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天 九月十六
星期五
夜深人静,黑色的梦境里,可卿陡地醒来。
有人在看她,她感觉到了那深沈的视线。即使停电了,由室内微弱的光线,仍看得出一个人影站在
头。
“你睡不着吗?”她轻声问,并伸出手去。
她并不觉得惊讶,或者该说她正期盼着,这一刻早就该降临了,只因他的心防才拖延至今。
“对不起,我吵醒了你。”柏升在椅子上坐下,握住她的手。
窗外雷声轰隆,雨势渐大,对比着室内的安详与温暖。一阵闪电划过,让她霎时看清他的表情,他一脸秋意萧瑟。
“我…也许应该回书房去,让你好好睡觉。”他真不知自己怎会走到这里来,他不是早下定决心,今生不再谈感情的吗?但他此刻就像走在悬崖边上,一不留神就要跌落其中。
他有什么资格、什么权利来打扰她?他是个连爱情都不敢碰的男人呀!然而可卿的反应让他融化了,让他有勇气打开自己、打开回忆。
她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没关系的,我也睡不着,刚才作了个恶梦…”她凭着直觉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告诉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这件事我从未和别人谈过。我的家人和朋友虽然都明白事情经过,但没有人听我说过我的想法。”
“你愿意告诉我吗?”她闭上眼,品味他抚摸着自己的美好。
“奇怪,我就是想告诉你,让你了解一切。”他轻碰触她的嘴
,想起他吻她的感觉。
“躺进来吧,今晚很冷。”彷佛是最自然的事情,她掀开被子,让他躺在身边。他也不再犹疑,便躺上了
,枕头上随即多了一份重量。
“好安静,很久没有这样了。”他轻叹一口气,两个人在被子下握着手。
“我喜欢这样。心情可以平定下来。你…如果不想说话,我们就这样躺着也好。”她并不强求什么,一步一步慢慢来,毕竟多年心锁无法立即解开。
“不,我想把它们都说出来。”他从未感觉如此安祥、如此平静,是她的温柔抚慰了他的灵魂,感觉只要是跟她在一起,再残酷的过往都伤害不了他。
“我会听的。”她想了解,此时的他来自怎样的过去?又将走向怎样的未来?
沈寂了片刻,他才用一种遥远的声音说了起来--
“七年前,我还是兽医系的学生,在图书馆认识了一位商学院的女孩,她叫关少芬,在图书馆打工,我每天都在借书、还书,就这么和她熟悉起来。我们曾有过很美好的一段时光,持续了两年多,学生情侣的各种酸甜苦辣都尝过了…”
可卿摸摸他的掌心,表示她正在听,她也曾有过那些年少纯情,曾经拥有而后失去,却不后悔。
“我一直认为那是我的初恋,虽然之前我也
过女友,但和少芬在一起以后,我才了解什么是爱情。她很会做菜,我们互相照顾,算是半同居了,那时候我没有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交往了一年多,我就带她回家,她本来就聪明,说话又得体,我父母一看见她都说赞成,但也就在那时候,她认识了我弟弟家伟。”黑暗中,回忆涌来,脚步轻轻缓缓,切开的伤口却仍深重,他的嗓音更低沈了。
从他不寻常的语气,可卿不太愿意的推测,莫非他弟弟家伟是第三者?这事实虽然残忍,却极有可能发生,爱情总让人盲目又疯狂。
“…毕业后,我即将当兵,少芬主动提出先和我订婚,我非常感动,在这种感情如儿戏的年代,她还愿意许下允诺。订婚后两个月,我就到高雄受训,第一个探亲
时,少芬和我家人都来了,但过了几个礼拜,变成少芬和家伟一起来看我。再过一个月,没有人来看我,我以为他们只是太忙碌,随后我跟着军舰出海,只有放假才能回家。当兵半年,有一次突来的假期,我在基隆下船,觉得很想念少芬,便直接前往她的住处。我有她房门的钥匙,走进屋里并没有人在,但我听到浴室有人淋浴的声音,门却没锁,一开门…我看见少芬和…家伟。”
柏升静了下来,室内的黑暗显得很荒凉,可卿发现他手腕的脉搏加快许多。
就连她自己都不敢想象,如果她的未婚夫跟她的妹妹在一起;尽管她从未订婚也没有妹妹,光是想象那画面就够教人心冷了。
