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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移爱作仇诬侠士 将恩为
  刀锋触体,寒气沁肌,段克蓦地一惊,神智登时清醒,就在这生死关头,段克一个沉肩缩肘,向左斜方踏出一步,只听得“唰”的一声,刀锋过处,段克的衣裳被削去了一大片,几乎是贴着他的小臂削了过去,丝毫没有伤看他的皮。原来那一刀的劲道,已被他以上乘内功卸去,刀锋虽快,待到割破了衣裳,早已是强弩之未了。

 这军官是史朝义手下四大金刚之一,武功亦非泛泛,一刀劈空,冲出两步,居然立即便稳住了身形,反手又是一刀向段克斫来。刀光闪闪,一招三式,连斫段克三处要害,竟是正宗“断门刀”中的一招“龙门三叠”的妙杀手。

 段克这次已有了防备,焉能给他斫中?见他如此狠毒,然大怒,喝道:“原物奉还,这一刀你自己受了吧!”闪过刀锋,按着刀背,骈指一推,借力打力,那口朴刀闪电般地转了半圈,斫回自身,把那军官的头颅劈开两片,跟着他那两个把弟向阎罗王报到了。

 就在那军官倒地的时候,只听得一声尖叫,史朝英也跌倒了。段克略一踌躇,终于还是走过去将她扶起。史朝英道:“吓死我了,克,你没受伤么?”段克道:“我没受伤,哎哟,你的伤势,你的伤势…”史朝英软绵绵地倒在他的怀中,鲜血汩汩出,把段克的衣裳也染红了。

 原来吏朝英率领女兵追他的哥哥,卓木伦也率领奚族士兵出来迫她,史朝义忽地反攻,黑夜中一场混战,史朝英中了两支冷箭,坐骑又中了一支梭标,落荒而逃,混乱中各自为战,加以又是黑夜,她的护兵自顾不暇,甚至连她受伤也不知道,竟没人上去跟她。主朝英人马俱伤,马儿负痛狂奔,跑入一条绝谷,恰好碰上了史朝义手下的三个军官。

 这三个军官也是在军中冲散的,他们藏在这山谷之中,原是想躲过这一场恶战,再看风驶舵,择主而事。他们是史朝义的心腹,当然人得史朝英,一时间打不定主意,便把她先行擒下,再作计议。使朴刀的那军官武功最高,也最阴险,意图把史朝英独占,暗算了他的两个把弟。却不料天算不如人算,无巧不巧,恰巧碰上了段克,终于也送了性命。

 吏朝英的箭伤加上堕马所受的伤,伤势甚重,如今又摔了一跤,伤口裂开,血得更多了。

 史朝英倒在段克怀中,段克对她实是憎恶已极,但见她已受重伤,想要把她推开,却又不忍。史朝英疼痛难当,呻说道:“克,你行个好,把我一剑杀了吧!我瞧你的眼色,知道你心里还在恨我,我又何必勉强你来救我?你杀了我。你可以出一口气。我也可以少受折磨!”

 段克冷冷笑说道:“我若是像你一样心肠,我早就不理你了。”史朝英脸上现出一丝笑意,涩声说道:“克,我是对不住你,但也曾对你有过好处。克,你别要只记住我的坏处,你也该想想为什么我对你不住,我本来一直是想和你、和你…”段克连忙喝道:“住口,你再说这些不中听的话,我就唯有把你丢在这里了。”史朝英俸悻道:“好,我不说,只听你说,随你处置吧!”

 段克道:“你救过我的性命,我也救过你的性命,如今再救你一次,算是还你利息。过去的恩恩怨怨,再也休提!你如今是牟世杰的颗娘子,我把你送回去给你丈夫。”

 史朝英心里是又喜又恨,喜的是自己得救,恨的是段克的“无情”虽然是救了她,她也认为是受了侮辱。段克却不理会她想些什么,只知救人要紧,当下就点了她的伤口附近的道,给她暂时止血。史朝英手臂中箭,小腹背脊受了剑伤,段克要给她敷上金创药,须得解下她的衣裳,段克一片侠义心肠,想道“大丈大光明磊落,我既答应救她,又何避嫌疑?”

