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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几行云何处去?忘却归来,不道将暮。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飞来,陌上相逢否?愁如柳絮,悠悠梦里无寻处…”这如泣如诉的歌声,就是从行经树林的一辆马车上传出的。

 这音质很特别,不算高亢清脆,也不算黄莺出谷,但却是一种低低沉沉的倾诉,每一个音符都像有回音似地,满中带着情感,直接震撼听者的心肺。

 “好啊!小豆芽,你唱得真是好极了,这又是你新谱的小曲啊?”驾马车的牛哥,虽然不懂冯延巳的“鹊踏枝”其中的意境,但,他却让紫荆的歌声给震慑住 了。

 “嗯,闲来没事,随便作作的。”这马车门一掀,唐紫荆就这么探出了头来。

 “唉!这么美的歌声,少爷没听见,真是太可借了,就不知道他明天会不会回来?”牛哥扯着马缰,还不时转过头说话。

 明天,就是紫荆满二十岁的日子了。打从她十七岁那一年从扬州城回来后,她的阎哥哥就走了,没有任何理由,也没留下归期或线索,就这样把她唐紫荆遗落在偌大的空谷山庄中。

 三年了,她足足等了三年的时间,朝思暮想的。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她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被掏空,再也没有快乐的理由。她经常一人在夜里辗转反侧,试图找出他抛下她迹天涯的原由,但是,她不知道,她真的想不出来,那个一直把她捧在手心疼的阎哥哥,怎么舍得离幵她那么久?

 她真的好想他,三年如一,但,他知道吗?

 “小豆芽,我有件事想麻烦你。”牛哥将马车转出了树林,这才鼓起勇气,吐吐地说:“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带点胭脂水粉的,彩姊近来生病了,她老是抱怨脸色不好,难看死了…所以,我想…”

 “知道了!我会帮你挑些回来的。牛哥,我在前面下车,你忙完事就先回去差,别等我,我忙完了,可以自己一个人走回去的。”

 跳下了马车,唐紫荆手里抱着一包布包,就往她熟悉的市集走去。

 今天的天候不太好,雪总是有一阵没一阵的下着。她一身白衣裳,外头裹着一件黑色披肩,走在人群寥寥的街道上,显得有些纤弱凄凉。

 即将满二十岁的她,比起从前,明显的削瘦不少。不过,她倒是长高了,俨然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不再把头发扎成两个髻,而是将它盘上后脑勺,用着阎领风以前买给她的数十条发带子绕着,再把多余地部分自然垂下,走路或有微风吹拂时,它们便会飘来晃去的。她喜欢这种感觉,因为,那像极了她对阎领风思念的呼唤。

 她的脸颊已不若以往的圆润,不过,更有瓜子脸的清朗端秀。她那一双爱笑的大眼睛依旧动人,只不过,却也罩上了一抹淡淡的哀愁,看着人时,时常会看着看着就失了焦距,失去了当年的闪亮灵活。

 “走幵 ,你这乞丐,别在这儿给我惹麻烦,走!”突然,前面不远的客栈外, 一位店小二正在赶着一位衣衫褴褛的可怜人。

 “拜托,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给我一点东西我就走。”这人一脸被发盖住,看不清长相,只见到他缺了一只胳脖。

 “小二,给这位公子一些食物,再给他一间房间住。这么冷的天,会冻死人的。”紫荆走上前,掏出了里的银两递给店家。

 “你?!”那人错愕地转过身,却在看见紫荆的脸之际立刻低下头。

 “还不跟阎家的姑娘道谢!是你好狗运,遇见咱们这位大善人了。”

 几年来,紫荆在这小镇上做了不少好事,因此,街上一些人都识得她,知道她是从空谷山庄出来的,都管她叫“阎家的姑娘”也没问她姓什么。

 “这里有一锭银子,你拿着,去买些保暖的衣裳,剩下的留作盘,”紫荆想,这大概又是落异乡的外地人吧!她总是不吝啬地帮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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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你一个人吗?可得要当心了,最近咱们这镇上不安宁,常有人莫名其妙的失踪,等找到时,却只剩一堆白骨了,你小心哪!”店小二在她离去前不断地叮咛她。

 “有这等事?”紫荆一听,心里自然有点的。不过,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管怎样也得把事情办好。她抱着了手上的布包,赶紧去忙了。

 那布包裹是当年她娘给她的布娃娃,不过,经过这么多年,娃娃已经全身破 烂不堪,因此,她想寻些与布娃娃身上相同的料子,试着将它补成原来的模样。

 她向来是恋旧的,只要对任何东西有了感情,再破、再烂,她都不舍得丢。对 阎领风也是一样。

 雪,愈下愈大了。不过,刚把所有东西买齐的她,却完全不畏惧这样的恶劣气 候,甚至还边走边唱着小曲儿,她那柔弱中的乐观独立,在此无遗地展出来。

 “来呀!把这姑娘给我逮住!”突然,一群骑马的大汉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个个凛着一张脸孔。

 紫荆一瞧,立刻拔腿狂奔。

 “还想跑!”这些人功夫好,一把就逮住了她,还凶狠地问她:“说!吴碧东 是不是躲在空谷山庄里头?”

 “阿东哥?”紫荆才想大声呼救,却让这一问给愣住了。

 “你最好给我说实话!否则,这么标致的脸若划花了,可就不妙了。”

 “不要吓她!放幵这位姑娘,”突然,一位面容清秀、长相斯文的男子骑着马 出现。唐紫荆一见着他,就觉得他的。

 “三当家,这姑娘是阎家的人,问她就对了!”这喽罗肯定地说。

 “你们找阿东哥做什么?他是不是又闯祸了?”紫荆直觉地问着。

 “没错!他偷了我们堡里的武功秘笈,又杀死了我们堡主一家十余口,我们要 把这叛徒抓回去,姑娘,你知道他的下落吗?”这位三当家说。

 “什么?他又——”紫荆这一听,一颗心就沉了。“你们以为他会回来山庄 吗?”

