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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六回 谢罪登门 女神婴正言规
  上官红从此便以那片野草为粮。先还恐怕那是怪鸟巢,时刻留心,匆匆吃完,便找地方躲藏。嗣渐觉出山灵水秀,灵药异果满处都是。只是空山寂寂,并无人迹,只有鹿兔等小兽栖息游行,也无甚猛兽、蛇蟒、毒虫等害人之物。犹妙是环山四外俱是天险,与世相隔,不畏仇人追来。过去受惯荼毒,忽然自在游行,无拘无束,如出水火而登衽席。她本是一个具有慧仙骨的少女,灵府澄明,毫无污染。又以多服仙草,智慧增,不但不感到孤寂,反而心中庆幸,自愿长此终老,毫无出山思家之想。只是逃时匆促,除一柄准备事急自杀的小刀外,仅有两件单夹衣。后被大鸟抓去,死后回生,衣包也在身旁不远地上放着,不曾失落。

 那山正是依还岭,天福地,四时皆,不愁寒冷。但是她衣服件数太少,年纪又小,初到时不知十分珍惜,又爱洁净,中藉草枕石而眠,稍有污秽,便去换洗,这样自然不能耐久。等想到将来衣服无从寻觅,不免赤身之羞,衣服也多破碎,着了好几天急。忽然发现一种异草,细长柔韧,试一编制衣履,全都合用,这才放心。因无师承,先也不曾想到修道一层,日常无事,除偶织衣履外,便是满山游玩。好在黄、首乌、茯苓、松子,以及各种果实,时有发现,到处可以求食。藏处又多,游玩倦了,便就当地觅一宿处栖身。始而东食西宿,并无一定住处,全山数百里皆被游遍。

 这机缘遇合,忽然发现一条幽谷,中有一,恰值雨。每次出游,本带得有自织的草褥,原拟入避雨。进去一看,此与别处不同,外观宏敞,内里却极曲折。偶发现暗处有光,闲中好奇,过去查看。那光老是在前面明灭闪动,看似只隔五七丈,老走不到。一时不曾想到后退之路,越走越远,地势也越往下倾斜。等到发觉,想要退出,路已走。连在中寻觅了一夜,也未寻到出路。古冥冥,不知昼夜,虽仗气健神旺,能耐饥渴,目力又佳,视暗如明,到底胆小忧惧。加以亮光早已不见,石壁前横,再进无路,似已到了尽头。可是退路歧径弯环,一任左绕右转,费了若干心力,想尽方法走了一阵,依然回到石壁之下。

 上官红服仙草灵药,久而成嗜,平也没等饿,见了便随意取食。因从未断过吃的,还不知道此时已能耐上连饥渴,更不知误入地,只以为永困中,久必饿死。

 情急无计,便向壁跪倒,叩求神佛哀怜。哭告了些时,重又惶惶起立,退出寻路。先还想,此路曾经退走过几次,除却神佛鉴怜,十九绝望,仍要退回。哪知走不几步,忽又发现前面亮光,那路也似从未经过。自觉绝处有了一线生机,精神一振,忙即往前赶去,不远便到。一看那光,乃自一扇石门里透出。隔门一看,里面乃是一间极整洁的石室,当中一个石榻,旁有石几,还有炉灶等用具,似是有人在内居住。石几之上,左边放有一块寸许方圆的晶镜,寒光耀眼,照得满室光明,宛如白。先见光亮,便由于此。右首有一玉牌,也是光华四。牌下有一圆物,看不甚真,当中放着薄薄一本书。暗忖:

 "这里荒山古,怎会有人居住?不是仙神,便是鬼怪。"

 上官红方在惊疑,不敢进去,忽听耳边有人呼着自己姓名,小语道:"你误入我制之内,乃我有意显灵,引你来此,假手于你,闭这条出路,以防魔气候将成,不等除他之人到来,便自由此遁出。你骨缘福颇厚,如非夙缘,也无此事。不过你将来虽有仙缘遇合,此时苦难尚还未满,并且来有大难,如非我接引来此,不久便不免于受害了。室中无人,只要紧记我言,临机不要胆小慌乱,不但妖孽决难为害,也许现在便要得我许多好处。室中有一册道书,一面晶镜。你进去时,先把晶镜拿起,往榻中心一照,榻上便现出一块与几上同样的玉符。晶镜赐你,以备后用,玉符却不能拿走。

 你取到手以后,几上那本道书也一并赐你。此书神妙,不到你拜师之后,也难解悟。只末两张画有符篆:一符可以飞遁隐形,一符则只要你所居之处有林木相依,人便不能害你。俱都无庸传授,只在每日子、午二时,面向东方,呼气默记此符笔画,凝神定虑,一口气将它画完。一连四十九练过,随意运用,立有奇效。你连晶镜一齐藏向怀中,再把所取玉符合到几上玉符上面,原放晶镜之处,便有六六道彩影现出。你只要把它当作宝物看待,心中存念,用手把白条抓起,横架在红条之上,你立时便出去了。"

 上官红福至心灵,闻言知道神仙果然感召,赐宝授书。惊喜集,出于望外,连忙跪谢,依言入室行事。无奈年幼,不知轻重利害,一听道书末两页符篆可以隐身防害,只练四十九便可学会,一切俱未做错,只取书到手时,心中好奇,不及带出外,便即翻阅。这时宝镜已先藏向怀中,她便左手持着玉符,右手翻书。见那符篆乃古篆奇书,宛如绳结。正在细查笔路画法,一时疏忽,左手玉符与几上玉符碰了一下,立见光华连闪几闪,右侧放镜之处现出条纹图影。如若就势将符合上也好,偏又事出不意,惟恐误事,心神慌乱,忘了合符。竟先下手一抓白条纹,觉那图中虚影随手而起,便往红条纹上放去。哪知几上玉符之下,乃是妖孽元神,这一触动,立即发难。上官红百忙中瞥见一团黑气由几上玉符下冒起,中裹一只玉也似白的怪手,往几上捞来。才想起玉符未合,生了变故,大吃一惊。同时右手所抓白影,已架放在红条影之上,风雷之声,立即暴发,同时那本道书也被怪手捞到。惊悸惶急之下,忙回右手夺书,左手拿起玉符,朝怪手打去。刚刚打中,猛觉左手一震,玉符忽然震了手,右手一紧,哧的一声,书被怪手撕,夺了多半本去。同时雷声隆隆,天旋地转。满室中金光万道,耀目难睁。身便似被甚东西托起,离了原地。惊悸亡魂,眼花缭之中,方瞥见室中有一极妖的‮妇少‬影子,在金光中一闪。紧跟着眼前一暗一明,人已落地。

