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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打从适意在神智都还不完全回到她躯壳里的无意识状态下,被东方朔用三言两语给唬得一愣一愣,而乘机拐走了她的五十两纹银后,这个食髓知味的男人,就像抹冤魂似地紧着她,非但出了林子后不与她分道扬镳,还紧跟在她的后头,频频用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眸盯着她身上的银袋直瞧。

 适意紧张地盯着身边那抹与她形影不离的影子,在抬首看向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眸后,下意识地将间的银袋捉得更紧,以免在他那种打劫的眼神下,不知不觉间又被他给掏走了几锭银子。

 都因这道影子的主人,她银袋里的盘已在他的救命之恩下,就这么无端端地不翼而飞了五十两。虽说上一次当学一次乖,她是应该由经验中记取教训,以及遵照明训与这种视财为命的人不要有所牵扯才是,可是被他纠纠了老半天,她就是鼓不起勇气叫他离远一点。

 也许是因为他的笑容实在是太过灿烂、低沉绵厚的嗓音听起来血相常悦耳,再加上他一路上只是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什么不矩的事也没做过半件,使得她就是狠不下心板起脸来赶他走。比且到现在,她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这个在一开始出手解救她时,对她笑得耶么甜、笑得那么让她觉得动心的男子,与刚才那个跟她要起钱来咄咄人、丝毫不手软的男人就是同一人。

 爹爹说得没错,江湖里果真卧虎藏龙,各种千奇百怪的高人都有,而她此刻更深信人不可貌相这一点,因为她眼前就有个最佳例证。

 一路静默无语地走了大半个山后,走在前头的适意终究是掩不住满肚的好奇心,缓缓放慢了脚步,很犹豫地回头看向那个似是闲着没事做的男人。

 “为什么你一直跟着我?”老跟着她,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说过我包了你这桩生意。”东方朔如沐春风地朝她微笑“既是包了你,我当然得尽责的跟在你的身边,准备随时随地的解救你一下。”他的这位小财主再次遭遇危险的机率很大,他不跟着怎么行?万一他错过了任何机会怎么办?

 适意被他不伦不类的言词酡红了面颊“说话客气点!”什么包不包的?把她当成是他的生财工具似的。

 “好吧。”他倒也从善如,很配合地改了口“谁教你是我的小财主?你的安危就是我的责任,若是又有别人也想赚你这门生意,你大可省略了高声呼救这道手续直接向我求援,而下回我也会算你便宜些。”

 她简直气急败坏“你还想再乘机勒索我?”都已经给过他五十两纹银了,他居然还不知餍足,仍是一心一意地在她打的主意,满脑子净想着继续在她的身上发灾难财。

 “那就要看我会不会再有那种机会了。”东方朔抚着下巴期盼地盯着她“不过依你身上银袋的厚重程度来看,我想我会很有机会再度效劳的。”

 适意听了转身就走“我的运气才不会背到再让你抢一次。”

 “难说,世事难料喔。”东方朔边走边挨在她的身旁问:“喂,我还不知道你的芳名,别走得这么急嘛。”

 “戚适意。”适意在他又跟上来时,赶忙与他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

 东方朔一骨碌地拦住她的去路“戚?济南那个开古玩店的大富戚家?”原来这个小财主的上头还有个大财主。

 “你怎么知道?”在适意又再绕过他打算继续往前走时,他却万分亲切地拉着她走往另一个方向。

 他眼带光地打量着她“放眼山束境内,各个大富大贵人家的底细,我都摸得一清二楚。”

 适意无奈地抚着眉心,心底不再对他存有什么冀望。她早该知道这个满嘴铜臭味的男人,他的心思就只会绕着银两转,若是想指望他能够有些江湖中人的正常思想,不再无时无刻不把钱字挂在嘴边,这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是什么地方?”当他突地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行时,适意不解地望着眼前这座她在泰山上第一次看到规模这么大的建筑。

 东方朔笑意盈然地领着她走进建筑物外围的大庭“我想你初到泰山,人生地不的,一定不知道夜了应到何处去投宿,所以我就擅自帮你作主选了这里。”

 适意任由他拉着她,走马看花似地看着这幢雕粱画楝、建筑华美的大宅,对于这幢建筑物的主人的大手笔直在心底赞叹不已。拂面而来的东风伴着桃花点点、绿荫处处,落英缤纷地飘融在空气间,四处小桥水映照着漫天的晚霞,澄多彩地点缀了四周。

 她从未想到,在这俏远的泰山上,竟有此似宫若殿,又更似世外桃源的地方。

 然而更让令她惊异的,是这座建筑物大门横匾上的那五个字。

 “天下第一黑?”适意两眼打直地盯着门匾。

 “这是咱们泰山上最有名也最舒适的客栈。”东方朔眉飞舞地向她介绍。

 她不细蹙柳眉“这是什么客栈?”哪有客栈的名是这么怪的?