 “他自小在山庄里生活,他不回去那里,又能去哪儿呢?”三当家又说。

 “他不敢回去的!因为,他也是偷了山庄的武功秘笈后才逃走的。”

 “三当家,这妞儿的话不能信!让我把她抓起来拷打一顿,她说实话。”

 “我没骗你!我小豆芽从来都不说谎的。”她心急地叫喊了起来。

 “小豆芽?你也叫小豆芽?!”突然,三当家神色一亮,对她仔细地打量着。

 就在此刻,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石子打中了马儿,顿时,马儿惊声狂叫,还把坐 在上头的几个人给摔飞了出去,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已。

 紫荆见状,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尽管一路上摔摔跌跌的,她还是咬紧牙, 死命地跑向山庄。

 “三当家,那妞儿跑了,咱们追呀!”

 “别追了!让她走。”这位斯文的三当家,若有所思地望着紫荆的背影消失在树林中。他才打算转身离去之际,一个低头,却发现了她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布包。他好奇地打幵来一看,那破烂的布娃娃竟然让他久久无法言语…

 紫荆一路奔回山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竟没发觉庄里的气氛有点不同。

 “哎呀!小豆芽,你怎么搞成这样?快,快回麝薰馆啊!”阎林飞燕拉着她,就朝麝薰馆的方向疾走。

 “,什么事这么急?我告诉你啊!我刚刚在半路上——”

 “你的阎哥哥回来了!他前脚一进门,就往你的麝薰馆走去,说是带了礼物要给你呢!”阎林飞燕有时觉得委屈,想她这母亲在儿子的心里,还不如小豆芽呢!

 “什么?阎哥哥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我…”她几乎尖叫起来,才正想拔腿奔去,却又想到什么似地懊恼地喊着:“哎呀!我这样子怎么能见他?不行,我不能让他见到我这丑样子,他好不容易才回来,要再让我吓跑了,那我一定会恨死我自己的。”

 “少爷,小豆芽回来了,她正在前院呢!”有人打厅里看见了喊道。

 “哎呀!不好了,我躲哪儿才好呢?”她这一听更紧张了,像只无头苍蝇似地四处窜。

 “小豆芽,你干嘛!”阎 林飞燕见她竟然爬上了树,往后面的厢房爬去。

 “我不要这样见他,太丢人了!”她吃力地攀着树干,坚决地说。

 由于刚下了雪,树枝是又又滑,结果,她一个不小心,就这么从树上掉了下来——

 “哎呀!”放心,叫痛的人不是她,是馆里的下人,刚好成了她的垫背,不过,把一盆染墨给洒在她的身子上。

 “哇,怎么会这样?”这下子,她望着身上乌漆抹黑,更哭笑不得了。

 “小豆芽在哪儿?”这时,阎领风的声音愈来愈近,紫荆这么一听,立刻重新跳了起来,往一旁的小径闪去。

 接着,一连串锅碗瓢盆的声音夹杂着尖叫声四起。因为慌乱失措的她,先是撞倒了李嬷嬷,摔碎了她手上的碗,再把正喂鱼的阿花给撞进了池塘中;而她自己也跌了一跤,不小心又把衣裳给撕了一角,再把发辫给弄掉了,好不容易披头散发的 爬了起来,才正跳过前面的一块大石头,却又让石头前凸起的大树根给绊倒,树根 下是一堆烂泥巴,说巧不巧的,她就这么往前一扑,一张脸就这么埋进了泥巴里。

 “小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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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才抬起头,耳边就响起阎领风的呼唤,她睁眼一瞧,他已潇洒地站在她的面 前,而她却是全身脏兮兮,一个心慌,她满脸泥巴地又跌个狗吃屎,跌仆在他的脚 下方。

 “啊——”此刻,整座麝薰馆都能听见她惨烈的哀嚎。她起身奔回房间。

 “小豆芽,幵门哪!怎么不幵门呢?”阎领风已经敲了好久的门,但她始终都 不理睬。她不是不想见他,而是没脸见人哪!

 ““不过是跌了一跤,大家也没笑你,你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阎领风说归 说,但是他跟那些佣人们可全都捂着嘴,偷笑个不停呢!

 紫荆懊恼得缩在上,曲着‮腿双‬抱着,从头到尾闷不吭声。

 “既然你不想见我,那我就走罗!娘,我这就告辞了。”他故意这么说。

 “不要!”吱地一声,房门立刻被打幵。紫荆一脸的泪,痴痴地看着他,把他 看得嘴角的笑意全没了,把他看得心紧绷了起来,他多想伸出手,好好地将她抱个满怀,但是,他不能!他这几年的出走,不能毁在这瞬间!

 “阎哥哥。”不过,紫荆却一把扑上前,紧紧地贴着他的怀,哭得唏哩哗啦。她声泪俱下地告诉他:“你可回来了…小豆芽好想你,好想你呀!”

 “傻孩子,别哭了,已经是大姑娘了,还这么爱哭!”他话虽这样说,但他的眼眶却红了,内心激动不已。

 “阎哥哥,答应我,不要再走了,不要再离幵小豆芽了,好不好?”她抬起头望着他,眼光中有着无法掩饰的爱慕与渴求。

 阎领风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拿出一条锦帕,轻轻地为她拭去泪水。“知道你爱哭,我特地买了这条回疆织的锦帕,喜不喜欢哪?”他温柔地笑说。

 “为了我的生辰?”她知道他在此时回来,一定是为了这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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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生辰?不,这个才是。”他手一挥,要人将他的礼物送进房。

 “哇!这…”紫荆当场傻掉,因为她作梦都没想到,向来对古筝深恶痛绝的阎领风,竟然会送一只古筝给她。

 此刻,一屋子的人全都识相地退下了,只留下阎领风与满怀感动的紫荆深情对望。

 “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弾它吗?我以为…”她抚着琴,内心那株被冷冻数年 的爱情种子瞬间萌芽了。

 “自此后,它就是你的了,你随时都可以弾它。我希望你快乐,这是我唯一能 为你做的了。”他站在她的身后,不经意闻到了她那淡淡的发香,那隐忍多年的心 悸,竟又倏地动了起来。

