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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此刻,神智有点恍惚和轻飘飘的,浑身浮着一种虚过后的美妙飘浮靶,纷纷扑面的细雪,在这夜黑时分缓缓飘落而不停歇,夹带着冬日的冷冽气息上步千岁的面颊,令他费力地抬起沉重得有如千斤的眼皮。

 在被无数城民狂追了将近一整后,目前步千岁呈大字状地躺平在某户人家的屋顶上,再也找不出一丝气力来挪动自己运动过度的身躯,现在的他,连手指都懒得动。

 他累得像条老狗。

 天际的雪势虽不大,但他要是继续躺在这儿不移动,这些不断累积落下的雪花,仍是可能将他给掩埋掉,在遍身冷意不断化为颤意的此时,他发自肺腑地说出目前最是期盼的衷心祈愿。

 “下辈子我要投胎时,绝对不要再和那家伙同撞在一个娘胎里。”把他弄得身无分文,又召集了几乎快是全城的人手来联合逮他,还把他唯一的栖身之所查封,够狠,也让他够怨。

 “咕噜。咕。咕噜咕噜。”

 肚皮幽幽咽咽的哭泣声,在沉静的夜里,听来格外地哀怨动人。

 “饿死人了。”他懒洋洋地抚着一大量消耗体力,却滴水未沾粒米未食的肚皮。

 即使大批追拿他的人马仍在城里四处徘徊,但他真的不能再这样饿下去了,因为在他的逃家计画内,可不包含将自己饿死在路边的这一项。

 他勉强地坐起身,双手在身上四下地摸索着是否有何值钱的物品,可在这时拿去典当换取些食物来救急,但他又想到,倘若他会想到典当物品这法子,那个肚子里的蛔虫都跟他长得一样的步熙然,一定也是先料到他会这幺做了,他要是没先动动脑子就这般去当铺找银两,等一会他一定又会被人追得无路可逃。

 可是,当一个人饿得六神无主,就快饿昏在别人家的屋顶上时,他还会去计较有无风险,是否这一去就是直接跳进陷阱里吗?

 答案是不会。

 冒点风险,也总比就这么不光彩的饿死在人家屋顶上有碍观瞻来得强。

 他两眼昏花地摸黑爬至屋檐边,再以发抖个不停的十指紧捉住可攀附的东西,小心地自高处爬下,打算将身上几块值钱的温玉和间佩饰先拿去典当了再说,以目前的情势来看,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而将会遇到的风险,则是等到追兵再度包围时,再看看他是否还有过人的体力能够大难不死的运气躲掉他们。

 两脚方沾地,一股骨悚然的感觉,又自步千岁的头顶罩下。

 照理说,在这夜深时分,街道上的灯火应是昏暗不清,但远处灯笼的光芒,此时看来却格外地亮眼且还带着反着某种东西的红光,这让双眼刚调整好视差的步干岁,不被它给吸引去了心神,忍不住蹑手蹑脚地走上前细看。

 又一张悬赏榜单。

 “怎么愈贴愈多?”他已经无奈到叹不出半口气来了。

 才想转身离去时,榜单上另外一张绘有人头,并在下方罗列上一笔高额的赏金的绘像,马上又拉回他的脚步,望着那张愈看愈识的绘像,步千岁的剑眉紧紧蹙成一条水平直线。

 这个画中人,似乎。跟他长得有点像。

 不只是很像他,这根本就是他!绘像上头的大名和下面悬赏的数目,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这绘像里的正主儿,就是正在与绘像大眼瞪小眼的他。

 不好,连寻人绘像都贴出来了,这下情势岂不是更不利于他?只要是看过这种高额悬赏的绘像的人,想必往后在见到他时,一定会更卯足劲地狂追不舍。

 “臭小子,做生意都没有比逮我还要认真。”他边暗自咒骂,边作贼心虚地把告示牌上的榜文和绘像一并撕下来,并且动作快速地将它们撕成粉碎以毁尸灭迹。

 就在他处理完手上的致命绘像后,抬首一看,赫然发现前头约莫五步之遥还有张一模一样的绘像。

 他连忙走上前再度动手撕去。

 “还有?”走不到两步,一张在灯火的照映下,显得森骇人,让他看了就觉得头皮发麻的绘像,又似噩梦般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雪愈下愈大,夜愈来愈黑,趁着夜,一路从街头撕到街尾的步千岁,在撕下了不下百来张后,已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然而当他一脚拐过街角,顿时察觉,在一幢古古香的大院院墙边,更是贴满了整墙数不清的绘像,让看了此景的他,差点累得两脚跪下。

