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节 殒阵
必羽一手抚着装胡须的锦囊,一手握着一卷襄
书坊刚出的新书《荀氏
秋》,倚在灯下看得津津有味。这是双方和谈之后,曹冲让人带过来的,专门送给这位爱看
秋的关二爷。
“父亲,这襄
出的书,感觉可好?”关平
起帐帘走了进来,见关羽看得入神,一边笑着,一边拿起旁边的油壶向灯中加了点油,又拨了拨灯主,这才坐在关羽身边,笑嘻嘻的探过头看了一眼。
“好什么好?”关羽哼了一声,将手里的书轻轻的放在案上:“这么贵的纸,一页只印了十列,才百十个字,边上还留这么多白,看是好看了,却极是浪费,一本
秋经不过万八千字,却要分成上中下三卷,不就是为了多赚点钱吗。蔡家到底还是商人气太重,眼里只有钱,却无经济之道。”
必平咧嘴笑了,他倚在案上,一边招呼手下人将关羽的吃食拿进来,一边笑道:“父亲不知道吗?这些样式可都是仓舒亲自定的,我听小双说,字印得大,是为了防止那些小孩子眼睛看得累了会近视,也方便眼花的老者,现在的读书人哪个不知道襄
蔡氏书坊出的书是有名的纸白如绵,字大如钱啊,这可都是上等货,小双特地让人送来的。”
“你跟他很
吗,叫得这么亲热?”关羽不满的瞪起了眼睛,将书收到一旁,拿起竹箸在案上顿齐,白了关平一眼。
“嘻嘻,父亲,大双小双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没少在我身上撒过
,跟我的妹子银屏没有二样,仓舒娶了她们,也就是我的半个妹夫,我称他的字有什么不妥的?”关平一边说。一边将关羽爱吃的菜向关羽面前挪了挪:“连仓舒都知道父亲与主公恩若兄弟,这也不稀奇了。”
“放肆!”关羽笑着骂了一声:“我和主公虽然亲近,毕竟还是君臣,你心里知道也就罢了,可不能在外面胡说,免得授人话柄。”
“我理会得。”关平点点头。又瞟了一眼旁边被关羽边角都抹得很整齐的书:“父亲,这本
秋好象跟你平时看的左氏传不一样啊?”
“这是荀氏传。”关羽一边夹起一块
脯送进嘴里嚼着,一边说道:“与左氏传不同的。不过,我看他让蔡家印这本书可有点用意不妥,看起来是尊王,实际上是想取而代之。”
“何以见得?”关平好奇地拿起书翻了翻问道。
“荀子称人有四等,第一等人是上智,生而知之,法先王。当为圣人、天子,这曹仓舒自幼号称神童,可不就是生而知之。自然也想内圣外王。”关羽一边说,一边冷笑道:“荀令君也变了,荀家的人,果然是善变的。
必平讶然。他愣了半晌才说道:“父亲。原来还有这么个意思?”
“当然。凡事都有其用意。你不能光看到表面地东西。否则就会被他骗了。”关羽叹惜了一声。放下手中地竹箸。端起水杯却没有喝:“我本来以为。刘封是假子。性格又勇悍。将来必生是非。让他去长沙为质可以一举两得。没想到他一到长沙。却成了曹仓舒手里地刀。曹仓舒给他一千人。让他去跟孙仲谋打仗。活生生地让孙仲谋以为主公与曹仓舒是真地抱在一起。我两家均弱。本当同力抗曹。现在却被他挑得争斗不已。最后得利地只有他一个人啊。”
必平沉思不语。
必羽见他出神。知道关平虽然孝顺厚。却不善这些心机。他摇摇头。随口问道:“今天可收到陆逊部地消息?这个竖子。天天躲在山里不出来。虽然是为了他那点人马。可象个苍蝇似地打又打不着。赶又赶不走。着实让人生厌。”
“没有。斥侯们没找着陆逊部。不过他们发现了一处陆逊扎营地地方。赵都督带着人去看了。估计半夜才能回来。”
“他可带了足够地人手。别被陆逊打了埋伏。”关羽关切地问道:“这个竖子虽然不敢正面与我
战。
招却玩得不少。赵都督未必是他地对手。”
“父亲放心,已经作了安排了。”
必羽点点头,没有再说。父子二人有一句没有一句地闲聊着,慢慢将案上的酒食吃完。关平起身去收了,关羽站起来走到帐外,看着初升的皓月负手而叹。
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关羽不快的眯起了眼睛,手抚上了胡须。
