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隋
“从今天开始,你的命就是咱们王家的了,懂了吗?”
男孩沉默地点点头。
“现下你不懂武,不要紧。武师都说你天资极⾼,适合学武,从幼年开始学,等长大了,功夫绝不逊于王家武师。将来你会是护国天女的护卫,明⽩了吗?”
男孩的目光
沉下来,跟着男人往王府某幢楼走去。
近楼,就飘来一股葯味,男孩心里才忖思是谁病了,领他来的男子便将门打开来…门內,是另一个世界。
丫头来来往往的,有的在送葯,有的忙住将柜里的棉被抱出来;绣住⽩花的
幄垂住,大夫模样的老头儿正在诊脉。
男孩迟疑了下,跟着男人进房。丫环们仍然忙住做事,从他⾝边匆忙而过,⽩雾般几乎透明的影子有好几个也在房內晃来晃去。
“姐小,老爷买了一个男孩来保护您…小子,还不叫姐小!”
男人的声音像从远远的地方传来,无数的⽩影仿佛知道男孩能瞧见他们,不停地穿梭在他与
幔之间。
幔之后响起轻柔的咳声,原以为只有几声咳,没想到愈咳愈久,男孩的注意力转向了,感到房內变得
冷拥挤。
“怎会这样?”大夫有点惊慌,连忙到桌前开葯单子。
棉被递进
幔內,轻咳却是不断。
丫环急急忙忙地端茶,领他来的管事手⾜无措,一睑紧张。
“滚!”男孩黑眼怒瞪,终于开口喊道。
避事马上拍他的脑勺,斥道:“你这小子叫谁滚?”
男孩不吭声,只注意到咳声不再了。
“外头…是爹请来保护我的吗?”声音沙哑,略嫌稚气。
“是!”管事恭敬答道:“是老爷买来的孩子,是来服侍姐小的。小子,还不过来向姐小请安?”
男孩的嘴紧紧闭着。
避事正要再骂他,
幔之后又传出声音:“不碍事的,你们都出去吧。让兰儿跟大夫去拿葯,我想跟他聊聊。”
天女的话一向没有人敢违抗,在短短的时间內,房內仅剩男孩独自立在房中。
“我没力气起⾝,你靠过来点,好不好?”
他往前走几步,直抵到
板。迟疑了会,満含恨意的双眸瞪着薄纱
幔,一咬牙,掀开
幔。
幔之后躺着一个少女…说是少女,不如说是未发育完全的孩子。从
以下全盖在厚重的被子下,但可以从纤细到可怕的双肩看出她的瘦小;她的脸虽秀美,却苍⽩到可以见到肤下的青红⾎管;黑⾊细发散落在枕上,给他的感觉就像是…离死不远了。
这就是娘所说的…天女吗?
她连自己的命都顾不好了,还有能力救大隋吗?
“你叫什么名字?”她的⽩
吐出细柔的问话,黑眸浓浓雾雾的,像拥有无止境的温柔。
他一时沉
在她的双眸里,脫口应道:“独孤玄。”
“玄…”
勾起微笑来。“是爹取的吗?”
他心里一惊,不知她指的是他的爹,还是她的?
她也没有等他回答,又道:“我叫芸娘。”
“我知道。”他语露愤恨地说。在大隋国土上的每一个人,不管老弱妇孺,会有谁不知道天女的真名呢?
王芸娘,一出生就是天女之⾝,受尽世人宠爱。哪似他,一出生受尽嘲辱,只有娘,没有爹!
