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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吁!台北的夏天总是热得教人头昏呀。

 汪寒拂开⽔晶珠子串成的门帘匆匆走进“寒舍”店里,直达悉位置。还没拉开椅子,就见夏天天仰起一张皱巴巴的小脸,哎哎叫:“怎么会这样啦?汪寒…”

 这个夏天天最会大惊小怪了。动不动就哇哇叫。汪寒见怪不怪,卸下包包,拿起桌上的⽔蓝透明杯喝了口冰⽔,用手扇风,満意了店里的冷气为她驱除一⾝的‮热燥‬,才看了看对坐的人。

 夏天天是汪寒的五专同学。从小到大,习惯以冷漠面具和他人划清界线的汪寒,自遇上夏天天后才知道啥是没辙。

 夏天天第一次堵她的路,是她们第一天到专科学校报到的⽇子——“九五你四四…对。对啦!就是你啦!”夏天天跑到汪寒面前,‮奋兴‬得又跳又嚷。

 汪寒被吓到了。她瞪著半路杀出来的怪女生,怀疑自己脸上写了明牌呢。

 “嘻嘻…你好。我是九五你四二。”夏天天指了指⽩村衫上绣的字,夸张地弯下行礼,热情的自我介绍:“四十二号,夏天天,很⾼兴认识你。”

 原来那连串的号码是学号呀。汪寒很快的将夏天天的形象做了番整理——圆圆的一张脸,大眼汪汪,肩上垂著两条⿇花辫,瘦小的⾝材穿上大专生的制服衬衫卡其裙还像个小‮生学‬…总结是像极了卡通人物,滑稽,但可爱。

 “四十四号你叫什么名字啊!”夏天天微仰著脸。比她⾼一些些的汪寒,有张⽩净秀丽的脸蛋,沉静的气质令夏天天掩不住喜,她好酷喔。

 “汪寒。”她面无表情的回答,早地思忖著:得到同侪的喜爱是必须的吗?还是,人都得配合环境,表现得很随和才算正常呢?

 是吧。汪寒马上有了答案——你不放弃个人⾊彩就是孤僻不合群,你不陪衬各式各样的人就是怪胎自以为是。总之,生活中有太多太多的不成文规范了。不怕被异样眼光刺杀、不怕被闲亩八卦轰炸、不怕被贴上异类标签的人,大可勇敢做自己。

 但。教科书上都说啦:没有人可以独自生存在这世界上的,我们因为群体生活而获得各方面的満⾜。所以配合别人是必须的!

 汪寒也不想特立独行的,不过是深悟道理,进而保护自己。凡是会影响个人情绪的外在事物,她无师自通的练就出‮解破‬功法——对别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庒儿不用躲到深山去离群索居。冷脸一摆,大家自动闪边去不扰她。

 这么不合群的怪家伙竟没有人送她⽩眼或贬损?她也觉得怪。其实那些平常人背地里,对她満不在乎的模样噴噴称奇呢——都修行到这般境界了,还需要当人吗?

 如果不是那个夏天,这个⽩痴的夏天天硬闯进她的孤立世界,她的独行侠生涯会一笔顺畅到老吧?

 “汪寒,我阿嬷翻⻩历说我的贵人是‘双四’喔。你是四十四号,我们以后不只是同班同学,还要当好朋友。”夏天天那时候是这样说。

 夏天天奉行阿嬷说的每句话,而阿嬷只听庙公的话及遵行⻩历上所写的。因为老阿嬷的一句话,夏天天认定了汪寒。汪寒也只能认命地被夏天天著。

 专科毕业后,汪寒揷班进H大中文系,夏天天为了追随她,也考进了同所学校的植物系。

 晃眼,暑假过完她们也升上大四了。

 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人、有些事你并不乐于接受它,但它总是硬闯⼊你的生活迫使你忍受它习惯它,最后以全新的心情看待它——很多年后,当汪寒被呵护在温暖的怀抱里,总是忍不住想念起夏天天:在她生命中占去篇幅不多,突兀闯人的是好朋友。是夏天天的小小婆行为,让她的未来由惟一答案变成了无限可能。看似不相⼲的人事却环环相扣改变了她的人生。

 现在,这个土气、开朗、且信到无厘头的夏天天正埋头在计算纸上,嘴里还念念有词:“你肴喔,报告成绩是九十分,占学期成绩的百分之六十啊,总成绩是五十四分,那…期末考就是吃鸭蛋喔?”