都督赵累
着气出现在关羽面前,单腿跪倒:“将军,陆逊部向北去了。”
“向北?”关羽吃了一惊,转身回了大帐,赵累跟了进来,在地图上一指,画了一条折向东北的路线:“从留下的印迹看,他是从这里翻过山梁,折向东不远,便可以上大道。”
“他向北干什么?不敢打,逃跑了?”关羽看着赵累指出的路线,有些不解的问道。
“属下怀疑…”赵累小心的看了一眼关羽。
“你说。”关羽挥挥手。
“属下怀疑,他折向东北,是想循着大道赶到龙山,再折向西北,不过百里,就是我们的匡浦关。”赵累犹豫的说出自己地想法。
“你是说,他去打匡浦关?”关羽想了想,摇着头笑了:“他打匡浦关干什么,匡浦关在南海和桂
之间,他就是占下了,也是两面受敌,根本占不住的。”
赵累摇了摇头:“将军,匡浦关是我军提防桂
的前哨,目前两家和好,所以匡浦关只有一千守军,都是些没经过大战的郡兵,陆逊所部三千多人狡诈,郝子太未必是他的对手。匡浦关一丢,万一桂
有异动,我军就没办法提前得到消息。陆逊因为家仇的事情,上次拒绝出兵长沙,已经被孙仲谋猜忌了。这次带兵前来解围,孙仲谋让潘璋带五千人为副。未尝没有想借机肖弱他的实力的打算,可是被他三搞两搞的,结果潘璋部损失近半,他却毫发无损。万一他以匡浦关为礼,向曹镇南投诚怎么办?”
“会这样?”关羽也收了笑容,有些紧张起来。
“父亲。不可不防。”关平提醒道:“我军一失匡浦关,桂
方面如果有想法地话,可以悄无声息的直入三百里,打我军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一说,倒不得不防。”关羽转了两个圈,抚着胡须想了想,又对赵累说道:“你可曾派斥侯跟下去看看?”
赵累点头道:“派了,估计下半夜才能回来。”
“那好,让将士们吃
喝足。早早的休息,如果陆逊真是去打匡浦关了,我们就随后追上。你连夜派人通知郝子太,让他小心提防,千万别出城,以免中了陆逊地诡计。”关羽一摆手,断然下令。
赵累咽了口唾沫,想说什么又没敢说,转过头看了一眼关平,关平为难的咂了咂嘴,嗫嚅说道:“父亲。要…不要通知一下主公?”
“通知他干什么?”关羽不快的说道:“这点小事,一来一去三五天时间我就可以解决,难道对付陆逊这么一个小儿,我四千大军还不够,还要去麻烦主公?陆逊小儿这些天来在我手下赢过一阵吗?”
必平咧了咧嘴,还是坚持道:“父亲大军移防,还是通知一下的好,以免主公到时候要找父亲却找不到。”
“你明天派人去说一声,就说我杀陆逊去了。”关羽忽然有些兴奋起来:“这个竖子真是不知死活。老老实实藏在山里保命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去打匡浦关,哼哼,不生擒了他,如何对得起他给的这个机会。”
必平和赵累对看了一眼,马上低下了头,快步出了帐。关平拉着赵累说道:“赵都督,你说陆逊去了匡浦关,有多大可能?”
赵累摇摇头:“不是可能。而是肯定。我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但是陆逊在山里打了这么久了,又没受什么重大损失。他总不会逃回豫章去吧,要向北,只有去匡浦关了。拿下匡浦关,他也算是夺回一城,总可以有点功劳让孙仲谋无话可说。”
必平想了想,也点点头,陆逊在番禺城外也没用。番禺城里有六千人,就凭他们一万五千人根本打不下来,反而是陆逊这三千多人更容易消灭一点,他远远地逃到匡浦关去,倒也是个安全地法子。
“那就准备着吧,你辛苦一点,一有消息就通知我。”关平说道:“明天一早出发的时候,我再派人去通知主公。”
赵累应了一声,匆匆地去了。关平看着清冷的月
,听着隐隐约约的虫鸣,回头看了一眼帐中又捧起书的关羽,莫名的叹了口气。
天亮的时候,赶回来地斥侯证实了赵累的判断,陆逊带着人果然奔向了匡浦关。关羽随即命令起程,全军杀向匡浦关。