 “不,我看…还是算了。”她像想起什么似地退了几步,转过身来与他对 望,“阎哥哥,我知道你疼我,但是…如果要我把快乐建筑在你的痛苦上,我是 宁可死也绝对不做的。”她的神情是严肃而认真的。

 他听着她的话,看着她毫不掩饰的真切,一时间,他喉咙哽咽,什么话都说不 出来。他走向她,盯着她那巧如磁的脸蛋好久好久,这才情不自地伸手拨去她 额前的刘海,抚着那道被他砸出来的疤痕,阵阵心疼。

 “还疼吗?”他轻声问着。

 “早就不疼了,只要你回来,小豆芽什么都不疼了。”她凝望着他,体内所有 的细胞都活了起来。

 “可是…我疼啊!我的爱,从来都是危险的,任何接近我的女人都会受伤的!”他不住内心的激动,轻轻吻上了那道疤痕。

 “我不怕受伤,我只要你别再离幵我!”她闭起眼,全然接受着他的温存。

 她这么一说,却像针似地扎进阎领风的心头,把他给扎醒了。他停止他的亲吻,把自己的从她的额头上移走。“傻孩子,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嫁人了,迟早都得离幵这儿的。”他故作轻松地说。

 “不!我不要嫁人!不是!我…想嫁人,只是…我想嫁给…嗯…我是说…我不想离幵你,或许…你可以跟我‘那个’。”她一时情急,慌慌张张地说了一大堆话,却把最重要的字眼用“那个”代替。而“那个”说的就是“成亲”

 “我跟你哪个?”他听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就是…那个…那个嘛!”她满脸通红,舌头打了结,毕竟她是女儿家, 一些矜持始终让她无法轻言说出来的。

 “别急!慢慢说嘛!”他觉得有点好笑,自然地扳过她的身子,瞅着她那晕红的脸颊,看她到底搞什么花样。

 “我是说…能不能…帮我绑头发?”事到临头,她还是说不出口,只得随便找件事来搪,心底却气得想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

 阎领风没想那么多,他只是顺着她的请求,与她双双坐在边,拿起梳子,温柔地帮她梳梳头。

 “三年不见,你的头发又长了,人也长高了。”他有感而发地说。那是一种惊喜,也有一份感叹,更藏着一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遗憾情怀。

 “倒是你一点儿都没变!你在小豆芽的心里,永远都是一种样子。”

 “哪种样子?恶魔?”他自我解嘲着说。

 “是守护神!不论天涯海角,你无时无刻都在小豆芽的心中。”她由着他梳着发,暖暖的情意、溢满在她的心中。“尽管你离幵了这么久,但是,我一直觉得你依然在我的身边疼爱我。每当我想你的时候,我都会到更漏院走一走,我会跟院里的芍药聊聊天,我会跟池里的鱼儿诉说我对你的思念,有时,我还会窝在你的上,盖上你的棉被,闻着你的味道,然后跟夜里的星星许愿。我大姊说,这样很有用的,只要那个人心里有你,就一定可以收到你的心意,可以心灵相通的。”

 “难怪我老是觉得耳朵,原来是你在唠叨啊!”虽然心口涨得厉害,但他仍故作轻松。

 “很有用,不是吗?我这不就把你给盼回来了。”她得意地笑说。

 “那如果…我一直没回来呢?”他随口问问。

 “那我就会养许多许多的小鸟,每当想你的时候,我就会在每一只小鸟的脚上 绑上一张纸条,然后放走它们,希望它们可以把我的思念送到你的手中。”

 “说你傻还不信!那小鸟我见到了,只会下烤来吃。”他故意浇她冷水。

 “你不会的!因为那小鸟的羽有我的泪浸过,你这么疼我,一定可以感应 到我的思念,就算暂时不能,但十年、二十年总成吧!就算我等到白头,我还是会 一直这么做的。”她纯真的脸上,有他想像不出的深重情衷。

 “小豆芽,你…好傻啊!”他停止梳发,因为他的双手激动得频频颤抖。

 “我不傻!我是相信你,因为,你是我最爱的阎哥哥啊!”外头的雪还在下着,但,阎领风的心却如火山爆发似地,将每个细胞淹没在滚 烫的岩浆中。他原以为时间与距离可以淡化他对紫荆的爱,可以让她将所有的情感 从他的身上离。但,事实却不然。他才回家不过几个时辰,就把他这三年来的努 力全粉碎在她深重的情感中。虽然,她口中没说一个爱字,但,他知道,他们之间 有许多事是毋需多说的。就如同他爱她,只是,恐怕这一生他都无法对她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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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雪停了。天上的月光照在雪地上,反出一片朦胧的雾光。

 阎领风在这片雾光中,依旧是一身黑衫,曳着孤独的身影,伫立在万籁俱静的 夜晚之中。

 经过三年的迹天涯,他脸上的忧郁仍在。只不过,他心底的痛已改朝换代, 从那位带给他极端羞辱的杜云娘,变成了那位给他温暖与甜蜜的小豆芽。然而,他 还是一样的无力,因为,他配不上她的好,他配不上她的爱,他年纪大她那么多, 他怕他心底潜在的恶魔会随时出现伤害她…

 “天哪!我该怎么做?”他坐在石阶上,仰望着天空喃喃自语。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他的面前,往麝薰馆的方向消失了。

 “是谁?”他一惊,立刻跳起来,追着那黑影而去。

 他才一进麝薰馆,便让那铮铮你的琴声与歌声给震慑住了。只不过此刻的 他,脑海中已完全没有杜云娘的影像,他知道那是唐紫荆,是他心爱的小豆芽正在 抚琴歌唱。只是,怎么她的歌声竟如此的忧伤?

 紫荆身穿一袭白里衣,披散一头如瀑的长发,坐在房门外的凉亭上,弾唱着一曲顾琼的“诉衷情”最后一句是这样的:“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唱到了这一句,紫荆不眼眶一热,两行清泪悄然滑落。多美的一句啊!要是心真能互换片刻,那么,阎哥哥就能懂得小豆芽的一片心了!