“我站在门口僵了一下,少芬很冷静,反而是家伟先哭了出来,我转过头去,不想看见他们。他穿上衣服后,只低头对我说了声:『大哥,对不起!』就离开了。少芬客气地请我坐下,告诉我整件事情的经过。她说从她第一次见到家伟,就忍不住受到他的吸引,虽然家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她却克制不了对家伟的感情与
俱增…”
他还记得那天也是不着雨,她倒了一杯很冰很冰的柠檬水给他。他这辈子从没喝过那么冰的柠檬水,让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继续和我交往,却总是想着家伟,所以她常在约会时说要到我家去玩,说是和未来的公婆多熟悉一点,没有错,我父母是她未来的公婆,但她心目中未来的丈夫却是家伟。直到我快去当兵了,家伟仍然没有对她动心过,她急了,便提议和我订婚,这样她才可以有机会多和家伟接近。”
多可怕的手段,爱情真会让人走到这一步吗?可卿靠在他的肩膀上,不
摸摸他的头发,但愿给他一些温暖、一些安慰,虽然她明白,这可能帮助不大…
“少芬真的很爱家伟,她甚至决定即使为此和我结婚也无所谓,只要能够常常看到家伟,她没有什么做不出来。最后,她的苦心终于有了结果,家伟刚和女友分手,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在频繁的见面接触之后,家伟便和她发生了关系。这事情我父母也都知道了,但了解我的个性太直太刚,怕我因此逃兵或做出不可挽救的事,所以都不敢告诉我。”
服役期间,他不是没想过“兵变”的可能,却没想到连“家变”都发生了,事情发生的那瞬间,他失去深爱的未婚
,以及疼爱的弟弟,两个都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人,却联手给他最重的打击。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爱让人幸福也让人痛苦,从此他沈进了最深的海底,想浮上水面却做不到,只因为脚踝绑着一副铁镣,名叫背叛。
“老天…”她忍不住为他叹息,爱情世界中,最难堪的莫过于自己是最后知晓者。
“当时我极爱少芬,所以咬着牙接受了这个事实,我说只要她以后忘了家伟,我们还是未婚夫
,我什么都不会介意。但她叹了一口气,说她很抱歉,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怀孕了,那是家伟的孩子。她开始流泪,说她多么爱家伟,请我不要拆散他们,否则她要带着孩子一起自杀。我无话可说,把她的钥匙丢下,走出门淋了一整天的雨。回到军队中,我立刻被送到军医那里,足足躺了半个月,是轻度肺炎。”
“你没有烧坏脑子、做出什么蠢事吧?”她担忧地望着他,真怕听到更惨痛的情节,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些?太不公平了。
他苦笑一下。“我想过要拿
杀了他们两个,但只是想过而已,我确定自己不会这么做。后来家伟和少芬结了婚,搬到桃园去住,不敢见我,连我父母也很少联络。我退伍后就搬出来开业,我的父母霎时像丢了两个儿子一样,只剩下我最小的妹妹陪着他们,我们家等于是毁了一半。这些年来,我历经过最美丽的、最残忍的和最辛酸的,长大了很多,但也学会…封闭起自己,不这样做的话,我怕自己承受不了第二次崩溃。”
爱情是珍贵的,也是易碎的,他终于明白他碰不得也赔不起,一颗心瞬间老了几百年。
“你很坚强,真的,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她再次摸摸他的头,衷心地说。
他突然翻过身,覆在她身上,把脸埋在她
前。
可卿明白这是一个不含
意味的动作,他只是在寻找一点安慰而已。
她的手缓缓抚过他的头发和肩膀,希望给他可以发
和痊愈的空间。过没多久,她的
口一片
润,于是她晓得他正在流泪,无声的。
男人也是会哭的,她完全能了解,当一个人被伤到遍体鳞伤、无以复加,除了眼泪还有什么更好的洗涤方式?只但愿他能放不过去,走出自我。
过了十几分钟,他的激动稍稍平复了一些。她轻轻问道:“你好一点了吗?”