匡浦关,守将郝普面对着吕蒙派来的使臣,面色惨白,神气惊惶。
“大都督
兵两万,从桂
直抵关下,闻将军忠义,不愿加兵,故而遣我入城,请与将军一见。”使者侃侃而谈:“将军如
全忠义之名,勉力一战,则我即刻出城,给将军留下两个时辰地准备时间。”
郝普心中震惊不已,他不知道吕蒙是如何带着两万大军直抵浈
的,那可是桂
的地界,不是江东的地盘。使者虽然没有说,但他可以猜得到,曹冲很可能和孙权也讲和了,这才有可能借道给吕蒙。周瑜虽然曾经是江东的大都督,但是他的孙权有仇,他不可能私下里借道给吕蒙。
他在匡浦关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关注桂
郡的周瑜的动向,周瑜地手下有张任部四千人,刘备担心周瑜会在他打番禺城的时候突然南下,所以才派他驻守匡浦关监视周瑜。他派人远到郴县,密切注意着张任部的动向。结果张任部很安份,吕蒙却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两万人,攻匡浦关也许只要一次冲锋。
“将军如果想给左将军传个消息,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匡浦关向南的地界,已经被我们控制了。只准进不准出。”使者仿佛看出了郝普的心思,得意的微笑道。
郝普地脸色越发的白了。
“看来将军确实有古人之风。”使者笑了,直起身来掸了掸衣衫,举步
走:“可惜这匡浦关内数千士卒与百姓,都要做了将军地陪葬,而将军年迈的老母。也将戴白受诛。”
“你别说了,郝普愿降。”郝普颤抖着解开
间的印信,双手奉上:“但请都督怜惜百姓无辜,莫作无谓杀戳。”
使者看着郝普,一丝笑纹从他的嘴角
漾开来:“这是自然。”郝普降了,吕蒙却没有更换城里地旗帜,依然挂着郝普的战旗,甚至除了把郝普带在他的身边之外,他基本没有动城里的人员。谨慎的保持着城中地原样。两万人马也没有进城,而是绕城而过,在匡浦关南十里地松岭埋伏。
吕蒙刚在松岭准备好。陆逊就带着人马急奔而至,一看到吕蒙,他总算松了一口气,苦笑着对吕蒙说道:“幸好你来得快,要不然这次打鹰不着,反要被鹰啄了眼。关云长来得太快了,他落后我一天出发,却督军急进,两
一夜就赶上了我。现在就在我身后二十里。”
吕蒙也吃了一惊,看着身后的郝普,他暗自吃惊。关羽来得也太快了,照这个速度,如果陆逊真是要去攻城,只怕连城墙还没摸着,就要被关羽堵在城下了。兵贵神速,这个关羽确实够神速地。
“来得正好,我也准备停当。你别停了,到前面河谷中列阵吧。”吕蒙轻描淡写地说道,手却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马鞭,捏得指骨都有些发白。
“都督,这里地地势险恶,关羽恐怕未必轻易就进来吧。”陆逊看着东边陡峭的山势,再看看岭西奔腾的溱水,皱起了眉头。就是个傻子,也能看出这里是个打埋伏的好地方。关羽会上当?
吕蒙笑了。从怀里掏出一副书信:“所以我替你准备好了一封信,你派人送给关羽吧。他一定会自投罗网的。”陆逊狐疑的接过信看了看,也笑了:“都督好手段。”说完,交给一个亲卫:“去,送给关将军。”
必羽骑在赤兔马上,看着远去绵延的山势躇不前,紧紧的勒着手中的马缰。赤兔马不安地摇着头,碗口大的马蹄在地上蹬踏着,嘴里
出白色的沫子,显得有些烦燥。
“父亲…”关平紧紧的跟了上来,看着关羽有些不太对劲的脸色,关心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前面是什么地方?”关羽深
了一口气,手指着前面那条起伏的山脉问道。
“听向导说,前面叫松岭,是这里最高的一座山。”关平打量了一下前面,有些紧张的说道:“父亲,这里一边是山岭,一边是溱水,是个打埋伏地好地方。”
必羽恍若未闻:“这松岭,可有其他的名字吗?”
