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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强子招呼大家到外面去吃饭,大家正要往外走,这时门卫喊强子,外面磁卡上有电话。大家赶紧朝门房奔去。电话是成叔打来的,找二狗,要他回去。村子上有事。

 还未及问啥事,电话里响起了“嘟嘟”“ 嘟嘟”的鸣声。二狗不敢多耽搁,匆匆与哥嫂告别,坐车向家赶。回到家一问,原来村上人去地里收玉米,发现玉米子特别小,玉米的个头也特别低。村人非常生气,拉了一车玉米秸杆来找二狗商量,可二狗不在,便到县城去找种子公司了。种子公司负责人态度不是很好,村人便将一车秸杆拉到了县政府,全部倒在了县政府门口。

 县上一面派人处理这件事,一面打电话给张乡长。张乡长没办法,只好亲自来到田家屯找二狗,因为二狗没在家,所以就找成叔成婶寻二狗的去处。

 二狗立马坐上公车去县城找村上的人,二狗刚到县城种子公司,就碰见了村上的人。为首的竟是桂山伯。县上的人正在与种子公司的负责人协调,很快便商量妥了。给田家屯的人每亩赔五百块钱。这件事总算有了一个令大伙满意的处理。大家坐上车一同向家开去。

 二狗回家之后,早有张乡长坐在那儿等候。张乡长一脸怒气,还没等二狗坐稳,张乡长便大声指责起来。

 “你说你,这是咋的了?你不在家,到哪儿去了。”

 “到我哥家去了。”黑妮说道,手上还端着一碗热面条。

 “二狗,你可得和大家伙好好说说,对于这类事情,我们应该采用正当的途径通过合法的方式去解决。不能采取过的行为。你知道吗?”

 “知道。”二狗吃着面条答道。

 “二狗,你也得在乡上做检讨。知道吗?要深刻一些。”

 二狗明白,这回真是自己错了,一定得深刻。特别是强子给他说的那些话,让二狗觉得自己内心淘净了许多。一段反省之后,二狗又开始干自已的工作了。

 人常说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田家屯的人应该通过勤劳发家致富,得从子 上改变观念。观念才是大问题。

 在二狗家的院子里,到处亮着灯光,黑妮忙里忙外准备着饭菜。外面到处是小娃娃们叫的笑声,院子里陆续走进老枯叔、田焕叔、桂山伯、田成叔、田泥叔。

 大伙儿围坐在饭桌旁,静静的等待二狗发号施令。添上酒,大家伙酒过三巡之后,一边吃菜,二狗一边将自已早就酝酿好的贷款买牛的事告知大家,要大伙儿讨论讨论。

 “二狗,款是给私人贷呢,还是给村上贷?”

 “是呀!那养牛能成吗?”

 “要是让私人贷,咱们谁敢贷呀!要是村上出头贷,赔了,可得要了我们几个的身家性命呀!”

 “就算这事成,谁收呀?”

 “大家问得好,钱是个最主要的问题,这个得由村上集体贷。款贷下之后,咱们村上与各村户签合同,等大家取得利润后再还本钱也不迟。至于养牛这事成与不成,这件事,我已经瞅准了,年初,我与黑妮去富她姨家,那里每家牛有几十头呢!每年光费就有七八千块呢。别说牛自身的价值,光费也就特别多的呢。至于你们说的收的问题,我也给你们联系好了,张庄镇有几个收户,他们正在给外地的粉厂收,若是这件事有了眉目,我们给他们一打电话,他们就会过来的。这些我都考察了好久了。你们觉得行吗?”

 “行的,二狗你真行,你安排吧!就按你说的办。”

 “村长,你可真有眼力,我们跟你干。”

 “赔了也跟我干?”这一句可把大家给逗乐了。

 大家伙一致同意二狗的做法,都从心底里佩服起这个三十来岁的小伙子来,胆大心细,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啊。”东叔也真有眼光。田家屯的魄力来了。

 大家开始对二狗刮目相看了。

 关于牛的后话,二狗还没有向大伙言说,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好多人来二狗家签合同了。二狗看到大家伙的热情这么高,留下老枯叔在家签合同,自己和桂山伯、田泥叔到乡上去找张乡长贷款。