 又一次地,步千岁再度发挥他过人的意志力,历尽艰辛地将整墙的绘像全都撕下,碎落一地的纸张,随即被落下的霜雪给掩盖,正好也掩饰了他的罪行。

 累得半死的步千岁,在大功告成后,着气半倚在墙边,大院前的两盏淡花灯,晕淡朦胧的粉光,徐徐滋润了他酸涩疲累的眼眸,顺着那温柔的光芒看去,大院门前高挂的一只门匾立即紧锁住他的目光。

 “晓霜斋?”跟他在紫冠府里的晓霜院院名一样?

 他再低下头仔细打量这座虽是古古香,但看起却和寻常百姓人家又略有不同的宅院,而它的不同处,就在于它是间。院。

 啧,什幺店名不好取,偏偏取得跟他的院名一样?

 他漫不经心地打量起这座引起他好奇心的院,在它的大门两侧,更是有文采好得令他不得不对书写此联的人致敬的对联。

 酥娘一蒻肢袅,回雪萦尘皆尽妙。几多狎客看无厌,一辈舞童功不到。

 “嗯。这里有个舞技高超无比的美女,改天应该过来瞧瞧的。”他甚是欣赏地颔首,再转首看向下联。

 星眸顾指精神峭,罗袖风身段校而今长大懒婆娑,只要千金酬一笑。

 “千金一笑?”他的嘴角微微搐“这么贵?”看个一笑就得值上千金?

 对联上头的横批,龙飞凤舞地写着…走还留。

 看完了横批,他不由得由衷同意“这种惑、这种价钱,的确是很让人走还留。”

 忽地,一道甚是森冷的冷风飕飕地自他的身后吹过,令他抖了抖身子,抬首看向今晚的漆黑幽然夜,总觉得有一种诡谲的味道沉淀在空气里。

 “这种气氛。”他疑心甚重地喃喃自语“难道是夜黑风高杀人夜?”不知怎幺地,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在他的心头酝酿发酵中。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沉思,拉紧了他心头熟悉的警报并招来了他全副的警戒心,回首一瞥,几道幽暗的人影快速地自暗处中窜过。

 糟了,又被追兵发现了?

 不假思索地,步千岁马上张大眼四处寻找可供躲藏的地方,但在这条一户紧挨着一户的商店街道上,他实在是找不到半点可供藏匿之处,而他本身也再无力道可施展轻功跃至高处地避风头,他转了转眼眸,两眼直视着眼前这座院那高度不怎幺高的矮墙。

 拚着一口气,步干岁紧咬着牙关,硬是翻身跃过那道矮墙,定眼四瞧院落里没啥处可躲藏遮蔽的地方后,步千岁脚下一步也不敢耽搁地,连忙爬上院内一株高壮的大树,将身子藏匿在被厚雪遮挡的树干间。

 不过多时,高举着火把来找寻他的追兵们,果然如他所料地来到院外,莹莹闪亮的灯火,照亮了清冷的夜

 眼看着下面正大张旗鼓找寻他的人们,搜了再搜、找了再找,迟迟就是不肯离去,横着身子紧攀住树干的步千岁,愈来愈捉不住冰冷滑溜的树干,害得无法下树的他,为求安全,只好再往上爬,在爬至某个高度时,一道柔和的灯光浅浅地投映在他的脸庞上,他转过头去,发现就近在咫尺,有一扇地理位置甚佳,同时也正巧可以解救他于这种窘境的窗子。

 当他伸长了手臂,在危险的树梢上构着了窗户边缘,他同时也发现,在他的正下方,就是一池已然结冰看不出深度的水池。

 一道窈窕的纤影突地遮去了他脸上的光影,估量完自己危险境况的步千岁抬起头来,两眼一瞬也不瞬地看着站在窗子里瞅着他瞧的姑娘。

 这女人。好面,他曾在哪见过?