 他很诚恳地据实以告“就如匾上所写的,黑店。”

 “明目张胆的开黑店?”适意愈想愈觉得不对劲,总觉得不太可能有这种事,这里可有客人敢上门?”

 “当然有,生意还兴隆的。”他指着里头高朋满座的盛况来佐证他的话。

 适意探首朝里头看了一会,发现他这次所言不假,里头确实坐无虚席好不热闹,但他脸上的笑意却不只让她觉得很不安,还令她的背脊隐隐地窜过一阵冷颤…

 “我不要进去。”她不假思索地转身离闭,决定不要进去这个男人推荐的地方,免得她的荷包待会儿又会莫名其妙地损失几两纹银。

 “放心,除了我之外,没人敢动你这位小财主的。”东方朔却热情地将她勾了回来,挽着她的手臂亲切地拉着她进去“我想你一定是饿了,一块进来用个饭吧。”

 “你别拉拉扯扯的…”适意赧红着脸推拒地想拉开他的手臂,不甘不愿地被他强行拉进大厅里。

 “你就坐这,我有事要忙,待会再来招呼你。”东方朔将她拉至厅里的角落一隅后,随即两手按着她的肩头强迫她落坐,一安顿好了她便要离开。

 适意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你要上哪去?”提议要一块吃饭的人不是他吗?

 东方朔的眼眸变得有些闪烁“呃…我去去就回。”

 适意未及开口,东方朔就在店内的人群中溜得不见人影。她叹了口气,不再管东方朔到底是在摘什么鬼,她环头左右正在进晚膳的客人看了半晌,觉得自己也真的饿了,于是招来了店小二点菜,打算一吃完晚膳就先行离开这个有点古怪的客栈。

 当端上来的晚膳就连第一口也还未送进她的口中时,位在不远处的帐台边,就传来了令她食欲迅即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对话。

 “你说什么?没带银子?”负责帐台的贵叔拉大了嗓门,并且用力地拍着桌面。

 “我…我可不可以记在帐上?”付帐的酒客战战兢兢地朝他伸出一指。

 斌叔满面狰狞地拎起他“想赊帐?你有没有打听清楚这是什么店?咱们开的可是黑店,黑店!”

 “我…”

 “砰”的一声,一本写满了人名的厚厚债本,大剌剌地摊在酒客的面前。

 斌叔大声地在他的耳边咆吼:“识相的就快把债条签一签,不然当心你横着被抬出大门!”

 “可是这债条里的债额和利息…我是真的付不出来…”

 斌叔听了脸色又是恍然一变,马上不留情地朝身后的人拍拍手“拖到后院去!”

 聆听着后院传来的阵阵惨叫声,坐在角落里的适意害怕地两手紧环住自巳,颗颗细汗也自她的额际悄悄淌下。

 这、这…打劫呀?难道这真是间黑店不成?

 不但不能赊帐,而且欠帐还得签下钜额债条,倘若不签还会被拖到后院毒打一顿?

 她恐惧地拭着额间的冷汗,不意地看见坐在她隔邻的酒客,正一锭一锭地掏出身上的银两准备会帐,而那位酒客所准备的酒资可不是普通的小额酒资,反而是她从未看过的天价,这令她忍不住揣想,要是她再侍在这坐上一会,她可能会被这里的人给掏得半两无存,然后在她无法再填满他们的无底时,被他们一脚给踢出门外或是也拖到后院去…

 适意当机立断地提起身边的包伏准备离开这是非地,方一起身,即冷不防地被一名醉汉给撞个正着,急于离开的她,当下也不多作细想,但就在她才站稳想离开席桌时,一名店小二已神不知鬼不觉地立身在她的面前。

 “姑娘,你要会帐了吗?”