 那些时,县政府正在大力倡导畜牧业,信用社的政策全部转移到农村,集中面向农民贷款。二狗将此事给张乡长一说,张乡长态度特别积极,对此事大力支持。信用社正在找这些贷款大户,二十几万元的贷款很快便搞定了。三人未及回家,便带上二十万元直接去了富

 三人在富过了一夜,第二天一直四处在寻找,大家发现这里到处都是牧场,到处是牛,每一个村民都特别富裕,他们完全生活在一个现代化的乡村里,与田家屯可算是有天地之别了。三人都惊呆了,觉得二狗的想法没错,应该好好向这里学习。三人打听好具体事宜之后,便到当地的场去寻卖主。当地的卖主特别支持二狗,很快便招呼村人帮忙装运牛。事情办得特别顺畅,三人兴奋的拉着几十头牛向家奔去。

 黑妮一直在家估算着,二狗他们已经走了两天了,今天也该回来了。

 她正坐在家门口等待,这时娘过来了,黑妮赶紧招呼娘坐下,娘告诉女儿,强子来电话了,说强子写的东西发表了,他特别想你和二狗,你哥还说,要写一部小说,就以你们家二狗为题。黑妮听了特别高兴,哥终于在写作这条路上有了进展。

 娘说了一会话便走了。

 黑妮还是坐在那儿等二狗他们。中午10时左右,二狗与其它几人拉着几十头能牛回来了“咚咚”的车声与“哞哞”的牛叫声吵遍了整个村庄。桂山伯早准备好了鞭炮。运送牛的车子一到二狗家门口“噼哩啪啦”的响声震聋发聩。

 小娃娃们扭起了秧歌,唱起了歌儿。张乡长也赶来了,大家伙望着那白中带黑、黑中带白的家伙,心中乐极了。这可是大伙儿走向富裕生活的开始呀!

 田家屯到处都处都是笑声。二狗用皮鞭一头一头往下赶,桂山伯则按照签约合同招呼大家伙领牛。最后还剩了两头较小的,为了表示村委会和大伙儿是站在一起的,二狗和桂山伯也签了合同,两人领走了最后的两头。

 说也奇怪,这些牛可真是宝,一年不到,大伙都按照合约将贷款还上了,而且还净赚了一万多块钱呢。

 原先养了牛的村民乐得合不拢嘴,二狗甭提有多高兴了,他觉得这大概就是强子所说的事业吧,自己应该也算取得了成绩了吧。他的心中又萌生出一种兴奋之感。二狗开始筹划起自己以后的日子来,等自己和黑妮有了娃,他也要让自己的娃像强子那样做一个活得充实的人,不,他又改变了,他觉得应该像胜利那样上大学,成为真正的国家栋梁之才。

 村里的人尝到了甜头,没等二狗号召,许多人便自愿到信用社去贷款,到富县去买牛。一片热闹自不必说了。

 上刚过,二狗家牛要下仔,找来兽医站的吴站长,小牛仔顺利临产了,是个小牛,吴站长刚烤完火,小牛便活蹦跳起来。村上还有许多人来看呢。人们纷纷议论着,这一个小牛可是一万多呢!村人可羡慕死了。

 在二狗的带动之下,田家屯的变化早已新月异了。

 二狗坐在炕角,思索起自己的家事来。黑妮与自己已经结婚两年多了,可一直也没有一点动静。

 开始二狗一直也没有当回事,将卖牛的钱拿出来筹划盖房,成婶也急了,强子的娃都三岁了,可黑妮结婚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一点的动静。到处赶庙会上香拜佛,祈求黑妮早能怀上孩子。又过了半年,二狗和村上的绝大多数都住进了小洋楼。

 正当大家伙都在红红火火过日子的时候,县城里传来了田大局长的死讯,整个村子再一次笼罩在了死亡的阴影之下。听田大局长的儿子说,七伯当上局长一直很忙,普六、普九忙的七伯昏头转向,一直拉肚子,也没当一回事,只是买了一些常用的葯物凑活一下,谁知一直没有作用。后来,局里硬让七伯去县医院检查,经过一番细致的检查,最后诊断为肺癌。七伯家人不大相信,带着七伯到市上去检查,到市上医院检查后,结果与县上的检查一致。回来后就住进了县医院,局里每天都会有人去陪伴。