必平有些不解,他见关羽的神情有些异常,连忙派人将向导找了来。向导一听关羽的话,也有些意外的说道:“将军,松岭上有野猪出没,所以又名野猪岭。”
必羽的脸颊
了一下,细长的凤目一闪,一抹寒光一闪而没。他抚着胡须半天没有说话,沉思良久。关平和赶过来的赵累见了,都不敢说话,只是紧张的看着关羽。
“你知道吗?这次到南海之前,我做过一个梦。”关羽紧紧地盯着前面地山势,喃喃自语:“我梦到有只猪啃我的脚,当时惊了一身冷汗,半夜未能入眠,今
看到此岭,竟然同我梦中所见猪颇为相似,不
心中惊惧,有种不安之感。”
必平吃了一惊,回头再看看赵累,赵累眼中也全是惊惶之
。关平连忙说道:“父亲,此山险恶,既然有梦提醒,父亲还是速退吧,待探明情况再进兵不迟。这里反正离匡浦关也不远了,陆逊闻知我大军在后,未必有胆量去攻城地。”
必羽心里也很犹豫。他正在考虑,却看到前面奔来一人,手里高举着一封信,一直奔到他的马前,单膝跪倒:“将军,陆校尉派人送了一封信来。”
必羽“哦”了一声。抬手接过信,打开一看,眉毛马上竖了起来。他将信扔到关平的手中,冷笑着说道:“陆逊小儿,逃无可逃,居然敢大言诳我,看我不杀进去,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必平快速的在信上扫了一遍,大惊失
。连忙拉住必羽的马缰说道:“父亲,此乃陆逊
将之计,切不可上当啊。”
赵累接过信看了一眼。无声苦笑。原来信中陆逊以一种很得意的口吻说,久闻关将军神勇,当年白马一战,百万军中斩杀河北名将颜良,威镇天下。他从小就听说了关将军的威名,不过他慢慢长大以后,却觉得很奇怪,将军好象没打过什么胜仗,一直跟着左将军如丧家之犬东奔西逃。西陵城下,更是以一对一,被一个不知名的老卒黄忠打得落花
水,听说连万人敌地宝刀都输给黄忠,却耍赖没给,没有一点名将的风姿。他现在也带兵了,很希望能和幼时心目中的英雄一战,奈何在番禺城下,关羽以多欺少。让他不能痛快一战。如今他本想来夺匡浦关,没想到关羽跟来了,天赐良机,让他有机会与关羽公平一战,他在前面准备了两万雄兵,布下了天罗地网,专等关羽前来。如果关羽敢来一战,则他在岭中恭侯,如果不敢一战。就请关羽把那口早就输给黄忠的万人敌宝刀相赠。然后调头回番禺去,他要去取匡浦关了。
陆逊这封信很毒。看起来很恭敬,称关羽为绝世名将,从小就很景仰,但又说关羽没打过胜仗,只知道逃命,还在西陵城下把宝刀输了,这句话最让关羽受不了,西陵城下那一战,已经成了他的心头刺,谁也提不得,偏偏陆逊再三提及,让他如何能忍?“竖子大言欺我,他如何能有两万兵?”关羽冷笑一声:“就算他占了地势又如何,我这四千健儿,何尝会怕他那三千只知道钻山沟的废物?我正要捉他祭刀,他倒送上门来了。给我杀上前去,任他有天罗地网,也给他捅出天大地窟窿。”
必平苦苦相劝,拉着赤兔马的缰绳不放,关羽恼了,一马鞭
在关平的手臂上,怒声大吼:“给我杀上去,不亲手斩杀了陆逊小儿,割了他那张利口,我绝不回兵。”
必平见关羽真的发了飚,知道再劝无益,想想陆逊只有三千多人,就算占些地利,也未必能对付自家这四千人,只得上前说道:“陆逊只知说大话,何必父亲亲自动手,我愿为先锋,上前接战,请父亲押阵。”
“去吧。”关羽这才气平了些,马鞭一指前方喝道。关平二话不说,带着一千人冲进了山谷。穿过长约一里的河谷,绕过两个弯子,关平看到了在河边列阵的陆逊。一看阵形,他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一半,看看陆逊的阵势就知道,陆逊在吹大牛,还是他那三千多人,哪来的两万人。本来吗,孙权手下总共才几万人啊。
陆逊放声大笑,笑声在河谷之间回
:“老关将军不敢来,派了个小必将军来了。呵呵,这也不错,总比没有功劳好。关平大怒,命令列阵,双方没有多少废话,很快就打在了一起。陆逊有三千多人,对付关平地一千多人实在是轻松自在,他稳稳的站在山坡上,指挥着部下上前将关平围在了中间。关平指挥部下结成圆阵极力防守,打了好一阵,也没发现山坡上有什么异常,手下的伤亡却超过半岁了,再不求救就支持不住了,这才发出信号,通知后面地关羽跟上。
必羽接到关平的消息,马上命令大军涌进了河谷。一见到关羽的大旗,陆逊的阵势松动了,没多长时间就被赵累冲破了阵势和关平合兵一处。陆逊指挥着手下且战且退,慢慢的向匡浦关方向退去,摆出一副想要撤出战场逃命的架势。关羽已经被陆逊
得烦了,早就想一举歼灭他,如何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紧追不舍,很快四千大军就全拥进了河谷。
一阵战鼓冲天而起,吕蒙指挥着两万
兵从东面的山坡上一
而下。首先飞过来的是一片箭雨,长箭带着啸声,象一片乌鸦,带着不祥地叫声,一头扎进了正奋勇向前的关羽军。
长箭入体,血光迸现。正向前冲杀地关羽军马上遭到了
头痛击,没反应过来的士卒中箭倒下一片,严整的队形马上
成一团。
必羽大惊,他这些天虽然行军速度极快,可是却没有放松侦察,并没有江东援军从东面而来的任何消息,这铺山盖地、漫山遍野的冲出来的江东军是从哪儿来地?