 定睛仔细一看,连山谷带那府石室,俱都不见影迹。人在一片危崖底下,草褥遗失内,手中却添了两页残书。上官红知已遇仙无疑。忙摸宝镜,也在怀中,不曾失去。

 用以照物,无论多远都能照见,巨细不遗。由此方起求仙之想。便照仙书灵符,勤习了四十九。果如仙人所言,用时只要心一默想首页之符,立可隐形飞驰,瞬息百里。独处空山,无有敌人,次页灵符虽无从试验它的威力,但一施展,身外光华连闪,立起风雷之声,料知必有灵效。可惜全书被中怪手夺去,仅抢到末两页,好生悔惜。每望空祝告,盼望师父到来,仙缘遇合。一晃年余,她又连服了几次不知名的灵草。中有一种形如灵芝,紫九叶,上结翠实。是无意中发现,因闻清香沁脾,将它采来服了。一连醉卧九,周身骨痛筋酸,委顿难行,方知误服毒果。哪知醒来益发身轻,能蹈虚而行,捷如飞鸟。日常无事,又勤练二符不止,并学打坐。虽无师承,但是灵慧质,早已骨换胎,灵府空明,久而自悟,渐能御空飞行。数月之后,两膀忽生绿,先颇害怕。后来越生越多,全身都是,因不为害,飞行起来反倒加快,也就听之。

 这正在山头盼望,忽觉心跳。回头一看,由空中飞落下一道碧光,现出一个丑怪道人,自称妙化真人漆章,与此山女仙相识。看出上官红资质颇好,要收她为徒弟,传授道法。少女无知,误以为是神仙师父,好不欣喜,立即应诺。道人便问她,此山可有合用的府。这时上官红已早照中仙人依木而居之言,移居山北森林之内,并用掘地得来的刀剑,择一老楠木古树身上,挖了一个大居住。本想说出,因见漆章一双怪眼直泛凶光,不住打量自己,未遇之前,又觉心惊目跳,话要出口,忽然灵机一动,若有凶兆。心想:"仙人怎是这等恶相?既与本山仙女为友,如何不知地理?"当时生了点疑心,便不往山北,领往山南谷之内。妖人见了,说太明显,恐有俗人来扰清修。又换了几处好岩,俱是一样说词,并且嗔怪,面现狞容。上官红胆子本小,益发害怕。

 嗣悟出他要僻静所在,忽想起山南谷,崖顶有一石出口太窄,内却宽大,姑且领往一试。果然合了妖人心意,方现笑容。忽又暴怒,怪上官红何不早说。并说:"以后从师,令出必行;少有违忤,便即杀死。"上官红见状大惊,越发畏惧,满腔热望,不由消去了一半。道人又说:"此尚缺酒食用具,须往城市置办。"令在中守候,不许离开,少时归来,再行拜师大礼。如敢逃走,定加重责。

 上官红自与道人见面起,一味被恐吓,已生厌恶,当时害怕应诺。等道人去后,心想:"我来此山数年,只服了些灵草果子,便断了烟火。他自称仙人,如何还须酒食用物?那双怕人的怪眼,又对我那等注视。行时,满面得意之容,飞起来,一道森森的碧光,若带鬼气。自己是女子,如何拜男道人为师?偏中仙人只说拜师,未说师父是男是女。何不求他一求?"念头一转,便把宝镜取出,放在地上,向空跪祝之后,用一石块卜卦,往上抛起,看石落地向背,以决从违。谁知竟是五祝皆空。方在胆寒,无意中对镜一看,怪人正自远方飞来,还同了一个装束比他还怪的妖道。知将到达,猛生急智,心念灵符,将身隐起,藏在侧老松之后,暗查他们的言行。如有不测,隐身法仍被看破,便即逃往山北,到了林内,再用第二道灵符防御。果真仙缘遇合,只是生来凶相,故意试探心迹,再与说明,拜师不晚。

 上官红身刚藏好,破空之声已由远而近。晃眼二妖人落下,带了许多食物,进便听怒唤女。一会,相继走出,一个要满山搜索,擒到之后,先给她一个下马威。一个说:"圣姑照例不许男人入取宝,难得遇到这类好资质。你又说她相貌极美,只是灵药生服太多,不知烧炼,以致长了一身绿。吃上些烟火,便可去,正好受用。

 此女身轻如叶,前出崖涧,阻她不住。如被你吓怕逃,岂非可惜?我看此事只好善取。

 今定是你上来神情太恶,等你走后,想起害怕,生了悔心避去。照你所说,此女灵慧,向道心切,大可引。少时我去以后,她如不来,非但不可寻她,即使她来寻你,还要责以违背师命,擅离府,心野不堪教诲,自误仙缘,已难收录,坚拒逐出。后时常现些幻象,引她来看。她一个无知少女,见你并无害她之心,又见许多灵异,自必心生悔恨,寻上门来,自投入网。以后再以甜言相,随便传她一点法术,定能百依百顺,不再违逆。好在相去玉娘子出困之尚早,至多缓些日子,却可收服一个到时为我们出死力的帮手,平还可拿她作乐,岂非两妙?真要看出你有恶意,变了初心,坚不上钩,那时你修罗神法已然炼成,拘了生魂,强从命;否则索炼她生魂备用,也不为晚。

 你总暴躁偾事。好容易访查出玉娘子这等千年难遇的好事,我师徒三人因仇敌厉害,还特意分在三处炼法,无论如何,终有一成,关系他年成败太大。依我本心,也因你气暴心,这里最重要之地,还不想令你来此,是你自告奋勇,方始应允。如何才到,又故态复萌起来?"