 一年后,医院给七伯做了化疗。总算又延续了一年,最后,癌细胞早已扩散到了全身,人已成了一幅骨架了。大伙的爱最终没能留住慈祥可爱的七伯。

 七伯的后事由二狗主持,田泥、田余、田焕叔办。棺材是二狗和大伙从县城回来的,一路上大家沉默不语,眼睛里凝结着泪珠。按照农村的规矩,死人是不能进村的,七伯的棺材拉到村口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阻挡,人们静静的站在两旁,等候七伯的尸骨还家。这种举动是统一的,没有人喊口令,更没有人合计。七伯的儿女们,扶着父亲的棺板,哭嚎着。他们齐刷刷跪在村口,向在场的农人深深的跪拜了三下。

 七婶因为悲哀过度,还躺在县医院里呢。七伯的孩子们早已哭得声音嘶哑,痛不能言。经二狗与县上商量,县上出资,全村人帮忙,开始准备起七伯的后事来。

 七伯的事成了田家屯人的大事,村人每天都到七伯的灵前烧纸、祭奠。虽则许多人与七伯并无深,可大家仿佛觉得七伯每天都在田家屯,因为七伯的心在田家屯,他一直没有忘记田家屯。他永远是田家屯的人。

 村人给七伯开追悼会的那一天,天公仿佛也对七伯不舍一样,下起了细雨。县上来了许多人,不仅有政府机关,教育局,还有县上的各个单位。大车小车排了几百米的长队,把个道路全给占的满满的。车一是黑的,七伯家的门口挂着许多挽幢,还有那一叠叠的花圈如山如海。

 开追悼会时,悲鼓低捶,哀弦微奏,人如海,所有的人前佩戴着白花,怀着十分沉痛的心情,用手擦拭着泪水,从七伯的灵前缓缓走过,田家屯成了泪水的海洋。11点多时,细雨突然变成了大雨。人们没有遮挡,这里也没有言语,队伍依然整整齐齐,任凭雨水从脸上下。

 大地为之震颤,天公为之动容,中国共产失去了一位好员;我们县局失去了一位好领导;田家屯上失去了一位好乡亲;子失去了一位好丈夫;孩子失去了一位好父亲。县文教局局长正在含泪致辞,那是一种颤栗的、几乎苍老的悲鸣之声,那一字一句像是敲击大家心灵的哀鼓,那鼓槌敲下,大家的眼泪就像一串雨珠子一样往下滴落。下面不时爆起一阵哭声,局长沉痛述说着七伯的生平,可二狗却怎么也静不住了,回想起以前与东叔的数次交谈与交往,二狗心痛的厉害。那眼泪像是自觉的一样“扑簌簌”全泻了下来。

 多好的一个人啊,心里装着村民,永远那么朴素,永远那么平易近人。

 望着灵前七伯那和蔼可亲的音容笑貌,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多么希望这是梦中呀!不,连梦都不要做。

 那一天,这样的哀鸣场面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三点。许多人连饭都没吃,大家依依不舍的退去。等到车散人尽的时候,已是下午七点左右。

 又是一晚的悲哀唢呐;

 又是一夜的泪水号角。

 二狗一直守到了天明,又来了一拨人,那是七伯的生前好友,是来给七伯送殡的。一会儿,七婶也硬撑着坐着车回来了。一夜之间,七婶竟然头发全白了,人也衰老了好多,完全不像那次他与东叔去的那么年轻、利索了。

 人还是一拨一拨的来着,人们纷纷来安慰七婶和孩子们。

 送殡的路上,大家行的特别慢,几乎是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动,大家生怕打搅了七伯。实际上,抬棺木的不是本村的人,而是七伯生前的同事,遇到十字路口的时候,他们显得特别小心,生怕颠着七伯。

 那是一支白色的长龙。曲折蜿蜓,只有一个开始,没有终点。在一片静谧的气氛中,几声悲鸣掩埋了七伯的尸体。

 在回家的路上,二狗碰见了强子,他也回来了,不过因为学校太忙,所以回来的就迟了。强子的许多事都是七伯给办的,二狗能够看出来,强子比任何一个人都痛苦,一路上只是低着头,低声啜泣。

 回到家,二狗想开导一下强子。

 “强子,人已去了,你也不必伤心,我知道七伯对你好。”

 “二狗,你不知道,我对人生可算看透了。这人的生命咋就不能由自己作主呢?真是‘争天夺地一场空啊’。七伯也算是一方诸候,一辈子轰轰烈烈的,在教育这快土地上作了那么多惊人的成绩。你看,这又是什么结果呢?”