 但他仍是不敢解下她整件衣裳,只是将伤口附近的衣裳轻轻撕开,给她敷上了金创药。这样一来,史朝英身上衣裳破裂了四五处之多,形状也是十分难看。

 段克的金创药灵效如神,敷了上去,血立即住了。段克解了她的道,说道:“你躺一会儿,我去找一辆车子。”史朝英道:“附近农家早已走避一空,要找车子,除非到军营里抢,你纵是武功盖世,也决不能手到拿来。你把我抛在这儿。再碰上敌人,如何是好?”段克想想也是有理,无可奈何,只得说道:“好吧,我背你出去吧。”

 段克心无念“我要送信给牟世杰,顺便将他的子送去,正是一举两得。我救了他的子,他总不能不感激我,说不定可以听我劝告。”他背起了史朝英,施展轻功,出了深山,径奔大路。走得不远,便碰上一彪兵马,正是卓木伦和盖天仙的混合部队。

 史朝英是伪燕公主身份,人人认得,兵士们突然见她在路上出现,被一个男子背着飞跑,都是惊奇不已,哗然大呼。这次事,史朝英可说是罪魁祸首,他们兄妹火并,波及奚族,把奚族的城堡变作了战场,奚族士兵自是对她不怀好感,登时笑与喝骂之声纷起:“咦,这不是牟世杰的新娘子吗?她昨拜堂,今就跟人跑了?”有的叫道:“情形不对,只怕是这小子将她抢走的。”有些认得段克的士兵叫道:“这小子正是上次带她私逃的那个小子,他们早就是有勾勾搭搭的了,哪里会是强抢?你瞧,这妖女牢牢地抱着他,亲热得很呢!”有的说道:“不管她是被强抢的也好,自愿跟人的也好,牟世杰想抢咱们的城堡,他的浑家却先给别人抢去了,哈哈,这可真是活报应了!”

 盖天仙手下的女兵也差不多都是讨厌史朝英的,个个掩口偷笑,她们虽不好意思嘲骂,但那尖锐的鄙夷的笑声,却是比辱骂更为难听!

 段克襟坦,只知救人,不避嫌疑,却不料别人不是他这么想法,他听了这些笑的言语,实是难过之极,但却也起了一股傲气,心道“我自问光明正大,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大丈夫一诺千金,我已答应救她,说什么也得将她送到牟世杰那儿。旁人的闲言冷语,管它作甚?”在这种情形之下,他是有口难分,也不愿分辨,索加快脚步,亮出宝剑,准备兵士若来阻拦,就硬闯过去。

 盖天仙拍马上前,哈哈笑道:“小伙子,你被这妖女着了是不是?你不瞧瞧她身上穿的什么眼怖,她新娘子的礼服都未下呢!哼,天下竟有这样不要脸的妖女,也有你这样不识好歹的小傻爪!”史朝英在段克耳边小声说道:“克,一剑杀了她,抢她的马。”

 盖天仙认不得段克,段克却曾听聂隐娘说过她,一见她这副容貌,便知她是那位貌丑心慈的女将,不愿和她动手,眼看她己飞马到来,就要撞上,段克一提劲,身形如箭,呼的一声,从盖天仙马鞍旁边掠过,避得恰到好处,盖天仙一记“左刀”没有而着,收势不及,连人带马,早已冲了过去。

 卓木伦抡起长喝道:“把这妖女留下,便放你过去!否则咱们再决雌雄!”卓木伦上次曾败在段克手下,对他颇为佩服,因此愿意放他过去。但他见段克又似上次一样,舍命保护史朝英,心里也疑惑他和史朝英有不寻常的关系。盖天仙拨转马头,叫道:“这小子轻功好俊,小心,别让他跑了!”卓木伦拍马上前,长抖动,疾声喝道:“你不放人,可休怪我上没长眼睛,我不想乘你之危,但这妖女我是非拿下不可!”段克脚步不停,宝剑盘旋飞舞,一片金铁鸣之声震耳聋,地上堆满了被他削断的刀剑戟。

 说时迟,那时快,卓木伦已追了到来,喝道:“你当真要为这妖女舍弃性命么?”盖天仙道:“这小子心窍,死了也是活该,咱们拿这妖女要紧,可不必与他论什么比武的规矩了。”

 原来卓木伦自负是响当当的好汉子,他曾输过给段克,输得心服口服,对段克倒是颇有惺惺之意,如今段克背着一个人,他自觉得胜之不武,所以迟迟不肯出手。盖天仙知他心意,是以催他。

 卓木伦牙一咬,喝道:“看!”快马驰来,一挑出,他这杆虎头金长达一丈有多,在马背上刺下来,居高临下,呼呼风响,声势更是骇人。段克倏的转身,面对着卓木伦的长,以免史朝英受了误伤,待到那杆长刺到前,只将剑尖轻轻一点,卓木伦的杆往下一沉,随即弹起,就在这瞬息之间,段克已借着他这股猛劲,背着个人竟然凌空跃起,如箭离弦,飞出了十数丈外!

