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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节 地势
 张飞带着大军缓缓后撤,撤过资水,接着再向益西北撤了三十里,一直撤到了黄家湖和德兴湖之间,这才停住了脚步,扎下了大营。黄家湖长二十里,宽五里,呈东北西南走向,德兴湖长十多里,宽三四里,呈西北东南走向,两个湖如同一个八字,中间最小的通道在北部,向北十里,就是连在一起的三个小湖,名叫三眼塘。张飞在两湖最窄之外扎下了大营,安静的等待着曹军上来。

 曹冲大惑不解,这个地方易守难攻,是个防守的好地方,但问题是张飞现在随身带的军粮实在有限,他没有固守的条件,就算地势再好,困他十天半月,除了围他还是只有饿死一条路。这三个湖虽然不小,可他总不能靠着捕鱼过日子吧。

 虽然有些疑惑,但曹冲和黄忠等人商量之后,还是带着大军了上去。这次黄忠不守城了,他将城池交给了曹冲,自己作为先锋,带着两千人马作为先锋率先了上去,随后乐进为左翼,张为右翼,各带五千人马作为侧应,曹冲带着三千精锐居中接应。在乐进兵临黄家湖南岸的时候,乐进亲自赶到曹冲大营向曹冲请示,自己是沿黄家湖西岸绕到张飞后面去,还是沿着黄家湖东岸和张等人合兵一处继续向北?

 曹冲很挠头,这个问题在行动之前军议的时候就有争议。以马谡为首的全歼派认为乐进部应该绕到张飞背后,抢占地利地形,防止张飞向西突围。而以黄崇、马忠为首的保险派则认为大军目前并不占绝对优势,如果一旦分兵。这里可就只有一万人,兵力比张飞还略差一些,就算是战斗力高出张飞所部,但要想全歼张飞,基本还是不可能。再说了,张飞对这里的地形更,万一他向西突围,以乐进地兵力根本挡不住他。别忘了乐进虽然有五千人。根本不是张飞一万大军的对手,更让人担忧的是,他的部队里可有三千是降兵,到时候临阵哗变也不是没有可能。

 曹冲犹豫不决,就连张和乐进、黄忠三人意见都不一致,他们在大帐里吵成一团。要不是曹冲在场。他们几乎要破口大骂。张和乐进的关系并不好,应该说曹手下的五子良将彼此的关系都不太好。张和张辽长期共事,情还算有一点,和乐进、于的关系就差了。或许是因为他们是降将地原因。或许是因为当初平定陈兰、梅成叛地时候有些矛盾,或许是曹本身不太喜欢手下相处得太好的原因,反正他们不太和睦。

 乐进觉得自己跟着曹冲时间最长,儿子乐已经是曹冲手下,很自然的觉得他已经和曹冲捆到了一条船上,他对张将儿子张雄送到曹冲身边觉得有些危机感,下意识的有些反感。具体到这次战事,他认为宁可让张飞跑掉。也不能让曹冲有闪失。张飞跑了。大不了少斩首几个,长沙郡反正是跑不掉的。这次的战事就算成功了。而一旦曹冲有了闪失,就算阵斩了张飞也是个败局,而且是个惨败,到时候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而张则认为,乐进分兵之后,他们这里虽然只有一万人马,比张飞还略少一些,但他们有两千五百铁骑,还有曹冲地一千亲军,战斗力不是张飞所部可比。张飞虽然有一万多人,但他地新兵占了三分之一,具体算下来,他的战斗力最多只有曹军的一半,再加上他又挑选了这么一块死地,简直是送上门的功劳,岂有再放走地道理。两人争执不下,相比之下马谡等小一辈的争论反而成了配角,最后他们把难题到了曹冲的面前。

 曹冲第一次感到了压力,以往打仗都有庞统或者法正在身边,他们出主意,自己从几个方案中选一个最好的就行,这次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方案,要让他自己做决定了。曹冲很犹豫,他和张一样,想要将张飞这个猛人彻底的留在这里,可信心又有些不足,担心自己一口不下这头大象反而会被噎死,如果分了兵,到最后反被张飞打个人仰马翻的,这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这个时候他真有些后悔支援关中的粮食了。