 “强子,我明白了你对人的‘死’不能理解。这实际上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你不是说过吗?人生只要活得充实一些也就够了。对不对呀!”

 “二狗,我又何尝不知呢?人这一生,从出生那一刻起,已经注定了‘死’这个命运,这是勿庸置疑的。唉!二狗,你是不知道呀?”

 “强子,到底怎么了,你心中一定有啥事,今天说话全不像那天我与你妹子去你学校时的气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吧!”

 “好吧!不瞒你说,我呀!是真有事,而且事还不小呢,一个月之内我原来的中学就死了两个人。”

 “什么?两个人?”

 “不仅是两个人,而且还是两个30多岁的年轻人。太惨痛了,前些日子还在一起听课呢,可这一眨眼的功夫竟全都没影了,你明白不明白一个月之内失去两个亲密同事的感受呀?”

 “明白。”二狗这两个字是从牙里一个一个挤出来的。字字显得特别沉稳。

 强子有点后悔了,不该说这些言重的话,二狗一年之内失去了两个亲人,你说他能不知道吗!强子不敢再说话了。两人一路默默地回到了家。

 忙完了这些事之后,黑妮的事成了二狗家的最大事了。

 黑妮一直还是没有动静,二狗这下可犯愁了,他与黑妮开始坐在一起商量起孩子这件事来。黑妮也心慌了,他们应该去检查一下。

 这上午,成叔、成婶送女儿和女婿一直到了路口。两位老人觉得心情特别沉重,不知此去会有一个什么结果。老两口的心几乎要纠结在一处了,他们怕没有孙子,又怕会出什么事。送女儿和女婿上了车之后,两位老人一直立在原处,不肯回家,想一直等在那儿,听好结果。

 “强他娘,回吧!都出嫁的人了,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我们都已老了,不用这么心了。二狗,他毕竟是个好孩子,咱们把妮交给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手心是,手背也是,强的娃已经四岁了,可妮的娃连影子都没有。你说,我能不心急吗?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若是真有点不好的事,我也不想活了。”说着“哇哇”的大声哭起来。

 “都活了一辈子的人了,心怎么还这么小呢?你,你就…”话还没说完,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了下来。

 泥叔硬拉着泥婶慢慢朝家挪去。

 二狗与黑妮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两个人一个比一个人的脸难看,吓得车上的人都不敢说话,还以为又出人命了呢。

 来到县医院,两人挂了号,二狗便扶黑妮进去检查。然后自己也做了检查。医生说,下午才会有结果,让两人下午来拿。二狗本来打算让黑妮先回去,自己下午一取就行了,黑妮显得比较执着,二狗啥也不敢说了,只好凭着黑妮的子,让她也在这儿等。

 城里特别热闹,他们俩人哪有心思转呢?在街面上随便吃了一点饭之后,便来到化验室门口,坐在那里的长凳上等着。

 两人一直坐了一个多小时,才见医生、护士们一个个走了进来。门开了,护士走了进去,化验结果很快便递出来了:二狗一切正常,无任何异恙,可是黑妮竟然是先天的,根本没有生育能力。二狗当时就气晕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不相信命运竟会如此对自己不公。这可让他怎么往下活呀!

 黑妮跑到护士跟前“嗵”的一声跪在了护士的面前:“不,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男人,这不是真的。我有,我有这种能力。”

 护士这下可吓坏了,赶忙用手去扶黑妮,可怎么也扶不起来。所有科室的人全都来了,大家一起才将黑妮扶了起来,纷纷站在一旁劝解黑妮。二狗这时也清醒了过来,忙拉着黑妮向外走去。

 一路无语,两人很快便回到了家里,话很快便传到了成叔和成婶那里。老两口哭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二狗觉得自己一夜之间几乎失去了一切,什么都没有了,天好像就要塌陷了,咋能遇上这样的事呢?造化怎么会和人开这么大的玩笑呢?他简直就要疯了,他觉得一切的一切对于自己都不重要了,眼前的这座房子对自己有什么作用呢?他这些年辛辛苦苦到底为了谁呀?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以后自己将怎么生活。不?他觉得,他已没有了明天。