 没头没脑的扯些什么?汪寒不搭理她,迳自拿出一叠信件。暑假忙著打工,懒得去邮局开信箱,今天总算给她想到该清清垃圾了。

 “哈哕,美女。’轻快声音来到她们⾝边。

 “嗨,阿裴。”汪寒抬眼,顺道浏览一下店里,又低头道:“没有你的仰慕者啊?”

 阿裴长得俊俏可爱,常常有些年轻的小妹妹跑到店里来,只为看看她们喜的阿裴,哪知道心目中的美少男阿裴其实是女生啊。

 目前店里只有一桌客人,四个女人,一看就知道是为了嗑牙顺便喝茶的“有闲太太”又是一个生意奇差的⽇子。⾝为“寒舍”的当家之一,汪寒倒也见惯了这种冷清。

 她们的店位于城市的边边,虽然附近有所大学,但大多数的‮生学‬一有空闲就往市区的PUB、舞厅去‮狂疯‬了:而暑假结束,冲著阿裴的面子光临“寒舍”的小女生也都回校笼去了。除非是识途老马或假⽇的休闲人嘲上门光顾,否则“寒舍”难得有⾼朋満座的时候。

 阿裴反转椅子、抱著椅背坐著,吐槽:“人家才不像汪寒天天翘课咧。”

 汪寒外表沉静,怎么看都是乖乖牌,事实上却是个翘课大王。一个学期十八周。扣掉期中期末考,每门课最多也才上课十六次,但她大‮姐小‬能出席十次就算是很给教授面子了。阿裴就爱拿此亏她。

 “阿裴。你叫我⼲嘛?”夏天天抬头,一脸茫然。

 阿裴指著自己的鼻子,忍不住嚷:“晚!天天,你今天又没带大脑出门是不?”

 夏天天咧嘴笑说:“今天没课嘛,带小脑就够了。”

 汪寒笑了笑,阿裴摇‮头摇‬;夏天天就是常常搞不清楚状况。

 夏天天的笑容一僵,想到自己找汪寒的原因,很快的说:“汪寒,你怎么都不觉得奇怪啊?”发生这么大条的事至少要表示一下意见嘛。

 “嗯?”能引起汪寒关注的事并不多。

 好几张电话费收据、同学会通知卡、杂七杂八的宣传单…汪寒将一张张垃圾信件筛落在桌面上,最后落在手上的是学校寄的成绩单,上学期的。

 汪寒拆开封口,将列印纸摊开。

 “…听说有五个人被当耶!你的混功那么⾼強。从以前都嘛临时抱佛脚的,连微积分都可以办到七八十分,这次怎么会被当…”夏天天唠叨。

 汪寒盯著成绩单上打著星号的科目和成绩:电影与社会,五十四!

 这就是夏天天大惊小怪的原因。她被当了!

 晴天霹雳?

 不。她冷静得很,直觉想——不、可、能!

 “…我有问过修课的人。你们的期中报告是用E—mail寄给教授的对不对?所以要用自己的选课密码到教授的网站上查作业成绩,我查过你的是九十分耶。”听说这门课是营养学分。教授人又帅又好。汪寒怎么会踢到铁板啊?夏天天实在想不通耶。

 “电影与社会”是她们学校上学期最热门的通识课,不管是工学院、理学院还是文学院的‮生学‬大家都抢修。

 因为学校的选课方式采线上作业,夏天天知道汪寒的选课密码。每学期看准了自己想修的选修课,总会很婆的替汪寒加选,汪寒也随便她。选上了就修。而“电影与社会”这门课的人数限制是四十人,夏天天没选上,倒是汪寒被电脑散挑中了。

 夏天天现在可后悔了。自己没选上就应该帮汪寒退选的嘛,其它的课她可以去跟同学借笔记、考古题给汪寒。可这门课以前又没开过。

 但是汪寒就算不上课,也都会自己翻书看的,常常两三下就可以整理出一套独协的说法说服教授了,就算没有考古题,她要考个六十分也不成问题的。那到底是怎么会被当的呢?夏天天很努力地想想想,嘴巴不停地说出想法:“…哎哟,又不是开‘割宰系’的,真的很怪耶!”

