也不会有半句怨言。但是,我却不能原谅你对诚哥所做的一切。魏爷。其实我们完全可以为你效力到死的,至少,诚哥是会的。”
魏爷地脸色,在这一刻,微微的有些动容。
阿来看了一眼德,道:“阿德。这里就交给你吧。”
说完,他转过身,受了伤的阿来脚步有些踉跄,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表情是有些复杂的,曾经的岁月,那些在上海所走过地腥风血雨,那些与诚哥相伴的日子,那些他以一个小人物的身份在那个纸醉金
的世界里艰难挣扎着生存的日子,在这一刻,全部涌上了心头。
下一秒。这些,便都将结束了,伴着这个老男人的生命一起,终将消失…
魏爷知道自己面对的终将是什么,这一天,迟早要来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么快。
新一代的堂会大哥,新一代“炎虎帮”的领路人就这么产生了,从他魏爷地尸体上面迈过去,从他魏爷的眼皮子底下就这么着夺走自己一手创办下来的帮会,他的血汗,他的江山,难道从此就要改姓他姓了吗?
魏爷的眼睛里,刹时间被一团火焰点燃。
在阿来转过身的那一刻,一只袖珍的手
,悄悄的从袖口里滑了出来,
阿来,伸手要去打开房门的一刻,一个身影急急的扑向了自己。
紧接着的,便是一声
响。
阿来,只来得及感觉到一个柔软的身体倒在了自己的身上。
当他回过头,下意识的接过那个身体的时候,小滋的脸,映入了他的眼帘。
她的
口处,绽开了一朵绝美的花,绽放着的层层火红的花瓣一瓣瓣落下,竟将衣裙,染得血红血红。
刚才那一声
响,并不是魏爷的
。做为暗杀武器是绝不会在杀人的时候发出任何声响的。
魏爷,脸上惊诧的表情还未褪去,死亡,便固定在那一秒了。
曾几何时,也有过女人替他挡过子弹么?
没有。
魏爷这一生,没有爱过任何的女人,他所遭受的,是身为小弟时女人对他的鄙夷和曾经属于他的女人的背叛,差点丢了性命。所以他不再信任任何的女人,虽然他拥有了无数美貌的绝代佳人。
他出入任何场合都带着不同的美丽女人,可是只有他知道,这些女人不过是他用来在关键时刻挡子弹的工具罢了。
可惜,在他所认为的关键时刻,却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来替他挡子弹,那些个他曾用钱用漂亮的衣服用华丽的珠宝来喂养的那些女人,都在别人用
对准自己的时候吓得花容失
,忙不迭的抱头鼠窜,恨不能从地上爬着跑出去。
就连小滋的娘,红姐,也是这样。
只不过,在最后一刻,魏爷一把抓过了红姐,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她既然能救自己一次,就干脆救自己到底吧。
可是,这个臭小子阿来,竟然有女人可以为他去送死。
千不该万不该啊,不该忽略了这个女人的存在,早知道,就该一早结果了她。
魏爷,只来得及感觉到惊诧,他甚至连不甘都没有捕捉到,便这样倒下了。
如同这地上所有的死尸一样,除了显得略略的瘦弱些,并没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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