 段克反手抱着史朝英,防她跌落,人在半空,一个“鹞子翻身”头下脚上,兀鹰般的扑下来,恰巧落在一个士兵的马上,剑柄一撞,把那士兵打下马背,抢了这匹坐骑。

 士兵们几曾见过如此本领,人人吓得呆了,转眼间段克己驰出半里之遥,士兵们惊魂稍定,这才发一声喊,去,哪里还得中?卓木伦叹了口气,说道:“这妖女倒是真有手段,她做了牟世杰的新子,还居然使得本领如此高强的年少英雄为她卖命。这少年刚才已是手下留情,没有多伤咱们兵士,也罢,就由她去吧,不要追了。”

 段克以剑尖轻刺马背,催马疾驰,跑了一程,那匹马累得直吐白沫,段克道:“朝英,你可好了一点?我给你再抢匹马。”史朝英星眸半启,吁吁气,涩声说道:“快抱紧我,我坐不牢!”段克本来希望她止血之后,精神稍复,自己能够骑马,见她如此,只愁她伤势加重,哪里还敢奢望?只好将她放在鞍前,用一条手臂半拥她的纤

 段克虽是心无杂念,但玉人在抱,香泽微闻,也不觉有点害躁,脸上发烧。史朝英的五处伤口,血是已经止了,血水还不断沁出,脂粉混和血水,香中带腥,变成了一股十分刺鼻的古怪气味。段克有说不出的讨厌,但在讨厌之中,却又不生出几分怜惜,暗暗责备自己“她今己是吃够了苦头,送佛要送上西天,你既答应救她,在未见牟世杰之前,你总得将她照顾到底。”两人同乘一骑,虽然还是不大“雅观”但总比背着她跑路要好一些,段克也只好如此了。

 史朝英着气说道:“走左边这条路,唉,这匹马似乎跑不动了。”中间这条路通向卢龙,那是聂锋进兵的路线;右边这条路通向灵武,是李光弼进兵的路线。所以史朝英可以断定,牟世杰必定是向左面这条路退兵。段克急着赶路,但他们那匹坐骑早已疲累不堪,驮了两个人,更是越走越慢。

 幸喜一路之上,溃兵络绎不鲍,有史朝义的部属,有落后掉队的牟世杰手下弟兄,还有附近各处奚族村庄的壮丁闻知堡中有变,赶来教授的。段克也不理会这么多,一路抢溃兵的马匹,跑了一程,就换一匹新的坐骑,换了十几匹坐骑,这才跑出了七十多里,头已经过午了。段克焦急不堪,想起了辛芷姑与灵鹫上人今晚的约会,他是答应了辛芷姑及时赶回的,心道“要是迫不上牟世杰,这可如何是好!我总不能抛下朝英不理,今晚岂非要失了辛老前辈之约?梅妹和隐娘姐姐不知我出了什么事情,一定比我更着急了。”想起了史若梅,心里又不有点抱愧“梅妹一向是眼睛里容不下一位砂子的,若她知我今之事,只怕又要大发脾气,十天半月,不理我了。不过,我还是对她实说了的好。”

 正在想着,忽见前面尘头大起,远远已可看见大队的军马在草原移动,段克大喜,催马疾驰,扬声叫道:“前面可有牟世杰么?”他用的是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在空旷之地,可以传到五六里外。他不愿意再叫“牟大哥”也不愿意尊称他作“牟盟主”只好直呼其名。

 他是希望牟世杰出来接,可以尽快的将事情办清楚,人送信之后,讨了牟世杰的回话,他就可以赶回去了。免得在大军之中,要通名求见,诸多麻烦。他疾马纵驰,离那大队军马有里许之遥,果然便看见牟世杰带了几骑随从,向他跑来,段克连忙将史朝英扶下马背,说明迟,那时快,牟世杰已经来到,也下了马。他一眼看见史朝英衣裳破裂,浑身染血的狼狈模样,陡地面色铁青。

