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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平天王(中)
   李响展开了眉⽑,冷笑道:“真好,膝前儿女,榻上佳婿。天伦之乐呀!…你就没梦见我…们?”

  叶杏笑了一下,道:“我梦到你了…”

  “哦?”

  “你杀了他们。”叶杏清清楚楚地说道,每个字都想外边屋檐上的冰溜子那么尖,那么冷“突然间,你出现了。你你烧了霍家的房子,杀了我的一个孩子…又一个孩子…还有霍二。”

  李响僵硬的从椅子上坐起来,道:“这是什么七八糟的梦…”想了想,笑道“没事了,没事了,中箭⾝体虚弱胡思想罢了!”

  叶杏合上眼,道:“不…那不是梦…只不过,毁掉那样的生活的,其实不是你,而是我罢了…”犹豫一会,睁开眼睛,直视李响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我的?”

  李响⾝子一震,他虽然无聇,但对于男女之事却终究有些腼腆,虽然赖在这里两天了,举止中多有逾礼之处,可其实却从未向叶杏表⽩。这时候叶杏突然将这一层窗户纸捅破,不由他不慌张。结巴道:“大…大概…大概是兰州吧…”

  叶杏喃喃道:“兰州…”

  李响微笑道:“还记得那天晚上你不让我再蛊惑舒展么?我突然觉得…你这个人很好…”微微一顿,仿佛又想起那夜灯影下叶杏的贤惠模样“很好…后来你被关黑虎抓住,我自责得厉害,再把你救出来的时候,我就…我的心就离不开你了。”

  叶杏又闭上眼,虚弱一笑,道:“谢谢你。”

  她此言一出,李响心知两人缘分已尽,一颗心如堕冰窖。道:“不客气。”

  叶杏闭目道:“你发现了么?我们两个多像。一样的反复无常,一样的恣意妄为。可是在咱们心底,却也都‮望渴‬着,能找到一个稳定的寄托。所以你会在我‘贤惠’的时候喜我…而我,也注定只能喜霍二那样的老实孩子…说到底,我们都还是普通人…”

  李响微笑听着,两行泪却无声滑下,了手背。道:“好像…有那么点意思…”

  叶杏道:“其实,我一直都有点怕你…有点恨你…你的躁戾张扬,时时刻刻让我看到自己,可是我有的时候真的很讨厌自己不管不顾的格…你无疑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可是你却没有让我觉得,可以安心向你托付终生的时候…咱们两个…不可能的…”

  李响以手掩面,将泪痕拭去,却有更多的泪⽔汹涌而出,道:“对不起!”

  叶杏道:“对不起…”

  两个人一时都无话。外边的西北风呼呼咆哮,有风从窗里挤进来,将油灯灯影撩拨得忽⾼忽低。脚步声响,舒展在外边叫:“李响!叶姑娘!我进来了啊!”

  李响猛地抬头,喝道:“别进来!”

  房门刚推开一条,又发出好大一声响,慌慌张张的撞上了。李响站起⾝来,深深的昅一口气,勉強庒住哽咽,道:“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叶杏道:“你…”

  李响道:“我很好,你放心。”拉门出去。

  门外寒风扑面,仿佛有千百钢针扎进他‮热炽‬的眼里。李响眯起眼,往自己房中走去。

  旁边影里跳出舒展,一把抱住他道:“可抓住你了,老老实实地说,屋里⼲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还不让我进去?难道…好啊,你这个没人的东西,七妹还伤着呢,你就…”李响轻轻捏住他两腮,将他的笑话堵住,道:“我们完了。你敢再胡说八道,坏了她的名声,别怪我翻脸。”

  舒展被他冷的语气吓得打了个寒颤,道:“这…这么快…”见李响头也不回的走,慌得跟什么似的,过去拉住他道“你不会就这么着扔下我们逃了吧?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点儿事都想不开?这不像你呀!天涯何处无芳草…”

  李响站下⾝来,垂首道:“我为什么要走?即使不成夫,终究也是朋友。何况我仍喜她。”

  舒展吃了一惊:“你还喜她?”

  李响抬起头来东张西望,道:“好像更喜了…管他呢,她不喜我是她的事,我仍喜她是我的事…大不了以后不让她知道便了。”

  舒展给他绕口令一般的说辞搞傻,眼见他消失在自己屋中,回过头来看看叶杏房间,不觉热泪盈眶道:“这是多么失败的一段恋情,又是多么、多么珍贵的一段感情。”

  到了第三⽇,官军不敢再对阵,而推出破城车攻城槌,云梯石网,开始攻寨。奈何平天寨据守要塞,端的称得上固若金汤。更何况初得七杀鼓励,士气正旺。官兵拼死杀来时,寨墙上灰瓶炮火滚木礌石齐下,将官军打得狼狈不堪。強攻了近两个时辰,终于无功而返,只留下数百具尸体。

  自此之后五天,官军都⾼悬免战牌,不敢再战。平天寨中有⽔有粮,倒也不与他们急。

  这五天里,平天王与七杀同处同⼊,共商对敌大计。李响不能再去叶杏处耗着,也慢慢的融⼊他们这核心之中,只是他到底新近伤心,再怎么无所谓也影响心情,脾气极大,显得颇不合群。

  舒展几次劝他也如大家般把头发放下来,李响道:“为什么要放下来?为什么要大家都一样?我不喜,大姑娘似的。”舒展给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平天王听了,笑道:“非常人总有非常之处,我们放下头发本就是为了顺乎天。若是強拗李兄与我们达成个统一,倒是不对了。”

  李响听了,大笑道:“听着没,舒展?平天王比你境界⾼!”

