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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隔天,朱允尘身心畅足地醒来时,发觉怀中的人儿竟不知所踪。

 他睁开惺松睡眼,下意识地寻找着那道沈静娉婷的身形。

 “老婆…”他半撑起身子朝她唤道。

 已穿戴整齐的秦云铮,由菱花镜中回首,起裙摆快步走向他。“你醒啦!”她极自然地伸出手让他靠向纤肩,温柔地替他抚顺微的发。

 “嗯。”他淡应一声,顺势滑下身子,舒适地枕着玉腿,再度闭上了眼。“怎么这么早起?”

 说到这个,她摇了摇有些赖迹象的丈夫。“允尘,你今天有没有空?”“你想和我在上消磨时光吗?”朱允尘勾起角,问得很恶。

 “不是啦!”秦云铮的俏颜不争气地泛红了。“我要去向父皇请安,你陪我一道去好不好?”

 此话一出,朱允尘马上翻身回到内,拉起锦被。

 请安?向那老头?呵!他宁可继续睡死下去。

 “允尘…”她挨近他,很撒娇地喊着。

 “少来。要去你自己去,我累得半死。”他连眼都没睁。

 累得半死?那刚刚是谁说要拉她在上消磨时光的?

 “可是,我们为人子媳的,一道去向父皇请安也是应该的啊!”以往,他待她冷得像个陌生人,所以,她什么都不敢冀求,但是现在,他对她那么好,她以为,他会很乐意陪着她的…

 最主要的,是她想让父皇宽心,她知道他一直很担心她。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剥光你的衣服拉上。别说请安了,你今天连这个房门都休想踏出一步。”

 威胁之言一出,秦云铮果然吓得跳开一大步。“你…不会是认真的吧?”“要不要试试?”与其和那老头相看两厌,他绝对万分乐意向她证实他的“能力。”“那…那不用了。”她连连摇头,逃命似地奔出寝房。

 啧!什么态度嘛!多少女人求他垂怜他还不屑一顾呢!不知惜福的丫头。朱允尘淡哼一声,若有所思。

 “秋儿,怎么这么早?”皇上一见着秦云铮,马上招手唤她。“来、来、来,陪朕一块儿用膳。”

 秦云铮悄悄抬眼看他,见皇上并无半点愠,她有些放心,也有些意外。昨儿个,她屡屡传唤不到,父皇难道不生气?

 “那个…父皇,昨天…”

 “昨天如何?到哪儿快活去了?”皇上笑问。

 “臣媳…与殿下出宫去了。”单纯的心思,甚至不晓得什么叫说谎,秦云铮乖乖地据实以告。

 “你说…允尘?”皇上的心思,不在他俩的私自出宫,而是惊异两人的相偕同游。“是的,臣媳不该私自出宫,请父皇降罪。”秦云铮自认触犯宫规,她甘心受罚。然而,如要她选择,不论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样的责罚,她还是会与允尘出宫。“降什么罪?允尘的个性,朕还不清楚吗?以他张狂的行事作风,想做的事,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父皇想怪罪于允尘?

 “别…父皇,这不是允尘的错,是…臣媳着他,要他陪我出宫,父皇若要论罪,就请论臣媳的不知轻重…”

 瞧她那惊急的模样,怕是已极度在乎允尘了。

 皇上叹了口气。“朕了解允尘,难道就不了解你吗?以你知礼守礼、庄重自律的子,就算再怎么想出宫,也不会容许自己放肆的,想护着他,也得找高明一点的说词。”“那…”该怎么说?她真是词穷了。

 “傻孩子,朕有说要降谁的罪吗?允尘愿意亲近你,朕再开心不过了。告诉朕,他待你如何?”

 “很好,真的很好。”好得超乎了她所能想象。

 “那就好了。”皇上微微宽心,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只是…”明知不该,但她还是问了:“允尘并不快乐,父皇,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执箸的手僵了下,皇上放下碗筷,神情凝重起来。

 见着他这反应,她更加肯定他必然知情。

 “如果我没记错,允尘应是皇室长子吧?那又为何独居于偏远荒凉的涤尘居呢?纵然不是嫡出,也不该有这般宛如天壤的差异呀!”她替他感到委屈…为他所受的不公平待遇。

 皇上奇异地看了她一眼。

 这是他头一回看到柔婉似水的云铮表达强烈情绪,她是那种受了苦,也只会含泪和血而、逆来顺受的人,没想到她头一回有了自己的情绪,为的却是允尘。看来,这对小夫,已经学会如何珍视对方了。

 云铮…会是改变允尘的那个人吗?他凝思着。

 或许,他该将一切告知她。

 “秋儿,你错了。”

 “什么?”突来的话,让她一时抓不住话题重心。

 “若要认真细算,允尘应该是嫡长子。”

 这样的回答,令她备感意外。“您说…怎么可能呢?”