 段克呆了一呆,心道:“牟世杰面色不对,哎呀,莫非,莫非…岂有此理,莫非他是疑心我了?”心念未已,急切之间也还来不及解释;蓦听得史朝英尖叫一声,已是向牟世杰跑去。

 牟世杰颤声问道:“英妹,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史朝英倒人牟世杰怀中,也不知哪里来的一副急泪,伏在牟世杰耳边哽咽泣道:“他、他、他欺侮我!”史朝英带泪哭诉,声音模糊,并不响亮,但听在段克的耳朵里,却如晴天响起了霹雳,震得他大惊失,呆了一呆,急声叫道:“史姑娘,你、你说什么?”

 史朝英双眼翻白,似是一口气咽不过来,竟在牟世杰怀中晕过去了。

 原来史朝英深恨段克对她的“无情”她不能忍受她爱过的男子,对她冷淡,对她“侮辱”刚才她在林中要段克救她的时候,曾动以旧情,被段克疾言厉的说了她一顿,这在段克自以为是光明磊落,却不知已是大大损伤了史朝英的自尊心。所以结果虽然段克还是舍命救她,而史朝英却非但毫无感激之意,反而古恨在心,早已算计要陷害他了。不过,她晕过去却并不是假装的,她受伤之后,一路快马奔驰,深受颠簸之苦,本已奄奄一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又是愤恨、羞惭、妒忌种种情绪,织心头,心头所受的创伤比身体所受的创伤更重,一口气说了出来,更支持不住了。

 牟世杰面色铁青,把史朝英交给两个女兵“唰”的拔出剑来,喝道:“段克,你这小贼欺我太甚!”脚踏洪门,一剑就向段克刺去。段克惊魂未定,待到眼前剑光一闪,才知避开,只听得“嗤”的一声,衣臻已被剑尖穿过,不过,还是避开了。

 段克做梦也想不到史朝英恩将仇报,一时间惊惶失措,竟不知如何应付这个尴尬的局面。牟世杰一出手就是连环剑法,剑剑辛辣,段克被他迫得紧,不能不全神应付,避了几招,心神反而定了下来,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段克侧身闪过一剑,叫道:“牟、牟世杰,你听着,是你的子受了伤、我在途中相遇,好意把他送来的!”牟世杰咬牙切齿,喝道:“好在她没有死,她还有一张嘴,容不得你骗我!”

 唰的又是一剑,这一剑凌厉之极,简直就是要一剑取了他的性命!段克一个“盘龙绕步”掣出剑宋,牟世杰的剑尖已迫到他的后心,段克反手一剑,刚好挡开,要是稍迟片刻,只凭轻功躲闪,那已难免受伤了。段克气在上涌,喝道:“你只听她的话,听不听我的话?”

 牟世杰“嘿嘿”冷笑:“谁信你的鬼话!我的子难道还会诬蔑你不成?”段克连解他三招攻势,这才缓过口气,说道:“牟世杰,你也不想想,我若是欺侮了你的子,我还怎敢到来找你?她受了伤,还不由得我摆布吗?”牟世杰怔了一怔,但剑势仍是丝毫未缓,唰唰两剑,又刺过去,喝道:“小贼,休得花言巧语,我不杀你,难洗今之辱!”

 牟世杰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段克所说的这层道理,他岂不能想到?但正因为他想到了,就更感到辱,感到妒恨!试想史朝英为什么要诬蔑段克?那还不是对他尚未能忘情?为了所求不遂,而对他反咬一口?牟世杰既不能抛开史朝英,为了维持自己的体面,那就不能不把段克置之死地了。

 段克见牟世杰丝毫不肯听他分辩,招招都是杀手,也不住怒气发,喝道:“我铁大哥有封信给你,你先看了这封信再说!你若然不肯回头,定要与那妖女同走一路,那就随你划出道来。我定必舍命奉陪!”

 段克一个“鹞子翻身”倒纵出三丈开外,避过了牟世杰的攻势,取出信来,左掌一拍,以劈空掌力,把那封信送到牟世杰面前,牟世杰瞧也不瞧,一招“八方风雨”使将出去,剑光诵,一翻一绞,把那封信绞成片片蝴蝶,随风飘散“呸”

 的一声,冷笑说道:“铁摩勒说来说去,还不是那番酸臭不堪的道理,我根本就不用看,段克,念在往日一段情谊,你自刎了吧。免遭我剑分尸之苦!”