“嗯,我觉得轻松很多,谢谢。”
她握住他的手。“不要说谢谢,你说过的。”
“因为说谢谢也是不够的。”多庆幸此刻能有她,她可知道,她所做的不只是聆听和安慰,更带他走出了那往日
宫,就算他还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却已呼吸到自由世界的空气。
“所以你一直不结婚,你的父母才会这么关心你的终身大事?”
“没错,他们很担心我会独身一辈子,其实我是没救了,根本不必再多说什么。”他轻轻抚摸她的手心,想到当初是他替她温暖手脚,今夜却是她温暖他发冷的心底。
“难怪你今晚和他们吵架,下次要温和一点才行啊。”
他笑了,应声:“是!”然后用手臂撑起身体,说:“我太重了,你l定觉得很难受。”
“不,我希望你就保持这个样子,不要走。”
她拉下他的颈项,让他再次躺在她上面。弹簧
收了他大部分的重量,她一点也不难受,甚至想要如此度过这一夜。
柏升发出介乎叹息与呻
之间的声音,爱情的第一声叹息便是理性的第一个休止符。
他继续俯躺着,但把脸贴在她的脸旁,对她耳语:“我很高兴有这场台风,把我的心事都吹跑了。”
她闻言而笑。“我也是。”
好一会儿,她才问起:“现在你还在乎少芬吗?”
“这就好像我问你是否还在乎你前任男朋友一样,说不在乎是不可能的,但…时间慢慢过去,伤痛虽然没有减少,却变得可以承受了。人老了大概就是这样吧,至少学会了淡然一些,你说是不是?”
“是啊。”有关于失恋的种种,她是绝不陌生的。“年轻时那些大悲大喜,好像都回不来了,有时候都以为自己经过了最生动的一段,剩下的日子就只是细数往事而已。活着,就一定要学会遗忘,否则太多回忆会
得人
不过气,这是我亲身的体验。”
他吻了她的头发一下。“你比我小三岁呢,说话比我还老气。”
她抚过他浓密的眉毛,心头热热的。“你现在还是要封闭自己吗?不让你自己快乐一点吗?”她不忍心见他如此。
“这种事是说不定的,不知不觉间也许就痊愈了。像是今晚,我觉得自己已经好了一半。”
“那就好,我希望你早点好起来,不要再为过去的事,限制了现在和未来。”这是她的真心话。
泠泠彻夜,谁是知音者?
柏升握住她在他脸上游移的手,沈默了片刻,而后吻过她每
手指。
她开始轻颤,不确定是否该
回手。他继续蜻蜒点水地吻她,吻过额头、脸颊、鼻尖和下巴,吻得轻轻柔柔的,反而让她想要得到更多,终于伸出手抱住他宽厚的背。
此时,他稍微离远了一点,轻轻地说:“我一开始,就停不下了。”
他需要她,不管过去未来,他只确定自己需要她,全身全心都感觉到这需要。
可卿知道这是撤退的最后一个时机,他在询问自己愿不愿意共度这个夜晚,他很坦白,不给她一点承诺的错觉,这并非谁骗谁,只是在这不夜的城市里,有两颗寂寞的心互相吸引而已。
她闭上眼,在心里把他的名字念了一遍,对自己说,有过这一晚也就够了,她不能要求太多,否则失望会更多。
于是她将他拉近,主动献出自己的一切。两人积
已久的情
而出,瞬时在
上泛滥成灾。
她的针织裙被
下时,柏升倒
了一口气,因为在衣服里面,她正像初生的婴儿一般赤
。
她也扯下他那一身束缚,两人顿时
裎相对,不需爱语呢喃,这不是假装纯情的一对男女,他们直接用身体来礼赞对方。
她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他虽然急迫但仍不忘温柔,双手熟悉了她的曲线之后,感觉到她的紧张和兴奋,紧抵着他发烫的身体。
她的手游走在他身上,轻柔得几乎不能算碰到,却能带给他更大快
。
情一发不可收拾,两人的体温都已沸腾起来,但他却没听到她发出一声呻
。“你觉得不好吗?为什么不叫?”他咬住她的耳垂。
“我从不叫的,我…总觉得叫出来就是认输了,就是把自己完全
出去了,就像…你今晚不吻我一样,因为我们都还有保留。”她咬紧下
,忍着他制造出来的一波波晕眩。
柏升一惊,没想到她也封闭了自己,又是如此地了解他的心态。一股强烈的疼爱之心涌了上来,他想要她,不只是身体,还有灵魂。
低下头,他吻住了她的樱
。
可卿呆了一下,随即激动地回应他,像茫茫大海上的两个溺水者,却也不管那仅剩的一线生机,反而攀附住对方,
进彼此肺里最后的空气,再一起沈沦,直向无垠的深海底。
到达天堂的那一刻,他听见她高声叫了出来。
* * * * * * * *
晨间时光,久违的阳光透进窗帘,柏升先醒了过来。
坐起身,他细细端详枕边人的面容。她黑亮的头发散在四周,衬着白色的
单,更显对比之美。
她睡得很沈,显得脆弱又娇柔,嘴
都红肿了,不是因为一直咬着下
,而是被他吻了太久,他不
爱怜地抚摸那两片
瓣。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等台风过后,他们的车子都被送到台北,就互相说再见了吗?