 如此尊贵的身分,又怎会沦至偏苑独居的地步?还有他的娘亲呢?那个本该是皇后的女子…

 彷佛看穿了她种种的疑惑,他缓缓启口,打开了尘封的记忆之门…“允尘的娘,曾是朕独宠偏爱的女子,她姓季,芳名云雁,与你一般,都是那么的温婉善良、柔情似水,后宫三千,朕全不放在眼里,就只为她一人倾心着,与她共处的那三年,是朕这辈子最难忘的美好岁月…”

 站起身,他由层层锁柜中,珍爱万分的取出一卷画轴,递了过去。“这便是她的画像。”

 画中佳人,纤柔清丽,顾盼之间,转着明媚醉人的波光…多美的一双眼!多脱俗的佳人!

 乍看之下,那股清灵飘逸的风韵,似乎…像兰妃!

 是的,像极了那名与允淮爱得轰轰烈烈、芳魂已杳的兰妃!

 愕了下,她有所顿悟。

 或者,不该说像兰妃,而是…兰妃像她!所以,父皇便情难自地有了移情作用。这是不是解释了他为何毫无道理的偏宠兰妃?是这样的吗?

 “她…好美!”秦云铮惊叹道。

 美得连她都自惭形秽了,难怪她能生出允尘这般出类拔萃的儿子。

 “可是…也不对呀!既然父皇如此珍爱她,而她也为您孕育了允尘,又为什么…”

 “允尘…不是在那时有的。”顿了下,皇上突然有些难以启齿。“她…是在朕废去她的后位,打入冷宫之后,才…传出喜讯的。”

 废后?

 秦云铮张口结舌。这是什么情形?

 “她…那阵子,朕因国事繁忙,极少陪伴在她身边,于是,她也自然而然地与朕的另一名妃子情谊好…只是她的心思太单纯,永远学不会什么叫防人之心不可无,对每一个人总是真诚相对,却忘了别人未必会如此待她…当时,朕实在是太痛心了,完全无法冷静下来,所以也没有深思到这一点…”

 “等等、等等!”她蹙了下眉。“我不懂,父皇痛心什么?”后妃之间情谊投契,这很好啊,有什么好痛心的?

 皇上闭了下眼,艰困地道:“朕痛心的是,那一天晚上,让朕给撞见她与另一名男子…衣衫不整…”

 秦云铮倒了口气。“这…怎么可能?”她真的无法相信,这么美好的一名女子,竟会做出对不起父皇的事。

 “当时,朕的反应与你相同,都是那么的震惊,那么的心痛,那么的难以接受!愈是在乎的事物,愈是会失了镇静及判断力,那时,朕所有的感觉都已让遭逢背叛的惟心之痛所占满,什么也无法思考,想杀她,却又狠不下心,毕竟,她曾是朕全心珍爱的女子…所以,朕将她打入冷宫,不去面对,也不想思考她所带给朕的痛苦与屈辱…偏偏就在这时,她才发现她有了身孕…”

 深了口气,皇上沉浸于往事的冲击之中,心绪久久难以平复。

 宛如一记闷击上口,秦云铮掩住,哑然失声。“父皇的意思,该不会是指,允尘他…”

 “不!允尘是朕的骨血,千真万确!”他也是在好多年以后,才心痛地顿悟了这项事实,然而,遗憾已经造成,一切都来不及了。

 “朕的那名妃子…她姓傅,在那之后的数月,她也有了身孕,之后便生下允淮。依着大明例律,朕封她为后,立允淮为储君。

 “几年下来,朕一直不敢去想那对冷宫之中的母子,在那时,对朕而言,它是道亟的难堪疮疤,她让朕颜面尽扫,更让朕不晓得该如何去面对她,一开始是悲恨失望,演变到后来,为了维护皇室尊严,就算有心原谅她,也无法再回人人口中失贞败德的她,只有在夜深人静时,由着心灵的冲动前去探她,却无奈地只能站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看着她对烛垂泪,同时也无声地问着她、问着自己:‘既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走到这一步,咱们谁也回不了头,就连十多年前,她含恨而终,朕都不能正大光明地到她的坟前看她…”

 明眸泛起水光,秦云铮不由自己地为这个故事揪心,也为无奈的父皇与季母后感伤。她一直不晓得,原来父皇也有过这么一段伤心往事。

 其实,父皇也是个至情至的男人,否则,他不会在季母后离世多年后的今天,依然对她念念不忘,并且寻来神似于她的兰妃。

 “就因这样,所以允尘怨您?”

