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直在闪躲著她的黄泉,在被她牢牢捉住无法
身后,沉思了一会,而后一把将她捉过来,低首狠狠在她
上深吻了一番。
“什,什么?”当这记来匆匆去也匆匆的吻结东时,一时转不过来的碧落,站在原地茫然地眨著眼。
“这是你欠我的。”他状似疲惫地深深一叹,然后转过她的身子将她往门口推“七
内,不许来找我。”
才被推出门外,身后的殿门即迅速合上锁紧,被关在门外的碧落,讷讷地侧过脸,愣问著站在门外的叶行远。
“这是…怎么回事?”
他扬起眉峰“你真想知道?”
“好想知道。”碧落撒娇地抚著两掌对他眨眨眼,谄媚得只差没摇尾巴。
“很好。”他冷冷一哼,转身就走“你也该有点报应了。”
不甘示弱的她示威地哼口气“不告诉我,我就去替你报名参赛!”
紧急止住脚步的叶行远,赶忙回过身一掌按住
走的她,然而不打算就此罢休的碧落,仍是一迳地瞪著不吐实的他。
无可奈何的叶行远撇著嘴“黄泉方才吃了舍利,狐王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成为妖。”
宛遭五雷轰顶的碧落,呆怔著眼,当下被他的一席话怔得脑际空茫一片无法思考。
“只要黄泉能熬过七
,就可大功告成。”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底的叶行远,在她仍无法反应时再多添了一句。
“熬不过呢?”她深
了口气,疑心转瞬间全都栘更这句
含玄机的话上。
他将两手朝前一摊“那谁也不用乎王子妃的位置了。”
碧落面容忽地变得苍白,无法抑制的抖颤争先恐后地泛迩她的全身。
“他若能活著出来,可千万别再亏待他。”叶行远语重心长地说著,在走前还拍拍她的肩头。
心好像碎了…
被留在门前的她,身子晃了晃,承受不住地跪坐在地,心头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似黑夜一般渗漏了进来,她张开嘴,试著想呼吸,可紧紧掐在她喉间的恐惧感,却挥不去、驱不散地停留在原地,要她刻骨地品尝这即将失去的痛感。
拘管不住的泪水翻出她的眼眶,落在地上,像一朵朵泪花,她蜷缩地紧抱著四肢,背部紧紧抵著门扉,双耳迫切地想再聆听门后传来的任何声音,可在这片有著黄泉的门扇后头,却静谧得不肯给她些许安心的回应。
在看过叶行远与无音的例子后,她曾想过,也让黄泉服下舍利,让他拥有与妖类一般永恒无限的生命,但她之所以不这么做,是因她认为他的人生必须由他来决定,而不是因她的私心遭她所政变。她很清楚,贪婪是一种深藏在心医的渴望,会让人的心裏住了一只鬼,利用各种名目去完成心愿,虽能
足了自己,可在贪婪的背后,却必须付出代价。
她从没有想过要黄泉为她付出代价的,尤其是在生命这一事上头,残雪的例子仍近在眼前,因此就算她再怎么想留住黄泉,她也不愿刻意逆天而行或是强求能够打破两界的界限,因为若是什么都不做,在凡人眼中,黄泉的人生还很长,还可以陪她好一段日子,然而,今
他的生命,却因她可能必须小小的暂停一下,或是永远的终止。
不该是这样的。
将他的骗行看在眼裏的无音两手环著
,站在他身后
低了音量说著。
“当年我吃舍利时,可没听说要熬个什么七
。”无论是黄泉、凤池还有叶行远也好,这些妖与人,还真狠得下心这般对待碧落。
躲站在角落的叶行远回首瞥她一眼,同样也对共犯
低了嗓音。
“谁教你们都宠坏了她?”不教训那只镜妖一下,实在是太对不起黄泉了。
“只让她反省七
?”知道他对黄泉的事始终都看不过去,无音只好退一步,讨价还价地问:“你保证七
后不会又玩她?”当初不是说好只是吓吓她吗?