 上官红听了,才知后来的是她师父,听出果存恶意,又恨又怕。总算隐身法未被他们看出,还有救星,好生暗幸。二妖人又谈了一阵,后到的那个妖人方始飞去。上官红哪里还敢相见,立即遁回山北林内,匿迹隐形,多未敢走出林外。夕哀告中仙人垂怜,只求允许自己重入仙,甘为奴仆,免遭毒手。这正在树眠,忽觉中女仙似在耳旁说道:"妖人已寻入林内,此时尚无害你之意,不必怕。可出林去,施展二符妙用,先使其知你不是好惹,以杀凶威,后我常随时指点,决可无事。"惊醒之后,忙即纵出,往林外走。远远望见妖人,本往林内掩来,发觉自己以后,故作从容,反身走出。上官红已得仙人指示,又恃身离林近,灵符威力要大得多,强壮着胆,只装不见,暗中戒备着往横里缓步穿出。妖人见她并不畏避,只作不见,好生不解。始而故意卖弄一些幻象,天神鬼怪纷至沓来。上官红在山坡上闲眺,只不理他,也无羡畏惧之容。妖人只得单刀直入,近前笑问:"两月前如何自误仙缘,不辞而别?"上官红表面镇静,强作从容,心仍怕他,不敢明斥其好,只说:"我觉拜了师父,拘束受管,情甘常为野人终老。"妖人随以甘言引,见她仍是摇头,不由犯了凶,又想仍用妖法擒去,强迫顺从。哪知才一施为,人便隐身遁去。接连寻她数,皆是如此。末了寻到林内,吃上官红施展第二灵符妙用,发动木遁制,妖人几乎受伤,狼狈逃去。才知女也会法术,不是易与。但看出伎俩只此,心终不死。除林内不敢去外,日常遇上,便即行法追

 日子一久,妖人终是无可奈何。上官红也是终提心吊胆,不胜其烦。最后妖人计无所施,又改了软法,相约为友,两不相犯,以防遁去;一面加紧炼取中妖法。上官红明知心存叵测,只图苟安一时,又以空山孤寂,妖人虽是左道,所说的事多是闻所未闻,有的听出并非虚语,觉着有趣,也就应允。渐渐识,常在一处,遥对闲谈解闷,一晃又是数

 这上官红看见妖师到来。知道自己的隐身法,只要时常存想灵符,对方决看不出。

 又知妖师一来,对己必有诡谋,便隐形赶往妖窥探。一见中鬼影憧憧,风黑气,未敢深入。藏在口一偷听,听出妖师与妖徒漆章说起不肯顺从之事,已决计再隔十余,妖法炼成,便摄生魂祭炼,以供后驱役。上官红身未走近法台,已觉心摇神悸,闻言知道厉害,不敢久停,忙即遁回林内。一会,妖师走去,妖人又来林外将她唤出,顿改常态,善劝恶说,利胁迫。见上官红仍不为动,大怒而去。行时限以十五内,如不顺从,便无幸免,令其三思。上官红等他走后,料定时迫势急,重又望空哭祷,也未见有仙人指点。眼看限将近,这梦中见一年幼女尼,说是前往中之主,告以真师父内将到,难期即满,并告以乃师相貌等情。醒来,妖人又在林外厉声警告,再有三,如不顺从,休想活命。

 上官红近对妖人畏如蛇蝎,也未出见。耳听妖人忿忿而去,还不知妖法已成。因恐错过仙缘,算计妖人正在中炼法,便出眺望,头一失望而归:次又去前山候望,忽听破空之声,飞来几道光华,跟着降下三男三女。忙即隐身窥看,内中一个瘦小形如童婴的丑女,正与仙人所说的师父相似,心颇惊喜。只因前番上当,又见众中除英琼一人外,均与想象中的神仙不类,袁星、癞姑、米鼍等三人,生得尤为丑怪,袁星更似一个怪物,预存戒心,不敢冒失。心想:"看准来人行迹,是否与妖人一,再作计较。"

 后见众人寻觅府,又去幻波池观看奇景。上官红本当那是一片刺人的毒草,不知下面有池,渐觉出今来人行径与妖人大不相同,法力也高强得多。惊弓之鸟,终是不敢上前,一直尾随在后。心神一分,时现原身,致被神雕看出。神雕原先飞得太高,仰望空中,只一小白影,在影下飞舞,不曾看出。嗣见众人去往静琼谷,崖上便是妖人,又生了一点疑心,随往窥探,被神雕唤出袁、米、刘、易、李等五人一追,越发害怕。

 易、李二人遁光神速,已然追上,因上官红收镜稍快,故未发觉,恰好擦身越过。这一贴近,越觉易静与仙人之言一般无二。见已入林寻找,也未施展法术相抗,意去往日常采茯苓的崖后僻处,仔细盘算一回,再定主意。不料妖人恐她与易、李诸人相见,了机密,先警告,不令说出所居之地,以便夜晚下手暗算。上官红正不愿现身上前去见妖人,想另换地方时,癞姑已将妖人擒到。这一来,越发分清正,决计求见拜师。