“你看得见,是不?”她轻声问,仿佛一大声起来,又要猛咳不止。
他面不改⾊,将稚气的脸庞撇过一边,眼角瞥到透明的影子退到门外,不敢进来,是啊,他自幼即能见旁人不能看之物,年岁渐长,方知那是徘徊在
世的幽魂,从来没敢跟他那个乡野村女的⺟亲说过,怕连她也舍弃他。
只是…这是第一次,他见到这么多的幽魂聚集在这个
冷的房间內,连鼻间昅进的气也是⼲冷到微微让人作呕,他终于忍不住,走向柜前用力推开终年封起的窗子。
温暖的气流
面而来,他还来不及深昅一口气,又见幽魂趁他不备飘近
前。
“滚开!”他奔近
前暴喝道,幽魂一哄而散。
“没事的,他们不会伤我,他们只是需要有人超渡。”
他转过⾝,讥消道:“是啊,鬼是没有敌意的,只是需要你来超渡,最好连你自己也一块被超渡,陪着他们一块下十八层地狱,”瞧见她含笑地想要挣扎坐起来,被褥下滑,露出极为单薄的⾝形,他…暗咒一声,将她扶坐起来。
“这些年来,你过得好吗?”她反握住他做过许多耝活的手掌,他
红脸硬要菗开,她的力气却意外的惊人。
原要答道:他们本就是不相⼲的人,他好不好关她何事?但一抬起眼,瞧见她洞悉一切的柔眸,他心头一沉,来不及阻止她撩开他特意遮在额间的发丝。
剑眉⼊鬓,眉间有颗鲜红的朱砂痣,与她惨⽩脸上唯一算得上⾎⾊的朱砂红痣相对映。
“爹知道吗?”她轻声问。
再装傻就假了。他也不避讳了,瞪着她的双眼充満恨意,说道:“一个乡野村妇罢了!哪个达官贵人会相信她的贞节?我娘想尽办法将我送进这里,盼的不是要我认祖归宗,而是能为那个自认无愧天地的男人尽一份心力。”他冷哼一声:“她的⾝份让她不敢再多奢求什么了。”
就算是夜一情缘,终生不得再相见,他娘也能死心眼地认定那个男人了,这就是女人吗?
他不懂。他的
别非女,也只是个孩子,长年站在娘亲的⾝后,望着她倚在门前的背影,不明⽩她究竟在想什么?只是一个晚上啊,就能让她死心塌地的,让她毁了自己的未来,连带她儿子的…
他咬牙。正因不懂,所以他来了,顺从他娘来了,顺便来看看那个人捧在掌中、疼在心头的女儿。
现在,他看见了,他看见一⾝是病的弱体,王家的女儿甚至无法下
,成天被鬼魅騒扰,而他却有一副再健康不过的⾝体。他的读写能力已是不错,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以这副矫捷的⾝手去学武;只要给他时间,他会比她还強,包括她的能力…
他要让那个男人瞧瞧他舍弃了什么!
“你在想什么?”她轻声问道。
“你不是世人口中可以预测天下事的天女吗?你会连我现在在想什么都不知道?”他冷笑。
“天女是旁人叫的。”
畔有抹苦涩的笑“我只是比其他人多一点看穿心思的能力而已。你呢?”
“我?”她的笑颜多惨⽩,仿佛再把最后一口气咽尽了,她也魂归西天去了。这与他的理想不符啊!
他満腹的复仇计划还没展开,怎能像娘亲一样的心软?低头一望,瞧见她细瘦的五指紧紧攀着他的手臂,他心里又恨又恼自己,将脸庞撇开,想要将手臂菗回。
“我可不明⽩你在说什么!”他用力一拉,她没有放手,连带将她拖离
上。
他吓了一跳,出于直觉,急忙抱住她半倾的⾝子。
好软…好小。
仿佛一用力就碎了。娘亲说她十四岁,较他大一岁,是出嫁的年纪了,怎么…好像还是个瘦弱孩子的⾝体。
她⾝上还传来淡淡的葯味。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这里的天女病人膏盲,而他却几乎不曾生病饼?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谢谢。”她抬起雪⽩的脸,微笑道。
她清冷的鼻息轻轻噴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庞不由自主地
红起来,嘴巴不饶人地呻声道:“若有机会,我一定要…”要什么已经说不出口了,她冰冷的手指抚上他的脸庞。
“我一向是一个人的,⾝边纵有丫环相伴,但总是敬多过于爱。我明⽩你过往的生活并非很好,也知道爹不该…可是我现在心里却有些喜悦,能在我为数不多的⽇子里,多一个不介意我是天女⾝份的人陪伴。”
为数不多?她能预料自己的死期吗?还来不及细问,就见她将脸凑了过来。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心里闪过好几个让他大感惊讶的念头,他不再阻止她,任她将额头靠在他的额上。
“我的弟弟,独孤玄。”她満⾜地低喃。
他闻言,连眼也不眨地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秀颜。方才骤增的体温一下降回低温。
是啊,他在胡思
想什么?她是他的亲姐王芸娘啊。
一个一生一世、永远都不能碰的女子。
拈心抱着棉被翻滚跌下
。
她睡眼惺松地张开眼,闻到空气中清晨的味道,不免惊讶。
“我睡过一天了啊。”她喃喃道,忆起昨天从金大夫那里回来之后,就觉得头好
,昏昏沉沉的,细瘦的⾝体无法撑起这颗快庒死她的头,勉強休息了下,等到晚膳,她出去与姐姐、姐夫用饭,半途真的难受得紧,半沉睡半清醒,只觉似乎有人抱着她回来。
“姐小!”外头翠云惊慌地喊道:“起来了吗?郡王府的多罗郡王来啦!”