“父亲,快撤!”关平声音都急哑了,嘶声大叫。他举着盾牌。猛地扑到了关羽面前,手中的盾牌高高举起,遮住了身材高大的关羽面庞。却
出了自己的身体“扑扑”几声,他的
腹之间中了几箭,疼痛钻
“这些江东军从哪儿来的?”关羽惊叫道。他本来以为陆逊是怕了他,故意吓唬他而已,哪知道这里真有大军埋伏,而且从山坡上的战旗可以看出,这些人是孙权真正的精锐,统属大都督吕蒙地。这些人不是在庐陵防着曹冲吗,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了。他话刚喊出口,马上明白了其中地关窍,这些人一定是从桂
郡出来地,只有这样,才能骗过他地斥侯,才能不引起他地注意。
既然有两万人在此,匡浦关只怕已经失守,而这一切。不过是吕蒙和陆逊给自己设的圈套而已。更重要的是,周瑜能让吕蒙从桂
通过,只怕不会是因为他曾经是江东的都督,而是已经得到了曹冲的允许,要借江东的手来除掉刘备。
必羽震惊不已,瞬间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他对关平大喝道:“快,杀出去,派人给主公送信。孙权已经和曹冲讲和。”
“讲和?”关平一愣。疼得呲牙咧嘴:“他们怎么会讲和?”
必羽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关平一眼,推了他一把:“他们怎么不可能讲和。要不然这两万江东军从哪儿来的?说不定曹冲那个竖子就在桂
郡,别哆嗦,快去。”
必平已经去不了,这说话地片刻之间,关平连中数箭,他再也举不动盾牌,身体软软的倒了下来,口角溢出鲜血,无神的看着暴怒的关羽。关羽听不到关平的回应,低头一看,不
大惊失
,跳下马一手接过关平手中的盾牌,一手环抱着关平,大声叫道:“平儿,平儿,你可要撑住。”
必平嘴
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话来,嘴里涌出几个血泡,他想抬起手摸摸关羽的大手,却无能为力。他的瞳孔在瞬间扩大,头一歪,没有了气息。
“啊…”关羽仰天狂啸,抬手将关平放在马前上,一手举盾,一手
出
间的万人敌,纵声大吼:“亲卫营,随我冲锋…”
“将军不可。”满面是血地赵累一把抱住了关羽的
。关羽大怒,奋力将他甩开,带着集结起来的亲卫营就要向着从山上冲下来的吕蒙冲杀过去。赵累吃不住他的力道,被他甩得连退几步,摔倒在地。他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又冲过来死死的抱住必羽的腿:“将军不可,吕蒙在此埋伏,打的就是全歼我军的主意,如果没有人冲出去给主公报信,吕蒙随后将袭击主公,我军绝无生路啊。”
眼珠子都红了地关羽一听马上惊醒了,他看了一眼已经冲到山坡下地江东军,大声喝道:“起来,你带着后军冲出去,我来断后。”
“将军先行,我来断后。”赵累说完不等关羽再说,跳起来提着刀就冲了出去,他带着后军高举盾牌,组成防守阵形,缓缓向前移去,挡在冲杀过来的江东军面前,象一块顽强挡住了如
水般涌来地江东军,虽然被冲击得摇摇晃晃,却决死不退。关羽无奈,只得带着本部人马急速撤退,向刚刚到达河谷,还没来得及摆好阵形的江东军阻击人马冲杀过去。
吕蒙在山坡上看到了关羽的战旗在向来路急速移动,知道关羽是想在阻击的人马立足未稳之时冲出重围,他皱了皱眉头,命令陆逊上前与赵累接战,自己带着人从山坡上向南飞奔。绕过赵累去追击关羽。
山坡上的路不如河谷里的路平坦,吕蒙所部在山坡上跑得很辛苦,关羽带着他的精锐亲卫营大步前进,百十步的距离就组成了以他为锋的冲锋阵形,象一只离弦地利箭,带着无边的杀气。一头撞进了慌乱的江东军。
“杀…”关羽大吼一声,左手长矛挑飞一个江东士卒,右手万人敌一划而过,将
面刺来的两柄长矛砍断,接着长刀从那两个江东士卒的
前划过,皮开