后若在街头相遇,也能像普通朋友寻常寒喧,或是仅仅投以深沈了解的一眼?他曾决定不要有任何固定的关系,理智告诉他这是最利人利己的作法,现在情感却有了截然不同的反应,让他左右为难。
确实,他已从过去走出了一大步,但能否向未来迈出一小步?无解。
唯一能确定的是,在这场台风中,他不再是原来的自己了。
原本以为过了一夜,他的需要会被稍微
足一点,但现在只是多看她两眼,就让他又想要她了。他慢慢掀开被子,她的娇躯一点一滴显
出来,在晨光的照耀之下,像是一尊横躺的艺术品。
她这时已醒过来,眼眸丰启,娇?道:“会冷!”她翻了身,姿势更加
人,不介意他看自己的
体,反而多情地瞄着他。
她的妩媚令柏升喉结上下滚动,立即覆上她的身体,温暖了彼此。
窝在男人的怀里,她像只小猫快打起呼噜了。“喂,你今天不上班吗?”
“医院停电。”他把脸埋入她的发丝之间,那里芳香四溢。
“你怎么知道?你又没亲眼看到。”她打一下他的
部。
“我说它停电,它就得停电!”
接着,室内只有两人忘情的
息,有关于停电的争论只好不了了之。
* * * * * * * *
接下来,是柏升所度过最晕眩、最恍惚的一天。
他们一块洗了澡,满缸茉莉花香的泡沫让他傻了眼。“这么多泡沫!就洗一次澡而已吗?你们女人怎么能够浪费成这样!”
可卿吃吃笑了起来,点着他的鼻子说:“你看起来好呆!”
他摇摇头,装作晕倒状。“真是太香了,我快不行了!”说着就把头埋在她肩上。
“你好重!”她叫着。
“昨晚你就说不重。”他故意加重压力,还伸手搔她
。
“不要闹!”她笑着把他的头
进水里,但随即也被他拖下水,两人在水底开始拥吻,探索着彼此的身体。对她的美丽,他近乎
恋地吻着,每次都有不同的
愉。
这个澡洗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才倚着彼此,从浴缸里走出来。他帮她擦干了身子,主动提议说:“我帮你吹头发!”
坐在
边,他拿起梳子和吹风机,摸过她秀丽的黑发:心想这真是美好的时刻。屋里静静的,雨水把他们跟外界隔了开来,谁也不知道在这里有一对男女,正品尝着人间最温柔亲昵的感情。
他
下手表,把时钟的电池取下,时间对他们不再重要了。他要忘记俗世一切,好好地过这个情人节一般的日子。
他们一起煮饭,喂对方吃下,还一起洗碗、扫地、洗衣服,这些枝节小事突然也有了特别的快乐,因为有她同在。正因为他们相处的时间不会长久,他特别想细细珍惜。
最后他们还是上了
,躺在彼此怀里,两人聊起天--
“你怎么认识你前任男朋友的?”
“网路上认识的。”
“啊?”他惊讶不已。
“网路
友很平常啊,你有电脑却没装网路才奇怪呢!”