 现在没时间管他是曾在哪见过她,唯今最重要的大事,就是赶紧敲窗叫她快点让他进去暂躲一下。

 站在窗内的扶苏,冷眼旁观地看着躲藏躲到她香闺窗外的步千岁,隔着窗子,她面无表情地看他伸长了手臂频频敲打着窗棂,许久过后,在她菱似的红上,缓缓逸出一抹微笑。

 步千岁已顾不得此刻的他的姿势,好不好看、会不会有损颜面,只是气急败坏地瞪着窗里,明明看见他奋力在敲窗,但却没有丝毫动静,既不尖叫也不大声喊人来捉他,更不好心的打开窗让他暂且躲一躲,就只是静站在屋内看着他的女人。

 不行,手脚没力,真的不住了,天寒地冻的,他的身体已经有点不听使唤的现象,要是再不小心的掉下去池子里,到时那可就不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了。

 他低了音量开口“姑娘,我的四肢快僵掉了。”

 “我知道。”扶苏的一双杏眸,在他横攀于树上的奇怪姿势上打转过一圈后,了解地朝他颔首。

 他紧咬着牙关“可以。请你开个窗让我进去吗?”知道她还在看戏?

 “我为什幺要帮你?”她有礼又生疏地问。

 “行一善?”步千岁迳自为她找了个借口。

 “怎幺办?”她为难地抚着芳颊“我好象没什幺行善的良心。”

 “那。”他再度拉下脸拜托起这个看起来根本就不想帮忙的女人“你有没有人饥己饥的人道精神?”

 “没有。”扶苏微笑地摇首“但我不介意看你等一下掉下去溺水,来个人溺己溺。”

 “你。”好狠心的女人。

 她淡淡地提醒他“你快掉下去啰。”他的一只脚已经掉下树缘,身子已开始呈现摇摇晃晃的状态。

 “打个商量。”步千岁努力地自口掏出一张银票伸向她“开个窗,一百两?”套人情既然没用,那就讲价钱。

 她的黛眉挑了挑“紫冠府的银票?”

 “对。”他们紫冠府的信用那幺好,是正常人的话一定会快快地收下这种利

 扶苏巧笑倩兮地睨他一眼“你不知道现在紫冠府的银票,已经不许任意在金陵城使用了吗?”自从步熙然要追某个人起,紫冠府的银票已经不太能通用了。

 “那只是暂时的,而且那银票只限定于某个人不能用。”既要小心别让自己掉下去,又要和她说理的步千岁,历尽艰辛的把话挤出来。

 “好吧。”她忽然神色一改,脸上的表情似乎变得愿意通融。

 他不喜出望外“那。”

 “一千两。”她不疾不徐地朝他伸出一指,坐地起价地向他勒索。

 “什幺?”吃人不吐骨头哪!

 扶苏两手环着,笑意滟滟地跟他讲价钱“开个窗一千两。”

 “你坑人!”步千岁气火地大叫,然后又七手八脚地赶紧捉紧差点抱不稳的树干。

 她笑得很无辜“怎么会呢?”她只是在发灾难财。

 “五百两。”满心不平的步千岁,干脆挂在树上跟她讨价还价。

 “八百两。”她没那么好让步。

 “七百两。”他再跟她拉抬起一点价钱,免得自己亏得太大。

 “成!”她爽快地点头应允。

 “开个窗居然需要七百两纹银?这窗子是金子造的啊?从没看过哪扇窗子比这扇贵得更离谱!”

 生平首次遭人坑的步千岁,万般不情愿地掏出一迭银票,在她打开窗子一道小接过点算后,她才如他所愿地打开窗子让他进来避一避风头。

 “贵死了。”四肢被冻得不太听使唤,动作慢的步千岁,边爬进窗里边在嘴里抱怨。

 “别动。”扶苏在他想起身去屋内暖融的炉火前,烘一烘一身冷的身子前,飞快地关上窗将他拉至身后。

 “做什幺。”他想张口抗议,但她房内的门扉却立即开启。

 “老板,我听见你房里有声音。”

 睡眼惺忪的联姑娘,着眼皮走进她的房里,而后不解地望着扶苏身后那位高大的陌生男子。

 “他是谁?”夜半三更的,怎会有个陌生人来到她的房里?

 “他是。”扶苏眼眸灵快地转了转“来应征的。”

 步千岁在她身后闷声怪叫。

 “应征?”他只是借个窗子躲一下而已,谁要她代他来说谎的?