 他本来是跟曹表个态,要是曹不同意,他就可以白得一个好名声,就算曹同意了,他也可以根据自己地时间来安排什么时候发多少粮食给曹丕,主动权捏在自己手里,从侧面控制关中地局势。哪知道曹很爽快的应了,但他要求曹冲将钱粮先到丞相府,然后由丞相府统一调配,拨付关中。这一下子曹冲傻了眼,被老曹活生生地拿走了十亿钱,还一点好处没落着。因为曹丕拿到的粮食是丞相府调拨的,根本不用见曹冲的人情。

 而得到了充足的粮食的曹丕在关中底气十足,在司马懿等人的幕后策划下,领军将军夏侯渊带着徐晃、朱灵、吴质、朱铄等将连战连捷,将已经疲了的马超、韩遂打得步步后退,现在已经退出关中,眼看着就要溃败。。

 这种情况下,曹冲很想在关中大胜之前,拿下长沙、武陵,如果能斩杀张飞这个让曹都印象深刻的猛将,那更是锦上添花了,足以抵得上曹丕的任何胜利。

 曹冲背着手,站在地图前久久无语,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发白。他盯着地图看了又看,细细的看了每一个山丘,每一条河,每一个村庄,不停的仰起头想想,再低下头来看看。众将见他细心思考,都静静的坐在帐中,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扰了他的心神。

 他足足考虑了一个时辰,直到大家都已经灌了一肚子茶水,他才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张翼德这一退实在高明。充分利用了地势,反而让我军进退两难,分兵也难,不分兵也难。”

 众人见他面带微笑,也跟着笑了笑,却没有说话,都用炯炯的眼神盯着他,等他的下文。

 “乐将军。你带着你地人马沿黄家湖西岸向北。做出抢占黄家湖和三眼塘之间通道要卡住张翼德后路的态势。”曹冲对乐进说道,乐进正要说话,曹冲抬起手止住了他:“乐将军,你此去要一路大张旗鼓,声势要大,不要怕张翼德知道。声势造得越大越好。”

 乐进还是没忍住。急声道:“将军,非是乐进惧战,只是我手下虽然有五千人,却有三千降卒。他们刚归附不久,恐怕打不得硬仗,一旦张飞想要向西突围,我军根本挡不住。”

 “我就是要他向西突围。”曹冲笑了:“一旦张飞向西突围,你也不要硬挡,利用地形,且战且退,一路退往龙城。龙城有你留下的人马和辎重。越往龙城走,你的实力越是强劲。这四五十里的距离,你只要拖住他三天,就算完成任务。”

 乐进一听曹冲这么说,知道他另有安排,也不再争辩了。那里水网纵横,五十里就是正常行军还要一天半到两天,他要拖住张飞三天不是问题。

 “诺!”乐进拱手应诺,站到一旁听曹冲继续安排。

 “黄将军、张将军,你们二位合兵一处向前进,前面两湖相夹,地形会越来越小。如果张翼德要向南突围,你们也不要硬挡,就让他过去一半,然后卡住他的尾巴即可。”

 张和黄忠一听,有些不解的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将军,张翼德兵力过万,就算过去一半,也有近六千人,将军手下只有三千人,虽然是精锐,但也未必挡得住他啊。”

 乐进也有些急了,他刚要说话。曹冲又笑了:“我又没有说一定要留下他,他如果向南冲过来,我就率领骑兵再截下他一半,让他带着三四千人向南逃吧,看他在我地铁骑追击之下,跑到临湘城下地时候还能有多少人。”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感情曹冲已经基本放弃了全歼张飞的想法,转而打一个追击战了,这么一来,这个仗就好打多了。不管张飞向南还是向西,他都避免不了一路逃窜,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局面。而且离开了这个对他有利的地形之后,他随时都在铁骑的威胁之下,想必是不能睡个安稳觉了。

 乐进满意的走了,张和黄忠也满意地走了,他们分头去准备。而曹冲留下了马谡等人,他让马谡等人围坐过来,指着张飞所在地位置说道:“你们说说看,张翼德遇到这个情况,会选择向南还是向西?”