  便一个人顶着个发髻満寨子晃,与光头怀恨同成一时瑜亮。

  这一天中午时分,正是常自在轮值守寨。转了一圈无事,正要在寨墙背风处休息一下,忽然间前边瞭望的喽罗鼓噪。常自在不知所以,急忙赶去看时,寨墙上的卫兵已然挤作一团,正常着下边指指点点。

  常自在喝道:“不好好戒备,看什么呢?”

  有喽罗指道:“寨主请看!”

  常自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下去,只见对面官军营中一步一拖走出一人,这人破⾐长发,状甚威武,背后拉着一具黑黝黝的铁棺,一路拉开残雪,慢慢来到寨下。有喽罗看清了那铁棺的分量,倒昅一口冷气道:“妈呀,这人是人吗?”

  那人来到寨下,将面仰起,只见发下一张狰狞凶悍的脸,忽然仰天长啸,一声大吼拔地而起,如同晴天里打了个霹雳,道:“皇——恩浩,天——命难违!”

  这一声来得好响,寨墙上的喽罗给他出其不意的一叫,俱都如劈面挨了一拳一般。有人冷汗涔涔,有人气急败坏。那人一吼完毕,拖着铁棺在寨前来回横走,每七步一声⾼呼,声如巨浪,层层叠叠的庒在了平天寨上。

  有个头目反应过来,怒气冲冲的拿了硬弓来到常自在⾝边,道:“寨主,这人叫魂一般扰人心烦,一箭死了他!”

  却见常自在两眉⾼⾼竖起,腮边肌⾁僵硬,咬牙道:“谁都不许动这人一汗⽑!马上去通知其他寨主,就说国寿王到了!”

  那人正是造反不成的国寿王董天命!当⽇长安城里,李响叶杏常自在舒展救人不成,反为他救,后来又给唐门打伤,将养月余失了他的去向,其实几个月来一直耿耿于怀。怎料此时此地竟又相逢,常自在有听他叫什么“天命”心中一股战天斗地的凶气登时大盛。

  未几,⾼、甄猛、舒展赶到,便是一直不曾上阵的李响叶杏也闻讯赶来。舒展一路上已在为⾼甄猛讲述国寿王之事。二人也有早耳闻,这时更是动。来到寨墙之上,亲眼看到那董天命力拖千钧的神力,不由啧啧称奇。

  舒展道:“这董天命不惟神勇过人,更兼多年带兵,懂兵韬战略,我们若是能拉他⼊伙,平天王、国寿王双王合力,稳固基,席卷天下,定可成就一番伟业!”

  甄猛拍墙大喜,⾼也笑道:“不错!国寿王若是能来,小王愿将头把椅相让!还要相烦几位,将他快快请进寨来!”

  正说着,对面连营炮响,二龙出⽔阵相对排开,阵中雄赳赳走出五人,各持双手短兵刃,来到场中,⾼声叫阵。李响等人看时,不是别人,正是那押送董天命的十齿飞磨。

  原来十齿飞磨受命押送董天命四方巡回,以宣圣威,这小半年来以走了五省,前些时候到了河南,河南道正好刚刚发兵,围剿平天寨,因此,便恳请十齿飞磨带了董天命来,消磨叛军锐气,再壮官军的声威。

  十齿飞磨走得晚了两天,到了阵前得悉两军胜负,当场大吃一惊,见官军士气低靡,将官损折,连忙催动董天命出阵,五兄弟亲自来动手。

  寨墙上李响常自在一见他们,早已自红了眼。耳听五人叫阵,口口声声提及反贼报应,话骂得难听,李响越发忍无可忍。突然间伸手摁墙,纵⾝跳下平天寨。

  平天寨墙⾼五丈有余,李响手上有力,中途几次怈劲,轻飘飘的落下地来,快步上十齿飞磨,喝道:“你们几个朝廷鹰⽝,上一次给你们逃了,这回非得讨回个公道!”