 段克气得七窍生烟,喝道:“牟世杰,你知不知羞?应该自刎的是你!”牟世杰喝道:“你还要和我动手,好,那就来领死吧!”段克怒不可遏,一剑刺去,牟世杰反手一绞,段克脚步踉跄,竟被他牵动,险险中了一剑。

 段克霍然一惊,连忙沉住了气,说时迟,那时快,牟世杰又是一招“大漠孤烟”刺来,剑直如矢,径指段克心头,段克横剑一封,使了一招“横云断峰”当的一声,牟世杰的青钢剑损了一个小小缺口,两人身子都晃了一晃。牟世杰也吃了一惊,心道“这小子功力倒是增长得快。”他们二人以前在金岭争夺绿林盟主之时,曾较量过一次,那时段克要稍弱一筹,但他正在发育的年龄,内力却要比牟世杰增长得快,如今己差不多是半斤八两了。段克用的是把宝剑,在兵器上又稍稍占了一点便宜。战中,牟世杰手下的十多个头目和一群黄衣人已经赶到。

 牟世杰手下的好些头目都认得段克,见他们二人拔剑恶斗,不大惊,有个比较老成持重的上前劝道:“盟主息怒,再思而行。咱们与金岭的铁寨主虽然不是同一个水井打水,毕竟还是道上同源。”又有个上来劝段克道:“段兄弟,你给盟主赔个罪吧,我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对不住盟主的事情,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赔了罪,我们也好替你说话呀!”

 段克怎肯陪罪?当下说道:“是牟世杰对不住我,那妖女血口人,他不容我分辩,就要将我置于死地,著要陪罪,是牟世杰先该向我认错,”段克究竟是年纪太轻,一时火起,不识轻重,就指摘起史朝英来,这一来等于把内里情由和盘托出,试想这种涉及闺阁私德之事岂可宣之于口?牟世杰然大怒,却不发作,冷冷说道:“这是我和这小子两人之间的事情,你们就不必管了。扶桑岛的侍青留下,其他的人都回去吧。好好约束弟兄,不可私出军营。”心里则在暗暗盘算,迟早要把这几个呷过段克言语的头目藉故杀悼。

 那几个头目面面相觑,他们还不知道已犯了牟世杰的忌刻。

 埋下了祸胎,但牟世杰话说至此,段克又不知避忌,他们只怕越说下去,越难为情,既然调解不来,那也就不必再口了。

 那些头目拨转马头,回转军营,尚有八个黄衣人留下,分站八个方位。

 牟世杰剑法骤变,使出了一路披风剑法,剑尖所指,都是段克下三路的要害道。他是顾忌段克的轻功太高,意刺伤他的‮腿双‬,免他逃跑。

 段克手上的宝剑占了便宜,牟世杰的功力则稍胜少许。高手比剑,剑质的优劣,关系不大,有宝剑当然好些,却不能决定胜负。牟世杰这路剑法是扶桑岛不传之秘,使将出来,登时占了上风。

 段克凭着卓绝的轻功,不断移形换位,剑随步转,步随身转,一口气避开了牟世杰的六六三十六剑,但牟世杰的青钢剑虽然刺不中他,他却也未能冲破牟世杰剑势的笼罩。段克看出对方的这路剑法乃是防备自己逃走,心头自是不怒火上升,决意要与牟世杰一拼。但双方各有所长,不知不觉,已是百招开外,兀是不分胜负,段克抬头一看,只见影西移,已是将近黄昏时分,不由得蓦地一惊“我与牟世杰厮拼,谁胜谁败,只怕最少也得千招开外,岂不误了与辛老前辈的约会?”随又想道“牟世杰防我逃走,我就偏要先走了再说。何况这里是他地头,他虽然或许不好意思叫人帮手,但久战下去,总是我吃亏的了。今我既是难以取胜,又何苦与他斗。”

 但段克己在对方剑势笼罩之下,想要逃跑,却也不易。段克沉住了气,对牟世杰这路剑法,已摸到几分深浅,蓦地剑招一变,将剑抡圆,当作大刀来使,一招“雷电轰”楼头一劈,横扫两剑,一招两式,威猛无伦,牟世杰似是吃了一惊,果然给他迫退了两步。