 大帐里顿里又吵成一团,这次就连孙尚香也忍不住的冲了起来,紧挨着曹冲坐下,用力的拍着书案,尖着嗓子大声叫着:“向西,向西…”

 “为什么?”曹冲有些不解她的想法为什么会这么坚决。

 “没有为什么,就是一种直觉。”孙尚香理所当然地说道。

 帐中静悄悄的,大家都忍得很辛苦。

 就在曹冲手下争论的同时,张飞和向朗也在争论,不过烈程度远远比不上曹冲那边,向朗只是提了提自己的看法,现在军粮已经不足五天所用了,在这里不宜久留,万一被曹军困住,不用他们打,已方就会因为缺粮而自阵脚,不战而溃。

 “那巨达说,我们是向南好,还是向西好?”张飞有成竹的笑道,一边将臭脚丫子架到火上薰,一边用一种调侃的眼神看着向朗。

 “向南可以和廖太守会合,但路途远,身后还有曹军的铁骑追击,比较凶险。”向朗好象没有看到张飞的眼神,还是很平静地说着自己地看法:“向西水道较多,对曹军铁骑来说,追击不利,我军有地形熟悉之利,可以安全些。缺点是要想回到零陵和军师会合,路途较远,前方又有龙城,越往龙走。曹军的补给越方便,而我军地补给劣势就越明显。”

 张飞呵呵的笑了,半天没有说话,直到两只脚都舒服了,这才穿起了战靴,站起身来晃了两步,走到向朗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看向朗的后脑勺。开口笑道:“巨达。你要把眼光放开一些,我们在这里虽然困难一点,却拖住了曹军的主力不敢南下。我只要没死,临湘就是安全的,长沙就还是我们的,军师在舞就是安全的。一旦我跑了。跳出了这个**。再想回到长沙,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向朗低着头,被头顶上张飞那虽然平静却带着巨大的压力的声音给不过气来。他强忍着心中地恐惧,极力不让自己地声音有一丝颤抖:“将军高明。以身犯险,向朗佩服。”

 张飞嘴角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他抬起头,看了看向朗身后的向条:“文豹,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向条愣了一下,连忙点头。

 张飞摇了摇头:“文豹,你不明白。你们都不明白我的心思。”他转过身。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主公奔波半生,空有匡扶汉室大志。却无寸功,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没有立足之地嘛。从中平元年征讨黄巾起,我们身经何止百战,却一直惶惶如若家之犬,东奔西逃,寄人篱下,这种日子我们过怕了,不想再过了。如今好容易得了江南四郡,又有军师大才,屯田养兵,眼看着主公就可以大展宏图,实现心中有宏愿,却因为我一时失策,被曹仓舒这个竖子钻了空子,居然打到江南来了,还想要占我长沙、武陵,其心可诛!”

 张飞越说越气,白净的面皮得通红,须发皆张,面目狰狞,洪亮地声音在大帐中愤怒地回响:“先有马谡战败投降,后有殷文、范、张达背主投敌,生生将我军的大好形势断送一空,我如果只顾着自己的性命,逃离长沙,这口恶气如何能消,我又有什么面目去见主公,去见云长?你们说,我怎么去见他们?”

 向朗和向条面色苍白,他们知道张飞是恨透了那几个投降了曹冲的人,当然不仅仅是这些,对大意让黄忠和张进入长沙地他们,张飞估计也是恨透了,只是现在还需要他们效力,不愿意把话说得太明白,要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罢了。

 “向朗父子无能,让曹军进入长沙,万死莫辞,请将军处罚”向朗以头抢地,颤声说道。

 “巨达,我不是说你们。”张飞仰着头,烈的起仗:“你带兵机会不多,偶有失误也是正常,巨违他们年轻,败在严颜老匹夫手下也不足为奇。我征战多年,也是败多胜少,当年徐州一战,也是因为曹豹那个竖子,害得主公…唉,惭愧啊。”

 张飞摇了摇头,想起当年的事情就觉得无地自容。上次是失徐州是因为曹豹叛变,这次丢武陵又是因为范等人叛变,他实在忍不下这口恶气了,如果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长沙,他还不如自杀了事,免得没脸见待他如兄弟一般的主公和云长。

 “不杀这些无小人,我又岂能心甘。”张飞牙齿咬得咯咯响:“一旦云长接出主公,挥师北下,胜败尚未可知,如果能将曹冲留在这里,纵使我粉身碎骨,又有何妨?”

