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八章 甘里良献瓜 隆郡王上山
凉如水,月照山沟。
于中都东南一百一十里的官道旁,因其形仿若两个坟起,中间夹出一道山沟而得名。
自从大运河淤了,不能再
足南北运输的要求后,这贯通南北的官道便繁忙起来,一年四季车来车往,商旅不绝,总是热热闹闹。再加上进了京畿,盗匪便绝了迹,很多车队贪图省钱,便会连夜赶路,实在看不见了才宿在道边,不花那份住店钱。
因而偶尔会有几个商队碰在一起搭伴住宿,但像今夜这般,好几十个商队,好几千号人一道在馍馍沟北面大片荒原上
营的情况却是极为罕见的。
且还不断有新的商队从京都方向过来,这些商队无一例外的行到馍馍沟前面的山坳边时就会停下,不一会便怏怏的折返回来,加入进沟边荒原住宿的行列。
他们都遇到了山坳前一队灰甲骑军的阻挡,走南闯北的商旅们知道这些是大名鼎鼎的破虏军的官爷,因而对他们‘谷内剿匪、暂缓通行’的要求还是很配合的,毕竟是保大伙平安不是。
即使破虏军的中低级官兵也对此深信不疑,他们亲眼所见那些劲装汉子个个身手不凡,而且这些人不属于大秦军队序列中的任何一支,那只能是无恶不作的响马了。
对于那些动辄杀人屠村、恶贯十分满盈的响马贼,官兵们是极其憎恨的,且据说这些响马便是上次在南方逃掉地那支。破虏军的弟兄们更要除之而后快了…一批他们十分拥戴的大人们,便因为在南方剿匪不力而被撤职清理,此仇不报非君子!
所以在外围担任警戒任务的破虏军官兵们,理直气壮的对想要通过的商队道:“剿匪
入!”
这句话今
说了快有两百多遍了,虽然起初感觉很是威风,但次数多了,领军裨尉也感到烦了乏了。见远处又来了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他啐了一声,小声骂道:“这些熊玩意不知道黑白啊。都快亥时了,还他妈赶路,也不怕赶进黄泉路里去。
”
边上军士笑道:“大人累了就让小的喊吧。俺也过过瘾。”禆尉点点头,军士便对
面上来的车队大喊道:“呔!前面地行商听着。沟里正剿匪呢,尔等速速回转,待战事了了再行通过!”果然是第一次开口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换来了裨尉大人赞许的目光。
对面车队毫不例外地老实停下,一个身穿长衫的
豪汉子排众而出,走到破虏军地警戒线前拱手道:“诸位军爷辛苦了,小的陇右商社甘里良,久仰咱们破虏军的威名,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见面更胜闻名啊!”虽是场面话,却也让人听得熨帖。军士也走过去笑道:“好说好说,甘老板这是要往哪去?”
“今年南方遭了灾,地里没出产。因而襄
地分号要咱们从北边进些大枣、苹果之类的运过去,看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一听说车里是些瓜果。破虏军的兵士们都被勾起了馋虫,他们从前天出来就一直吃干粮,除了喝的河水,却是一口新鲜东西也没吃过的。只是碍于军法森严,执行军务时不敢上前讨要罢了。
甘里良也是个眉眼通挑之人,怎么看不出这些官兵馋了,一脸亲热道:“各位军爷为保一方平安不辞劳苦,敝社无以为敬,只有奉些瓜果给军爷解渴,方能聊表寸心,万望军爷收下。”说着让手下从车上抬下一筐大枣来。
军士推让几次,回头看了看裨尉大人,见他微微颔首,便
天喜地道:“难为甘老板一番孝心,咱们不收却是不识抬举了。”见上官开了口,官兵们呼呼啦啦的围了上来,争先恐后的抢那筐中的大枣,许多来的慢的便被挤在外面,干看着着急。
甘里良见了,大手一挥道:“军爷们不要挤,车上还有,样式还多,都到车上取用吧。”听他一说,军士们便一窝蜂地离了那个被挤得支离破碎的枣筐,围着马车抢起了瓜果。
甘里良抱着一个椭圆形的瓜果,走到那裨尉大人身边笑道:“大人请了,小地这里有个西域特产的稀罕玩意,名唤‘卡波甘瓜’,果
肥厚、甜美多汁,在咱们中原可不多见。小地知道您是有身份的人,送给大人尝尝鲜,还请笑纳。”
那裨尉倒是听过卡波瓜,只是没吃过,闻言矜持笑道:“切开看看吧,不管味道咋地,都是老弟你一片孝心不是。”甘里良闻言喜道:“好嘞!”说着便