叶行远说得很不情愿“黄泉是这么说的。”裏头还有一个跟她心一样软的。
哀著额际叹息了一会后,无音挨靠在他的身边,探首与他一块偷瞧愣坐在门外的碧落,就在见著碧落眼中的泪珠一颗颗往下掉时,她顿时一改初衷,同意地颔首。
“好吧,就七
。”也该是让碧落明白一下,什么是懂得珍惜,才不会错过。
…
一朵遭风追求的杏花,款款自枝头上落下,落在映著无垠晴苍的湖面上,
漾出圈圈涟漪。
当苦守在黄泉殿门前,等了七
的碧落再也无法等下去,而黄泉又迟迟没步出门口时,心慌意
的她在破门而入后,映入她眼帘的,是空无一人的寝殿,而那个她以为七
内都在生死边缘徘徊的黄泉,早自那扇开启的殿窗溜了出去。
满面歉意的无音,在她扑空之后,站在她身后轻声告诉她,黄泉一早就与叶行远出宫,去湖畔参加狐王所举办的赛仙会,而她这只被蒙在鼓裏的呆妖,正是今
最后一名尚未到场比赛的佳丽。
一言不发被无音拖去打扮的她,收拾好之前种种混乱令她无法凝聚思考的心情后,在无音的陪伴下赶抵赛仙会的会场,在那群原以为她不会来的众妖的失望目光下,她四处寻找起那个她迫切需要见上一面的男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心虚的无音已经偷偷摸摸地自她身后溜走避难去。
评判席上,坐在龙沼的身旁,正觉得赛仙会百般无趣的黄泉,在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时,坐在他身畔的叶行远,眼尖地发现碧落的来到,赶紧以时撞撞他。
朝他勾勾手示意他有话到别处说的碧落,也不管湖畔那些对她充满敌意的参赛众妖正在看,大剌剌地将身上无音为她细心
制的华丽衣裳一
,取来了件惯穿的素衣穿上后,边卷著衣袖边往台后走。
倚在台后等著她前来兴师的黄泉,在她出现在他的眼前起,
足地扬起
角,以两眼享餍著她那经过打扮后更是掩不住的醉人风情,与正一步步朝他杀来的碧落完全成反比。
“还活著?”卷好衣袖、拔掉头上的各式金步摇,与一大堆令她头重脚轻的肺后,已经做好准备的碧落面无表情地问。
他耸耸肩“死不了。”
她一手扳著颈项,慢条靳理地踱至他的面前。
“居然连无音都骗我…”那小妮子是不是在妖界住太久,所以也被那些妖给带坏了?
得知骗局已被拆穿后,黄泉心虚地摸摸鼻尖。
“想一想…不就知道了?”无音那个想长生不老的凡人嗑上一颗舍利都没事,他这半人半妖的会有事?
在他的面前站定后,一脸山雨
来的碧落,先是温和地对他笑笑,草木皆兵的黄泉,格外留心地盯审著已径出现发火迹象的她,它朝他勾勾指,示意他靠近些,就在黄泉谨慎地步上前时,她脸上的笑意顿时一收,飞快地出拳直轰向他的腹部。
“我掉了两大缸的泪。”使出所有力气让黄泉痛弯了
的她,神情冷淡地甩著掌心。
有生以来,她不曾哭到如此天昏地暗、
月无光,而与她仅一门之隔的他,却只是蹲在门后任她
光她所有的泪水。当人是什么感觉,这七
来,都深刻地刻划在她的每一
裏,无论是白
或黑夜,悔恨与不安占据了她的脑海,凡人专属的爱恨嗔痴、七情六
,无一刻不窜过她的脑海,令她既难过又懊悔,不舍又心怜。
在那七
内,她自眼泪中明白了当年无音愿意放弃一切的理由,也明白了残雪不计代价想一圆所梦的原因,她更清楚的是,当弯月随著雷颐跃入火中死生与共的渴望。
前人的身影尚未走远,看着他们不后侮追求心中所愿的背影,她命自己必须拭乾泪水,试著从泥淖裏站起来,追上也快走远的黄泉。
手中拥有什么,就珍惜什么。目前的她,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未来那么遥远,谁都不晓得
后会是如何,看遍了繁花过眼、人事匆匆,被岁月遗忘的她,在永不会停止的每一
裏明白,生活上的困难是人生的点缀,挫折只是镶边,苦乐甘甜是调味,心痛则是麻痹后令人成长的苦藥。