 “等一下!被当跟歌仔戏有什么关系?”阿裴看汪寒都不说话本来是不想多嘴的,但怀疑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就问。杨丽花到他们学校开课了?当人当得很凶吗?

 “‘割宰系’是专门死当人的…啊!”夏天天想到了:“会不会是成绩登记错啊?”

 成绩登记错了?有可能,且还有一个大问题——“你从谁那里‘听说’我被当了?”汪寒冷静地问。

 她的直觉告诉她,夏天天不是用选课密码查出她被当的,而是听别人说的。这个夏天天就是喜道听涂说,这也是汪寒拿她没辙的一点。

 “我们班那个八卦搜集站王希盈说的啊。人家挤破头都修不到程教授的课嘛,有人就在网路上骂那些被当的同学浪费名额,你就被揪出来啦。”夏天天说著,吁地叹口气。

 好在!好在!好在她运气不好没选上。汪寒都会被当,她肯定就更惨了。人家汪寒超勇敢的,哪像她很怕被口⽔淹死耶。

 “不是说要用密码才能查成绩吗?他们怎么知道我的成绩?”汪寒又问。

 “说是这样说啦。可是成绩也不是什么⾼级机密啊,教授不小心说溜嘴也是有可能的嘛。”夏天天没原则地说。

 “这个教授也太不尊重‮生学‬了。”阿裴替汪寒抱不平。

 就、是、说、啊。汪寒盯上成绩单上的教授名字“程亮廷。”几乎是从鼻孔哼出声的。

 夏天天一听这名字马上忘了啥是义气,想到她盼哪盼、盼了十几年还没出现的⽩马王子。用⽩痴梦幻的口气说:“可惜程教授这学期没有在我们学校开课,不然我就想去旁听。听说他在E大专任心理医学的课,连专业科目都很热门喔,上他的课像跟他聊天一样,而且人家都聊那种很有深度的话题喔。”听说长得很帅很人的程教授就算会当人,也还是很有魅力的,像小说里面的男主角都嘛很英明果断的。

 “他热门?”汪寒又哼,这种哗众取宠的教授令她不屑。什么深度,去!

 她还记得期末考有一题这样的题目——观察动物的粪便可:1、知道动物的年龄。2、了解动物的习。3、知道动物的别。

 这种考题分明是配合国中程度大放⽔吧!

 她再混也还记得上网去瞄一眼课程大纲。课程內容讲明观赏十部二?年代到九?年代的电影,并以政治和爱情的角度切人,探讨当时社会心理及导演的独特理念。刚好!那十部电影中就有六部是她悉的。照课程钢领看来,她大概知道开课的人要上什么,也因此她能办出九十分的报告。但离谱的是那个期末考那些题目跟电影搭不上线吧?除非正式上课的时候课程內容改了。拿“动物生态探索全集”当教材吗?她考完就觉得怪了,可也懒得多想。现在不能不想了吧,怪到爆了——他当她呀!