绽,鲜血泉涌,两个江东士卒还没有倒下,愤怒的赤兔马已经象一阵红色地旋风冲进了阵中。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几个士卒撞得倒飞而起。
负责阻击的孙皎大惊,他长刀前指,大声喝道:“长矛手上前。弓箭手在后,齐
,集
关羽。”
长矛手来不及整齐队列,
着长矛以散兵阵列冲上前去,不分先后的向领先的关羽一人一马捅去,后面的弓箭手拉开强弓,也不瞄准,高大的赤兔马和关羽太醒目,不用瞄准也能
着。
长矛如林。长箭如雨。
必羽听到了孙皎的叫声,他用手中的长矛挑起一个江东士卒挡在身前,催马直进,赤兔马疯狂地向前奋进,几息之间,已经又向前冲了十几步,正在指挥布阵的孙皎几乎能感觉到关羽眼中的怒火带来地灼热和万人敌的森林杀意。
“大人速退。”旁边的亲卫大惊失
,护着孙皎就要退回到山坡上,以避开关羽的冲天杀气。孙皎大怒。这时候哪能退啊,后面的阵势还没完成,吕蒙还在拼命往这么赶,如果让开,关羽很快就能冲出阵去,以他赤兔马的脚程,一天时间就能跑回番禺,虽然能全歼这四千人马,关羽跑了。这仗就是输了一半了。
“退后者斩!”孙皎拔刀大吼。一刀将旁边一个叫嚷着要退的亲卫斩杀,吓得其他的亲卫一愣。孙皎将血淋淋的长刀猛地
在地上。夺过身边一个亲卫的强弓,顺手
出他箭壶里的长箭“嗖嗖嗖”连发三箭。
三支长箭排成一线,直奔赤兔马而去。关羽被举在身前挡箭的江东士卒挡住了视线,等他看到飞来的长箭时,已经来不及拨打,三支长箭全部
入赤兔马的前
,正在狂奔的赤兔马遭此重创,
受不住,又向前冲了几步,庞大的身躯依然向前撞倒了十几个士卒,这才轰然栽倒。
必羽在赤兔马中箭的那一刹那间下意识地从马背上飞起,在赤兔马倒地的同时,他借着赤兔马冲出来的空当,大步飞奔了十来步,冲到孙皎面前,一声暴喝,举刀就剁。
孙皎发完三箭,看到赤兔马中箭,本想再
关羽,没想到关羽那么高大的身躯居然如此灵活,从马上一跃而下,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就飞奔了过来,他身高腿长,全力奔跑起来速度惊人,转眼之间就到了自己的跟前,不由得大惊失
,他不敢硬接,也不敢向后退,干脆将手里的长弓向关羽砸了过来,团起身子向前便滚。
必羽用手中的长矛拨开砸过来的弓,右手万人敌便砍了过去,却没想到孙皎不退反进,还是用这种匪夷所思地动作,长刀从孙皎地背上横掠而过,将他的背甲丝绦斩断,却没能伤着他。等他收住脚步要回头追杀孙皎时,一大群江东军已经围了过来,刀矛并举,将他围在中间,他只得放弃孙皎,全力厮杀,继续向南冲击。这些江东军还没来得及列阵,如何是他地对手,当者披靡,很快就被他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十来亲卫落荒而逃。
孙皎侥幸逃过一动,翻身跳起,手中长刀左右开花,连杀数人,等他斩尽了身边的敌人才有空回过头来,却发现关羽已经冲了出去,不由得大怒,转身就追。
吕蒙带着人追了过来,一看孙皎阵中一片狼籍,再看看孙皎背上被关羽一刀劈开的背甲,呲牙一笑:“校尉果然神勇,居然能当得关云长一个回合,这次如果能抓住他,你是首功一件。”
孙皎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象两个大翅膀一样张开的背甲。一边
一边骂道:“你休要笑我,老子知道让他跑掉了是老子的错,老子这就追上去,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就算被他砍死,也比让你执行了军法强。”说着。扭头就要走。
吕蒙一把拉住他:“孙校尉,何必动气,我是说真的,关云长是谁?那是万人敌啊,你
死他的马,让他落荒而逃,这传出去,谁能小看你?”
孙皎看了看吕蒙的脸色,觉得他不象是说假话。心里这才痛快了些:“可是他还是跑了,可如何是好?”