 一路掩到了前,忽又胆小害怕,正用石块卜卦,恰值袁星闻得雕鸣走出,以好言相告。

 上宫红心想:"反正命中已注定吉凶。"这才壮着胆走了进去。

 易静等问知就里,料那中女尼必是圣姑无疑。师父本许物门人,此女又好资质,立即应诺。诛了妖人,同回内。算计妖师内必来,仍命神雕每空中守望。住居已定,次起便传了上官红初步功夫。照妙一真人仙书,一同闭习练。妖师始终也未见来。一晃四十九过去,功行完满。见上官红甚是灵慧敏悟,一点即透,异常进,易静等三人俱极喜爱。便传以道法和伐功夫。又从开府所得的法宝。飞剑中各取了一件,分别传授,赐作防身之用。上官红自是大喜,越发奋勉。易、李、癞姑三人,因离百之期还早,特意为她又留了二十余,直到期还剩三天,方始起身。行时,米、刘二人自告奋勇,意同往。易静本有允意,癞姑道:"不可。师父仙书柬帖上虽未带门人,并有便宜行事之言,但是那通行火宅玄关出来,随众奉命时节,师父曾说去时不必人多,只由易师姊和李师妹二人前往。连周轻云师妹上次和红发老怪结怨,本来在场的人,都没命去。我也只在仙柬上提到,令在暗中接应,还嘱小心,不可大意。米、刘二徒如何去得?"易静道:"你休小看他二人,论道行骨,比我们相差远甚,如以旁门法术而论,着实比寻常妖孽强得多呢。开府以后,又得了本门心法和掌教师尊所赐法宝。他们旧有法宝、飞剑,这次又经我三人按照仙书传授,重新祭炼,威力大增。我在暗中查看,他二人和袁星俱极知自爱,短短四十九工夫,修为大是进。我们不过令其随侍着你,一同接应,又非随往山寨。我料红发门下那些孽徒,未必便都是他对手,怎去不得?如非舍不得丢下这静琼谷,又恐妖人来犯,上官红法力有限,恐有疏失,真想连雕猿也都带去,好教红发师徒知道,连我峨眉的末代徒孙,一禽一兽,都不好惹呢。"

 癞姑见易静颇有骄敌之念,又想起仙柬词意,料知此行不免挫折。暗忖:"红发老祖收徒虽滥,功力高下不齐,但闻其中如雷抓子之类,颇为能手。米、刘二人如何去得?"知易静人虽极好,但过于刚直,天颇傲,又是师姊,不便明强。故意笑道:

 "去自然是去得,我不过是想前诛妖人漆章,妖师早晚必来寻仇。袁星近来功力虽然大进,却不会甚法术;令高足也从未经过大敌。万一有失,我们仙府还未建成,先受挫折,已是丢人,而这里又与幻波池邻近,尸气候将成,不久便有外来妖人与之勾结,发现我们有人在此,岂肯置之不问?来人既与妖尸同,敢入圣姑地,厉害可知。凭着雕、猿与上官红,如何能是对手?如今米、刘二徒相助留守,只要谨守内,不轻出敌,有我和师姊这两重制,决可无害。日常还可隐形,探查池中动静,有无妖人前来。于我们事完回山,诛戮妖孽,开建仙府之计,大有益处。此事实比随往南疆重要得多。再者,此去南疆与敌人相较,众寡悬殊,全仗机智和应变神速。我如一人接应,便可任意行动,惑敌人心意,冒险深入。便败,也不至于被擒伤亡,全无顾虑。与他二人一起,转受拘束。依我愚见,还是令其留守比较得策呢。"

 易静近查米、刘二人向道心诚,十分恭谨,而二人骨缘福,俱不如袁星、上官红远甚,有意成全,想带了同去,使其多建功劳,后也好代向掌教师长求恩;加上二人又恳切求说,其意甚诚。并非固执非此不可。闻言,又想起那初来,在幻波池上,望见下面门正往里关,仿佛由开而合,至今回忆,凭自己目力,不应有眼花之事。行前数,也曾加意查看全山,并无异兆。屡问上官红,除所杀妖人漆章一人外,有无别的人来过?幻波池左右上下有无动静?妖人居山这久,可曾去往池边逗留窥伺?均答无有。

 但心终生疑,偏是师命不到期,不可去往池底,不便违命,只得罢了。焉知自己走后不发生变故?袁星飞剑虽比米、刘二人神妙,法术、法宝和经历识见,却差得多。上官红更是不济。觉着癞姑之言有理。笑答:"师妹所虑,甚是有理。我不过料定红发老怪已受孽徒和别的妖蛊惑,此去非起争斗不可,我们虽不怕他人多势众,到底多两个得力弟子同往好些。师妹这一提起,自然还是留守本山重要。"便令米、刘二人无须随往。

 易静当即和癞姑二人各显神通,将静琼谷由谷口起加了三层制,并把府隐去,使外人到来,休想擅入一步。命神雕随时隐身高空;袁星借用上官红所得晶镜,在崖顶上随时往四外观察。又令米、刘二人每隐去身形,去往幻波池左近,留意观察,如有妖人下落,见机行事。稍觉不敌,只查看来人动作,是否得人池底府,不可妄动,并分人速赴南疆告急。万一无知,对敌挫败,速即隐身,遁回谷,合力防守。圣姑传给上官红的两道神符,除神雕只将头道隐身灵符学去,米、刘、袁三人俱都习,可以随意运用。又经易静看出灵符妙用,加以指点,比起上官红以前所习,增加了好些灵效。

 尤其第二道灵符,乃是先天乙木制,上官红起初照本默念,必须择有林木之处,始能运用。自经指点传授以后,随时随地均可发动乙木神雷威力。稍差一点的妖人到来,休说米、刘、袁三人身有法宝、飞剑,久经大敌,便上官红一人,也能抵御。易、李、癞姑三人,原因初承大命,遇事谨慎,防微杜渐,计虑格外周详。部署完竣之后,俱觉这样戒备决可无事,放心大胆同往南疆飞去。