 她的期末考就算考个二十分,总成绩也会及格。而那种题目也实在是太…污辱人了。不是成绩登记错了是什么?汪寒愈想愈闷,不知道是替哪个没报告、又没参加‮试考‬的家伙背黑锅了。

 夏天天倏地瞥见窗外斜斜打下的细雨,惊跳起来。

 “哎呀!被单!被单啦!”她急忙抓起布包和菜篮,飞也似的往外跑,嘴里还没头没尾地嚷著:“…下午在—大五点以前…那位先生很会找⿇烦的,我完蛋啦。小叮当救救我…”

 店门口的⽔晶珠申发出清脆的‮击撞‬声,夏天天像龙卷风“咻——”地不见了。

 “搞什么?”阿裴瞳眼。对夏天天火烧庇股似的走人感到莫名其妙。

 “赶回家收被单,她帮佣的那个主人很难搞,就这意思。”汪寒收拾著桌上的信件,淡淡的解释。夏天天从几个月前开始帮佣,吃住全在主人家里,除上课外庒儿没‮人私‬时间了,今天还是趁买菜顺道摸鱼的。

 “小叮当咧?”

 “天天幻想小叮当的百宝箱随时拯救她。”汪寒浅笑。收拾完毕。

 “那,你现在准备去堵那个程亮廷喽?”阿裴斜睨她。有趣噎!能让汪寒如此积极的事倒是难得咧。

 “聪明。”她摸摸阿裴的脸颊,翩然转⾝。

 汪寒筱掀门口的晶莹珠串,像一阵凉风,柔柔拂过。

 ’阿裴双手捆在椅背上撑著下巴,欣赏起窗外的雨量。

 ***

 一年前,也是个雷雨天。

 午后。夏天天拉著汪寒来到“寒舍”——一家位于郊区的茶艺馆。

 她们踏⼊店门內,正惊叹著以⽔晶和玻璃装饰的清冷世界,随后背著行李的阿裴来了,接著是慌闯进的阿珂,四人在亮著⽔蓝⾊小灯的店里互看一眼,循声转看门口拎著⾼跟鞋现⾝的凌虹延。

 原本空的店里,几秒內来了五位客人。

 “你们都来了。”女人略显喑哑的声音旋即响起。她是陶姑姑。是夏天天带汪寒找到这来的目的——一个精通星象算命的女人,也是店老板。她⾼盘著髻露出纤细的颈项,一袭黑洋装衬著一张苍⽩的鹅蛋脸,不再年轻,但风韵犹存、气质独特。

 “过来坐吧。”斜靠在玻璃厢房的门边上,陶姑姑单手横抱⾝前,另一手夹著烟,好像正等著她们。

 汪寒悄悄打量著店里的陈设。“寒舍”给人的感觉有点冷·却不森,像来到一个海底王国。有种苍凉又浪漫的感觉;而那看起来酷酷的陶姑姑,八成是个不爱跟人来往的孤僻女人吧,哪像算命仙呀。

 五个人跟著陶姑姑进⼊玻璃厢房、在落地窗旁的⽔晶桌边坐下,桌上有副塔罗牌成扇形排放,陶姑姑指示她们各菗一张。

 一⾝套装的凌虹延抢先,⼲脆利落地菗走扇形‮央中‬的一张牌。看也不看的丢到冉姑姑面前。夏天天和阿裴接著动作,夏天天稚气的脸上带抹新奇的徽笑,阿裴嘴角擞扬,双瞳亮晶晶的,两人都在选牌后看了一眼。接著,是阿珂伸出颤抖的手举棋不定,当她瞥见凌虹延那一脸不耐烦时才胡的抓张牌。紧张兮兮地递给冉姑姑。

 最后,大家的视线转向汪寒。她按住最近的一张牌,从桌面推向冉姑姑。

 陶姑姑捻熄烟蒂,将五张牌摊在桌上“这,是你们的命运。”

 “哼!荒谬。”凌虹延嗤笑。车子抛锚在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若不是脚扭了,等著‮险保‬公司过来处理,她才不屑听这老女人胡扯。

 “真的吗?”夏天天充満期待地盯著冉姑姑。她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算命,当然耍有收获才回去啦。

 阿裴微歪著头,笑笑。“好玩嘱!”反正她是无处可去了。倒要看看命运如何安排她…鄢、都会怎样啊?”阿珂很紧张。她是进来躲雨的,到这儿来真是命运安排吗?

 陶姑姑瞥过几人的表情。最后看着未发表意见的汪寒。“你说?”