现下的她,无法再像从前一样,总是忧虑著将会没有黄泉的将来,无论他是否吃了舍利,她也不愿再去想像任何会令她怯步的可能
,盘据在她脑海裏的,只是她该如何把他的手牢牢握住,怎么想办法再靠近他身旁一些,能不能再爱他多一点…就这样,她只想过好今天、想好明天、打算好后天。
一手掩住肮部的黄泉站直了身子,努力捺住笑意,脸上的表情装得正经八百。
“真感动。”二十七年的等待抵七天的泪眼?这一拳真划算。
碧落指控地指向自己红肿未消的双眼“待会赛仙会就要开始了,我的眼睛却肿得像核桃。”
“放心,看起来还是很美的。”黄泉只手抬起她的脸庞,左看右看了一会后,拍拍她的面颊算是安慰。
浓浓的不满仍泛在她的眼中“我的气
很糟。”
“只是没睡
而已。”他挑高剑眉,顺手弹了一下她的鼻尖。
“我看起来既苍老又可怕。”存心要他内疚的碧落,在他始终不肯配合点时,不死心地拉下了臭脸。
黄泉懒懒盯咛“再装的话,我就接不下去罗。”好吧,说正格的,现下的她看起来的确是有点像母夜叉。
“你这…大骗子!”再也克制不住满腔被骗的怒火,终于翻脸的碧落,抡起拳头朝他皮
厚的
坎一阵猛打。
他朝天翻了个白眼“又怪在我头上…”他就跟叶行远说到时受苦的一定又是他,偏偏叶行远就是不信。
“竟敢…竟敢拿这种事骗我…”捶打到后来,体力不济的碧落靠在他的
前,咬牙地一字字自口中进出。
“好了、好了,我认错就是…”他握住她捶打的小手,发现伏在他
口的她浑身抖颤得厉害“碧落?”
“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就擅自下决定?”自他
前传来的声音,隐隐带著哽咽。
黄泉怔了怔,捧起埋藏在他怀中的小脸,弯下身子柔声对她低诉。
“我只是在完成我的誓言。”那一年,他衷心地写下心哀,给她一个他永不会停止的承诺,而她在那张承诺上,也以泪迹给予了他回应。
“誓言?”她眨著眼,不太明白他话裏的意思。
他微笑地自袖中取出那张年代久远的纸张,打开它让她瞧着上面所书的字字真心。
碧落不敢置信地以手掩著嘴,失而复得的泪水迅速占满她的眼眶。
究竟是去哪…找回来的呀?自掉了那张纸张后,她翻递整座凤府,却怎么也找不著,她还以为,她连他唯一曾写下的承诺…也都弄丢了。
“我以为…你就早忘了…”他的一言,是她永恒的想念,他的一笔一书,是她悬在心头永远的惦念,而这些,她从没有让他知情,她也以为,他并不会将它放在心上。
“怎么会?”将纸张放回她怀中后,黄泉一手轻抚著她细致的脸庞,以指揩去她的泪“我说过我不会有二心的。”
噙著泪的碧落,努力地眨了好几次眼,拚命想将他此刻的面容深烙在脑海裏,不是因为他曾经为她做过什么,也不是他所说的诺言太过争人沉醉,而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子,一直以来,就只是很单纯的…爱著她而已。
假若,在岁月的脚步下,海会枯,石会烂,她想,只要将他镶藏在心底,与他携著手一块走过每一个季节,他就将会是她血
的一部分,不会似叶上的
珠在
出后即消散,而这种暖至心头的感觉,也永不会消失。
“再哭的话,待会真的会上不了台。”被她哭得心生不舍的黄泉,告饶地将她拉至怀中,提供自己的衣衫让她拭净泪水。
她闷在他的
前间:“想不想离开这裏?”
“你的赛仙会呢?”他爹娘都很看好她能蝉联三届盟主呢。
“就让他们去抢吧,反正…”她仰起小脸,瞬也不瞬地瞧着他“我已经抢到我最想要的东西了。”赛仙会?她当只心满意足的镜妖就好了,谁有空去管谁像神仙一样美?
黄泉愉快地拉长了音调“是吗?”
“跟我一块逃家。”碧落一手拉下他的颈项,将
贴在他的
前低语。
他挑高两眉“你在勾引我?”
“一句话,要不要?”令人无法克拒的瑰
笑意,浮现在她的
边。
“咱们走。”
…
是谁…叫她要大胆一点的?