 她惊吓地抚着口“对…”她哪还敢再多留片刻?光是那名付不出饭资者的前车之监,就足以把她肚里的饿虫吓光了。

 店小二在一得到她的答覆后,马上朝某个方向大喊:“老板!”

 适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怔然地看着方才那个一溜烟走人的东方朔,此刻正着一具银光闪闪的算盘朝她这方向走来。

 她惊讶地望着他“你是这家黑店的老板?”指使着这家黑店上上下下赚这种不义之财的人,居然是他?

 “还没正式向你打过招呼。”东方朔优雅地朝她颔首“我就是这家天下第一黑的老板,在下东方朔,请多指教。”

 “你…”怪不得他会特意带她到这家黑店来,原来又是这个财奴想坑她的钱!

 东方朔不理会她眼底的讶愕与怒意,转首瞥了桌上的菜肴一眼,架式十足地扬起手中白铁制成的算盘,修长的十指在算盘上动作飞快地清算出她的饭资,而后接过店小二来的帐本,提笔在上头龙飞凤舞地书写了好一会,再将那张笔墨未干的帐单拎至她的面前。

 “总计是一百两纹银,多谢惠顾。”

 适意满腹的怒火瞬间被他吓得一干二净,直愣愣地盯着那张洋洋洒洒、壮观无比的帐单发呆了老半天,直到东方朔趁她犹在怔仲的片刻,又开始在她的面前拨起算盘时,她才赶紧在他那具算盘清脆的响声中回魂。

 “一百两!”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桌面“我才点了两碟小菜和一壶浓茶而已!”

 这么点东西就值一百两?他不如去抢算了!

 “你忘了加上我领你来此的引路资、大厨为你烧菜所需的炉火资、打奋堂小二的茶水资,还有我这黑店老板亲自站在这招待你这位贵客,以及为你结完饭资的索费。林林总总加起来算上你三分利,再加收你所坐的这天字一号桌的额外费,总共是一百两纹银没错。”东方朔有条有理地向她分析完后,又再坐地起债地补上一点“不过因你方才发呆了片刻耽误了我不少时间,因此再向你多收十两,所以总计应是一百一十两才是。”

 适意瞠目结舌地指着他的鼻尖“黑…黑店…”

 “是天下第一黑的黑店。”东方朔在为她更正时还不忘好心地提醒她“小菜鸟,你若是再与我多聊两句,你的帐资又要开始住上攀升罗。”

 适意随即招回差点就被吓得找不回来的神魂,一心只想速速逃离这间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店,不然等他又开始打起算盘来时,他又要跟她加收一大箩筐听都没听过的名目。

 “我马上付帐!”不能让他老兄再闭金口了,她会被他给坑个一穷二白!

 然而就在她伸手采向际那只贴身的银袋时,却摸不着那只能够解救她离这个地方的唯一救星。

 “咦?”适意大惑不解地看着自己的裙摆,一点也不晓得她的银袋是何时失去踪影的。

 “发现了吗?”东方朔爱笑不笑地瞅着她那张血尽失的小脸。

 她几乎失声尖叫“我的银袋不见了!”

 “它没长脚不见,是被刚才撞了你一下的那位仁兄顺手摸走了。”他慢条斯理地向她指点,一手指向门外窃贼失去踪影的方向。

 “有人偷了我的银袋?”她气岔地揪住他的衣领“既然你看见了为什么没阻止

 他?”

 东方朔不好意思地搔搔发“我以为你身上银袋多的,应当不会在意少了那一只才是,所以我也就没缺德地去阻拦那位仁兄的财路。”

 “那是我仅有的财产!”她怎么会不在意?那名醉汉偷走的是她全部的家当!

 东方朔坏坏地扬高了剑眉“仅有的?”

 突然发现他的眼神变得很诡异的适意,猛地察觉上一个付不出帐资的酒客的遭遇,现下好像正如数地在她的身上重演。

 “这么说…”东方朔沉沉地拉长了音调“你是付不出帐资了?”

 她怯怯地捧高手上的包袱“我…我可不可以用其他东西来抵债帐资?”

 “本店不收抵押物品,不过…”他在朝她摇首否决后,言又止地凝视着她美丽的脸。

 适意大气也不敢一下“不过什么?”

 “你可以考虑用你的人来抵债。”他暗自思忖了许久后,暧味地朝她眨眨眼,并以一脸满意甚极的神情看着她。

 她忍不住扬高了音量“你想卖了我!”他除了开黑店,还兼差做人口贩子?