 他好闷好闷,这个房子他是呆不下去了。赶忙披上衣服,趁着月来到了那片洋溢在脑际的柿子林,这里今晚静得慌,他头晕晕的,一个人躺在草坪上,这时耳朵仿佛灵醒了许多,田里头、草坪上沙沙的响声全被二狗听的一清二楚。抬眼望望那黑漆漆的影子,如同鬼魅一般。四周森森的,这时候,树尖上突然传来了几声猫头鹰的尖鸣,心中蓦然起了寒颤,浑身上下也起了皮疙瘩。

 二狗今晚根本不想回家,他怕再看见自己一手创立的家业;他更怕如何去面对他那个哭丧着脸的媳妇。二狗用手在旁边摸了一片叶子,他将整片叶子全部进了自己的嘴里,翕动着双吃力的咀嚼着。舌头尖上,喉咙里溢出丝丝苦味来,这不是叶子的苦味,这是自己内心的苦呀。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命实在太苦了,他已经不能再承受任何打击,他觉得自己真要垮了,今晚就这样睡去,明天还能不能再起来。这可能是自己的末日吧!

 晶莹的珠打了二狗的衣服,所有的水珠在黎明的曙光中透着金色的光芒,二狗的视野里也溶进了几缕。草儿、叶儿、枝儿上显得更加清新了。这儿一片透亮。二狗从迷糊中清醒了过来,田野里一片葱郁,忙用手抹了一把脸,整整衣裳,颤颤悠悠的回到了自己的家。自家的大门敞开着,院子里一片狼籍,二狗赶忙进屋去寻黑妮,却怎么也寻不见黑妮的踪影。又见桌子上还留着一份书信, 二狗忙打开一看,信上写道:

 二狗哥:

 见信勿悲。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我也不想这样。

 二狗哥,你的命可真苦呀!你已经没了爹娘,你的媳妇没本事,天生又生不成娃。你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这叫什么事呀!你一定要坚强,千万不能低头。你要记住我哥给你说过的话,那是我故意安排的。你一定会怨悔我的。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哥已经成功了,他已经写出了许多作品,而且还在许多杂志上发表了呢!他现在正在写一部长篇小说。你知道吗?这篇小说的主人公不是别人,他就是你呀!我哥知道你命苦,所以写你。

 二狗哥,我不怪你,我觉得我很幸福,你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可我觉得你并不普通,你也伟大的。咱们这个村子,咱们这个地方,能发展到此地步,二狗哥这都是你的功劳呀。我这人算是最幸运的人了,我没有什么遣憾的了。我舍不得你呀!我真的舍不得你呀!

 我爱你!

 我爱你!

 二狗哥,永别了!

 永别了,二狗哥!

 你的黑妮

 纸上满是的泪痕,一片一片,纸已经特别皱了。

 二狗似乎明白了什么,忙扑到厨房门口一看,全被吓呆了,黑妮就躺在那一堆柴火里。嘴里溢出许多白沫,手里还捏着前些日子自己在家门口买的鼠葯。二狗这下可惊慌了,扑上前,一把抱住黑妮,可黑妮的身体早已僵硬,手脸冷冰冰的。

 她再也听不见二狗哥的声音了,她再也感受不到二狗哥的温暖了。二狗端详着黑妮,她是带着笑厣离去的,她希望自己的离去能带给二狗哥幸福;能让二狗哥快乐;能使二狗哥在痛苦中解;能使二狗哥在凄然中超生。可黑妮怎么也没想到,这却恰恰相反,黑妮的离开给二狗一致命的打击。

 二狗连滚带爬到了成叔家“叔婶,黑妮她…”二狗显出一幅声嘶力竭的样子,成叔、成婶可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样过,两人全吓懵了。

 “怎么了?”成叔急急追问道“二狗,你可别吓我们呀!”

 “叔婶,我对不起你们呀!”这二狗语速快了许多,成叔、成婶更是吓瘫了。

 “黑妮喝老鼠葯了!”二狗说的低沉而有力。

 这成叔、成婶像睛天里突然响了一声霹雳一样,两人全被打爬下了。成叔、成婶忙向二狗家跑去,一看地板上平躺着的女儿,两人跪在地上,大声哭喊起来。

 “妮儿呀!妮儿呀!”成婶用手捶着自己的膛大声哭喊着。

 “婶,你打我吧,是我对不起黑妮呀!我不是人呀!”

 “我,我就打死你,二狗,你还我妮儿!”成婶哭喊着用拳头去打二狗,成叔忙上前阻挡。

 “妮她娘,你可别哭坏了身子呀!”