“啊,僵尸!”
“什么僵尸?是京师最出名的郡王!”翠云埋头翻出单袄、背心跟墨花裙,拉开拈心抱着的棉被,迅速替她换上。
“见客是姐夫跟姐姐的事,我不用出去见客。”事实上,从她搬来都统府之后,从来不曾出去见过来拜访姐夫的同僚。
“都统一大早就去办事,多罗郡王找的不是都统,而是姐小。”
“我?”想起那个⾼瘦的青年,拈心不由自主地蹙起眉。“我跟他不
。”
“
不
我可不知道,只知道⾼⾼在上的郡王找姐小,说是为了要拿你从金大大家里带出来的诊尸纪录…啊,梳头♂头!还好都统老爷定时安排京师有名的商家来为姐小跟夫人打点,不然奴婢真不敢想像您要穿什么去见郡王。”
拈心困惑地任她套上碎花单袄。“他只是来拿东西而已,不必这么费力。”
翠云翻了翻⽩眼,不再⽩费力气地同她说理了。三年前都统老爷先是
一名汉女过门,过了半年,夫人娘家的妹子跟着搬过来,都统老爷事先就吩咐过,说这个姐小是特别的,不管她说了什么,她们都得去做。
原先不明⽩什么叫特别,后来才发现特别的是她的脑子,也才得她有个姐姐让都统大人看中,从此生活无虞,也不用担心老了嫁不出去。
“哎,姐小,你可要记得待会儿见了郡王,别再僵尸僵尸的叫,他的地位比起都统老爷可尊贵多了,年纪轻轻就受封郡王,在大清是少有…翠云口沫横飞,准备要让她了解郡王的地位有多崇⾼。拈心皱起眉头,想起曾听过翠云说过话,那话从下午说到晚上还没有结束,让她半夜连连恶梦。她迅速拿起诊尸纪录,说道:“昨天师傅已经说过一回,我都清楚啦。”随即跑出房,往花厅而去。
花厅里没有任何仆人,只坐着一名年轻的男子。他听到细微的⾜音,将喝了一半的茶放下,抬眼笑道:“拈心姑娘,你躲在门后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的脸微微泛红,从门后走进厅內。他的视线从一开始就没有放过她,从她的裙,顺住背心往上移,移到她的细颈、她的
、她的眼,炯炯热炽的眸光让她腼腆起来,递出诊尸纪录。
他微笑收下,暂时收敛起他略侵的目光,关心问道:“拈心姑娘,你的左眼还会痛吗?”
她摇头摇,直觉又要
左眼,他连忙抓住她的手:“你是学医者,怎么连照顾自己都不会?”他从怀里拿出于净的帕子,隔着帕子小心
住她的眼睛。
“我学看尸体多一点,医术只学基本。”
“一个小姑娘学看尸体有什么用?将来开业吗?京师里凡有异状的尸体都
给你师傅以及他门下其他另行开业的弟子,你一个小女子开了业,谁去?”
她一怔,随即皱起眉头思考,显然几年来都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尸体…好相处。”过了良久,她终于想出答案。
“嗯?”
她抬起脸,向他一笑。“尸体好相处,不会说话。”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她单纯的笑颜,
畔也溢出温暖的笑,牵起她细瘦的五指。
“拈心姑娘,你上过教堂吗?”
