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话君子
休沐
后的一天清晨,刘彻见陈珏到了,马上抓住他的手拉他坐下,随后神色愤恨地道:“原来孤还当是娇娇太过娇气太大惊小敝了,没想到她那样难受也是有原由的,根本怨不得她。不知究竟是谁胆敢买通母后赐下来的女官陷害阿娇,真真可恨。”
刘彻所知道的事情真相,是太子妃陈阿娇忽感身体不适,馆陶长公主发现女儿气
不太好,便找了一位常给窦太后瞧身体的老太医为阿娇号脉,一看之下竟然发现太子妃身体状况差到不利生养,老太医
丝剥茧才发现罪魁祸首是负责太子妃膳食的女官,眼看就要真相大白之际,那女官却在前一天晚上因为打碎了御赐之物被赐死,众人再也无法知道收买她的人是谁。
陈珏微微一笑,道:“楚服已死,这件事谁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臣只求太子念在阿姐受了这番苦的份上,多谅解她的一些小
子。”
刘彻闻言连连点头,道:“这事一出,宫中所有人都说是母后要害娇娇,多亏娇娇识大体,把几个
嚼舌头的宫人重重罚了,这阵流言才堪堪平息下去。就冲这点,孤也绝不会随便生娇娇的气,何况她使小
子的时候也很好。”这最后一句话,刘彻明显降低了音量,但仍瞒不过陈珏的耳朵。
陈珏听到这里,心头不由泛出一丝喜意。那
在长陵追踪他们的人最终回到了田蚡府上,可想而知是王娡知道楚服的死讯后心慌了,才派人跟着他。他甚至可以想象王娡这些天坐立不安,时刻担心他会把金俗的存在告诉圣上的样子。
刘彻没有告诉陈珏的是,他那
去椒房殿问王皇后楚服之事时,皇后的脸色很不对劲。刘彻身为她的儿子再了解王皇后不过,他无法阻止自己的一种怀疑:难道这件事情真的和母后有关?
陈珏和刘彻二人又聊了一会,因今
没有什么大事而早早下朝的太子太傅卫绾便来到太子
中开始新一天的授课。
因为刘彻年纪渐长的缘故,卫绾听从天子的命令,为刘彻和陈珏讲学的内容不再限于诗书经典,而更多地加入了一些与政事相关的内容。
今
卫绾为刘彻讲的就是汉初名人陆贾的著作《新说》中的《道基篇》。陆贾此人在后世名声不显,但他的学说在有汉一朝影响极大。他曾劝刘邦读《诗》《书》,刘邦认为他的天下是他带人在马上打下来的,并不需要什么诗书,陆贾回给他的一句话就广为人知了:陛下在马上得天下,难道还可以马上治天下吗?
汉朝时士人中很流行的一件事就是总结秦朝灭亡的教训,其中最有的名的《过秦论》,其作者贾谊的许多观点也
胎于陆贾。
卫绾的授课方式并不十分枯燥,他讲的是陆贾的学说,却常常在中间夹杂一些陆贾的生平逸事,刘彻和陈珏听起来倒也觉得颇为有趣。
“桓公尚德以霸,秦二世尚刑而亡,故
行则怨积,徳布则功兴。”文章字面上的意义,已经不需要卫绾为陈珏二人详细讲解,简单地说明之后,卫绾便把讲课的范围扩展到陆贾的一些政治观点上。
陈珏在听课的过程中
感地发现,身为儒者的卫绾显然非常赞同陆贾的观点,他用余光瞥了刘彻一眼,见刘彻听得连连点头,心想:难怪刘彻登基之后一门心思独尊儒术,卫绾王臧再加上一个赵绾,全都是儒学死忠,在这种耳濡目染之下刘彻绝不可能不受影响。
差一刻午时的时候,卫绾结束了今天的教学,并要刘彻针对《道基篇》写一篇文章,这个任务陈珏是没有的,毕竟他是臣子,不需要像刘彻一样把一些治国之道学得那么通透。
卫绾飘然而去,刘彻则对于写文章的任务微微皱眉,问陈珏道:“你是怎么想的?和孤说说看,孤也好做个参考。”
陈珏闻言一怔,正要用心思索时,门外忽然来了一个小黄门,道:“小人拜见太子殿下。陛下有旨,宣陈侍读晋见。”
刘彻皱了皱眉,对陈珏道:“你先去吧。”
陈珏躬身一礼,便起身跟在小黄门身后,走向宣室殿的方向。他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揣测着天子召见他的原由。从太子大婚之前的梁王之事开始,经过献纸时的大出风头,加上他对刘彻说的削弱藩王之策,再者最近他又掺和到后宫争斗之中。一桩桩,一件件,陈珏也不知道天子到底是为了哪件事而召见他,抑或是诸事都有,天子要和他好好清算一下?