 那红发老祖所居府,原有两处:一是烂桃山对面一座名叫突翠峰的。峰顶上面,昔年杨瑾前生凌雪鸿初成道时,在对山泥沼中为五云桃花瘴之毒所困,如非红发老祖慨赠千年蘘荷,几遭不测,便是此处。一是红木岭天狗崖,乃红发老祖聚徒传道,炼法炼丹之所。在岭半危崖之上,地方甚大,前有二三百里石坪,坪上峰峦纷列,都是拔地突起,形势奇诡,姿态飞舞,各具物相,无不生动,宛然如活。上次易静、周轻云、李英琼追杀金线神姥蒲妙妙,路遇雷抓子等十二蛮徒,误会失和,三人胜后穷追,误入南疆,与红发老祖对敌结仇,便是天狗坪最前面众蛮徒布阵之地。那地方背临天狗崖,千寻碧嶂,左右各有两道河川,中间是三百里长、二百里宽一片广大石坪。红发老祖为防妖尸谷辰暗算,终年设有极厉害的阵法。坪上棋布星罗的大小奇峰怪石,均经法术祭炼,与阵法相应,表里为用,变化莫测。更有妙相峦,天生屏障,横亘坪前,将葫芦谷入口门户闭住;端的防备紧严,敌人休想擅越雷池一步。上次易、李二人仅到坪前多云嶂,与红发老祖相遇,如非见机,便几乎失陷在内,其厉害可想而知。

 三人去时,得有妙一真人仙示,敌人全山形势虚实,均所深悉,一切有成竹,按照预定方略行事。离了依还岭,便直往天狗坪。易静、英琼等三人遁光,均峨眉门下高手,新得师传,越发神速。飞行不久,便入南疆。只见沿途山势险恶,峰岭杂沓,丛莽荆,漫山蔽野;毒蛇猛兽,成群往来;蛮烟瘴雾,腾涌于污泥沼泽大壑平野之间,都是亘古不消的两间毒之气。远望宛如一堆堆的繁霞,自地浮起,映着衔山斜,幻映出一层层的丽彩,人兽触之,无不立毙。那有瘴雾的左近千百里,连个生蛮、野人、禽兽都无,却盘踞着无数毒虫怪蛇,十九大如车轮,身长十丈,口毒烟彩雾,凶睛闪视,光丈许,各自追逐,出没于沼泽丛菁之中,互相残杀,宛然又一人世间。英琼道:

 "二位师姊,你看这些凶恶毒物,如令生息繁育,不知要害多少生灵。我们回来时,合力将它们除去了吧。"易静笑道:"琼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类毒虫怪蛇,并非本有种类,多由地底毒之气种育化生,十九生具特,生育本就不繁。加以生异常凶残,始而并异族,终至残杀同类。有的并还达到了一定时限,或经过一次配合,便须死去。所以多少年来,尽管奇形怪状,时有出生,但它们只能在这瘴雾之区互相残害,永无休止。看似凶毒,至多一二十年生命,不等它们成气候,便自死亡,决难出山为害生灵。如要除去,不特诛不胜诛,并且这类毒物全是互相生克,有一物,必有一制。

 稍有不慎,得此失彼,去了一种克星,反易蓄育长大,无形中倒助它肆其凶毒,转不如听其自生自灭,省事省心,免成大害。否则,由古迄今万千年来,似这类极恶穷凶,而又各有灵,极易长成的凶毒之物,如若听其繁衍不死,世上早无噍类了。固然怪中偶然也有异种,到底是极少数,并且都是刚刚通灵变化,便伏天诛。能成大气候的,真是万中选一,并还要自身先种善因,能够去恶向善,勤于修为。就这样,天劫仍难避免,必须兵解转世,重投人身,一灵不昧,再去修炼,始能成就仙业。你当是容易的吗?所以一世人生万劫难,无论圣贤仙佛,俱是由人修成。而人偏不知自爱,情甘醉生梦死,虚生一世,甚或一意孤行,无恶不作。等到恶贯满盈,生膺显报,死伏冥诛,堕入畜生道中,受那无量苦难,就悔之无及了。"

 癞姑接口笑道:"易师姊只顾发议论,你看前面是甚么所在?这里你和琼妹以前来过,我却初次,莫不快到了吧?"英琼闻言,朝前一看,下面山势逐渐展开,适见毒岚瘴雾已然无迹。只见碧嶂天开,清泉地涌,遥峰满黛,近岭索青,一路水天光,相辉映,到处茂林嘉卉,灿若云锦。只极远天边,有一高岭横亘,上接云霄,似是以前到过。足下这些美景,记得均非旧游之地,而师父所示途向,并未走错。觉着奇怪,便问道:"易师姊,这地方我们上次来过吗?怎地如此眼生?"易静忽然想起前事,笑道:

 "琼妹,你忘了上次我们原由崇明岛追起,走的并不是那条道路,归途也许经此。但是由李伯父施展佛法飞遁,瞬息千里,飞行忒快。那下面尽被云遮,又当事急之际,心情不安,哪有心情留意下面景物。你看最前面那座高山,不是来过的吗?"癞姑一听,相隔对方府还远,暗忖:"这一带景物精致,山水灵秀,所有灵木花草,俱都欣欣向荣,一点不带野气。只是修道之士经此,决不放过,也许现在便是仙灵窟宅。归途如若无事,何不顺便寻访一回?"当时便留了心,也未和易、李二人明言。三人凌空急驶,一路谈说,前面高山,不觉飞近。

 易静知道,绕着前山东面过去,便人对方阵地。在空中略一端详地势,把手一招,一同降落下去。悄对癞姑道:"再往前飞行不足二百里,绕山而过,便是天狗坪,即为红发老祖修罗化血阵地。因山太高,他那法也颇神妙,不是身临切近,运用目力,细加观察,绝看不出。照师父所说,他师徒已将我和周、李二师妹恨同切骨,我二人必要费上好些舌心力,始能见到老怪。话不投机,双方破脸,原在意中。师父本意,是看白、朱二老情面,姑尽人力,能够忍辱,曲为保全,免起争端最好,非不得已,不令我们动手。老怪只是平偏心护短,纵容徒弟,自身并不做甚恶事。万一他被我们说服,心生悔悟,和我们消去前仇,言归于好,不特勉体掌教师尊与白、朱二老成全他的好意,并还使在劫诸同门免受一场苦难,岂非两全其美?还有他那门下妖徒,几乎无一善类,事前如被看出我们行迹,定生枝节。故此我把遁光按落,隐身低飞,绕山而过,入了地,然后突然现形求见,令其通报。一则,先声夺人,免被轻视;二则,少却好些口舌。