她摇头摇,想要不住痕迹地菗出她的手,但他的力道大无穷,到最后,她不得不使尽所有的力气,
红住小脸,想要摆脫他略嫌汗
的手掌。
“你…你好
。”
“因为我在紧张害怕啊。”
她望着他温笑的脸庞,一点也不觉得他在紧张害怕什么,反倒像是
有成竹。在她的天地里,男人除了金大夫与姐夫外,他是跟她相处最多时间的男人,但似乎与沉稳的姐夫”常气得胡子
飞的金大夫完全不一样。
知道她不会发出疑问,他自动编了谎言,笑道:“事实上,我很久没上教会了。”停顿了一会,试探地又说:“毕竟在场战上经由我双手而死的人不在少数,我怕教会难容我。”他的目光梭巡她的秀颜,瞧她一点也没有悲天悯人的神⾊,心里不知该叹,或该喜。
“姐姐说,大姑娘在青天⽩⽇之下跟男人走在一块,会有损名节的。”她小声说道。
“那么,我可就找不着机会让你知道我死而复生的原因了。你研究尸体数年,难道不会想知道死了夜一的尸体是如何活过来的?”见到她一脸好奇,就知这一回切中她的要害。
等她匆匆回去拿荷袋时,他睨了一眼躲在外头偷看的丫环,说道:“本王今⽇微服出游,不带任何随从。若博尔济回府责问,就说你家姐小在本王的保护之下,不会让她出半点差地。”
那丫头脸⾊青⽩地福了福⾝。
就算他直接掳走了拈心,都统府里谁敢说话?博尔济⾝居要职,确实能将拈心护在他的羽翼之下;但一山还有一山⾼,他的⾎统纯正⾼贵,自幼蒙受万岁爷的喜爱,与生俱来的权势,就算要对付十来个都统,都不费吹灰之力。
人间的权势虽然晃眼即过,但当权握手中时,那种不再无能为力的滋味真让人难以割舍啊。
“我以为我要死了,或者该说,我确实死了。享受了十九年的荣华富贵,当我发现牛头马面来拘捕时,才深刻体会到人世间唯一平等的就是死亡,你明⽩吗?”她想了一会儿,摇头摇。
他微笑,拉着她在街上徐缓走着。“你不懂该是最好。”懂得太多,真怕她会忆起过往总总“就在魂魄菗离的刹那,我终于明⽩过去的梦非梦,皆属实真,你也会作梦吗?”他引她说话。
她迟疑了下,点头:“是人都会作梦吧。”
他闻言差点失笑:“你说得也对,是人都会作梦。而我梦到的却是过去总总的实真事,那一刻,我终于明⽩为何我会出⾝皇族,为何我对传教士所授的科学如此
恋,为何我一出生就笑口常开…”⽇
之下,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他却格外觉得
冷。“我一直在实现我的诺言。”
“不明⽩。”她坦⽩道,一点儿也听不懂他所说的话。
“我知道你不明⽩。”他笑道,他们在人群里并不显突兀,他也放下了郡王的⾝份;见有人毫不客气地
面撞来,他小心地将她拉到怀里避开。
她的柔顺让他微讶,后来才发现她似乎很不适应在人群里走动,有些畏缩。这是她选择诊尸的原因吗?
因为尸体不像人一般会说话、会有情感起伏流进她的心口吗?
他微微拉紧她的小手,开口昅引她的注意。
“我见到了牛头马面,我得说,那真是凄惨的景象。未过奈河桥,尚有一线生机,我躲躲蔵蔵,逃了很久,拚了命才回到自己的⾝体里。”
她闻言微启双
,脫口道:“你死了,可以投胎了,再回来很苦…”
他笑道:“我知道。”望着她良久,又柔声补道:“我不后悔。”
再步行一会儿,他改口说说笑笑宮中的趣事,教会已然在望,拈心忽然停下脚步,皱起眉。
“怎么?不喜
这里吗?”
“不…不是。”她拉紧
口的披风,嗫嚅道:“我…我觉得怪怪的。”
她从没有进过教会,就算路过,也只是匆匆而过,不敢看教会建筑的十字架。那种感觉…好陌生,几乎要以为自己可以长久坐在那里望着十字架,不必理会其它事情。
“不碍事的。”他笑道,推开教会的门,拉她进去。
一股安宁的异流涌进她的心田,让她轻颤了下,总觉得心头跳得有些快。
他察觉她的异样,虽然蹙起眉头,但没有多言,直接对着在前方扫地的一名汉人叫道:“南怀仁今⽇回来了吗?”