“没事,他没了马。纵跑也跑不远。”吕蒙笑着看了看已经被围住的关羽残军:“这里你就不要管了,你带着亲卫骑追上去,把我的亲卫骑也一起带上,他只有十来个人,一百多亲卫骑应该能对付他了。”
孙皎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吕蒙,心道你有这么好心,这么大一件功劳让给我?吕蒙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他拍拍孙皎地肩说道:“校尉莫要多想,我要收拾这里的战场。只有把这个重任交给你了,难不成交给他吗?”吕蒙说着,示意了一下正在远处指挥的陆逊。
孙皎笑了:“那就多谢大都督了,有情后补。”
吕蒙一笑,又拉住转身就要走的孙皎说道:“不知孙校尉准备如何追击关羽?”
孙皎不以为然的笑道:“有什么呢,一百多骑兵,冲上去一顿
刀砍死他。”
吕蒙摇了摇头:“那我就不放心了,关羽是什么人?你一百多骑未必能收拾得了他,到时候再把我这一百骑兵送给他。我岂不是亏大了?”
孙皎皱起了眉头:“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你的马快,记得多带弓箭,不要和他近战,远远地跟着,别让他休息,不时的冲上去
几箭,他这么大年纪了,再跑上一天一夜,估计就倒在那里任你砍了。”吕蒙咧嘴一笑:“不要讲什么面子。能把万人敌关羽给抓了。别管怎么抓的,你都是值得的。”
孙皎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随即带着吕蒙的一百亲卫骑和他自己的五十骑,一共一百五十人,带足了弓箭和干粮,一路跟着关羽追了下去。吕蒙和陆逊指挥人马,围杀关羽留下的残部。四千多人,先被一顿箭雨
倒一小半,接着又被两万人围在一起砍,没多长时间就全军覆灭,都督赵累也死在
军之中。
必羽带着十来个亲卫冲出包围,一口气狂奔了十来里地,实在吃不消了,刚坐下喝了口水,后面孙皎带着骑兵又追来了,关羽一听说有百十骑,知道跑也跑不掉,本想凭仗着个人勇力夺马的,哪知道孙皎见他站在路上等他,冲过来远远的
了一阵箭,放倒他几个亲卫,然后就跑了,气得关羽干瞪眼。他转身再逃,孙皎又远远地缀了上来,不时的冲上来
两箭,但保持着足够安全的距离,不让关羽有夺马地机会。
必羽看出了孙皎的用意,他带着剩下的几个亲卫转道向西,进了山,不走大道了。孙皎一下子傻了眼,向西渡过溱水不远就是中宿城,如果被关羽到了中宿,他就别想抓他了。孙皎一咬牙,让几个士卒看着马,自己带上一百多人跟着进了山。
进山没多久,他们就遇上了横马而立的关羽。关羽不等孙皎回过神,带着剩下的几个亲卫就杀了过来。他一声长啸,手中的万人敌
面斩杀三人,对上了脸色发白的孙皎。孙皎虽然紧张,却也知道已经没有退路,如果这一百多人还不能击杀关羽,他这校尉也做到头了。他咬牙苦战,连接关羽三刀,被关羽强横的膂力振得手臂酸麻,握不住手中长刀。关羽冷笑一声,大步向孙皎
来,准备将孙皎斩杀。
孙皎的亲卫一见,顾不得心里对关羽地害怕,一起冲了上来,堵在孙皎面前。但他们被关羽的凶悍震住,只是护在孙皎面前,紧张的看着一步步
近的关羽,却不敢主动攻上前去。关羽的几个亲卫在刚才短暂的厮杀中已经全部阵亡,眼下只剩下关羽一人,却还是杀气
人,
得孙皎数十人步步后退。
“竖子。还不上来受死!”关羽仰起了头,伸出左手食指对着孙皎勾了勾,傲气毕现。
“岂有此理。”孙皎虽然看着刚才关羽几个照面之间就斩杀了他几十个亲卫,可是年轻人的傲气还是让他不能这么接受关羽的挑衅,他夺过一柄长矛,厉声大喝。撞开挡在前面地亲卫,象疯了一般向关羽冲去。
“杀!”关羽地长刀准确的落在孙皎的矛头上,刀身一弹,在孙皎
间一划而过,带着一溜血光,直奔孙皎背后的士卒。孙皎
间一痛,收不住脚步,向前冲了几步,拄着矛回头一看。只见关羽人如虎、刀如龙,如虎入羊群,手起刀落。绝不空回,举手抬足之间,必有一人丧于刀下。面对着十几枝长矛、几十口长刀,他视若无物,长刀连磕带斩,片刻之间就将几十个亲卫斩杀于面前,剩下的十来个人心神俱裂,再也不敢面对如杀神一般地关羽,发一声喊。拖着长矛掉头就跑。跑出十几步远,这才停住脚步,回过头看着关羽,长矛虽然还在手,矛尖却在颤抖,弓也在手,却怎么也搭不上箭。这些从沙场上
选出来的士卒,在那一刹那间失去了战斗的勇气。
“哈哈哈…”关羽仰天大笑,在血泊之中收住了脚步。
了口气,回过头来看着已经受伤坐倒在地、目瞪口呆的孙皎:“竖子,你还想活吗?”