 皇上沉重地点头。“他怪愚昧昏庸,是非不明,错待了他娘,任他们母子尝尽世情冷暖,苦楚受尽。”

 “这怎么能怪您呢?”她能理解父皇的苦楚,面对一个深深爱着,却也深深恨着,不能爱,却又偏偏无法忘情,想恨,却地无法恨得彻底的女人,他还能怎么办?“秋儿,谢谢你。朕果然没看错,你真的是个善良冰心的女孩。”

 “臣媳不敢当。”她摇摇头,又道:“容秋儿斗胆,父皇可曾想过,季母后或许有所冤屈?姑且不提父皇待她情深意重,她没理由这么做,光提她身为一国之后,一举一动皆受人注目,哪有可能不着痕迹地将一个男人给弄进后宫?”

 “你说得很有道理,这一点,朕后来地想过,而且,爆发此事的那一天,朕明明说好今晚会过去找她,她怎么可能还…这实在太巧了,尤其,当时她是昏睡状态…”“那就是了,会不会…她是被人给昏?”而能办到这一点的,必是与她十分亲近,并且能够取得她信任的人。

 思及允尘提到允淮时,异于寻常的阴沉神色,会不会…

 他沉重地点了下头。“有这个可能,但是当时,朕已完全失去理智,任她含冤莫辩,凄励绝,却没听进一字半句,轻率地定了她的罪,后来虽有心追查,却苦无证据。”秦云铮由他话中听出了端倪。“莫非…父皇已知悉是何人居中为祸?”“多少有个底,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是…”她鼓起勇气。“傅皇后吗?”

 皇上一阵惊异。“你也知道?”

 “猜的。父皇既然知情,那又为何…”

 “朕有朕的难处,若单凭片面之词,便定了一国之后的罪,朕如何能使天下人信服?又如何面对允淮?他们,都是朕的儿子呀!”

 原来,父皇内心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失去心爱的女人,他心里头比谁都苦,却还得强自撑持,他的悲伤,又有谁懂呢?

 “秋儿知道父皇的苦,可允尘呢?在这场恩怨当中,他是最无辜的受害者,您不觉得待他太不公平了吗?”

 她为丈夫深深地感到心疼。

 这么多年来,独自生存于没人关怀、没人在乎的角落,他的心一定很悲凉,就算有苦,也找不到诉说的对象…

 她终于明白,为何初见他的第一眼,他会这么遗世孤绝,以冷霜将自己层层裹覆,不让任何人靠近…“朕地想补偿,可是…允尘积怨已深,朕还能怎么办!”面对着温雅可人的她,皇上不自觉地泻出内心的感伤。

 他的尊严与威仪不容许他拉下脸向儿子求和,在别人面前,他总是故作强悍,骄傲地表现出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然而,允尘是他与心爱的女子唯一孕育的骨血,他怎么可能不在乎呢?那是他们衷心祈求上苍、千盼万盼才盼来的娇儿啊!

 再说拥有了天下又怎样?他失去了知心红颜,也失去了儿子,再尊贵荣耀的身分又如何?那都掩饰不了他只是个失败的父亲…见皇上黯然神伤、见这对父子冷眼对峙、见允尘沈郁无…见着这一切的一切,她真的好难过。

 “这样吧!案皇。你可不可以心平气和地和允尘好好谈谈?也许他会听得进去。”皇上摇了下头。“你可能还不清楚他有多倔。”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秦云铮想了下。“过两便是重,我与允尘说好在涤尘居中把酒谈心,父皇也一道来好吗?”

 “这…”他皱了下眉。“你擅作主张,不怕允尘怪你?”

 小两口感情好不容易才稍稍稳定,皇上并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而毁掉云铮好不容易才挣来的幸福。

 “没关系。”如果这样便能让他们父子重拾天伦、让允尘化解心结,也让允尘有真正的快乐,那便值得赌上一睹。

 多善良的女孩呀!一心只为他想、为允尘想,完全没顾虑自己,他岂忍辜负她的好意?