为了便于天子就近教育和监督太子,太子
到宣室殿之间的距离很短,不到一刻钟陈珏便来到了宣室殿外。这次来宣室殿面圣,陈珏并没有在门口等多久就隔着门隐约听见天子的声音道:“让陈珏进来吧。”
陈珏整了整衣冠和仪表,才缓步迈进宣室殿,向前走了几步才跪道:“微臣陈珏,拜见陛下。”
天子御案上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像是在翻阅纸张的声音,与此同时陈珏听得天子说了一声“平身”便悄无声息地站起身来,等待天子的下一句话。
出乎意料的是,天子并没有马上对陈珏说什么,而是徐徐地走下来,道:“这里是君臣叙话的地方,今
却是朕要和外甥讲话,你跟朕到书房来吧。”
陈珏答应了一声,马上跟在天子身后,心中却是一定,天子既然这么说了,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召见他,至少天子不大可能是为他的妄为而生气。
天子书房的面积并不比堂邑侯府里陈午的书房大多少,虽然并不像宣室正殿那样华贵万方、宏伟宽阔,但也宽敞明亮,大大方方的。陈珏甫一入内,便闻得阵阵竹简墨香,几排木制的书架摆在侧面,上面堆放着一卷卷的竹简,书房门口正对着的地方放着的是一张书案,其上摆着不少笔墨书具,还有一卷正处于展开状态的竹简,书案之后正是刚刚落座的天子。
天子將那展开的竹简卷起,又从侧面的架子上取出一小打纸,平铺在书案上,口中道:“陈珏,你过来给朕研墨。”
陈珏应声而上,將袖子卷到手腕上方二寸处,便为天子捣起墨来。过了一会儿,墨
均匀〃淡适度,陈珏放下手中的无视,侧着躬身道:“陛下,墨已准备好了。”
天子也不说话,只神色认真地取出一支细
笔,沾了些墨之后手腕一振,在平铺的白纸上书写起来。陈珏站在天子的右手边,看不清天子写了些什么,一时间只觉得忐忑不已。
又过了一会儿,天子朗声一笑,道:“陈珏,你这纸什么都好,就是墨迹晕开的速度还是太快了些,力气稍微大些整个字都会变形。朕练习在纸张写字已经快一个月,今
还是第一次在人前写字,你过来看看,朕的字怎么样。”
陈珏应诺一声,徐徐上前,正见白纸黑字,读来依次是: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刚而不锋,柔而有节。故君子贵之也。
片刻,陈珏又躬身道:“陛下笔走龙蛇、字体刚劲,这是难得的一篇好字。”
天子呵呵一笑,抬手指着陈珏道:“朕多年来勤于政事,早就荒废了书道,你的一手小篆闻名长安,哪里看得上朕这篇字,还不是在奉承朕吗?”
陈珏道:“陛下的字威仪天成,帝气尽显,非我等凡夫可比。”陈珏其实一直在耍滑头,两次称赞天子之字的气势,却绝口不提字体的美观程度。
天子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陈珏心里的弯弯绕绕,他却并不介意,只道:“你开始做太子伴读时,他还只是胶东王,如今一晃五六年过去,太子渐渐懂礼节、知孝悌《进退,除了太傅的教导之外,未尝没有你的功劳在里面。朕这些年虽然不曾夸赞过你,但你的表现,朕全都记得。”
陈珏隐约知道现在不是他该说话的时候,便依然垂手而立,静听下文。
果然,天子顿了一顿,又道:“梁王之事虽是取巧,但你的主意既合为臣之道,又全了孝心,也是事实。太子大婚当
你献纸一事,朕心甚慰,今
朕刚刚下令將纸张推行天下,也算你没有白白辛苦一番。”
陈珏闻言,谨慎地道:“微臣不敢当陛下盛赞。”
天子听了,缓缓道:“姑且不说这两件事。太子前些天为诸王事上了一道奏表,依朕看绝不是太子独自一人的手笔,你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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