 老怪师徒志在屈辱我们,见他以前,虽有些时耽延,尚不至于被他困住。不到子夜,人还未出,师妹无须深入重地,只在山这面寻一藏伏之地,遥为应援便了。"癞姑见她忽然改了预计,知是刻意求功,打算拼受屈辱,使双方释嫌修好,免得引起争斗,互有伤亡。用意虽是,但这类忍辱的事,自己还可将就。易静情刚直,口又不肯让人,谈锋犀利;况又加上一个李英琼和她差不多,也是百折不屈的天。对方蓄怒已深,双方各有定数,凭这两位如何能够挽回?到了忍无可忍之际,必定和对方拼命无疑。师命原令自己便宜行事,想到就做,权且口头应诺,剩这半空闲,先去访查此山有无仙人隐居清修,到时仍按来时所拟之策行事,也是一样。当即应诺。

 易静随令英琼把防身法宝准备停当,以防万一,可以立即取用。然后同隐身形,贴地低飞,绕山而过,往天狗坪飞去。刚一绕出山前,便见上次追赶众妖徒所见的葫芦形大山谷,现出在前。只是谷中静地不见一人,由此可知红发师徒还不知道有人登门。

 此时红发老祖在府中打坐未出,众妖徒俱在妙相峦崖壁之后练习阵法以及坪上诸般制。易静手拉英琼,示意隐秘,轻悄悄一直走到危壁之下,不吃了一惊。原来天狗坪前面,妙相峦危壁正当葫芦谷入口尽头之处,参天排云,高峻已极,顶上面设有极厉害的网神兜。既是登门负荆而来,其势不能一上来便破人法宝。由顶上凌空飞渡,那里又是葫芦底部,四外无路可以通行。只崖中有一大,昔日红发老祖便在中现身。

 估量两头穿通,宛如门户,过去便是去红木岭府的三百里天狗坪阵地。无如此时两扇长达十丈的高大门,紧紧关闭,毫无动静,也无人在门前侍卫防守。想了想,除去现身叩关直入,别无善策。没奈何,只得叮嘱英琼,一切全看自己的眼色行事,不可妄自言动。于是撤去隐身法,现出二人。正要出声呼唤,忽听两声怪叫,左右两旁崖上,忽有两道红色烟光飞来,落到崖上,现出两个身材高大,身着红绫偏擎,右臂围豹裙,赤足束环,手持火焰长矛的野人,见面便用汉语喝问:"哪里来的大胆女娃子?

 竟敢到妙相峦玉门前鬼头鬼脑,偷看张望。快说实话!"

 易静何等灵敏,对方才一发声,便自回顾,见二人来处乃是两边危崖上的中还有山女探头张望。再看二人与上次追赶蒲妙妙所遇十二妖徒装束相似,只头上多了两鸟羽。只在飞下时身有烟光簇拥,并无甚别的异处。神情尽管狞恶,却不带甚妖之气,料是红发老祖门下末代徒弟侍从之类。二人奉命门前轮值守望,本是蛮教中的一种排场。二人行辈既低,又无甚高法力,日常无事,便多玩忽,以为教祖威震南疆,神通广大,决无一人敢来侵犯。日常无事,乘着教祖中炼法,所有徒众俱在随侍,各有职司,无人稽考,反正关门紧闭,制神奇,连去外面各摄了心爱山女,分向两崖之中调笑乐。适才因见两崖壁立,虽有几处,大都浅陋,荆棘藤蔓丛生其间,甚是污秽,又不见有妖气气隐伏,断定无人藏伏其内。二人擅离职守,虽然相隔甚近,如有人来叩门,举足及至。到底作贼心虚,防人眼目,藏得颇秘,因此忽略过去。此来本是委屈求全,自不便与之计较,这类边民也不值一击,便含笑道:"守门人不必多疑,我二人因有要事,前来拜见你们祖师红发老祖,不料此门业已关闭,不知守门有人,意叩门求见,怎说我们鬼祟窥探呢?"二人见易、李二人年幼,闻言哈哈笑道:"凭你两个小女娃子,也敢见我师祖?你们不过比那些汉城里的女娃子会爬点山路罢了。这样就想进去,莫说我这一关不能平白放你们通过,就我把门开了,放你们走进,那由妙相峦到红木岭师祖住的神宫,中间还隔有三百多里天狗坪,师祖和各位师父到处设有神兵恶鬼,水火风雷,中有几处地方,更比妙相峦还难翻过,红木岭更高更险,你们两个细皮的小女娃子,就凭走路,岂能走得过去?你们又不会甚么法术,岂非做梦?要不是近五十年来师祖不许我们无故伤人,要在前些年,你两个今天误走到谷里来,连骨头都保不住了。乖乖回去,免得送死。"

 易静一听,门由二人关闭,大出意料。忽然触动灵机,笑答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们和令师祖实是相识。今番以礼求见,自不便破门直入。你只要肯将门开放,无论天狗坪有多凶险,自能过去。你如无此权力,便请通报一声。如若有心作难,我二人自会叩门求见。等到见面,必将你们放弃职司,有门不守,各在山前摄来妇女,藏在一旁胡闹,有客登门故意刁难,不为通报之事,一一说出,那却莫怪。"红发规令原严,只因喜护徒,上行下效,一干门人也都各护自己徒弟,相习成风,闹得这些徒孙之辈,各仗师父袒护,师伯叔辈情面关照,徒孙们有了过错,互不举发,胆子越来越大,时常背了教祖做些不法之事。红发老祖近向峨眉门人报仇,一面又防妖尸谷辰乘隙来犯,每两次加紧炼法炼宝,己有多未来神宫,所以二人才敢在外摄来山女作乐。但是教祖对外虽喜袒护徒众,可一旦徒子徒孙真要故意违反规令,被他发觉,那严刑酷罚,一样也是不会宽容。

 起初易、李二人隐身入谷,直到崖上,方始现身。二人只能照着师传如法施为,开闭关门,别的无甚法力,没看出易、李二人难惹,本想吓退回去了事。及听末次答话,竟被易静说中隐病,不由又急又怒,心仍不信来人真有神通,山人心实,便怒答道:

 "这门另有师祖所传神符,由我二人开关。本定如有外人到来,不是仇敌,便放他进去。

 到了天狗坪,自有人出现,问明来意,进宫报信,师祖许了,再领进去。要是不许,来人除非自退,还可活着退出;硬要走进,沿途埋伏一齐发动,十有九死,休想活着出来。

 来人若是仇敌,我们守门的才打神牌报信,那时从师祖到五辈徒子徒孙全都知晓,师祖立带徒弟出来对敌。我们守门人管的就只这件事。来的要不是仇敌,再多放些人进去,也没我们的事,有甚相干?不过你们要和前些年来人一样,妄想师祖收录做徒弟,进去触动埋伏,送了性命,我们事前不拦,却要受罪。又没见你们怎么上来的,单会爬山,却是无用。到了天狗坪,不等见到人,准先送命,因此不肯开门放进。你们如显点神通,把我二人制住,叫我们心服口服,便放你们进去了。要不是看你两个这点年轻的女娃子,早就赶出谷外去了。师父常说,近年各派中收了许多小徒弟,峨眉派更多。人不可貌相,遇上来人,务要查明,不许随便动手。你们又说认得师祖,这才忍着气忿,和你们好说。

 你们要只说大话,我豁出挨顿好打,也把你们刺个透心穿,做了鬼,却不要寻我。"易静笑道:"这个容易试,我也不便在此伤人,你们有甚法力,只管施为。或用你二人手中长矛,一齐刺来,看是如何,自然就信服了。"二人闻言,半信半疑。又问道:"这是你自己说的,你那同伴呢?"易静指着英琼道:"她比我法术还高,又不似我心软,如换她来试,你们就真活不成了。"

 二人见易、李二人神情始终藐视,自是有气。口喝一声:"看好!"各自端矛,当刺来。易静见手势颇缓,知二人心尚不恶,微笑答道:"只管用力,无须顾虑。"话未说完,二人手中长矛已直刺过来,眼看就要透穿,猛觉手中一震,好似撞在坚钢之上,虽然用力不猛,也震了个虎口生疼,几乎手。二人原见识过一点法术,心疑幻术,仍是不服。二人持矛又刺,等快刺中,觉有潜力阻隔,便不再进。一面忙收转矛,一面口诵法咒,矛尖上立有两团火焰出。被易静一手一把握住。二人见状大惊,忙即回夺,竟如生了一般,用尽气力,休想移动分毫。不由恼羞成怒,使出唯一看家本领,手扬处,各发出大片红光火焰,朝易、李二人头罩下。易静只把手微扬,便有一道光华飞起,将红光火焰紧紧包没。二人见所炼飞刀也和长矛一样,再收不回,急得连喊:"快些放手,我们服你就是。"易静随将手一松,招回剑光。笑问:"如何?"二人终是心,也不问二女来历,只笑答道:"你们果有这么大神通,先说和我师祖相识的话,想也决不会假。放你二人进去容易,只是见了我师祖,却不能告我二人在守门时玩婆娘呢。"易静一心想二人开门放进,以便仍照预计行事,穿过天狗坪地,到了红木岭神宫之前,再和英琼一同现身,以便先声夺人,并可免却途中许多屈辱周折。闻言,即应诺道:"我来是客,只要你二人能容我们进去,自无话说。"

 二人放了心,随请二人闪开正面。那个和易静说话的山人,便伸手向前,取出一面上绘白骨的小幡来,朝着关门急画了十几下,再将幡一指,那两扇宛如天生,一片浑成的高大石门,忽然红光闪,彩烟四,徐徐向外自行开放。这时,二人才想起,未问二女姓名来历。方问询,易静本防二人要问,等门一开,不俟发话,朝英琼一使眼色,早双双飞身纵入。门在妙相峦之中,两面相通,其长七八十丈,内里颇似一座府,中有不少石室,并有人在内入定。易静不知中蛮徒行辈法力深浅,进门忙打手势,同将身形隐去。二人在外望见二女遁光强烈神奇,惊虹电掣,一瞥即隐,以为人已飞远深入。自信来人未怀敌意,同时所山女不忍久候,又各在两崖中昵声相唤,情一动,哪还有甚心思再顾别的,匆匆行法,再将门封,各往原崖飞去。不提。

 这里易静同了英琼穿而过,等走出去一看,境界倏地一变。只见前面尽是一片极平坦的石地,寸草不生。只左近有七八座大小石峰平地拔起,疏落孤立,最高的不过二三十丈,大只数亩,小的不过丈许,仅二三抱,宛如石笋矗立,俱都峻峭灵秀,姿态生动,似飞舞。除这几座石峰,再望前面远处,如晓行遇雾一般,也看不出有甚山岭,只是一片溟濛,望不到底。二人虽都慧目法眼,但因各人功候相差,所见境象也是大同小异,石峰数目也有多有少。易静首先觉出有异,再与英琼各运慧目定睛查看,互相低声一问,英琼只看出八座石峰,易静所见不但比英琼多了五峰,并还看出前面雾影中有大小数十座峰头隐现。只是用尽目力,仅辨依稀,稍一疏神,便即失踪。再一谛视,远近多少之间,前后所见也有出入。情知厉害,忙拉英琼立定,仔细观察。审定了门户方位,估量可以冒险越过,然后悄嘱英琼,令其紧随自己,一同隐身潜行。如有警兆,或是误触制,有了阻滞,不听发话,任是甚么现象,不可妄自出手。英琼早知此行不是容易,自然点头应诺。

 易静暗忖:"这一路大小石峰,何止百数,今仅看出面前十几座。分明由此起直达红木岭红发老祖神宫府,全在阵地包围以内。此阵又专为妖尸谷辰而设,一路埋伏,虽然不知多少,尽管师传隐形之法神妙,不患敌人发觉,到底丝毫大意不得。稍一疏忽,难免失机,求荣反辱。"于是便就自己所知阵势方位,各种制生克,试探着缓缓前行。