 “不这么说,难道你想被赶出去让人逮个正着?”她将身子微微向后倾,在他的耳边悄声地反问。

 识相的步千岁马上从善如“对对对,我是来应征的。”

 “喔,来应征的埃”联并没有怀疑这种夜半时分会来应征的说辞,只是以充满浓浓睡意的语气再问:“他叫什幺名字?”

 “他叫。”扶苏沉默了半晌,而身后的步千岁也变得哑然无声,两人皆在考虑此时要不要说实话。

 “叫什幺?”联望着他俩一样古怪的神情。

 考虑了许久后,扶苏甜甜地绽出笑靥,并且报上身后男子的大名。

 “步、万、岁。”

 “步万岁?”

 在那个起查看的联离开房里,又回房睡回暖烘烘的被窝后,躲藏在陌生姑娘香闺里的步千岁,头一宗要事,就是先找这个既坑他的银票,又擅自为他改名的女人算帐。

 “你现在身价高达万两,当然叫万岁。”扶苏冷淡地看着他眉宇之间的火气,在他又想对她兴师之前,先一步地把他推至火炉前烘烤他冰冷的身体。

 步千岁才要张开口抗议,一杯温热芳香的热茶,又递至他的嘴边堵住他的嘴。

 “像我们这种穷困的家贫小户,是该把你这位值钱的步三爷供起来拜的。”她笑意浅浅地蹲在他的面前,伸指轻弹他光滑的额际“叫你万岁,不适合吗?”

 “你。”热茶瞬间梗在他的喉际“知道我是步千岁?”

 “知道埃”她笑意盈然地伸出一双葱白的玉手,陪他一块在火炉前烤暖。

 跳动的火光下,澄金中带点红的光影晕映在扶苏的小脸上,让一直处在暗处而使他看不清的脸庞,此刻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他终于忆起他是曾在哪见过她。

 她是那名在初雪的那,令他惊又不得不离开的女子,那时他只记得她有一张白净似雪的小脸,看似红又质地温润宛如果实的红,如今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他终于看清了他当没注意到的部分,例如她这双隐隐带着笑意的水漾眼波,那双眸子灵动得像会说话似的,让她看来温婉俏丽,却又带着闪烁的风情与慧黠。

 望着她那双如细白温玉雕成的小手,他那已被烘暖的身心,忍不住泛过一阵酥软,直想着若能将那双小手握在掌心里,不知那会是什幺感觉?

 但,为什幺这幺美的女人同时也那么缺德?

 她不但嘴巴损他损得缺德的,她居然还会藉机跟他敲竹杠!

 生十分理智的步千岁,允许自己短暂地纵容分心后,在自己快被这种温暖怡人的情氛催眠之前,恢复他脑袋里所需要的理性。

 他忽地想起了这一来,凡是知道他名字的人,千篇一律的动作,就是赶紧拿条绳子将他绑起来,或是马上去向紫冠府的人通报他身在此处,就不知。这个初见面就显得十分狠心的女人,会不会也那幺做?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你会不会。”他清了清嗓子,试探地启口。

 扶苏顺顺当当地代他说完话尾“会不会也跟下面那些人一样,拿你去换赏金?”

 “嗯。”他两眼目不斜视地盯审着她娇美的脸庞。

 “我还在犹豫中。”她煞有其事地巧托着香腮,一副审慎考虑又犹疑不定的模样。

 步千岁立即起身“姑娘,欠你的恩情在下来再报!”此地不宜久留!

 扶苏在他快步赶至窗边之前,动作比他更快地来到窗前,一把将窗子关上,纤弱玲珑的身子横挡在他的面前。

 “想跑?门都没有。”只给了她一个模糊的谢意就想走人?他当这里是什幺地方?

 他眯细了黑亮的眼“你想怎么样?”

 “有欠有还,我要你现在回报欠我的恩情。”她也不为难,只是在边带着一抹让他看了就深感心怀不轨的笑意。

 “怎么,想勒索?”步千岁两手环着,跟这个外貌似天仙,但骨子里却似恶魔的女人对峙着。

 她婷婷婉笑“是埃”

 “好,说说你要我怎么报。”既是不想把他捉去换赏金,那事情还可以商量。

 “我不是说过你是来应征的吗?若你要报恩,那就留下来工作。”她这里可是很缺人手的。

 步千岁扬高了下巴“倘若我没那个闲情报恩呢?”他就不信她一个小女人能拿他怎幺样。

 “那我只好把这些都拿去紫冠府换赏金了。”扶苏自袖里取出一大迭绘有他绘像的悬赏单。

 他无惧也无怕“等你拿去换,我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他哪会呆呆的留在这等人捉?