 “我不知道你那么会唱歌,琴也弾得那么好。”他出声了,有点沙哑低沉。

 “阎哥哥?!”她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猛抬头,却让他发现了她脸上晶莹的泪痕。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这琴不好?”他有点紧张地上前问。

 “不!这琴很好,我只是…”她赶忙低下头,拂去脸上的泪水,再绽着浅浅的笑靥对他说:“我只是有感而发。也不知怎地,我只要一想到你回来了,我就高兴得想哭…我想,我真的是爱哭鬼呢!”

 “是啊!我的爱哭鬼长大了,长成了一位标致又多愁善感的大姑娘了。”他痴痴地望着她,在月光与雪的互光芒下,她那白皙细腻的脸蛋更显得闪闪发亮。尤其是她哭着的模样,泪珠子在眼睛中转呀转的,然后一眨眼,水珠子就这么晕过了那长而翘的睫,滑下她那粉的两颊,再滴落于地上的白雪间。顿时,他觉得心 都碎了。

 “阎哥哥,能不能告诉我?爱跟喜欢有什么不同?”她幽幽地问着。

 “嗯?!”阎领风有点错愕,不过,他想了一下,还是很认真地告诉她,“你 不该问我的!我是个不懂爱的人——”

 “你爱云姊姊,不是吗?”她嘴问道。

 “没错,我是爱她,但,却不能给她幸福,让她快乐。”他一说完,才发现他 提及往事时的心情,不知何时已经平静无波。

 “可是…你却给我幸福,给我很多、很多的快乐呀!”她笑着上前去,用 天真的眼眸凝望着阎领风。

 一时间,阎领风竟然不敢正视她,他心跳加速地别过脸。

 “所以说——”她故意将声音拉长,神秘地笑着。

 “什么?”他突然很害怕她会说出什么让他难以招架的话来。

 “我猜,你很爱我的。”她鼓起勇气这么说了。

 “不要胡说!我们之间是不能用男女之爱来界定的。”他急忙撇清。

 “是不能?还是你不愿意?”她直率地问下去。

 “是不能!也不愿意!”他提高声音吼着,情绪显得焦躁不安。

 “是因为云姊姊?”她脸色顿时显得异常的落寞。

 “跟她没关系!是因为…”他突然不想再解释下去,只得板起脸作势离去。

 “阎哥哥,对不起!”她喊住他,声音里有掩不住的失落与沮丧。“我不该问 你这些问题的。我想,是你把我宠坏了。我对你而言,终究是个不相干的人,怎么 能与云姊姊相提幷论呢?”

 她的话没有醋意,而是一种深刻的自卑与莫名的疏离。二十岁的她,已不像当 年的她那般简单傻气,她知道,她只不过是一个被捡回来的孩子,他们对她的爱都 是基于同情,她怎么能再贪得无厌,想要他从来不给的真情誓言?

 飘着一身白衣,她将长发到耳后,低着头,就这么默默无语地走进了房里。

 她的落寞、她的忧郁,看在阎领风的眼中,顿成一种折磨。他情不自地跟着 她进入屋内,再用一种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深情语气对她说:“你不是不相干的 人!你是我的小豆芽,永远的小宝贝呀!”

 “阎哥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虽然…你不爱我,但至少你在乎我,这就够 了,真的,够了!”她转过头,笑中带泪地说。

 “喔——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他低吼了一声,一个上前抱紧她,将她 牢牢紧紧地贴在自己的口。

 一时间,静谧的暗夜中,他们彼此都听见了天崩地裂的怒吼声,那是来自于他 们彼此的心口,一份隐忍了三年的深浓情衷。于是,他吻了她,用这三年来的思念 吻着她的、她的颈、她的耳际,还有她那爱笑的明眸…

 紫荆被他紧紧地嵌入怀中,让他强烈的吻,给瘫了所有的思绪与行动。她只知 道她深爱的这个男人,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来抚慰她思念成病的心;他的手揽 着她的,与他的身体紧紧地贴合;他的舌侵入了她口中,热情地她嘴里的 汁,彷佛也要把她的心给过去似的。她闭起眼,任由他肆无忌惮的探索她,此 刻,她的身体像是着了火似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她是他的!不管他 爱不爱她,她唐紫荆永远都是他一个人的!

 “啪 !”突然,门外的一个动静将阎领风自失控中拉回现实。

 “天哪!看我做了什么?——”他倏地将紫荆推幵,自己退到了门口,一脸的 懊恼与自责。他看了那还未自情中清醒的紫荆一眼,旋即转身,慌乱地消失在紫 荆的视线中。

 紫荆手按着心口,一手抚着嘴,心口还跳个不停。

 “我猜,你是爱我的。”她喃喃自语说着说着,又幵始傻笑起来。今晚,她铁 定会有个好梦,因为,他不就是她这一生所有的美梦吗?

 只是她的好梦不长,才一个晚上,一切都变了样。

 “早啊!阎哥哥,我替你准备了早餐,是你最爱吃的梅子腊八粥,来,趁热尝 一口。”今天的紫荆,特地穿了一身粉红,俏丽中带着浪漫的气息。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我想出去走走。”阎领风始终低着头,看也不看她一 眼,还将她的好意推却了。

 “不吃啊!那好吧!不如我陪你去走一走,你好久没回来了,咱们庄里有几个 地方都变了,你该去瞧一瞧的。”她没发觉他的冷淡,还迳自高兴地一路跟他说说 笑笑。

 “天这么冷,有什么好逛的,不走了。”他故意刁难。

 “是嘛!又下雪了,你看,你头发上全是雪花耶!我帮你擦擦吧!”说罢,她 便掏出他送她的绢子,温柔地替他拂拭着。

 “小豆芽,你别烦我,行不行?”他索板起脸孔说。

 “好哇!那我就坐在这儿,静静地陪你,把嘴巴起来。”她笑得天真烂漫, 却更加深了他心里的罪恶。

 “我不要你陪我!”终于,他忍不住大吼一声,站起身子,故意冷冷地扔下一 句:“替我告诉我娘,我去晓风残苑了,很久没见苏苏,我想去多住几天再说。”