孙皎浑身颤栗,他被关羽那种割草式地杀人手法给吓住了,他也杀过人,而且杀过不少人,可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杀人地方法,在关羽的面前,那些人仿佛不是活生生地人。而只是一些等待收割的庄稼。他只需要跨上前去,挥起刀。就能轻松地收割。那些在战场上也算是骁勇的士卒,在他的面前根本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没有人能伤得了他。带过来地百十个人,这不到数十息的时间,只剩下受伤的他和十来个似乎已经丧失了斗志的亲卫。
“竖子,除了用些阴谋诡计,你们还有什么本事?”关羽一步步的
了过来,手里的万人敌指着孙皎的鼻尖,粘稠的血沿着刀锋,慢慢的滴下来,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孙皎苍白的脸上。
难道我会死在他的刀下吗?孙皎感到了一边无助的恐惧。不,绝不能!
他惧极反笑,他丢了手中的长矛,双手撑在地上,看了看就在眼前的刀尖:“这就是关将军的万人敌?”
“不错,你应该感到庆幸,能死在这口刀下。”关羽哼了一声。
“奇怪,不是说这口刀已经输给黄忠黄汉升了吗?”孙皎笑道:“难道你又打了一口,还是真的舍不得,耍赖了?”
必羽脸色一变,气息猛的
重起来,
膛剧烈地起伏着,眯着的凤眼忽的睁了开来,凛冽的寒意让孙皎几乎为之一滞。他深
了一口气,又笑了一声,只是声音有些哑,好象憋在嗓子里出不来。
“万人敌,哈哈哈…不过是个笑话。”孙皎仰天大笑,借着笑声,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紧张了,虽然身体还有些僵直,手还有些发麻,心理上却不紧张了。
万人敌,什么万人敌,不是照样被人打得落花
水,不久之前还被自己追得象个丧家之犬,有什么可怕的。孙皎强迫自己的眼神从滴血的刀尖上离开,仰面看向关羽的红色面庞,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关羽急促起伏地
膛,以及他嘴边拂动地长须。
他老了!孙皎忽然有一种感觉。
他的目光从关羽地两腿之间看过去,他惊异的发现,那些一直在发抖的亲卫也直起了身子,手中的武器也不发抖了,有矛的握紧了矛,有弓的搭上了箭。
他越发放声大笑,无视眼前已经接近暴走边缘的关羽。“在黄汉升手下落荒而逃,如今又全军覆没,只剩下一个人丢盔弃甲、狼狈不堪的逃走,你也敢称万人敌?你杀了我吧,回到番禺城下选一匹好匹,下次好逃得快一点。”
“竖子找死。”关羽狂怒的上前飞起一脚,向孙皎那张利嘴踢去。坐在地上的孙皎忽然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他的腿,两只腿倏的伸了过去,猛的踹在关羽那一条腿上。关羽猝不及防,没想到等死的孙皎居然还有反抗的意志,立足不稳,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惊起一地的灰尘。
孙皎一击得手,翻身跳起,一脚挑起身边的长矛凌空握住、抖手就刺。关羽挥刀格开,纵身跃起,左手疾伸握住矛柄,右手挥刀便剁。孙皎撒手弃矛急退,关羽大步跟进,长啸一声,一刀劈在孙皎的肩甲上,深可见骨,孙皎吃痛,受不住必羽长刀上传过来的压力,扑通一声腿双跪倒,他伸出双手紧紧的按住必羽的刀背,狂吼一声:“放箭!”
必羽猛的抬头,几支长箭悄然而至,
在他的
前,他一惊,紧跟着几柄长矛刺到。
“杀!”关羽暴怒,奋力
出长刀横扫,几个刚刚刺中他的士卒还没来得及
快,头颅已经冲天飞起。关羽倒退几步,瞪大眼睛看着
前的长矛和长箭,一脸的不信。
鲜血顺着矛柄和长箭汩汩
出,润
了颤抖的箭羽。关羽晃了几晃,仰面栽倒,那口万人敌被他奋力甩出,当的一声,
在孙皎面前的地上,来回摇晃着,刀身上的鲜血慢慢凝成几滴,沿着刀锋缓缓
下,浸入黄土,落出雪亮的刀锋,反
着满天的红霞,在孙皎和剩下的几个士卒惊恐的脸上一闪一闪,如殷红的血。
“喀嚓”一声,万人敌忽然从中折断,坠落尘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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