出随身短刃,刷刷几刀,把那哈密瓜切成大小相当的薄片。请禆尉大人享用。
皎洁的月光下,金黄的瓜
人,裨尉大人拿起一块尝了尝,果然是从没吃过的香头称赞,大快朵颐起来。
那些本来还忠于职守的兵士,见裨尉大人都开吃了,终于按捺不住,也跑到大车边抢起吃得来。马车上瓜果样式确实多,除了大枣还有苹果、鸭梨、橘子等好几样,甚至还有几坛米酒,兵士们见裨尉大人自持身份,远远站着。加上天又黑,心道只喝一口应该不会被看出来的,便放开胆子抢着饮用起来。
喝起来就刹不住车,你一瓢来我一勺,不一会,几坛米酒便被喝了个
光。兵士这才心满意足的从车上爬下来,要回去继续站岗。哪知双脚刚一着地,却感觉天旋地转,劈里啪啦地摔了一地,有喝得少的大惊道:“啧啧…”想要大声报警,舌头却只能发出‘啧啧’的声音。
这时黑暗中悄无声息的
出无数细小芒针,仍旧站着的十几个破虏军士纷纷中招,只感觉浑身一阵酥麻。便晕了过去。
那裨尉倒没喝酒,刚要说话便感觉脑后一痛,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却是那甘里良手持一
嵌铁枣木
,在他背后下了黑手。
甘里良伸手向黑暗中比划一下,十几条黑影兀的蹿出,把倒地地军士拖进黑暗中,转眼又跑出来站在大道中,替代倒地的破虏军站起了岗。
这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间,远处荒原上宿营的人们依然围在一个个篝火堆边聊天用饭。竟没有发现一点异常。
这群眨眼夺了道路控制权的刺客,便是许田带着斥候们假扮的。斥候们趁着破虏军士兵取用瓜果酒食时,悄悄包围了他们。待下在酒里的最新型蒙汗葯一发作,猝起发难。翻手而定。
顺利抢下控制权,许田仍不敢松气,吩咐手下把好关口。便带着几人进了馍馍沟侦察,他要亲眼看看沟里的情形,为后面的大军指明突击方向。身后的几个手下还一边往里走,一边将一个小桶中地涂料刷在道上。与方才那新型蒙汗葯、暴雨梨花针一样,这也是民情司的秦主事在王爷的英明领导下,领衔研制地秘密武器,名曰‘仙人指路’,这玩意夜里涂上后一刻钟左右,可以发出淡淡的鬼火,为后面地大军引路。
山行两三里。许田几个便进了沟,远远看到无数火把围着一个静悄悄的山包。再靠近些,便看到那些火把下。乃是一骑骑持弓握
、甲具俱全的骑兵,一眼望不到边。
若是旁人看到这密密麻麻地骑兵。可能一下就懵了。但受过王爷严格侦察训练的许田不会,只一眼,他便看出这些骑兵杀意不浓,因为这些人骑在马上身体放松,手中的刀剑也垂向地面,甚至有人在
头接耳,小声说着什么,这一切都意味着主将没有攻击
望,只想围困住山上的人,至少是短时间内是这样的。
许田几个伏在地上慢慢移动,不一会,便在一道山梁前
住。许田凝神静气观察片刻,轻声道:“左面是鹰扬军,右面是破虏军,中间距离五丈,突击口就设在靠近鹰扬军这一边了。
”
口子选在这是很有讲究的,鹰扬军乃是李浑六年前从皇甫家手中硬生生夺过来的。虽然主官换成了李家的人,但不可能把兵士都换了,对李家由来已久的恶感自然也不会一下消失。而太尉府这个老娘本来亲生儿子就多,对这个半道捡来的、又不大讨人喜欢地野孩子自然有意无意冷落。那些亲儿们自然也不会待见这个抢
吃的后来者,欺负排挤是常有的事。
久而久之,鹰扬军与其余三支军队地关系可想而知,对太尉府命令的执行力度,怕也是最低地。若不是他们正好在京山大营东面驻扎,伏击地点就在其防区之内,李浑是不大可能用它的。要不当初捣毁京山村,他也不会舍近求远,用更东面的破虏军而不用他们。
因而此时鹰扬破虏两军虽然被迫合作,却谁都不愿意挨着谁,两军隔得比窑姐张开的两条大腿离得还远,生怕沾上对方的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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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上宿营的人们,见方才进去的商队半晌没有出来,以为可以通行了,但大部分人看天色已晚,也懒得动弹了。不过也有到这早的商家,被生生堵了半天,想把误了的路补回些,便不顾夜