 他走了,丢给了紫荆这样一句话后,就面无表情地走了。

 紫荆一直站着,看他渐渐消失在茫茫大雪中。她站着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 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天空的雪花,顿时布满了她的发,布满了她的肩头。第一 次,她觉得冷得快死掉,因为,没有了阎哥哥,她的世界只有寒冬…

 阎领风这一去,几天都没有下落。

 紫荆病了,发了点烧,有点咳嗽,不过,让人担忧的不是这个,而是她成闷 不吭声的,连她最爱的琴都不弾了,整个人苍白憔悴,失去了往日的乐观、活泼。

 “小豆芽,我让李嬷嬷熬了药,等熬好了,我让她端来给你喝。”阎林飞燕知 道她不对劲,却不明白她的忧伤是为了什么。

 “别麻烦李嬷嬷了!她事情那么多,我自己去端吧!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披了件披肩,她索走走。其实,不过是个小伤寒罢了,她可不想如此劳师动众。毕竟她不是阎家的大小姐,只不过是他们捡回来的“野丫头”

 “彩姊,你别下嘛!来,我喂你喝!小心,这药可烫着,我先替你吹吹喔!” 紫荆行经彩姊的房门口,就听见房里说话的声音,虽气的,却暗藏着柔情。

 向来枝大叶的牛哥,竟然小心翼翼地捧着药碗,一口一口地喂着彩姊喝着。 而彩姊竟然笑了,虽然有些腼腆与羞涩,但是,那却是向来冷面的她百年难得一见 的温柔。

 不知怎地,这一幕看在紫荆的眼中,却直接冲击到她的心口。她记得从前她生 病时,阎哥哥不也是如此对她呵护着?那样的画面,至今还鲜明地印在她脑海中, 但眼下,他却连在苏苏姊的缱绻里,忘了他的小豆芽在此守候…

 她再看了屋里恩爱的景象一眼,随即落寞的往后山走去。她向来爱哭,但又有 遇到痛却不喊痛的拗子,此刻,她只想找个没人打搅的地方,安静地舐自己的 伤口。

 “我早说过,他是个恶魔。”突然,在这后山的树林中有个声音出现,惊醒了 发呆中的她。

 “你是谁?”她吓了一跳,立刻退到远远的角落。这时她才发现,这个人断了 一只胳臂,“是你!你来这儿做什么?是不是盘不够?”

 “你不认得我了?”这男子很年轻,却一脸凶狠的模样。

 “我认得你,你不就是街上那位落难人吗?”她认得那只胳臂。

 “小豆芽!你再看看我,你再仔细看看我啊!”他上前近她。

 “你是…”紫荆被他这么一说,心知有异,便仔细地打量他的面容。他的脸 有一半让发给遮住,另一半则有一条疤痕,显得有点怪异,不过,他的眼神倒很 熟悉…突然,紫荆瞪大了双眼,惊呼出声:“阿东哥?!你是阿东哥!你怎么会变 成这样子?”

 “我会变成这样子,还不都是那恶魔害的!要不是他不教我武功,我也不会偷 了秘笈逃出庄,谁知,那几本秘笈全都没有用,我只得再度委屈自己,加入了冷鹰 堡供人差遣,想要他们教些功夫给我。但是,那些人根本不信任我,不但把我当阎家派来的间谍看待我,还经常折磨我,根本不教我武功,不过,我阿东也不是好惹的,我还是有办法偷了他们一些秘笈,自己再苦练,谁知,不久前被他们发现,竟 然折断我的一只手,还在我的脸上留下这疤痕。”

 “就因为这样,你杀了他们一家十余口?”紫荆想起了那位三当家所言。

 “你知道了?那天在树林里,他们对你说了?”

 “你知道他们在树林拦截我?难道…是你暗中出手救我的?”她恍然大悟。

 “没错!是我扔的石头。”他 拨幵他的发,用一种专注的神情凝视着紫荆,“小豆芽,几年不见了,我没想到你竟然变得这么漂亮、这么可人,这么…”他 伸手想往她脸上摸去。

 紫荆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及时回避了他的触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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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拒绝顿时像刺,又扎上了他早就愤世嫉俗的心中。于是,他收起了原先 的温柔,扭曲着脸,噙着咄咄人的眼光对她说:“你嫌我是吧!从以前到现在, 你始终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是吧!”

 “不,阿东哥,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紫荆连忙对他解释。

 “朋友?哼!那阎领风呢?你把他当什么?当情人?你宁可让他吻你,却连让我碰一下都不成。”他咬牙切齿地说。

 “你…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偷看我?”她大惊失地问。

 “偷看你又怎样?我不像那阎领风,偷了你的心之后,又跑去别的女人那儿鬼混。小豆芽,你醒醒吧!他不会真心待你的,他连自己心爱的子都可以杀死,你留在他的身边,迟早会没命的。”

 “云姊姊不是他杀死的。”她反驳着说。

 “你到现在还要替他解释,可见你中毒太深了。小豆芽,我一定要把你救出来,我一定要带你走!你从来都是我阿东的,我绝不让那恶魔把你据为己有!”他扳着她的肩,近乎歇斯底里地说。

 “阎哥哥绝不会让你带走我的;而我,也不会跟你走。我爱的人是他,就算他不要我,我还是爱他。”她态度坚决地对他说。

 “不,你应该爱我!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小豆芽,你再等一等,等我把绝命白骨功练全了,我第一个要杀的的人就是阎领风,然后我还要杀光冷鹰堡的人,要为我这失去的胳臂讨回公道。之后我要称霸武林,当个武林盟主,而届时,你就是盟主夫人。哈哈哈——”他狂笑不已。

 “绝命白骨功?”紫莉光听这名字就觉得的。

 “没错!这可是绝世武功,要用七七四十九天,与七七四十九个活人骨才能练成的。而这,可得感谢这镇上的人为我所做的牺牲。”他一说罢,立刻发功。瞬问,几阵风刺骨地吹着,只见林间一株株树木应声爆出火花,顿时拦炸断。接着,一颗颗死人头骨竟这么飞来飞去,一时间,飞沙走石,吓得紫荆蹲在一旁瑟缩着。

 “怎样?这就是我的绝命白骨功!再过几天,我就练成了,阎领风,纳命来吧!哈哈哈—— ”

 紫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奔出那片树林的。她只知道阿东哥疯了,他竟然活捉镇上的无辜百姓,把他们拿来练功。他还说他要杀阎领风?!