 汪寒轻轻‮头摇‬。她不参与游戏,也不相信一张纸牌能决定个人命运,但…又何须破坏别人的兴致呢。

 “太、星星、月亮、塔、权杖。”陶姑姑的手指分别点了汪寒、夏天天、阿裴、阿珂和凌虹延所选的牌。

 她们的眼神跟著她的手移转,最后回到陶姑姑脸上,意外的听见她说:“以后‘寒舍’给你们了。你们是它的主人,可选择任何方式经营,惟一条件是不可转卖,”

 “我、我们?”夏天天傻愣愣的张口。

 凌虹延很快地说:“你想把店顶让出去该找有‮趣兴‬的人吧。”

 “我说‘给’你们。”冉姑姑严正地重复。

 “你的目的是什么?”凌虹廷以律师的本能回以尖锐的质问。

 “对啊。我们又不认识,没事送一家店给我们。说不过去啦。”阿珂摇摇脑袋,像奉劝冉姑姑另q骗人了啦。她昨天才收到一封简讯说。恭喜你中了奖金六十万,请速与××科技联络…”六十万耶!没事从天上飞下来砸她,不要吓人好不好,可怕的笑话当然是马上被她删掉。虽然这位大姐看起来不像开玩笑。可是她还是不相信有这么“好康”的事。唉,认命当她的苦龠记者比较实在啦。

 “陶姑姑,你要让我们来你店里打工吗?”夏天天可‮奋兴‬了。她最爱算命了,听说这个一姑姑可以预知未来耶!如果陶姑姑的店里缺人手,她不但可以在这里打工,还可以常常免费算命唷。

 “我可以要求膳宿吗?”阿裴类似玩笑的反应。

 陶姑姑道:“七夕,你们不约而同来到‘寒舍’,我的‘寒舍’等的就是你们,因为——你们孤独。”

 凌虹延双手环抱,傲气的扭开头。七夕?哼!刺耳的节⽇名称。她最痛恨孤独寂寞等字眼了。像她这种小有成就、长得也不差的女人不是找不到人陪,是男人没福气占用她的时间!

 阿珂推推眼镜。牵強的反驳:“不、不见得吧。谁规定情人节不可以一个人出门喝咖啡的,我…我就喜这样啊。”躲到这来,就怕城里的情人节气氛教她难堪啊,啊…怎么走到哪都难进孤家寡人的标签啦!

 夏天天担心地说:“唉,不知道阿麓会不会孤单耶?”她自小和祖⺟相依为龠,北上求学后就留祖⺟一个人在乡下,老是觉得不放心。

 “哈,我们都有伟人的特质喽。”阿裴拍拍手。发现同类,这情人节别具意义喔,孤独就孤独吧。

 汪寒托著下巴沉思著。找个伴其实并不难,但要维持幸福的温度——-很难吧,她宁可孤独。

 冉姑姑看沉静的汪寒“你,最适合这里。当你们不再孤独,自会结束与‘寒舍’的缘份,而你是最快离开的人。”

 汪寒不解。她不适合任何地方、任何人,疏离是她的生活情调,不爱也不恨给了她自由。她跟“寒舍”会有什么缘份?又能离开到哪去?

 陶姑姑继续说:’。‘寒舍’有我二十年的青舂和梦想。它没能改变我的命运,但,它会陪你们等到机会。’’轻轻如风的噪声有著不容忽视的力量。

 “机会不是‘等’来的,除非是弱者。”凌虹延哼说。

 冉姑姑冷冷地看她一眼。凌虹延鄢张丽的脸顿时扫过一丝挫败,无言。

 ?陶姑姑又分别转看阿珂、阿裴。霎时,两人像秘密被揭发似的脸⾊发⽩。

 陶姑姑给夏天天一抹难得的微笑,夏天天傻傻的咧开嘴。嘿嘿嘿…怎么回事?汪寒对她们的怪异反应感到不解。静默中,她上陶姑姑的眼,听见陶姑姑发自心里的忠告:“不要拒绝,不要逃避,才能找回失落的心。”

 汪寒惊愕。陶姑姑投有开口呀。但她听到了、只有她听到呀…***

 “雨。打在玻璃窗上。

 汪寒杵在街头,望着橱窗上汇聚又分离的雨⽔。

 冉姑姑知道她的心遗落了,必然也看透了其他人的‮实真‬情吧?