收拾家伙要启程。
刚刚装好车,还没上路,却听到西面大道上传来沉闷的密集马蹄声,商人们茫然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到一支全副武装的骑兵踏月而来。那些战马的马蹄上似乎包着特制的棉垫,声音小了很多,待他们发现时
得很近了,转眼便到了他们身前的大道上,下一刻便那些守卫的破虏军并没有阻拦,看起来是一伙的。
望着那些黑衣黑甲、杀气腾腾的骑兵,就是傻子也知道山谷里仍不肃静,暗叫一声晦气,那些刚收拾好行装的车队又开始卸车,出门在外,小心使得万年船,商家们自然不会去冒险。
那些一直没动弹的商家微微得意,很为自己的英明而高兴,嘻嘻哈哈说几句‘您英明’、‘您孔明’之类的。话题便不知不觉转到那支黑甲骑兵身上了。
这些见多识广地行商们,居然无人识得这支一看就彪悍异常的军队,打破脑袋也想不起大秦何曾有过尚黑的军队,倒是听说有位尚黑的王爷,但他不过才十八九岁而已,怎能搞出这么大动静。
有些南方商人倒是认得,心道,这些人消息真是闭
,咱南方谁不知道王爷的亲兵便是黑衣黑甲。但见黑甲骑兵们深夜行军。定是要做些隐秘的事情,怕说了对王爷不利,便强忍住爆料的冲动。笑着听北佬的猜测。
那些黑甲骑兵确实是秦雷率领的亲兵,他们飞快通过斥候把守地岗哨。沿着地上闪着绿光的点点鬼火迅速前行,转眼就进了山沟。
连绵的山谷挡住了沉闷地马蹄声,直到黑甲骑兵穿过山谷。围困山包的军队才发现鬼魅般降临地敌人,双方相距已经不到一里地了。
但
军八大军毕竟训练有素,身经百战。虽然被敌人杀个措手不及,但毫不惊慌,马上收缩阵型,让轰隆隆转身的后军厚实起来。黑甲骑兵刚冲过半里之路,一排排两丈长的长戟便已经在两军阵后架起,足以抵挡天下任何一支骑兵地冲击。
两军的反应都无可挑剔,动作也迅速有力,可以说几乎都没有错。唯一的错误便是:当两军都收紧阵容的时候,他们中间的空当更大了,足足有八丈宽。仿佛窑姐的腿双劈成了一条直线。破绽太大了…
当他们反应过来想要闭上修长的腿双时,黑甲骑兵已经长驱直入了。望着冲锋在前的烈烈黑虎王旗。
军们合围的脚步慢了,虽然他们老板不怕皇权,但不代表这些普通兵士们也不怕。
每一位领兵的王爷,都会得到一面内府特制地王旗作为将旗,每人仅此一面,仿制乃是欺君之罪。
整个大秦现在也只有两面,一面是武勇郡王殿下的金翅大鹏旗、另一边便是隆威郡王殿下的黑回哮旗。这旗出现便代表着一位皇子王爷地出现,换句话说,若没有这旗立着,对方完全可以不承认这位王爷在阵中。
当然这面旗帜也不是万能的,至少就号令不动鹰扬破虏两军,否则秦雷只需挥挥旗,令他们让开便是。干嘛还要费尽心机地营造态势,力求兵不血刃的解除他们对子弟兵的围困?
但不听从调遣与敢于拔刀相向是两个概念。敢于阻拦前进的方向与敢于真刀真
围歼对手又是不同的概念。因而当
军兵士们发现不能阻拦对方前进步伐时,便乖乖停下,任由对方直捣黄龙。他们只知道那位王爷在这队黑甲骑兵中,但不知他在什么位置,干脆把对方全部放了进去,这才无奈的合围上去。
这个战场的结局便在这一刻注定,只要那面王旗在山丘上竖着,不到万不得已,
军两军是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攻击的,甚至不能围困太长的时间。毕竟这里是官道,天一亮便会商旅如织,众目睽睽之下,谁都能看到那面王旗,如何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所以一踏上山丘,秦雷悬着的心也放松了一半,至少最基本的目地是达到了,剩下就看乐向古的本事了。
其实秦雷也清楚,李老混蛋并没有开战的计划,他只是给自己出了个选择题,要么京山、要么子弟兵,二者选其一。
风格大变啊,竟然会绕弯子了?难道李浑这条老狗竟然不吃米田共了吗?秦雷把脸转向北方,似乎要透过黑暗看看京里的太尉府,究竟发生了身事情。
直到秦志才带着老府兵们过来参见时,他才回过神来,轻声骂道:“不吃米田共的狗真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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