他不置可否。“我并不想和外界接触。”
“我知道,你是都市中的隐士。”她扯扯他
边的胡渣。
“那…你和他交往的过程?”他问得有点汗颜,毕竟他无权过问。
“唉。”她叹口气。“说起我的恋爱,真是乏善可陈。从十七岁开始
男朋友,为期最长的一年,最短的两个月,每次都是分手收场。哈,当然啦,不这样的话,我今天也不会在这儿啦!”
“你不想提的话,就不要说了。”他用手指抵住她的
。
“没关系的。”她自嘲地笑笑。“有关恋爱和分手,我大概什么情节都经过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太倒楣了?生活已经够麻烦的了,还有男人带给我一堆难题。那天碰到的岳陵,我上星期才和他分手,因为我受不了他忽冷忽热的,他会突然对我很好,突然却又疏远开来,我为此难过了很久。”
“是因为那个打扮怪异的女人?”
他的形容让她笑了。“嘿~~多谢你帮我出气。”
“我真的觉得她很怪。”柏升不欣赏那位小姐,可卿比她美丽太多了。
“总之呢,爱情也许呼之即来,却很难挥之不去。最后我告诉自己,既然痛苦此快乐多,而且多得让我快崩溃了,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所以我和他大吵一架,终于决定分手,我就到花莲去拍照了,也算是散散心。”
“分得好!”他一看那男人就觉得
气,配不上可卿。
他又让她笑了几声,这什么状况?应该感伤的时候却搞笑起来。
“那天碰到他,一切都水落石出了,他早就
了另一个女友。是我太傻,很多迹象浮现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相处的问题,是两个人的问题,想得好累好烦,没想到是三角习题,我始终无法解开。已经是第三次被脚踏两条船了,我一样没学到教训,唉,真的想狠狠揍自己一顿。”
柏升抱住了她。“这是他的错,你不要这样说自己。”
“反正我也习惯了,我一定会好起来的,毕竟还要生活嘛!没什么的。”
他听得出这只是故作轻松,其实她不是那么潇洒的人。“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他吻她紧锁的双眉。
“不习惯要怎么办?得长大一点啊,不然会被击倒的,你不知道吗?”
“可卿…”他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以拥抱来表示。柏升心底矛盾万分,不晓得怎么做才是对的?这一切对她公平吗?他该如何处理才不会伤害她?她是否能承受他们终将分开的结果?
“不要为我难过,我天生就倒楣,一样长大成人了。什么事我都能接受的,你放心,我失恋这么多次了,再多一次也无所谓。”她指的就是他,应该很明显吧?
“如果是我伤害了你…”他真想猛捶自己几拳。
这回换她伸出手指,堵住他的嘴
。“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我也不想勉强你什么,等车子从花莲送上来,我就不会再麻烦你了。”
爱过而后道别,她非常习惯如此,是该感谢老天爷的,虽然教她挫折连连,却也给了她这段美好。未来的日子里,她可以确定,她将会常常想起他,以及这段台风假期。
“你才没有麻烦我…”他简直要替她哽咽,为何她总遇不到对的人、对的时机?
“有时间说那么多废话,不如吻我。”
他很乐意听她的话,而她闭上眼,接受他如雨点般落下的吻。
情的时刻过去后,可卿贴在柏升
膛上,聆听他的心跳,但看他一脸沈思,知道他又在想他们无言的结局,正矛盾地皱起眉。这何苦呢?相处的时光能有多久?不该花在苦恼上,她决定好好珍惜!
“哈***颐侨ス浣郑 ?br />
“百货公司都关了,逛什么?”他转头拿起手表看看,都十点了。
可卿握住他的手,不满地扭一下
。“哼~~不管,人家就是要逛嘛!”
她难得撒次娇,大概也没什么机会了。幸福的脚步总是快得令人措手不及,身在其中的人一眨眼就被抛弃在原地,每次她都是这样。
“逛士林夜市好吗?”柏升含笑道,好喜欢她娇滴滴的大小姐模样。
“嗯,走!”秉烛夜游,只为欢乐的时光太短。
骑上机车,他们来到人
汹涌的士林,灯光照得街道像白昼一样,各类摊位林立,精品店更是一家接一家,贴满了海报告示在大拍卖。
他们像一对最寻常的情侣,挽着手亲昵地在街上漫步,有些单身的人甚至会羡慕地望着他们。
但又有谁猜得到,他们的感情只能用“我俩没有明天”来形容呢?人世的表面和真相,总是隔着一段莫名其妙的距离。
“夏装都在打折耶!”可卿挽着他走进一家服饰店。
挽着他的手真是自然极了,安心而温暖,但口后不再有他的日子里,她要花多久时间才能习惯一个人走路呢?