 “小声点…”东方朔适时地掩住她的小嘴,在引起众人注意前将她拖全角落里。

 “不要卖我…”她紧闭着双眼惶恐地直对他挥着手“你…你也看见了,我身上东拼西凑也没有几两,就算卖了我也不值几个钱的,求求你千万不要卖我…”

 一开始就打算把她困在这里的东方朔,任她两手掩着小脸偎在他的怀中细声细气地哀求,敞开双臂将她那颤抖得如秋风落叶的身子揽入怀中,心满意足地缓缓拍抚着她。

 一直没听见他即将怎么发落她,却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诧异的适意,脸红心跳地推开他怀抱,在较为填定了些后,纳闷地抬起头想问他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小菜鸟。”他一手轻拍着她的脸庞,朝她笑得很开心“你…会不会洗碗盘?”

 她颤抖着纤指指着他脸上那抹万恶不赦贼笑“你要我留下来洗碗抵帐资?”

 “没错。”东方朔含笑地弯下身子,与她眼眸齐对地在她面前低喃“我建议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挪动你的双脚前往厨房,好好的与后头那些待洗的碗盘联络感情。在把帐资还清之前,你休想踏出这家黑店一步。”

 适意无语地盯着他那双黑亮的眼瞳,简直难以相信在这一天之内,自遇上他之后所遭遇到的种种灾祸。

 拜这个男人之赐,在她刚刚正式踏入江湖的第五天,她身上的银两就被偷得一干二净,还落个付不出帐资被留下来洗碗盘的境遇,而她憧憬已久的江湖美梦,才只维持了短短五天就正式地在他的手中宣告终结。

 适意哀怨地抬起双手,看着一双本是葱白水的小手,此刻因过度操劳而被折磨得红肿不堪,而堆积在她四周的碗盘,更令她忍不住含泪地再一次为自己的境遇自艾自怜。

 现在她会蹲在这家黑店的厨房一角,暗无天的洗着堆积如山的碗盘,全都只因她两前付不出所欠下庞大的债务,而那个一脚将她踢进厨房当洗碗工的东方朔还告诉她,她的债款每正以七分利的速度急速增中,她若是不努力点多洗几碟碗盘,她这辈子恐怕怎么也还不完那笔天文数字…

 她是个负债累累的女人。

 适意抬手轻捶着疲涩不已的两臂,已经算不出在她进入这家黑店后她已经洗了多少碗盘,她目光晦暗地看着窗外挂在天际上闪亮的星子,即使是在这夜深沉的时分,她的差事还是多得做不完。

 不行了,再这么洗下去她真的会累死,适意将手中的瓷碗往盛满清水的水盆里一扔,认真地思考起该怎么做才能够尽快地离苦海。她还记得,在她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有三只爹娘吩咐一定要带上的信鸽,那些信鸽还是后来她向东方朔苦苦哀求了老半天,才没让他给捉去烧成客桌上的佳肴,如今在这非常时刻,没理由放着它们而埋没不用。

 只要她捎几封家书回到济南,向爹娘告知她目前的境况,爹娘一定会快马加鞭地带足款子前来泰山赎她出去,而她也不必再辛辛苦苦的蹲在这儿洗得没没夜,又可重新快乐地踏上她的江湖之行…

 适意愈想愈开怀“呵呵,我真是聪明…”她已经看见那美好的远景在等着她了。

 站在窗外看她一迳在屋内傻笑的东方朔,不可思议地问着身旁被他派来监视她的大厨。

 “她还是坚决的认为江湖是个真善美的好地方?”狠心的让她连连洗了两天碗,她竟还能笑得出来?她的子究竟是有多钝呀?

 “嗯。”套了她口风两的华叔,满是挫折地拧着眉心“也不知道她爹娘到底是灌输了她什么,那小妮子满口就是一些不切实际的虚幻美梦,不然就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大道理,就不相信什么人心险恶。”

 东方朔简直对她甘拜下风“被我又抢又坑了那么多之后,她还学不乖?”如果这样她都还不能有点心得,那他不就白忙了?