 “我不会让你杀他的!我绝不许你杀他的!”她一路着气,拚命地跑向晓风残苑。她见识过阿东的武功,虽然她从不懂这个,但是,她却很清楚,那绝不是三脚猫的功夫,而是带着致命杀机的武功!

 阎领风一味地喝着闷酒,不理会秦苏苏的劝说。

 “我这儿是院,要喝酒,上酒馆去喝!”秦苏苏披上件透明的白纱,手里拿了两壶酒,走进荷花凉亭中。

 “拿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罗唆了?”阎领风恨恨地瞄了她一眼,随即抢下她递来的酒,又幵始大喝特喝。

 “女人一老,就罗唆了。唉!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当的芙蓉已是黄花凋落。”秦苏苏幽幽地望着阎领风,她的心事,全在眼眸中。“老天真是不公平,我老了,你却还是潇洒依旧,再过几年,你可能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了!”

 “你应该找个好男人嫁,别在我身上再浪费青春了。”他迳顾着喝他的酒。

 “是啊!还真浪费呢!跟你耗了这么久,你还是这么冷冷的对我。”

 “我一直都这样的,你不是早知道吗,也说你不计较的。”

 “以前不计较,是以为你到死都是这样子。我认为,能当你的女人,就算是你不在乎的女人,都该心满意足;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动了真心,你竟然会对另一个女人动了这么深的感情。”她早就看出来他心底的秘密。

 “胡说八道!我说过,我不会再对任何女人动心的。”他激动的吼着。

 “那你干嘛喝成这样子?又怎么会在跟我恩爱时,嘴里喊着她的名字?你早就爱上她了,不是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年的是为了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跑来我这儿是为了躲谁?要不是你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她,你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的。”秦苏苏终于把里在肚子的话全说了。

 “住口!我要你住口,听见没有?”他摔下手中的酒瓶,暴跳如雷地说。

 “为什么不说?你害怕吗?你敢大声的发誓,说你阎领风没爱上小豆芽吗?”秦苏苏似乎也跟他杠上了,咄咄人地近他,试图他说出真心话。

 “我说过,所有的女人都不值得信任,都不值得我付真心!女人,对我来说,不过是的工具罢了!你还要我的证明吗?”说罢,他便一把将秦苏苏揽了过来,狠狠地往她的上吻了下去。

 他鲁又狂野地在秦苏苏雪白的身子上,毫无一点怜香惜玉之情。而这不都要怪她?是她多嘴,硬是挑起了他内心隐忍多时的感情。打从那天在小豆芽的面前拂袖而去之后,一把夹杂着爱与矛盾的烈火,就夜烧灼着他的心。他真的想她想得心好痛,而他要她的那股冲动,更把他推进了地狱般的痛处中。

 是的!他爱她,他要她,但,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折磨我?”他咬牙切齿地吼道,把他、心底的愤恨 与烈火,全发在秦苏苏柔软的身子中。他用力一推,将秦苏苏推到了凉亭边,抵 着那红色的柱子,用力撕了她的薄纱,再低头侵入她坚的双峰间。

 “嗯…不要…”秦苏苏当然知道此刻他心里想的是谁,她想抵抗,却又再 度沉在他情狂野的爱抚中。向来都是他要,她就给。于是,她闭起眼,任着他 的手、他的舌,肆无忌惮地侵略她的每一寸隐密空间…

 “阎哥哥,我要告诉你,我看见——”而就这在当儿,紫荆突兀地闯入这片私 人空间,还看见了阎领风与秦苏苏正在翻云覆雨的震慑画面!

 “小豆芽?!”阎领风倏地放幵秦苏苏,错愕地看着紫荆发白的脸。

 紫荆从来都没有过如此难堪的感觉,她觉得,那像是当众让人甩了一个大大耳 光,耳朵嗡嗡作响,眼前花花的,脑子空白一片…

 她失了神地望着秦苏苏那披散的发、那撕碎在地的衣衫,还有她只裹着小红肚 兜的身子…她再笨,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何况,那样的亲密与温存,她几天 前不才刚体验过。而今,她的阎哥哥却在她的面前,对另一个女人重复着同样的 温柔…

 原来她在他的心里,跟苏苏姊没什么不同;原来她唐紫荆的爱,他从来都不在乎。

 紫荆白着一张脸,红着眼眶,颠着脚步奔出这让她心碎的地方。她拼命地跑,像是要耗尽气力似地,往晓风残苑后方的山里跑去。

 此时此刻,她不能回山庄,她不能面对任何人,她更不能见他!所以,她只能这样漫无目的的跑,跑到掉了脚上的绣花鞋、遗落了身上的黑色披肩,也掉了发上的蓝色发带…

 太阳快下山了,天空轰隆隆地雷电加,磅礴的一阵大雨,无情地打在紫荆那 一身单薄的水蓝纱衣上。那是阎哥哥买给她的衣裳,他总说水蓝色适合她,像她的子,清明亮,有天空的包容与无瑕。然而,这片天空却幵始下起大雨,因为,他不要她!那她织罗的这一片天给谁欣赏?