 “叔,你就让婶在我身上出出气吧,这样我也会好受一点呀!”

 成婶“啊”的一声昏厥了过去“婶,”二狗和成叔忙上前掐成婶的人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成婶救醒。

 带着泪水,带着遗憾,二狗在静默中掩埋了黑妮;

 带着痛惜,带着祝托,二狗在惨然中堆起了黄土。

 没有人送殡;没有人哭泣;

 一片白幕;一堆坟墓;

 二狗思虑无限。

 一夜之间,一事之后,一个三四十岁的人突然之间成了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头发全白了,背显得更驼了,就连脸上也爬满了深深的皱痕。

 二狗对黑妮的思念与俱增,他每一个夜里都是静静的坐在黑妮的遗像前,

 田家屯的日子越来越红火了,真的像二狗原来说的那样,田家屯的日子真的像那片红红的柿子林,火红火红的。

 二狗每天支撑着残躯,在庭院里不停的挪动,可挪来挪去,只有他一个人,真可谓形影相吊,茕茕孑立。

 许多好心的村民都来看望二狗,可怎么也寻不回二狗的影子了。人们不明白,二狗正在参禅,正在悟,这个关节只有他自己才能打通,别人是帮不上忙的,要是把这事放在谁的身上,谁都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太大了,一颗年轻的心已经开始殒落,那只有等待奇迹的出现了。

 强子也回来了,看到眼前的二狗,他无话可说,他爱二狗,他更爱妹妹。他本揍二狗一顿。可现在,他双手怎么也提不起来。他明白,如果二狗在这件事上能早理智一点,自己的妹妹也不至于如此。可是现在,他们都已失去了太多,这些都是无法弥补的事实,他们得面对。

 “二狗,妹妹已经去了,你可要好好着呀!人死不能复生。人毕竟还得向后看,毕竟还得活着。我们还都年轻,要能承受住所有的重负,坚强些,保重!”

 强子用双手轻轻在二狗的肩膀上拍了几下便离去了。

 二狗的冷漠,可把二伯和二婶给急坏了,田江家就这一个独生子,可不能断了呀!他们俩口子整里寻思着解决的办法。

 一天早晨,二婶与二伯拉着架子车去土窑拉土,刚到土窑口时,忽然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两人扔掉架子车,寻声找去,在一个小沟坎内发现了一个裹着棉被的婴儿,嘴里还叼着一个壶,还是热的,看来是刚放到这儿的。旁边还有几行脚印,特别零。可以看出来,孩子的娘还是舍不得的。揭开被子一看,是个女娃。

 “真是的,女娃咋的啦?难道生个女娃命就这么坏吗?人咋都没良心呢?”

 “女娃,女娃不如儿娃好。一个家中没有一个儿娃,这可就没了,一个家族也就断代了。你明白吗?”

 “不明白,你这个老封建,思想还这么落后,你若在这么说,我就回娘家,你一个大男人去过吧。既然女娃都是多佘的,那好啊,你也给娃别娶媳妇了。” 二婶脸都气的发青了。

 二伯忙赔不是:“你看你,我不就是开会儿玩笑吗,你咋就当真了呢,别生气,快把娃抱好。你看,这咋办?”

 “要不我把她给养着,你看好吗?”

 “好啊,我也正有这个意思。不过,孩子她娘,咱还是把这个孩子送给二狗吧!他怪可怜的,现在孤苦伶仃的,也给他一个小乐子。你看,这样行不行?”

 “不行,我想养着。”二婶说话坚决。

 二伯心里可不是滋味了,二伯拉着架子车,二婶抱着孩子向村中走去。

 “你说,咱把这女娃给二狗,他能高兴起来吗?”一听这话二伯可乐了,没等二婶说完,忙话道:“咋不能呢?他不就是为了孩子才和黑妮别扭的吗?这准行。我敢以性命担保”

 “真有这么灵验?还能回复到从前的样子?”