 “她什么也没学到,还是一天到晚的在那边‘爹爹说’,完全把她爹说的话当成圣旨般地奉行不误…”活了大丰辈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能够天真到那种程度的女人。

 东方朔转首再度看向屋里那个兀自笑得好开心的适意,为她脸上的那一派单纯而结结实实地捏了把冷汗。

 他还以为,只要让她洗个两天的碗盘,就能够让她这只小菜鸟重新思考什么是真实世界,对自己为何要受此委屈的原因好好的反省一番,好让她不再那么漫不经心、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地轻易地相信别人,能够随时注意自己出门在外的行为举上,也好减少她一人独行的危险…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作法,竟不能博得她一丝丝的醒悟,而那位姑娘反而还好像很乐在其中似的。

 要是就这样让她走出这扇大门而不指点她一下,可以预料到的是,她很快又会再度落得两前遭劫的相同下场,而后或许还会遇上某些更不幸的事,最后不明不白地消失在这座山头上。

 东方朔丧气地长叹“好吧,也只有对她下猛藥了。”既然这招对她不灵,那他也只有再祭出更狠一点的。

 “下什么猛藥?”老早就对她无能为力的华叔,根本就不认为她还有藥救。

 他速速做出裁示“就先饿她个三天,我就不信在她的肚皮饿扁了之后,还无法为她带来些宝贵的正确观念。就算她的小脑袋再想不通也无所谓,我敢担保她的肚皮很快就会明白什么叫痛苦的领悟。”

 “真要饿她几顿?”

 “她太需要重新学习踏入江湖的心态,而饥饿则是眼前对她最有助益也是收效最为快速的不二法门。”良藥总是苦口的,希望在饿她几顿之后能够敲醒她那浑沌的小脑袋。

 华叔听得好不心怜,这么娇滴的女娃哪得起挨饿?我看咱们还是不要…”

 “我这是为她好。”扮坏人的东方朔感慨地摇首“再给她一天到晚的爹爹说,而不点知识进去她的小脑袋里,总有天她会被江湖上的人给吃了。”再不这么做就没别的法子了,若是这招都不能打动她,他也只能选择将她一辈子留在这洗碗,或是直接将她打包送回济南由她的爹娘看管着。

 “我还以为你天生就是个狼心狗肺的财奴,役想到,你对这个小妮子还有些没丧尽的天良。“华叔边带笑地看着他,对他这难得一见的善心大大地感到不寻常。

 东方朔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是特例。”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愿见到这朵娇美似荷的小女人,在没有人的保护下,独自在外头遭受到任何的不测。

 “你很关心她?”华叔挤眉弄眼地推了他一把。

 “我是很关心她,因为我正想收个徒弟。”他轻抚着下颔,淡淡地说出他在心底已做出的打算。

 华叔被他吓得不轻“你想收她当徒弟?”他有没有说错?收她?

 “不错的主意吧?”东方朔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对她最是有用,也最能让她学会怎么保护自己。

 “她就像张白纸一样,你怎么舍得染黑她?”他一个人黑心肝就算了,何必再拉一个人作伴?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他徐徐地出一抹两全其美的笑意“这些年来,我那抢遍天下无敌手的日子过久了也是很索然无味的,不如就调教个高手出来同我抢一抢,也好免得我一个人抢得太过孤单寂寞。”

 华叔根本就不赞同他的馊主意“你看看,那女娃横看竖看根本就不属我们这等人,你要找徒弟大可去挑别人啊,干嘛非带坏她不可?”

 “你以为我是人人都收的啊?要不是对象是她,别人想拜师我还不想收呢。”这些年来想找他传授能够开家天下第一黑秘诀的人,都从泰山排到东海去了,他能破例地指名要收她为徒,她该感谢地去多烧几支香了。

 “喔?”华叔想了想他话中的含意后,别有深意地瞄了他一眼。

 东方朔边说边点头“我观察过了,她现在是因为还没开窍,所以显得鲁鲁钝钝,但只要能发出她的潜力,说不定我这天下第一黑,可以在她身上造就出个天下第二黑来。”

 “天下第二黑?”他不看好地耸耸肩“她哪是那块料?”

 “徒弟成不成材,就看做师父的功夫了。”东方朔却是雄心万丈,非常看好她的前途“你等着,只要在我拿出我的拿手绝活后,我相信她很快就会抛弃她爹爹说过的金玉凉言,成为我的头号高徒并且抢遍泰山!”

 人间烟火是什么味道?