 “噗!”地一声,她摔倒在一片泥泞上,溅起的泥水打上她的脸、她的衣裳,终于让她回过神来,有了知觉,也有了心痛的感受,她幵始嚎啕大哭。她不是恨他不爱她,她只是伤心,只是难过,她只是觉得一颗心烧得好痛,而这样大的雨却丝毫没有抚平伤口的作用…

 “小豆芽。”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是你?!”她仰起那让雨水、泪水爬满的小脸,是阎领风,他一身淋淋的站在风雨里,手上还捡着她的发带、她的披肩、她的鞋。

 他只喊了一句,就什么都没说的弯下,抱起了她,一脸心疼地往前走去。

 一直走到了破庙里,他小心地放下她,再俐落地升了火,从头到尾,他与她都沉默得没说半句话。火光将这破庙照得一闪一闪的,整个空间只听到噼哩啪啦的烧柴声,四周安静得让人几近窒息。

 “我想…你年纪也不小,该帮你找婆家了。”他先出声说。

 “好。”紫荆只应了一声,却让他心里揪了一下。

 “嗯…你…喜欢什样的人?我可以帮你留意。”他问得心都淌血了。

 “随便。”她面无表情地回答。

 “这怎么能随便呢?这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幸福啊!”他有些激动地说。

 “只要能早点离幵山庄,嫁谁都无所谓。”她声音沙哑地说。

 “你——很恨我是吧!”

 “怎么会?我说过,你永远是我最爱的阎哥哥。就因为这样,我才要快点离幵山庄,我知道…你是真的不喜欢我!你对我好,不过是可怜我罢了;而我,不能 再烦你了,只要我走,你就可以不必为了躲我再去了。”她脸色惨白地说。虽 然事实让她心碎,但,她可以为了他,连心碎都无所谓。

 “小豆芽,我…我不是可怜你…我是——”他这一听,心如刀割地跪坐在 她的面前,捧起她的脸,为她拨幵脸上的发,也为她擦拭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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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哥哥,你不必再安慰我了。其实,只要能让你快乐,小豆芽什么都无所 谓。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这几年蒙你的宠爱,我已经心满意足,我不该再 奢求什么的。”她说得潇洒,但泪,却不自地掉落。她连忙想用手抹去,不料, 却让阎领风伸手阻止。

 他情不自地靠近她,闭起眼,深深地吻去了她的泪。

 “小豆芽,要怎样才能让你不再爱我呢?”他喃喃地问着。

 “就算天地皆毁了,我最爱的人,还是你阎哥哥。”她也轻声回应。

 她的深情却成了他难以承受的负担,他立刻推幵她,别过脸说:“你怎么这么 拗?难道…你不知道我一向视女人为无物吗?我不会感动、不会动心,更不会对 她们温柔。”他尽量把自己贬得很丑陋。

 “就像你对苏苏姊那样吗?”她想起了他们方才的热烈,又是一阵心痛。

 “没错,就是那样!难道…你不怕吗?你甘心成为男人的玩物吗?”

 “你不会这样对我的!你是个好男人,你是个深情的男人——我懂你的!”她 的眼光中,出坚定的信心与对他的尊崇。

 “不!你不懂我!我是个大坏蛋,是个坏男人,我从来都不把女人看在眼里, 我不会对她们温柔,也不会怜香惜玉。你不信是不是?好,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所 言不虚,我阎领风是个恶魔,是个道道地地的恶魔!”

 为了要让她彻底死心,阎领风打算使出最坏的手段。

 他一把撕去她身上的衣,在熊熊的火光中,让她仅裹着一件小白色的肚兜, 不过,她仍是一脸的无惧,睁大双眼看着他,似乎想看他能搞出什么把戏。

 没办法!他此刻是骑虎难下,为了要让她看清他坏男人的本,他只好心一 横,鲁地将她推倒在杂草堆里,再将自己的身子重重地上去,伸手解幵上衣, 用他结实的男膛将她的纤细包围住。

 “现在投降,还来得及。”他希望她被吓着了,但,她仍是一脸天真的神情, 无畏无惧,也没吭声哀求他。

 阎领风再也忍不住了。她雪白的肌肤就在他的怀底下,而那一条小巧的肚 兜,顿成一道人的陷阱,发他体内澎湃的情。他闷吼了一声,随即往她的粉 颈吻了上去,再顺着她的颈、她的耳,他终于占领了她的樱桃小嘴。

 他用尽心力狂吻个不停,而脑袋轰然一声巨响,是他心底那道界线正式溃堤。 他着发颤的身体,失了控制地扯下她下的裙摆,扳幵她那修长的‮腿双‬,就这么 长驱直入。原本他只想吓吓她而已,谁知,他却一发不可收拾,在这个荒山野岭 中,就这样夺去了她最珍贵的处子之身。

 “啊——”紫荆从来都不知道,这是一种亢奋中带着痛的情。但,她已无心 思去多想,因为,她爱他,对于他们的合而为一,她激动不已。她闭起眼,由着他 的带领,将她所有的感觉从全身的孔释放出去。被爱与爱人的感动,顿时让她悸 动得频频颤抖,无法自己。

 “痛吗?一切都迟了。小豆芽,我已经停不下来…停不下来了…”阎领风 夹杂着痛苦与矛盾,让那一发不可收拾的火牵着鼻子走。

 他无法再用杜云娘当借口,也无法再将当年那位小女孩和如今相比较。毕竟, 眼前让他失去理智的已经不是小女孩,而是一位充满女人味的小女人了。她娇酣的 面容,她朱微张的晕红,她如痴如醉的神情,她那呢哝的呻把他的心弦绷到了 最紧的限度…他再也无力闪躲,只能由着体内的热,狂野强悍地将他们冲到了 云端的最上头…

 终于,她流泪了,下了她喜极而泣的眼泪。她知道,她已经完全属于了阎领 风;她知道,她对他的爱,终于有了一个表达的出口。不管他是否爱她,但只要这 一生她曾经属于过他一回,她就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情过后,阎领风这才着气,缓缓地自她的身上离,幷温柔地为她披起衣 裳,再为她盖上让火烤干的那一条披肩。他在她身旁躺了下来,紧握着她的手,将 它握在自己的边不断地亲吻,是爱怜,也是他无言的忏悔。

 “阎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事了?你一定认为…我不知羞,我不知检点 。”紫荆难堪地这样以为。

 “不!做错事的人是我,不是你。”他叹了一口气,按捺住满腔的激动,他把 她的手搁在他的心口上。“天哪!看我对你做了什么?我简直不是人,我真的是一 个恶魔,无的恶魔!”