 “绝对能,这个包在我的身上。”

 两口子边说边笑,边哄这个可爱的娃娃。土没拉成,反倒捡回一个娃娃。放下架子车,二婶抱着娃娃和二伯一起来到了二狗家,二狗正在院子里晃。二婶一把将娃娃在了二狗的怀里,那娃娃与二狗可真有缘,一到二狗的怀里,竟然笑了起来,二伯和二婶觉得奇了。二狗似乎也打起了精神,怎么也舍不得让别人来抱。有了这个小宝贝蛋,二狗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虽说辛苦了些,可也渐渐有了笑容。

 又过了一年,二狗又捡来一个女娃,雇了二婶,专门在家看孩子,二婶这个人也是一个闲不下的人,又特别喜欢孩子,所以也就应成了下来。二伯呢?也只好来这里给二婶帮忙了。二狗这些日子可忙了,每清早老早起来便到外面去寻丢弃的婴儿。二狗总会有所收获,捡拾的主要以女婴为主,虽说累了些,可他觉得他是在拯救生命,更是在拯救灵魂。

 过些日子,二狗思考了好多,许多问题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打转转,其实不外乎就两个问题:一是他参不透人的生死,爹娘都去了,东叔也去了,七伯去了,黑妮去了,猫蛋去了。他们这些人一生都没有歇息过,一辈子勤勤恳恳。连一天清福也没享过,他们这一辈子到底图个啥呀?大家忙忙碌碌一辈子,可到头来难免一死,就算不是天灾,不是疾病,就算是正常情况,人生也不过短暂数载,大家到底为是啥呀?自己呢?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冥冥之中,二狗觉得,这个死的结果是迟早的事,那可是多么悲惨的事啊?上帝呀!既然你创造了人类,又给了人们生命,为什么不让人们好好活着呢?为什么你又要无情的夺走呢?我参不透,难道东叔、七伯他们也没参透吗?不,他们何尝不知,他们明明知道这个结果,他们坦然,他们的一辈子是充实而完美的,是永远也不会后悔的。他们临死时的笑容就足以说明这一切。他们活着的时候,从没有停滞不前过,从没有懈怠过,为的不是别人,为的是大家,为的是后来的人们,这也许就是强子所追求的精神世界的伟大吧!也许是体逝去,灵魂永存吧!二狗,人毕竟还得向后看,毕竟还得活着,我们还都年轻。要能承受住所有的重负,坚强些。强子的话又在二狗的耳边漾,死亡的念头突然在二狗的意念中不那么可怕了,前人们给了他指示,这大概就算悟出了道了吧!他觉得,这个问题是自己不应考虑的,是迟早要面对的。他应该活得坦然些,他要追求那永远不灭的

 灵魂。

 这第二个问题就是人们为什么要丢弃女婴。这不是对生命的糟践吗?仅有一次啊甚或许多时候,那些小生命是碰不上救星的。刚来到世间没几天,又得和这个世界告别,这是二狗所不敢想像的,这是特别悲惨的事情啊。有时他觉得他不是想不通,根本上就是对整人村人旧思想观念的愤慨。他这种愤慨之感由来已久,这种封建佘孽的遗毒在田家屯这个村里还是那么深蒂固。难道这样的悲剧还要重演吗?他又想起了报纸上所报道的一则消息。二狗也想不起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看到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一乡村男子娶了同村的一个女子,两人结婚后,一直过着特别幸福的生活,丈夫在外面打工,媳妇在家与公公婆婆辛勤劳作。结婚一年后,生下一女子,男子爹妈知道后,死活不理媳妇,男子与媳妇只好在外面租了一处地方,雇了一个保姆,看护媳妇。几个月后,男子与媳妇回到了家,本想有了孙子,公公与婆婆能好一点,谁知矛盾愈演愈裂,后来,媳妇又怀孕了,公公婆婆才没再言语,结果又生了一个女子。矛盾已经不可调合了,只为了要生一个孙儿,公公婆婆硬着那男子与媳妇离婚,男子没有办法,最后忍着巨痛与媳妇离了婚,两个女儿全给了自已的媳妇。

 后事再没往下续,其实也不用再往下追问了,这种心灵的剧痛着实让所看之人难以启齿,让世人心寒。二狗觉得自己所做的正在给这些造罪之人赎罪,虽然仅凭一个人的力量略显单薄了些,也许就是杯水车薪吧!可他觉得能尽一点力量也是好的。这应该是上帝给自己的安排吧。就算上帝没有这个意思,他也得这样做。