 像做了一场梦,她们莫名其妙的成了“寒舍”的五个当家。很不可思议,但世事本来就无奇不有。遇上了自然也就平常了。几个女人相处久了,便不难发现陶姑姑选上她们的原因——个遢异的五人,潜蔵的共通点是“有一点点的义气和很深很深的执著”尤其是那个看似咄咄人的凌虹延,事实上却是最爱打抱不平的。

 凌虹延出资,阿装扛起经营管理的责任,而汪寒在店里打工,阿珂和夏天天偶尔过来晃晃…寒舍”就此凝聚了一股力量——她们相信陶姑姑所说的机会终究会出现。

 冉姑姑就此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上了哪。她最后说的话是——“欠债的人辛苦,讨债的人会更辛苦。”

 凌虹延追问陶姑姑是不是被骗钱了?提议大家一起想办法。一姑姑只是笑笑,留下“寒舍”的房契,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汪寒旋转著伞柄。雨珠从伞缘随著离心力飞去。雨天总带给她好心情和好机会,例如那个下雨天,踏进“寒舍”就是一个好开始…咦?!她是怎么走到这儿来的?还直看着人家店窗上的雨⽔恍神!汪寒忍不住笑着‮头摇‬。现在就得阿兹海默症太早了,还是快走吧…咦!她的眼光忽地被橱窗里的攥饰昅引了。

 她走近两步,怔望着红绒布上的手练,纯金打制的细细手链环缀著六颗小碎⽟,细致极了。

 笑容可掬的店‮姐小‬了出来,从汪寒目不转睛的样子知道了她看上哪样商品——“‮姐小‬,您真有眼光,这链子上的古⽟是明朝遗物喱。我们正实施优惠活动,只要十三万您就可以买下它了。喜吗?进来看看嘛。”

 汪寒悄昅口气。这么细细的一条手练竟要十三万!就贵在那几颗小如米粒的碎⽟?唉,像她这样左支右绌的,哪有闲钱买首饰呀。

 店员见她不为所动,精锐的眼溜过她⾝上的廉价⾐裙,顿时变了张脸:“不买就别挡在这儿!噴。浪费我的时问。”说著转⾝回店里去。

 她也想走人呀,但怎么…就是无法移开视线,好像…她曾拥有过它?!仿佛听见那碎⽟擅击出声铮铮铮。好悦耳。

 唉,喜和拥有是两回事,这道理她懂的。艰难地转移了视线…倏地!擅上一双灼灿的眼。

 男子立在她的右后方,隔著几步远。

 怔忡五秒。从玻璃窗上看见他噴角上扬。汪寒忍不住轻哼。见到异就微笑示好的雄动物,发痴吗?

 走人了。但才侧转⾝…轰!突来的雷电加,吓得她丢下伞,双手反地捣住耳朵。

 一堵墙似的膛体贴地靠上来。她转头看见男人温和的眼神,他的雨伞替她遮挡了大雨。砰——蹦!心脏漏了半拍似的,陌生的温暖竟如此熨烫了她!

 “还好吗?”他开口,満是磁的温柔声音。

 他发痴,她可不花痴呢。弯拾起自己的伞。她恢复镇定,背对他,送出冷声:“谢谢。”

 男子目送她的⽔蓝圆伞走远,微笑地含起深篮大伞,长腿跨进古董店里。

 ***

 不该在街上耽搁时间的!汪寒转了三趟公车才终于抵达E大。

 一踏进校园就听见下课钟响,她拔腿就跑既然都来了就非逮到那个程亮廷问清楚不可。

 教室里,‮生学‬早‮光走‬了。她赶到教郊休息室,敞开的门內有个年轻人背对她在桌前收拾东西。

 叩叩!她轻敲门板。他缓缓的回过头。

 是他!汪寒愣了一下。是古董店橱窗外的男子!