“我不会挑衣服,你喜欢哪一件?”他摸摸她的发问。
她打趣说:“只要我喜欢,你的金卡都给我刷啊?”只有男朋友才能买东西送她,今天要不要让他做她的男朋友呢?
“当然。”他却回答得很认真。
可卿心下一阵温热,敲了他一下。“吹牛!要买完我喜欢的衣服,你十张金卡也不够刷的。”
他假装苦恼状,附在她耳上说:“可是我比较喜欢你不穿的样子。”
“殷柏升!”她捏捏他的鼻子。
两人嬉闹过后,开始挑衣服,可卿看上了一件蓝色花纹的丝质短裙。
“这么短?!”
看到她试穿出来的样子,柏升的眼睛都要凸出来了。她那双长腿招摇来一些爱慕的眼光,她自己并不在意,但他脸色可是沉重得很。
男店员笑咪咪地说:“小姐,你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
这种
汤可卿被灌得多了,不会轻易动心。但看镜中自己的身影,飘逸清灵,不由得也相当满意。
“人家要这一件!”
他摇头,像个严肃的老太爷。“太短了,换件长的吧!”
“刚刚你才说,只要我喜欢的就可以刷卡!”
“这当然不是问题,可是…”看着她的曼妙体态,他
了口口水,虽然他很欣赏她这打扮,却不想让所有人都欣赏。
她握住他的手臂恳求。“好不好嘛?我保证,只在你面前穿。”
“好吧。但是我一定会后悔的。”他掏出皮夹里的金卡,让店员拿去刷卡。
可卿看出他脸有点红,便又故意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说:“谢谢。”
他的反应则是小声地说:“买完了就回家吧,我要你穿给我看。”
她被他逗笑了。“才不呢,我们要慢慢地逛。,”
他们又在另一家店买了上衣,同样是轻薄短小的款式,让柏升又叹了一口气。随后两人合吃了一盘刨冰,因为可卿还在感冒咳嗽,他不肯让她多吃冷食。
走在街上,他们偶尔经过偏僻无人的巷子,柏升就拉着她进去,让她背贴着墙,尽情
吻她的嘴
、颈子和肩膀,双手还在她身上肆意游移。
小巷中虽然阴暗,但仍随时可能会有人走进,或是楼上的人突然打开窗户,这种危机感使得拥吻更加刺
。
“我真是不敢相信!你居然有这种举动?”她笑了,没想到柏升会像冲动的年轻人一样,当街就忍不住亲热。
他有些涩然的道歉。“对不起,你实在太
人了。”为何跟她在一起就充满活力?或许她是他生命中注定的女神?
“你曾经这么做过吗?”
“高中的时候,大概十二年前了吧!”他自己也一脸笑意,回想过去多疯狂,却已成为往事。
“我也是,高中毕业后几乎没再做过这种事了。”
两人就像年轻情侣一样,被没来由的渴望驱使着,不住在对方身上
连,等到那阵冲动稍微平息,他们才又走到明亮的街道。
“我要吃那个!”她指着棉花糖的摊位。
“老板,麻烦给我一支。”他问可卿:“要什么颜色的?”
“当然是粉红色的!”因为一切都像是个梦,粉红色的美梦,虽然终要醒来。
他一听立刻叫她:“梦幻少女!”
“纯情少男!”她也不甘示弱反击,两人瞪大了眼,最后化为朗笑,没错,他们就是绝配!
于是,梦幻少女挽着纯情少男的手,一边咬着同一支棉花糖,一边逛过各式奇妙的摊位,享受诗意的夜晚、惬意的脚步。
“有人在
气球!我们去看看。”可卿指向前方说。
“等等,你这里沾到了。”他低下头,吻去她
角的那一点甜美。
“哼!你是吃我棉花糖,还是吃我豆腐?”她捏捏他的鼻子,两人就像一对热恋情侣,谁能相信他们才认识六天?有时候时间和情感是不成正比的,两个原本不相干的人,就这么被一场台风兜在一起。
她娇俏的模样,教他的心都融了,不管是棉花糖或豆腐,他都要吃得干干净净。
这时,却有一个男子走向前来,叫道:“哥!”