 又过了一些时,二狗又到外面去寻觅,当他从土窑回来时,突然瞅见桂西叔门口停着一辆小轿车,便凑了过来,进屋一看,原来是柱子和兰儿,二狗简直都不敢认了,柱子现在可气派多了,人也胖了许多,一幅官体样,兰儿变化倒不是很大,比以前稍胖了些,不过城市味更浓郁了,人也有了气质了。兰儿的手里还牵着一个丫头,大概三、四岁左右吧!头上扎着两只羊角辫子。头发上别满了五颜六的发卡,像那绚美的蝴蝶,又似舞女那飘动的丝带,好看极了,兰儿忙让自己的闰女叫“二狗叔。”

 小女娃一看来人那乞丐样,急忙躲到了娘的身后,连头都不敢往出伸。

 “二狗哥,你的事,我和柱子都听说了。你可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千万别太伤心。”

 “是啊,二狗,你别太伤心,你若有啥需要帮助的,我和兰儿一定会给你帮忙的?”

 “没,没有,就是希望你们能去学校看看铁蛋和胜利,他们快毕业了,他们可都是咱们村的希望呀。”

 “二狗呀,没问题,我和兰儿一定会的,这个你交给我们就行了,这次回来,我们只是顺便回来转一下,刚才我们已经去看过我爹我妈了。他们还得你照顾,我在这里先得谢谢你了。对了,二狗,再见,我们走了。”

 兰儿含着泪水,拎着女儿向爹妈告别,这时余叔、余婶也来了,大家泪眼模糊,依依道别。

 望着远去的轿车,一股酸楚之感涌上了二狗的心头。车越行越远,渐渐地消失了踪影。正在大家伙沉浸在送别的悲伤之中的时候,二婶从商店捎来一封信。

 信是从海南邮过来的,二狗明白了,这不是别人的,是张宇航的。二狗轻轻的扯去封口,从中取出一沓信纸来。信纸上印有非常漂亮的图案。上面是这样写的:

 二狗哥:

 你还好吧!到了大学之后,我一直很忙,没能与你和乡亲们联系。我特别想念你们,二狗哥,我知道,你们是我的大恩人,没有你们,我根本没有上大学的机会。

 二狗哥,今年年初,我回来了一回,那些日子,你正忙,我没能见到你,心中一直不安。

 二狗哥,上次回来,从村人当中,我听到了东叔和猫蛋的不幸,我的内心非常难受,可是二狗哥,我知道,你比我更难受。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就要经历波折,就要能扛得起一切灾难。你一定承受了不少的苦痛吧!我知道,你一定会很坚强,你是咱们村的支柱,你是我最佩服的人啊!

 二狗哥,承蒙你和乡亲们对我父母的关心与帮助,我特别感激你,等我学成归来之后,我一定也要让你好好享享清福。

 二狗哥,为了报答你和众乡亲们对我的恩情,在大学里,我一直省吃俭用,努力学习我和课程,我在这里一天也没有松懈过。我知道,我身上背负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而是整个田家屯呀!除了学习,我每年都要参加勤工俭学,每逢周六、周,我还常常跑到外面的工厂里去打工。二狗哥,你可别认为我这不算学习。实际上,这也是一种技能学习,他也是一种锻炼呀!我现在已经成了许多,而且还是学生会主席呢!我在这所大学里也是小有名气。

 二狗哥,我们的学校特别大,有几千亩大呢,你一定想像不出来吧!我们这里气候炎热,离海边较近,这里有美丽的椰子树,海边还有漂亮的贝壳。这里风景优美,我特别喜欢。二狗哥,咱们村应该把步子再迈大一点,让大伙的经济在翻一番。二狗哥,对于这事,你一定信心十足吧!上次回来,我已经能够感受到你的魄力了,就应该这么干。

 二狗哥,我听说你已成为一名正式员了,我呀!也没敢太落后,我也入了,今年七一我也将转正成为正式员了,前些日子,我们的员活动课学的就是江总书记的“三个代表”的重要理论,学校让我们写身边的好员。二狗哥,你知道吗?我首先想到的是你和东叔,你们就是“三个代表”的忠实践行者啊!我写的那篇文章还上了校报,在全校宣传呢!

 二狗哥,我有千言万语,想对你说,可这片纸终难诉尽我对你的感激之情, 等七月份毕业之后,我一定会回来的。二狗哥,咱们这儿才是我的家呀!

 二狗哥,就到此吧!

 敬祝

 一切安康!并向乡亲们问好。

 张宇航

 04年6月

 读罢这一封来信,二狗觉得自已有了兴头,田家屯村要大跨步了。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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