这下可好,大胆过头了。
铜镜平滑的镜面,在朝阳底下闪烁著耀眼的
泽,将一室照得亮晃晃,也将
榻上心情复杂的碧落照得无处可躲。
拖著黄泉回人间,再拖著他上她在人间所筑的小屋,接著再拖著他爬上她家的
…
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出一大片香肩呆坐在
上的碧落,无言地瞧着自己的双手,忏侮著自己的性格为何总是这么冲动。
“不要想赖。”横躺在她身旁,一手撑著面颊的黄泉,光是看她的背影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转过身,眯眼看向俨然一副被害者模样的黄泉。
“亏你说得出口…”到底是谁吃了谁呀?
他得意地替她温习刚发生过的事实“从头到尾我都只是配合你。”
“你有任何不满?”碧落将垂落
前的秀发往后一
,将
前的棉被拉高了些,由上往下睨瞪向他。
“岂敢,”黄泉伸出一指,轻滑过她的
背“只是若能再多来几回,我可能会更满意。”
“你这只找死的臭狐狸…”额间青筋直跳的她,一骨碌抡拳揍向讨打的他。
三两下就制止住她的暴行,为免她再次动手,黄泉坐起身,将她拉来怀中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靠在他的
前。
“找个日子,咱们成亲。”他搂住她,在她耳边提议。
她沉默了好一会,满面通红地点头“嗯。”总算了结这桩悬在心中多年的情事,备感轻松与
足的黄泉,埋首在她颈间嗅著她的发香,环在她
腹间的大掌,也收得更紧了些。
“对了。”躺靠在他怀中玩著他十指的碧落,忽然想起她还有一事没问“你哪来的舍利?”
“换来的。”差点就忘了这事的黄泉,边回想边愉快地咧出得逞的笑意。
她皱起两眉“跟谁换?”那玩意是说换就能换的?
“燕吹笛。”他不疾不徐地报出冤大头的名字。
碧落听了忙翻过身,拉下他的脸庞仔细观察他那写满不老实的双眼。
“用什么换?”他俩不是死对头吗?姓燕的会和他谈条件?
他亮出一指“藥引。”
“什么藥的藥引?”感觉到些许寒意的她,拉过厚被将两人再盖妥一些。
黄泉一手按著她的颈后,拉下她侧首凑在她耳边低喃了两字。
当下只觉得冬日再次卷上重来的碧落,冷汗直
地瞧着笑得坏坏的他。
“跟我换藥引?我怎可能会成全那只人魔?他要那款的藥引,我就偏给他另一种。”暗地裏将藥引掉了包,占人便宜的黄泉痛快地抚著下颔“也不知燕吹笛究竟炼成了没,若有人真吃了那玩意,那就有好戏瞧…”
不待他把话说完,随即跳下
榻的碧落顺手拉了件衣裳罩上后,马上冲至桌边拿来铜镜。
“完了…”惊见镜中人为何者,并迅速回想起镜中人的行事作风后,她不安地讷张著嘴。
“咦,轩辕岳?”穿好衣裳凑圣她身边的黄泉,在认出镜中人时则是错愕地大嚷:“那是要给轩辕吃的?”那个该死的人魔也不早点讲清楚、说明白。
她颤颤地侧过脸“你不知道?”
“不知道…”黄泉摇了摇头,不一会,紧急想起某事的他用力拍著额“不好,我只给了一半的藥引!”这下子轩辕岳可难看了。
浑身寒意未褪的碧落,只觉得顶上又有盆冷水哗啦啦地朝她泼下。
“那不就…”弄错且只给一半的藥引?她愈想就愈觉得不乐观。
这是他的结论“轩辕岳会拆了天问台。”他之所以会和燕吹笛往来,而不愿与轩辕岳有所
集,就是因为那小子的脑袋实在太死、脾气也要人命的硬,而且甚少发火的轩辕岳,若是真的翻脸,恐怕就连燕吹笛也挡不住。
“咱们马上回妖界!”速速作出决定的碧落,将铜镜往他怀裏一扔,冲至
畔飞快地穿好衣裳后,拉了他就往门外钻。
“为何?”还想留下来看师兄弟阋墙的黄泉,不情不愿地被她拖著走。
“你还好意思问?”深感大难临头的她,没好气地回首“轩辕岳在收拾完燕吹笛后绝对会宰了你!”
残雪未褪的湖畔,两道紧牵著手的身影张皇而过,映在早
的湖面上,似道抹过湖面的
,经风一吹,泛起阵阵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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