可卿立即感觉到柏升的身体僵硬了,她的视线移到眼前的男子,他和柏升差不多高大,五官也有相似之处,但青涩稚气的味道很重,少了成
男子的稳定感,想来他大概就是殷家伟吧!
这样的一个男人,值得少芬为了他而欺骗、背叛柏升吗?可卿有点不敢相信。但爱神的箭是盲目
出的,爱与不爱原本就没什么道理。
“真巧…我们也来逛街。”家伟摸摸后脑。
从他身后走出一个女人,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垂着脸,不敢正视柏升。她看来是那种文静乖巧的典型,但脸色带着憔悴,想来生活中的挫折并不算少。也难怪,像她这种曲折得到的身分,不管为人
、媳妇和弟妹都是很辛苦的。
“你们好。”柏升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空无遥远的宇宙。
家伟咳嗽一下。“刚好儿子出生三个月了,所以我们带着他来看爸妈,住了两天。听…爸妈说你已经有了要好的女友,应该就是这位小姐吧?”
柏升眼神
沈,可卿只得点头对他们微笑,缓和气氛地说:“好可爱的孩子,是老二了吧?”
“不,是老大,前一个不幸
产了。”少芬突然开口道。
可卿掩嘴惊呼。“噢,太遗憾了。那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叫做念柏,怀念的念,柏树的柏,是家伟和我一起决定的。”少芬看着儿子,母爱之情
无遗。
“念柏?好名字。”她了解这意思,点了点头。
一阵难以言喻的沈默中,柏升这才开了金口。“有空到我家坐坐,问爸妈就知道地址了。”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不想再恨下去了,也许还无法原谅,但至少能接受,事实已经是如此,何苦再为难自己也为难别人?
众人都是一惊,家障立刻握住哥哥的手,激动地喊了一声:“大哥!”
少芬也是难掩泪光,跟着说:“大哥,谢谢你”这声“大哥”说明了从此以后他们的关系,就是真正的姻亲了。
柏升伸手握住可卿的肩,从容道:“看到你们过得幸福就好。”
可卿感动而笑,她以他为荣。
“我们先走了,以后再联络。”柏升不确定自己能平静多久,还须
后多练习吧。
“大哥,我们一定带着念柏去拜访你!”家伟承诺。
四人互相告别,他们又再度拖着手逛街,棉花糖一口一口吃完了,越过了较繁华的一带,在走到停放机车的地方时,可卿一时兴起,拉他隐身于一条黑暗的小巷,主动吻了他。
柏升有点惊讶,但没多久就沈溺于她的深吻之中。两人的燃点总是很低,星星之火就可以燎原。她把手伸进衣服里,抚摸他的
膛,感觉他擂鼓般的心跳,那是为她而加快的心跳。
“我喜欢你刚刚做的事。”
“什么事?接吻吗?”这回换他靠在墙上,可卿贴在他
前。
“嗯…”她扭动着身体,很明白这对他的影响。“你明知道人家不是在说这个!”
他低
一声。“抱歉,我居然还小小得意了一下。”
“刚才你对他们说的话,真是太高尚了,我崇拜你!”并非每个人都能像他一般看开,尤其是他曾遭遇那样双重的打击,他的举动同时让家伟和少芬解
了,造福多多。
柏升耸耸肩笑笑。“本来我是不打算原谅他们的,但听到那孩子的名字,我想还是就此算了,何必折磨他们也折磨自己?这些年来,我不好过,他们也不见得快乐,不如就让我来解开这道枷锁。”
她赞许道:“原谅是一种很不容易达成的美德。”换作是她遇见曾经背叛她的情人,或许只能当作陌生人,从来没认识过最好。
“所以这就是你给我的奖赏?”他的拇指画着她的
线,煽动情火。
“喜欢吗?”她眼眸半闭,波光流离。
他以另一个狂吻作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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