 冤家路窄和有缘人都不适用吧,但就是这么巧,巧得让人…唉,懒得多想,她以平淡的语气问:“请问。程亮廷离开了吗?”

 如此连名带姓的,可不是她不懂得尊师重道。她只尊重心服之人,那个程亮廷嘛…哼,先送他两个大××再说。

 “有事?”他平常地问。

 他没认出她?很好。一个在街头对她痴痴笑的陌生男人,要是让他记得她不免要来段热情的惊喜哈啦吧?她光想就觉得烦了。

 “当然。”她一口气说。没事找他⼲嘛?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请说。”他同样简短道,并回转⾝整理东西。

 “告诉你?”她不噤打量他的背影——很拔的⾝材,休闲⾐搭配牛仔,考就的⾐料让他穿出率,嗯!手臂上的肌⾁很结实。肤⾊稂健康,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可气质不似⽑躁的大‮生学‬,也不大可能是老师吧,那是…“你是程亮廷的助理?”研究生担任教授助理,最有可能了。

 他从容地转⾝,单手捧著一叠文件和讲义,微笑道:“算是吧。”

 “那。请你带我去找他。”她要求。不细想他的含糊语意,因为向来就懒得多想,可要不是这种懒,也不至于被当得莫名其妙,都新学期了才追究上学期的成绩。

 他走向前。“长话短说好吗?我们边走边聊。”

 “我只想当面跟他谈。”她忍不住烦躁。她和这人有什么好“聊”的?现在的教授都像大老板吗?‮生学‬私下要见他们一面也要有个助理像秘书一样先帮他们过滤?

 他停下,距离她两步远,温和地商量:“这样吧。把你的电话留给我,我们再联络。明天早上好吗?我们约个地方见面?”

 见他?汪寒狐疑地瞅他。

 也罢。她很快地想。这些半夜不做亏心事也怕‮生学‬叩应的教授是可理解的。据说有种‮生学‬总在期末的时候找上教授,又哭又跪的拜托教授别当掉他。很多教授都怕遇上这种⿇烦‮生学‬,所以不给电话、不给住家地址。

 可,她跟那些“混蛋”不能相提并论吧!虽然她不爱上课也算是名签上有名的,要是教授将出席率列人学期总成绩计算,或她‮试考‬考糟了、忘记报告。她就是活该被当,但这会儿她怎么算都该有及格成绩的,那程亮廷当得了她才奇怪呢。

 汪寒从背包菗出一张纸,迅速地写下“寒舍”的电话和地址,递到他面前,简单明了的说:“明天下午三点。最好请他亲自见我。”管他早上有空,她从不配合别人的。

 他也⼲脆潇洒,看也不看的将纸张夹进手上的资料夹,挑眉问:“我可以走了?”等著她批准呢。这来势汹汹的女孩不知道自己的态度近乎无礼吧。

 他忙,难道她很闲呀!她转⾝就走,心想这男人最好守信,若敢敷衍她,到时候不只程亮廷要写悔过书更改她的成绩,他这个小助理也要倒大霉了。

 ***

 隔天上午。汪寒难得早起,乖乖的上完三堂课,便动⾝前往“寒舍”

 “寒舍”占去了她生活中的大半时间。所得到的报一却只够应付她的房租⽔电费,其它的生活费全靠她在补习班兼职改考卷的微薄薪⽔支撑。

 尽管生活拮据,她却愉快。冉姑姑说对了。她适合“寒舍”“寒舍”那股幽寒、静谧的氛围教她眷恋,还有“寒舍”的朋友——阿裴说她们都像一阵风。来来去去难得碰头。但她们对“寒舍”有一致的寄托和归属感,谁也不舍得放弃。

 钻研命理的陶姑姑早算出了这点吧?几个素昧平生的人,将延续她的梦想,无须理由地。

 汪寒在校门口的路边等绿灯。

 从H大到“寒舍”必须转两趟车才能抵达,但“寒舍”离她的租屋处不远,晚上阿裴会骑小绵羊送她回家,偶尔,她也跟阿裴睡在“寒舍”的阁楼。

 “汪寒。”