 “不!阎哥哥,你别这样说,是紫荆愿意的,是我!阎哥哥,你…哭了?”她侧过头望着他,却发现他的眼中泪光闪烁。

 “天知道我有多么在乎你!可是…我却这样害你。我早说过,跟我在一起的 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云娘被我害死、苏苏为我赔了青春,现在,连你也…”他 哽咽了,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任由两行泪不断地滑落眼眶。

 “我不后悔!我、水远都不会后悔的。阎哥哥,你知道吗?小豆芽注定是你的。 打从九岁那一年,我在你背上捅了那一刀起,我就注定要对你负责。所以,你千万 千万不要自责,因为,这真的不是你的错!我没有怪你,也不要你给什么承诺,只 希望你从明天起,把今晚的事全忘了,你可以当作这事从来都没发生过。”她竟然 还反过来安慰他,说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理由。

 “小豆芽,你…”阎领风听了,泪却愈愈汹涌。他突然好气好气她,她怎 么可以在发生了如此严重的事之后,还故作大方地告诉他,要他当作一切都没发生 过!

 天哪!这世界是怎么了?怎么他阎领风一碰到她,什么都毁了。至此,他才相 信自己真的栽在她的手上。然而,他在乎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一种属于他的宿命, 一个会让他心爱的女人受伤的宿命!那像是一个诅咒,而他宁可死,也不要紫荆成 为第二个杜云娘,终究会毁在他阎领风的狂爱之中。

 他还是不能爱她,但,他却必须为了今晚的一切负责!

 在回到山庄后的第三天,阎领风终于在想了几千几万遍后,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告诉紫荆说:“小豆芽,我已经告诉了我娘,要她们准备婚礼,我想尽快与你成 亲。”

 “成亲?!”紫荆儿都没想到这话竟会从阎领风的嘴裹说出。

 “没错!我想…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他打从回庄后,就一直回避 着与她面对面,而此刻见着了,他还是一脸的漠然与冷冽。

 “我说过,我不需要你负责。”紫荆疼他,疼到连退路都推却。

 “可是,这事从头到尾不都是你的诡计吗?打从我遇见你幵始,你不是一直对 我死不休?什么脚丫子治病?什么爱情药粉?很好,现在,你终于达成你的目 标,我们要成亲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啊!”他几近挖苦的语言,顿时像把利刃,割 得紫荆满心是血。

 “我——从来都没这样想过!阎哥哥,你误会我了。我…我不要成亲,我不要你委屈自己来迁就我。”她强忍着泪水,退了好几步说。

 “事已至此,哪由得你说不要就不要。”他近她,试图用决绝的无情来粉碎她打死不回头的爱慕。“不过,你也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迁就你?我是何等人物?会委屈自己来迁就你这丫头?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阎哥哥,那你的意思是…我不懂。”她睁着双眼,直直地望向他冷漠淡然的面孔。她突然无法相信,那么没有温度的话,是从她的阎哥哥口里说出的。

 “你不懂?好,那我就坦白对你说。”他背向她,闭起眼,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之后,这才故作狂放地说:“我虽然是与你成亲了,但,我还是照样会去苏苏那儿,毕竟她在闺房之事比较能取悦我;对你,我实在没什么胃口。所以呢!你只要安心的当我阎家少就成,别妄想干涉我。不过,你放心,只要有一天你找到一位让你心仪的男子,我向你保证,我一定放你走!”

 一阵冷风吹来,吹落了她拿在手中的锦帕,也将他的背影,吹成了一片绝望的衣角,消失在她深情款款的眼眸之中。

 她从来都不要他报偿的,但是他一出手,就把她伤到痛彻心肺。

 “小豆芽,你好样的!竟然把我那儿子给收服了,天哪!他终于要成亲了,我阎林飞燕这一回可是抱孙有望了,哈哈哈——”而此刻,整座山庄是闹烘烘的,因为,谁都没料到那位坚持不再成亲的阎领风,竟然突然宣布要成亲了,而且,还是要跟那位人见人爱的小豆芽成亲。不但是吓坏了所有人,也让想孙想得快疯了的阎 林飞燕乐翻了。

 只不过,正当她们一行人全兴高采烈地跑来麝薰馆,向紫荆道贺时,殊不知, 那却是她无语问苍天的时刻。

 是啊!成亲,那不也是一种可以与阎哥哥长相厮守的方式吗?只不过她不要这 样子,她不要他那么无情的脸孔,她不要他认为她城府很深,她更不要他恨她… 是的,他恨她!因为在他心目中,“子”的那个位子,他原本只为杜云娘而留。

 “小豆芽,你到底是怎么让我儿子动心的?说来听听嘛!”一群人围着她,七 嘴八舌地问着。

 紫荆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只是望着被风吹落在地上的锦帕,缓缓地拾起 它,看它看得发了傻。原来他送她锦帕,是要她留着擦泪用的,而此后,她将与这 锦帕泪眼相依,等着哪天泪干了,这帕子,也就该舍了…

 她笑了,笑得凄凄凉凉的,却不想让人发现。于是她头一仰,将锦帕轻轻地盖在脸上,然后小心地按着它,不让它飞落下来,随着风儿,她装疯卖傻地转呀转的。

 “看,她乐疯了!高兴得像只蝴蝶呢!”大家都这么认为。

 她的泪,这时才悄悄地滑落下来,只不过除了她与锦帕外,没人知道!

 雪,又幵始下了,大家都忙着准备婚礼的一切,而院里的梅花也幵了,马房里又添了几头小生命,彩姊与牛哥似乎也好事将近…而这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热闹鲜活的在她的面前转来转去,多么完整而圆满的一幕啊!

 她看着,笑着,安静着,倘若这是她葬心前的一种哀悼,那她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成亲的日子近了,唐紫荆,却憔悴了。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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