 段克这一招剑法,却并不是他本门的招数,则是从铁摩勒自创的伏魔剑法中胎出来的。当年铁奘勒与牟世杰争夺武林盟主之位,铁摩勒有意成全他的心愿,故意让了一招,其实铁摩勒那路剑法却是恰好可以将他克制的。铁摩勒的这路剑法,也并非就比段克的本门剑法妙,而是因为他这路剑法,混合了刀剑之长,最为刚猛,加上铁摩勒深厚异常的内功,这才能发挥它的强大的威力的。要是内功及不上对方,这路剑法就难以克敌制胜了。段克久战不下,蓦地想起了铁摩勒当年所用的这路剑法,他自知功力还是稍稍不及于对方,但他用的是把宝剑,可以补这一点功力之不足,不妨一试。

 高手比斗,宝剑虽不能决定胜负,但也不能不防。牟世杰忽地见他使出铁奘勒那路剑法中最威猛的一招,生怕长剑被他削断,而且他当年就是被这一招所克制的,本能的也有所顾忌,心中一怯,就给段克迫退了两步。其实段克虽然学会了这一招,却是从旁观中学来的,铁摩勒并未授他全套剑法,他这一招也还未能其中髓,要是牟世杰不存怯意,段克那就未必能将他击退了。

 段克一招奏效,脚尖一点,身形如箭,顿时出了牟世杰剑势可及的范围。但他身形未落,早已有两个黄衣人拦住他的去路,高声喝道:“小贼往哪里跑?”说时迟,那时快,已是双剑齐出,向段克刺了过来。

 段克身手何等矫捷,听得金刃劈风之声,脚尖微一沾地,已是一招“横云断峰”反手挥出。用意不在伤人,只想把对方的两柄长剑削断,冲开缺口。

 哪知这两个黄衣人的本领大是不弱,就在这瞬息之间,只呼得“叮”的一声,一个黄衣人的剑尖轻轻和他的宝剑碰了一下,另一个黄衣人陡然使出险招,欺身进迫,一招“虚式分金”剑尖已指到了他的膝盖。这一招正是攻敌之所必救,似是冒险,其实却是化解对方攻势的唯一高招。段克无暇运劲削断那黄衣人的长剑,身形一晃,飞起一脚,反踢第二个黄衣人的膝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顿时把那汉子迫退了两步。

 说时迟,那时快,牟世杰已然赶到,段克冷笑道:“牟世杰,今我算是见识了你这位武林盟主的威风了,你还有多少人,何不叫他们齐上?”

 牟世杰也冷笑道:“你不是说要和我决一雌雄,拼个生死的么?怎的未分胜负,你就要夹着尾已逃了?他们只是代我留客而已,岂是以多为胜哉?来,来,来!你我再斗个三百招,只要你不逃跑,他们绝不对你动手。”

 那两个黄衣人果然不再动手,并肩而立,双剑叉,向段克微一躬身,同时说道:“请段小侠留驾!”段克气得七窍生烟,真想不顾一切,与牟世杰一拼,但想起辛芷菇之约,想起史若梅、聂隐娘都正在等着他回去,怒火迅即消散,冷静下来,心道“铁大哥屡次告诫我临敌之际不可暴躁,我岂可中了这厮将之计?”

 段克趁着牟世杰将到未到之际,猛的转身,换了一个方向奔出,淡淡说道:“你要和我决个胜负,那就随我来吧!到那边山头比试去。”牟世杰笑道:“这里不就很好,何必另选地方?”

 话犹未了,另外两个黄衣人又已剑刺来,高声叫道:“请留驾!”牟世杰这边的八个黄衣人分占八个方位,对段克采取大包围的形势,段克轻功再高,也要被他们堵住了。

 段克冷笑道:“只怕你们未必留得住我!”默运玄功,力透剑尖,抡剑劈刺!那两个黄衣人双剑一封,三把剑便似胶着了似的,段克大喝一声,踏上两步,但那两个黄衣人虽然后退,手中的剑却并没移开,仍然苦苦住,不让段克闯过。此时双方已是以内力相拼,段克的内力若是不能倒对方,纵有宝剑之利,也是难以将对方兵刃削断了。正是:反脸成仇情义尽,恩将仇报最心伤。

 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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