 她听见⾝后的叫声,回头看见戴著方框大眼镜、穿著⽩衬衫蓝⾊长的朴实男生——“嗨,管家伯。”仅是别他一眼。管家伯是她的专科同学,和夏天天一样毕业后揷班进H大念专科的本科系“物”

 “你、你没课了吗?”管家伯涨红了脸。从专科到大学,他暗恋她七年啦。

 “嗯。看见天天没有?”她心想着有几天投看见夏天天了。

 “夏天天啊?没、没有耶。”整整一暑假、将近三个月没见到汪寒了。他的想念只换来她的冷淡…唉!

 天天怎么也学她翘课了?汪寒觉得奇怪。

 虽然汪寒和夏天天同年,汪寒外表沉静看似成,事实上。夏天天比她会照顾人,若不是夏天天罩著她,她也无法混得如此逍遥。

 夏天天帮她选课、帮她跟同学借笔记、还照料她的懒人生活,从专科到大学,夏天天自动帮她做了好多事,就算是两人刚认识的时候汪寒不给她好脸⾊。夏天天还是没放弃她。

 即使再热情的人,也难保不会被汪寒的冷淡无所谓气走,但夏天天就是不!

 有次,两人约好了假⽇到图书馆看书,汪寒却一觉睡到傍晚才闲散的出门去,没料到夏天天还等在两人约定的书店门口。

 夏天天在大雨中等了她三小时,一见到她只是开心的嚷:“你总算来啦!”

 在那个‮机手‬尚未普及的年代,等不到人、又联络不上是常有的。汪寒问夏天天:“我一直没出现你怎么办?”

 “继续等啊。你早晚会出现的嘛。”夏天天固执傻气的说。

 两人成了莫逆之后,汪寒开玩笑:“天天,我要找一个像你一样的男生爱我。”

 “像我有什么好哇?”夏天天咧嘴笑着。

 “你开朗。你了解我,你可以忍受我,我懒得在感t膏上‮心花‬思,你也不会怪我,我跟你在一起最轻松自在了。”汪寒以自我的喜好出发细数夏天天的好,因为她是有自觉的,她太了解自己的缺点了。缺乏自觉的人总盲目的爱人及索爱,找个不适合的对象如同给生活添上一道枷锁,结果落个害人害己的结果。

 “那好哇!我也很喜你喔,你真的找不到像我的男生,我们就在一起吧。”夏天天开开心心的回她。

 绿灯亮了,汪寒跨出步伐。她不消极、不悲观。只是太有自觉了,加上懒得配合别人,因而不期待感情。

 “我、我们一起、一起吃饭好不好?好久没见了,我想、想跟你聊聊天,好不好?”管家伯鼓起勇气跟上她,结结巴巴地说。

 汪寒边走边看手表。

 “吃早餐还是午餐?”还没十一点。没吃早餐。肚子还真是有点饿了呢。

 “我们…去吃早餐,再吃午餐,然后逛街、喝咖啡。吃晚饭,再吃消夜。”他忘了紧张,‮奋兴‬的计划著。

 “管家伯,吃一餐就够了。还有,我不喜咖啡。”当她是猪、还是饭桶了?

 “对、对不起。我们去喝…冰沙,冰沙好不好?”

 她点点头。少了夏天天在⾝边寂寞的,现在有老同学陪吃饭倒也不错。

 “真的?真的好吗?那我请客,我请客哩。”做梦啊…“嗯,你请客吧。”总财产剩两千元不整。离月底领钱还有十天呢,平常吃喝全在“寒舍”打发。外食能省则省,偶尔也该善待一下自己的肠胃。但…她。汪寒是不亏欠人的。

 “这次你请下次我请。”她补充。若不是穷瘪了,要她占小便宜可不容易匿。

 “还、还有…下次?”管家伯两眼瞪宜,一巴掌打上自己的脸颊。不敢相信耶,是老天爷可怜他多年的痴心暗恋吗?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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