那汉人是个年轻人,差不多二十多岁,⾼⾼瘦瘦的,
起⾝子往这里看来,咧嘴笑道:“爷儿,您是想听教吧?没错,南先生今天待在宮里,还没回来,这里还有其他传教士可以传道,您等会儿,他们马上就回来…哎呀!”年轻人的目光落在拈心⾝上,马上抹去脸上的污渍,一眨眼就站在他们跟前,殷勤地笑道:“姐小,在下r萝卜,今年二十三岁,家居教会后头。我瞧你⾐着贵气,不是来领米的,那…是来跟传教士讨论圣经?没问题,找杨承文,不不,我萝卜在这里学了不少,能读完整本圣经,当然是中译本,请过来坐着,让在下为你服务!”他笑得连眼睛也在闪闪发亮,仿佛站在他眼前的少女是倾城倾国的美女。
拈心噗嘛一笑,只觉这个人有趣又…
悉,并不会特别的排斥。也许是在教会里的关系,清凉的气流一直
面而来,不会让她有不适应的感觉。
见到他⾼兴地走回去拿圣经。圣经摆在他的左手上,用右手翻页,他笑嘻嘻地抬眼,看见拈心的目光落在他有些无力的左手上,心里有些惊讶这个少女看得真仔细,一眼就看见他无意隐蔵的伤残。
“嘿,没关系,我还捧得起这本书。也不知道我娘是怎么生的,把我生出来,也不生得周全些,一出生,我的左手掌就拿不起任何东西,甩动还可以,幸好我还能写字,不然我一定哭死。咦?怎么都是我一直在说话呢?”他傻笑。“一定是我太久没见到美女了。”完全对另一个人视若无睹。
拈心望着他没有用的左手,左手的尾指上有像戒指一样的⾁印。她迟疑地笑了下,说道:“我的左眼也看不见。”
他讶了一声,瞪着她完好的左眼,差点要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随即他又笑道:“那多好啊,我左手不行,你左眼也不行,正好咱们配…”
“你在这里待多久了?”胤玄打岔问道。
“也有十年了吧。”杨承文咧嘴笑着,确定他这种笑法能露出洁⽩的牙齿。不是他自夸,他真的觉得他的两排“贝齿”比那些洋鬼子还漂亮。“他们答应教我读写所以我自愿成为他们的仆役。啊,对了,姐小,我可有荣幸为你念一段圣经…”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看过你?”胤玄半眯起眼问道。
杨承文看看他,又看看他的扇子,耸耸肩道:“老实说,我也没瞧过爷儿啊,可能是您来的时候,我正好不在吧。”
太巧了。自从遇见拈心之后,该出现的都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也出现了。他对此人一点印象也没有,但心里总有一股令人作呕的
悉感。
命运的巨轮在转动了吗?他的视线落在拈心略嫌孩子气的脸上。以她为主轴,他、博尔济,甚至是眼前这个年轻男人逐一的出现,让他⽑骨悚然。
他原以为他逆天而行,成功地与她出生在同一个朝代里,他该感到⾼兴,但为什么一连串不该出现的人接二连三地相继现形?
“你还好吗?”她细声问道,关心地望着他。
他闻言惊喜,紧紧抓着她的双肩。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开口,是对他。
“我很好,好得不能再好。”是奋兴之情让朱砂痣热了起来吧?
她皱起眉:“可是你的脸⾊好⽩。”
“是満⽩的,像是唱戏的戏子涂了一堆粉末。爷儿,我必须说,一个男人有你这样的脸⾊,大概也离那个那个不远啦。”杨承文多嘴地说道。
胤玄狠狠瞪他一眼,正要带拈心离开教会,忽见她的手指向他的脸探来,她的主动让他先是惊喜,而后当她冰凉的手指触到他微热的朱砂痣时…热、被火焚的感觉从眉间开始扩散,迅速地蔓延到全⾝,像是被人诅咒一般,全⾝经历了实真的火焚,眼前
错七彩缤纷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她的脸、神的脸‘字架、自己的脸…不停地快速闪过。⾖大的汗滑落,滑落之处像火刀一样刮着他的⾁骨,他的⽪囊在呐喊住痛苦,想要挣脫这种束缚。
这种苦,一个人一生之中不见得会经历过一回,然而他的⾝体却得到死也不见得能不再受这种无尽的苦。
现在,他终于明⽩梦中那个女人,她的每一口气、每一天的生命延续下来时,究竟得付出多少代价了!
“啊!”她尖叫起来。
他想要告诉她,一切都没事,但来不及说出任何话,他的神智巳然飘离,最后他看见的是…神?
或者,是天女…还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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