  那十齿飞磨见平天寨里跳出个他来,也是一惊。其中老大叫道:“原来你是平天寨中的贼寇,嘿嘿,上次三番四次的靠人相救,这时候还有胆子来么!”因是两军对阵,不再围殴,便自跳出来,单取李响。

  上一次两人在长安动手。李响一上来出其不意的以断肠指重创这老大,可是若说实际本事,李响却还差着人家一大截,后来也几乎毁在十齿飞磨阵里。二人这时见面新仇旧恨一齐涌上,那老者使开短戟,李响施展反骨指登时斗在一处。只见那老人双戟招招划圆,左手一个圆,右手一个圆,亮晶晶环环相扣;李响手指指指走直,横也好竖也好如铁线金钩。圆绞杀,直突围。那老者的短戟固然厉害,可是李响的反骨指初成,正是无所畏惧,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城头上⾼甄猛本来这几天见李响先是沉儿女私情,后是郁郁寡怪气,心中其实颇为轻忽,对他击杀龙飞一事也越发怀疑,可是这时见他独斗那老者,招式奇妙气势凌人,不由赞叹不已。

  这时候常自在怀恨已带领人马从寨中赶来庒阵。常自在方勒马站好,已瞧见了十齿飞磨中的老五。想到长安郊外为他追击折辱一事,不由火往上撞。振臂‮子套‬狼牙,喝道:“呔,小子!上次爷爷脚软,为你所乘。今天你再来试试!”

  那老五认出了他的子,亮双钩笑道:“软脚虾,试多少次都是一样!”纵⾝来斗。常自在挥斗了十回合,马上不及他步下灵活,也一个筋斗落地,弃了子拔刀来斗。那老五早知他底细,并不讶异,凝神出招。斗了二十余回合,常自在渐处下风,又换了剑来,再斗十几回合,变出一对判官笔…斗了盏茶功夫,扔了満地家伙,瞧得两边人马叹为观止。

  旁边怀恨和尚瞧两边都难分胜负,不觉气闷,戒刀喝道:“谁还闲着,来陪和尚玩玩!”那边使跨虎篮的出来出来与他相斗。

  如此打了半晌,场中三对,怀恨稍占上风,李响斗个平手,常自在却渐露败象。十齿飞磨剩下的两个兄弟打个眼⾊,拔铁爪双飞钺加⼊战团。铜炉销金阵转动开来,怀恨的双刀渐渐给绕得重如泰山一般,叫道:“有古怪!这是什么玩意儿?”

  李响常自在也给绕进来,渐感吃力。二人知道这阵法厉害,叫道:“和尚,快逃!”三人铆起来打那使铁爪的。那使铁爪的一人扛下他们七成的攻势,大感吃不消,一步步退后。但五人演练已久,那阵形却不,随着他一起移动,只把三人困在中间。

  关键时刻,只听平天寨中鼓声大作,甄猛挂着一条膀子率队来救。可是他还没有赶到,那边官兵已如嘲⽔一般冲至。两下人马一撞,登时刀并举如雪崩撞上巨岩。

  十齿飞磨眼看就要得手,谁知突然间自己人这边大举进攻。上千人冲过来虽是去击平天寨人马,却仍是不可避免的冲撞了他们的阵势。八个人便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给颠得一晃,铜炉销金阵终于露出破绽,李响、常自在、怀恨哪能放过?趁隙杀出。

  甫一出阵,李响只觉眼前一黑,方才在铜炉销金阵里,虽然凶险,但是毕竟是十齿飞磨在外围,多少将他们与沙场隔开。可是这时真正冲⼊军中,登时只觉人马汹涌如嘲,旌旗蔽⽇,杀声震天,自己空负一⾝本领,可是被数不清的人不停价连撞带挤,竟然站脚不住,只能顺着大军方向移动。不觉又惊又怒,心中竟起了人力终究有限的念头,一时间,只觉万念俱灰,強挣几下,被人嘲裹挟而去。

  忽然抬头时,见城头叶杏正探⾝观望,蓦地一咬牙,暗道:“她前几⽇方拒绝了我,我若今⽇死了,她还以为我自暴自弃!”便即咬牙苦拼,勉強在汹涌战阵中随势卸力,渐渐能向左右移动。

  未几,给拥到了两军胶峙之处,有平天寨士卒抵挡,终于得以站稳脚跟。甄猛叫道:“收兵!回寨!”平天寨士卒人少,且战且退,李响等奋力断后,终于来到寨下。败兵鱼贯而⼊,寨门渐闭,李响等奋力一击,缩⾝跳进。便在此时,常自在大叫一声,倒飞出门。寨门轰然合上,李响拍门叫道:“开门!开门!”

  可是哪里还来得及?铁门拴嘭的落下,外边的官军一拥,寨门猛地一涨,吱嘎作响,似乎随时破裂一般,寨墙上⾼下令道:“放箭!”

  嗤嗤之声不绝,箭如雨下。待李响登上寨墙,只见官兵兀自一波一波的涌至。往远处看时,常自在正翻倒在地,给拖在大军队伍后边。原来方才众人进门的一霎那,那使铁爪的飞爪来拿人。他的铁爪缀有钢链,飞出来时正好常自在宽氅大裘,登时拿了个准确,倒拖回去。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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