 这三来,每回到了属于洗碗工专属的柴房后,适意躺在极不舒适的柳木榻上,夜夜思考的就是这个问题。

 明媚的月光旎地洒落了一室,温暖舒适的夜风缓缓地吹入帐廉内,窗外花在静夜下依然妖娆地盛绽着,但适意在这情氛下却一点也浪漫不起来,因为在她那有些神志不清的脑子中所存着的,尽是盘旋不去的虚幻食景。

 香四溢的蟹蒸包、烤得酥黄金澄的橘味酱鸭、巧手做得细致剔透的水晶花饺、炖煮得吹弹可破的红烧蹄膀、清甘冽的攻瑰凝…在她的眼前飘过来晃过去的,飘飘然地鼓动着她的心神,不一会儿,它们开始在她的脑海里翩翩起舞了起来,让她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好吧,她承认,她是有点潦倒,但就算她目前处于两袖清风的贫穷状态,她依然相信她还是拥有武林人士们该有的志气和节,谨遵着贫不能移、戚武不能屈的信条,绝不会忘了这些年来爹爹苦心教导她的江湖大义,更不会为了饿扁肚皮这种小事而忘却了她应有的尊严,可是…可是…

 天晓得她多久没吃过一顿饭了!

 “存心想饿死我…”饿得头昏眼花的适意,趴在上气若游丝地发出微弱的悲鸣。

 阵阵的饥鸣声,仿佛唯恐她会忘记她的境况还不够悲惨,像在通缉她似的在她腹中鼓噪震天地大作着,让她险些就忘了她刚才拼命说服着自己的是什么,以及安慰自己的又是些什么,反而又再度水深火热地忆起那个居然饿了她三二夜的主使者是谁。

 倘若她能有幸离开这里,她一定要自家中搬来大批的银两,然后用力吃垮这家黑店,让那个害她此刻饿得六神无主的东方朔,后悔他曾这么可恶地欺负过她,再让这家黑店永远的关门大吉再也不能危害世人!

 当然,以上纯属她的个人幻想,成真的机率微平其微,因为日子一天一天的等过去,她所放出去求援的信鸽,到现在为止,都石沉大海似地尚未有只回来这里向她报佳音,她那距离结束苦难的日子仍是遥遥无期…

 一缕方才还在她脑海中幻想的香味,轻轻巧巧地渗进空气里,让嗅觉已变得十分感的适意猛地从自怜中清醒过来。

 食物的味道!

 适意一骨碌地自上坐起,飞快地点上柴房的灯火,在烛光下四处寻找着那简直勾去了她三魂七魄的人间美味。

 站在门外两手着美食许久的东方朔,在她终于点亮了屋内的灯火后,极力忍下心中所有的笑意,伸手敲了敲她的房门,而后缓缓地探进头来。

 适意两眼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那是什么味道?”为什么他整个人闻起来就是这么美味可口?

 “鸽与香。”东方朔自身后拿出一大盘烧惑地捧至她的面前“要吃吗?”

 就在适意正想美梦成真地大快朵颐时,丝丝的坚持又在她的心底提醒着她,不可接受这个罪魁祸首的施舍,她必须有志气、有节,爹爹说过人可穷志不可穷,千千万万不可为了区区五斗米而折,她才不会因一盘烧,就轻易地原谅这个饿了她几顿的江湖人士的头号公敌…

 她极力地撇过头去,试着不去看他手中的那盘惑。

 “怎么,不想吃?”她不是已经饿了很久吗?明明连手都伸出来了,何必那么勉强地收回去?

 适意高高地扬着小巧的下颔,尽量不去管她腹中正咕噜咕噜大声地抗议她口是心非的声音,依首坚持己见不愿与他同合污。

 “既是不想吃那我也不好勉强,只是…就是可惜了这些特地为你烧的。”他一脸惋惜地看着她,而后恶地转了转眼眸“不如这样吧,我替你吃完它。”

 一听到他要吃掉那盘烧的适意,反悔得有点晚地朝他伸出手,还来不及阻止,就见一点也不强人所难的东方朔,伸手抓起了盘中酥脆的烧就往嘴里放,啧啧有声地在她面前吃了起来。

 “啊…”她心痛如绞地看着一块肥美的烧消失在他的边。

 坏心眼的东方朔边吃边赞叹“嗯,华叔的手艺是愈来愈进步了,这烧得够正点,皮薄、汁多、不油不腻、入口即化,真是过瘾。”