 于是,他迟疑地点头。

 至于这决定究竟是对是错,连他也不确定了…由皇上的寝宫回来后,秦云铮直接回房找朱允尘。

 没见着他的人,问了宫女,才知他在前头的苑子里,她马上快步奔去。

 远远地,朱允尘便见着她起裙摆,跑得气吁吁,芙蓉颊漾起醉人的嫣红。他角勾起不明显的淡笑。

 这可有趣了,她不是一个最雍容端庄、行止得宜的人吗?堂堂太子妃,跑成这样能看吗?要是跌跤了,那可真会贻笑大方。

 他真好奇,是什么事让她这么不顾一切?

 “允尘…”她左右张望着。

 瞧,答案出来了,原来是一刻不见,如隔三秋。

 “在这里。”

 声音由头顶上传来,秦云铮本能地仰起头。

 “允尘,你跑到树上去做什么?”她眨眨眼,不解地提出疑问。他正靠着厚的枝干,双手枕在脑后,舒舒服服地半躺着。

 “摘星星送你。”他认真地回道。

 “可是现在是白天呀,哪来的星星?”

 “晚上就摘得到吗?”

 她摇摇头。

 “那你还问!傻蛋一个。”

 “噢。”可是…不对呀,说要摘星星的人又不是她,他怎么骂她傻蛋?她偏着头用力思考,小脸困惑极了。

 朱允尘差点闷笑出声。他这老婆真的好可爱。

 “允尘,你下来好不好?”

 “不要。”朱允尘回得真干脆。

 “可是我脖子好酸。”这样讲话很辛苦唉!就算真的有星星她也不要了。“那你上来。”

 “不行,这样子有违…”

 “如果你打算再搬出那一套礼仪规范的大道理,那你就走吧!我耳子需要清静。”“那…好吧!”秦云铮妥协了,没办法,两相权重取其轻嘛!

 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他,她表情有些为难。“你下来帮我好不好?我上不去。”“没问题。”他一跃而下,在她诧异的低呼声中揽抱起她,利落地纵身一跃,不一会儿工夫,他们便已置身于枝叶浓密的大树上。

 生怕跌下去,秦云铮偎紧了他,小手死着他的,分毫也不敢放。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和那老头还多话可聊的。”

 “老头?”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父皇!”

 秦云铮娟细的眉轻皱了下。“是‘我们’的父皇!”

 朱允尘淡哼了声,不予置评。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呃…”惨了,他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秦云铮胡乱说着。“那个…也没什么,就说些无关紧要的生活琐事罢了。”

 一个不擅说谎的人,脸庞最能漏心事,秦云铮很庆幸自己正窝在他怀中,所以他看不见她的表情。

 所幸,他也没再深究下去。

 “他唤你秋儿?”记忆中,他似乎听他这么喊过她。

 “是小名,因为我是在秋天生的。爹、娘,还有几名叔伯长辈,他们都是这么喊我的。”顿了下,她抬起头。“你也要吗?”

 他回她一记冷哼。“等我老到够资格当你的叔伯长辈时再说。”

 “你觉不觉得,秋天太凄凉?”她突然有此一问。

 “是凄美。”

 秦云铮因他这回答而愕了下。“你会喜欢秋天?”

 “它有种凄的美,沧桑的愁,引人心怜。”也或者,是因为四季中,唯有它符合他的心境,能令他心有戚戚焉吧!

 “你,像它,一名宛如秋所幻化的女子…”所以,总是能挑起他心灵的悸动。“那,你会怜我吗?”秦云铮的娇容埋进他刚而温暖的坚,小小声地、带着冀求问道。

 她,终于寻着她的怜秋之人了吗?

 朱允尘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双臂楼住她,领受这份静证中的温存。

 “这么想和我在一起?”

 “嗯,好想、好想。”她好认真、好用力地点头。

 “那么…”他凝思了一会儿。“我上回问你的问题,有答案了吗?”

 “什么问题?”

 “今天,如果我不是你的丈夫,你是否仍会坚决跟随?”