 向朗无言以对,他是看出来了,张飞儿就没想过要突围,他就是要用这一万多人,把曹冲的主力拖在长沙郡,减轻诸葛亮的压力,等待刘备从柯撤出,反过来打曹冲一个两面夹击。这样曹冲纵使能击杀张飞这一万多人,恐怕也无法在长沙立足。

 这对刘备地大业来说,是有好处地,但对自己这些人来说,却是牺牲,襄宜城向家,可能要步襄马家的后尘烟消云散。也许还不如马家,因为马家还有马谡,而向家地人却是两个在这里,另两个生死不知。

 但愿那两个竖子不要太倔强,能为我向家留下点血脉,这样我父子纵使战死也无妨了。向朗想着,回头看了一下向条,向条也正看过来,一看到向朗眼中的惶。向条心中一震,一阵凉气从脊梁升起,直冲后脑。

 “将军,曹军分兵,乐进部沿黄家湖西岸直奔三眼塘,看样子是要抄我军后路。”一个斥候匆匆走了进来,在张飞面前单腿跪倒,朗声说道。

 “嗯。”张飞已经平静了下来。白净的面皮上波澜不惊:“还有其他的人呢?”

 “黄忠和张合兵一处。离我军二十里。”

 “曹仓舒呢?”

 “曹冲率中军,离我军三十里。”

 张飞眯起了眼睛,转身看着地图,挥了挥手:“再探。”

 斥候出去了,张飞轻笑了一声:“这个竖子,倒还识相。怕我困兽犹斗损失太大。这是想我突围,然后再利用骑兵随后追杀了。高明,比老贼高明多了,这招太阴险了。把他地骑兵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难怪当初贺公苗在江夏一战即溃,孙仲谋以优势兵力还大败而归。”

 他回头看着向朗,又笑道:“可是我为什么要逃?我就不逃,看他能奈我何。”

 “将军要…固守此地?”向条忍不住问了一句。

 张飞抬起眼睛看了他片刻,笑意盈盈的说道:“我不逃,不代表就是死守在这里啊。巨达,文豹。你们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和他们打一仗,做出突围南下的样子。让他们紧张一下。”

 向条刚要再问,向朗却连忙应道:“一切全听将军吩咐,将军如果没有其他安排,我们这就去准备了。”张飞点点头,翻身倒在榻上,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去吧,我要休息一会儿,养足了精神好去杀贼。”

 第二天一早,张和黄忠刚刚拔营到张飞大营外十里,张飞就亲自带着大军杀了上来。张和黄忠虽然有些惊讶,却并不慌张,两人一前一后摆开阵势,全力阻击。黄忠本想着打一阵子就装作兵力不足,然后让张飞冲过去,再回身截住他尾巴的,哪知道张飞虽然打得很凶猛,却总是差一口气,总在即将打通黄忠阵型的时候坚持不住了,带着人灰溜溜的撤了下去,休息上一会儿再来一趟。一天之间他攻了十几次,损失了近两千人马,却一次比一次弱,最后几乎都冲不动黄忠的阵型了。

 黄忠敏锐的感觉到,张飞地士卒出了问题,如果没有诈地话,他们要么就是已经断粮了,要么就是前些时候的伤亡过大,士气已经受了极大打击。他不敢怠慢,马上将消息送给了张和曹冲,请示是否要改变作战方案,争取全歼张飞所部。曹冲听到消息,也有些疑惑,他搞不清这个情况是真实反应还是张飞在用计,他命令黄忠再观察一下,不要急于求成,在做好防备的同时,让张做好两手准备,随时根据实际情况决定处理方案。

 黄忠和张接到命令后,马上决定离张飞大营十里扎下大营,准备第二天再看看情况。就在他们在帐中估摸张飞的真实情况的时候,张飞在大帐里对向朗下达了命令。

 “巨达,这里就交给你了,我把大营交给你,再给你三千新兵,你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给我守住三天时间,三天以后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降,我绝不怪你。”

 向朗哪里敢说要降啊,他哪知道张飞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自己要是真应了他,说不定张飞上来就是一刀砍了他地脑袋。他连连叩头,纺绝不投降,最后请张飞将儿子向条带走,他说只要儿子安全了,他就心满意足,绝对会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张飞装作犹豫了一阵,答应了向朗地要求,将脸色苍白的向条拨到了自己的帐下。

 夜里子时,张飞给向朗留下三千新卒镇守大营,自己和向条一起,带着六千精锐悄悄的出了营,绕道黄家湖北岸向驻扎在黄家湖和三眼塘之间地乐进摸了过去。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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