 “啊、啊…”看他闭上眼足地细细咀嚼的模样,适意的口中又逸出一声小小的惋惜。

 “你怎么了?”他刻意拢着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颇无辜地看向她。

 适意忍痛地朝他摇摇首,好不痛心地自己不要被他所影响,努力的抵抗着那盘鲜滴的美味烧所带给她的强大吸引力。

 “这里没养鸽也没养狗,这些是打哪来的?”她振作地甩甩头,试图用一些话题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弄来的。”东方朔慢条斯理的又将一块烧进嘴里。

 “哪弄的?”她极力不要去看他那很想由自己取代的动作。

 他指指地面“就这座山头上呀。”

 “这座山头?”她来这里也有五了,怎么从没看过这儿有那些动物?

 “你不知道咱们这间黑店占尽了多少地利人和的优势,随随便便拿起弹弓往天上打一打,或是在门前多摆几个饵,就有一箩筐的信鸽和他人养来看门的家犬可来加菜。”

 这就是当年他会英明神武的选择这个地方开店的原因之一。

 适意瞬间睁大了眼“这是泰山各大门派所养的家禽和家畜?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

 “同时也是咱们这黑店的免费菜单。”他还得意的撇撇嘴角“不花半两银子就可财源滚滚,要我放着这种无本生意不做?我又不是呆子。”

 她终于知道她那些失踪的信鸪的下落了,难怪她发出去的信鸽统统一去不复返,原来就是被他当成端给客人的下酒料和给他当消夜!

 在饿意和怒意下,挨饿太久的适意巳没有多余的力气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可是东方朔竟还不放过她,刻意地在她面前打了个又响又足的嗝,让她听了实在是很难忍下将他碎尸万段的冲动,只能气抖着身子,试着叫自己不要在心底暗暗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数百回。

 “肚子饿不?”东方朔一手勾起她的脸庞,得意洋洋地对她笑问。

 她两眼无神地呆望他。饿…她饿得前贴后背,饿得都快忘记生她的爹娘是谁了。

 “想不想吃一口?”他再指向盘中所剩的最后一块烧

 她紧按着叫声连天的肚皮。想…好想呀,她想到连肚里的饿虫都爬出来在她的面前游街哀号了。

 看着她眼底尽是久饿过头、急需食物救急的眸光,东方朔又再度当着她的面,恶毒地将盘中最后的一块烧飞快地送进口中,让一旁悲不成言的适意看了差点没怆然而泪下。

 “没吃到这块,恨不恨?”东方朔在她抱憾不巳时,一边着指尖香的油脂一边扬眉问她。

 她憾恨地捶打着口。恨…好恨哪,她刚才到底是在坚持个什么?在他吃完最后一块烧前,她就该过去动手把那块烧抢下来,当初她干嘛要管他那什么自尊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现在若是能让她尝到一口味,或者是能有一碗白饭裹腹,她愿将那中看不中吃的尊严和家训全都给扔到天边去,然后用力地摇尾讨顿吃食,以祭她那已经空虚很久的五藏庙。

 将她饿得昏昏沉沉、又利得她心动无比的东方朔,眼见她那冥顽不灵的态度似乎是有点动摇了,于是又打铁趁热地凑到她的面前。

 “你还记不记得你爹曾跟你说过什么做人的大道理?”在这么折腾她之后,就看她愿不愿自己诚实点别再作弄自己了。

 蹦足全身的饿意和最后一丝的气力,适意毫不迟疑地朝他用力摇首。

 “不记得!”爹爹所说的都是骗人的,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比她现在这快饿扁的肚皮还来得重要!

 东方朔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再问:“那你可明白‘为五斗米折’这六字的由来了?”

 “非常明白!”经过活生生、血淋淋的教训后,她已经深刻地体会到了他所谓的“路有饿死骨”到底是怎么来的,更加明白了识时务的人就不该放着五斗米,而不弯一下来犒赏自己一顿温

 “懂不懂身在这座山头上该有的规矩了?”他又是满心成就感地看着她那双此时显得明亮不已的水眸。

 她再度自暴自弃地朝他颔首“再了解不过!”身在这座山头上,首先图的就是衣食足这项要务,她要将她从前所知的一切全盘抛弃!

 “很好,你可以开始学习重入江湖了。”东方朔佳许地拍拍她的肩头“小菜鸟,你加入折一员的行列。”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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