 进约里许,便有一座较为高大的石峰阻路。易静自小学道,两世修为,备得乃师一真大师真传,又有易周、杨姑婆二老随时指点,本来各异派中阵法多半知悉;这次更得妙一真人传授仙法,预示先机;故入阵以前,便把门户方位认明,看出阵中好些妙用。知道这座石峰乃入阵头一关,而阵中一切埋伏制,也必就着这大小数百座石峰的天然形势设施。照理本应避开正面,由峰侧斜穿过去。可是等快行近峰侧,无心中发现那峰由侧面看,宛如一只饥饿扑食的恶狗,忽然触动灵机,想起眼前所看石峰,各有象形,以犬形居多。暗忖:"前面雾弥茫,笼罩数百里,只有当门诸峰可见,阵中虚实,难于窥测。前行,只凭以前所谙各派阵法臆度,此峰形如恶狗横立,狗的头、爪俱都斜朝向后,其势不对。来路却与右侧后面一座犬形之峰若相呼应,地名又叫天狗坪。并且所有石峰,俱都隐蔽,独此大小十数峰现出真形,又是以各人的目力的高低,来分析所见多寡,颇似故意现出门户破绽,引人入伏情景。莫要中了他的诡计?"念头一转,便不再进。

 易静重又仔细观察,果然体会出:所有大小石峰相互呼应,奔赴凑,前后相连,气脉一贯。那隐在雾中的不曾见到,虽不可知,就眼前所见寥寥十数峰,便不是个平常阵法,中藏好些变化。如照预计前行,再进不远,必将触动埋伏,就说不致失陷,也非将敌人惊动不可。一经主持人行法催动,起了变化,由此起步步荆棘,动辄遇险,想要平安到达宫前,真是难如登天。骇异之余,估量前面石峰既是敌之策,那么可以通行之路必在相反一方。反正不免涉险,何不姑试为之,看还藏有别的变化与否。想了想,立即变计。正要由右侧狗的后身绕峰而过,忽听峰上有人对答,忙即立定,侧耳偷听。

 一个道:"你看峨眉派何等欺人,开府早过,已将百,至今还未有人前来赔罪。师父当年何等暴,怎么如今法力高,反到懦弱胆小起来了?"一个道:"听师父口气,也并非是懦弱胆小怕事,只因峨眉那些狗道气运正盛,师父四九重劫将临,但能过去,挽回一点颜面,便不愿树此强敌。不过忍辱也有限度,真要他们铜椰岛事完,过了百天还无人来,令他难堪时,说不定也只好和敌人翻脸了。"前一人冷笑道:"你只和师父一样怕惹事,大家都劝师父和狗道们绝,你却一言不发。如今相隔百之期还有几天,人家只置之不理。我们不早派人下书问罪绝,挨满百仍无人来,我看师父对众门人如何说法?要是敌人讲情,早就派人来了,分明逞强,目中无人罢了。"后一人笑道:

 "洪师兄,不是我说,最好还是双方不结仇的为妙。你只顾和雷师兄一样,听人说得天花坠,恨不能怂恿师父往峨眉问罪,迫令献出前来冒犯师父的三女弟子,擒回山来,尽情处治,稍有不合,便将峨眉师徒多人全数杀死,毁灭凝碧仙府,任为,方可快意。你想这事能做得到吗?就照他所说,峨眉的几个劲敌,如轩辕、兀老之类能为我助,不比敌人势弱,也不过是乘掌教诸人闭参法,无暇兼顾,遇便杀伤他几个门人,由此仇怨相寻,永无休歇,还能再有别的好处吗?"

 姓洪的大怒道:"你怎没出息,说出这类无话来?实对你说,我已和姚、雷诸师兄约定,特意讨令把守阵门。漫说敌人骄狂无礼,百之内不会有人来此赔罪,就有人来,也必背着师父运用阵法,阻他入见。来人再不识趣,不肯服我教训,便将他困入阵内,过了百,便即拿他开刀,先出这口恶气。那时师父再想忍气苟安,势所不能。你如事前漏机密,误了我的大事,休怨我三人没有同门情分,与你不肯甘休。"后一人又道:"事情我早看透,你和姚师兄以前非误恶人,也不致有今。现在雷师兄又步你二人后尘,反倒变本加厉。可见定数难移,无可解免。尽管忠言逆耳,但我只是尽心,听否全在你们自己。便对师父,也只把心尽到。我昔年误入教,中途悔过,偏又无门可入。以为师父虽也旁门,除纵容门下不免偏私外,并无恶行。近年又与诸正教中人好,四九重劫一过,地仙位业,并非无望。所以望门投止,苦求收录。现既行迹非,不纳忠言,迟早祸及。我已百死之余,劫后余生,自不愿相与同尽,只等双方仇怨一成,我便避去。祸福无门,惟人自招,谁管你们闲帐?休看我入门较晚,位分是师弟,如论法力,就你为首三人同与我斗,也未知鹿死谁手。不过我现已痛改前非,不愿重施昔年故技罢了。你恐吓我,有甚用处?师父此阵,费了数年心力,诚然神妙,用来防妖尸,尚且难料;你想用以阻擒峨眉来人,可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齐真人新近开府,正教行见昌明,以他为人,门人在外冒犯尊长,虽由妖妇蒲妙妙一人而起,事出无知误会,终须把礼尽到,不等百必有人来。可是如此延迟,不是算出我们要与为难,事前炼法,预为戒备,因而耽延,便是另有盘算。我料这九进一退的反正五行门户决瞒不了人家。

 师父现正入定,你只能运用前半阵势。我此时已有预兆,只不肯说出而已。来人要是知悉阵中微妙,避开正五行犬牙错之势,经由后尾左转,绕向后面犬脊,再以九退一进之法,见峰如前绕行,直达神宫,去见师父,又当如何?"说时,语声暴。姓洪的妖徒似为所慑,空自忿怒,未敢再逞暴知后事如何,请看下文便知分晓。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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