 秦云铮眨眨眼,表情好为难。

 如果他不是她的丈夫,她岂敢相随?那是有违礼教的,身为女子,便当庄重自持,就像在涤尘居首度见到他时一般,即使灵魂为他而牵引,也得强自压抑。“这么难回答?”见她苦恼地蹙着眉,久久沉默不语,朱允尘不有些气。“就算我看上了几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有意要她们陪寝,你也没话说?”

 朱允尘的心头呕得很,他存心刺她。

 一股怪异的感觉浮上秦云铮的心头,那是什么样的感觉?苦苦地,涩涩地,一颗心好酸…

 但她还是努力下一连串冒上心头的悲涩感,强自绽出端雅得体的微笑。“夫君喜欢哪些姑娘?为的替你安排。”

 朱允尘差点昏倒!

 她倒大方的嘛!将丈夫送到一群女人手中去瓜分,连眉都不皱一下,反倒是他被她的无关痛给惹恼…他这是在呕谁呀!

 “就算每清晨醒来,你又只能面对一的冷寂孤单,你还是无所谓?”他的口气愈来愈差。

 “我…”她轻咬下,不受控制的泪雾开始往上爬。

 她在乎,她当然在乎!可是…她能怎么办?他是当朝太子,也会是将来的一国之君,拥有千万佳丽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她能说什么?

 在认清自己的身分时,她便已有了完整的心理准备,等着接这一切,但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的心还是好难受?

 见她还是沉默不语,他开始抓狂。“可恶!你这女人就不懂什么叫吃醋,什么叫嫉妒吗?”

 “我…我不能…”她嗫嚅着。

 “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不能’!”他勾起怀中的小脸,正要火,才发现她眼中闪着盈亮水光,他恍然明白,她并不是全然不在乎的。

 “妒忌为七出之一,是要被休的。”所以她就算再介意,也不敢表现出来呀。又是这一套妇德之说!

 “那如果我允许你妒忌呢?”

 “夫君厚爱,妾铭感于心,但是正因如此,我更不能恃宠而骄,忘记身为女子的职分。”一般平凡百姓之家,身为正室,尚且会为夫择几名良美妾,何况朱允尘身系大统山河的传承,不论她的心有多么难受,都不能肆意而为。

 “你…”他实在会被她气死!

 “秦云铮!我在你心中,难道不比那些劳什子妇德重要?”她居然为了保全妇女美德,完全不把他当一回事?他就这么无关紧要?

 秦云铮被吼得呆呆的,搞不懂他到底在气什么?她都这么识大体了,他还有什么好气的?

 朱允尘深深了好几口气…真难得,恁他的火爆脾气,他竟能忍住不将她给踢下树去。

 “好,那么我问你,今天如果你嫁的人不是我,而是朱玄隶,或者任何一个男人呢?你还会这么无怨无悔吗?”他从没忘记他今所扮演的角色,原是可以替代的。秦云铮偏着头打量他,实在弄不懂他的心思,只好放弃。“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听些什么,我只能说,我很高兴我嫁的人是你,而不是临威王爷或任何一个男人。”这代表…他在她心中,已有独特的意义?

 “够了,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他张手将她揽入怀中。

 不管她是因“丈夫”这个名词而认定他,还是因认定了他而对“丈夫”的意义有了新的诠释,那都无妨,至少在她眼中,他是特别的。

 她说了什么至理名言吗?怎么他一下子又不生气了?

 她抿抿,小脑袋更是迷糊了。

 “记住一句话,云铮”

 “嗯?”

 “我要的,是真实的你。女人,并不是天生就比男人卑微,活出自己的主见与尊严来,别让礼教规条困死了你的意志。”

 “那是指…不管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吗?”她小心探问。

 “只要你认为那是对的。”他纵容地亲了亲她额角。

 “那如果你生气怎么办?”

 “我像个是非不明的丈夫吗?”

 “噢。”有他这句话,她就放心了。

 难得轻松的心情,秦云铮偎靠着丈夫坚毅的怀,一双玉腿轻轻垂晃。

 允尘说得没错,随的感觉真好。如果不去管行止合不合宜,由这个角度看下头的景致,凉爽的清风吹来,还真是陋意舒畅得很呢!

 小脚晃呀晃的,一个不留神,足下的绣花鞋甩了出去,无巧不巧,就正好砸到打树下经过的小太监,登时,树下的人目瞪口呆,吓掉了下巴…

 这、这、这…是平端庄优雅的太子妃?

 哇…他要去禀告皇上,他们美丽娴淑的太子妃…呜、呜、呜,被太子殿下给带坏了啦!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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