 一串串清亮如铃的笑音自她边逸出,让浑身剑拔弩张气势的步千岁错愕了半晌,只能怔怔地看着她那人倾城的美丽笑靥。

 他不解地拢紧一双剑眉“你笑什幺?”

 扶苏带笑地打量着他,对这个被人追昏头,而全然失去了平的理智和判断力的男人,实在是有些同情。

 “步三爷,你恐怕对这一带的地理位置不是很了解。”她温柔地拍拍他的肩头,好心地向这个死到临头都不知的人提示“你可知道在这附近,有多少你们紫冠府的商行分号?”

 步千岁愣了愣。

 他是一路撕悬赏单才走到这来的,至于这里是何地何处,又有着紫冠府多少的商号,他倒是不知情,不过在她那种笑意下,他或多或少也知道这里的地理情势似乎是对他颇不利。

 “有多少?”有一、两家他们的商号没关系,他只要小心的避过去就行了。

 “左右隔邻、家家户户皆是。”她笑意浅浅地摊开玉白的两掌向他介绍“这里是全金陵城紫冠府旗下商府行号最密集之地,只要你探出头去,你会发现这里数十条大街小巷,从每个街头到巷尾,全都是拿着悬赏榜单等着要捉你的人。”

 他差点被口水噎死“什么!”

 “不信就自己去看看。”她很乐意地在窗前让出一个位置,让他远眺一下四周的环境。

 步千岁急忙地来到窗前,张大眼在黑夜中,藉着外头找寻他的那些人手上的火把,依稀辨认出家家户户在屋外所的紫冠府旗号,赫然发现她所言的确不假。

 “只要我拉开窗子朝外一嚷。”她看看外头仍未散去的追索人群,再偏过螓首颇同情地望着他灰败的脸色“步三爷,恐怕你马上就会被带回紫冠府啰。”

 步千岁气得在她房内重重踱步,以发自己此刻郁卒到极点的心情。

 懊死,什幺地方不好躲,偏偏躲到这个好死不死的危险地带来!

 这到底是什么天降横祸的日子?单单就今天一,所有的银票皆不能兑现,让他落得身无分文的窘境,接下来又被各路追拿他回府的人马给追得四肢疲软无力,甚至还躲人躲到这家院来,被一个对他笑得甜甜但却狮子大开口的女人,给强行坑走了七百两之后,还被困在这个危险地带动弹不得!

 是不是他已经把他这二十多年的好运都给支付光了,所以从今起,他才会噩运连番不断?天晓得,接下来还有什幺噩耗在等着他。

 “现在的你,是过街老鼠一只。”扶苏在他兀自生闷气和沮丧时,非但不同情他,反而又把他们之前谈的重点给兜回来“对于回报我的恩情与否,你恐怕没有太多的选择。”

 他怒意炯炯地瞪着她“就算我躲在这里报恩也不见得就安全,这里紫冠府旗下的商行分号这幺多,我只要稍稍一脸就完蛋!”

 “大错特错。”她却朝他摇摇食指“绝无人会料到堂堂紫冠府的步三爷,会躲在一间窑子里,而他们也更不可能会来此搜人。”

 经她一说,些许理智丝丝溜回他的脑海里。

 “死地,亦是生地?”他怎幺忘了,愈是危险的地方,也就愈安全?

 她很欣赏他的聪颖“对。”

 阵阵来得很不是时候的饥饿腹鸣,忽地自他腹中咕噜咕噜地传出,破坏了一室的寂静,让步千岁窘红了一张俊脸,不好意思地撇过头,两眼直视着上头,尴尬得不敢看她。

 “饿了吗?”知情善意的扶苏,拉着他的手来到桌边“先吃点东西吧。”

 已经久饿过头的步千岁,在得到她的邀请后,便坐在椅上挽起两袖,毫不客气地捉起桌上的菜肴就往嘴里

 食物方入口,他的两眉便不听使唤地紧紧打结。

 这味道。好差,不,应该说是非常难吃。

 他以怀疑的眼神看向坐在一旁的扶苏,并在心底质疑起做出味道这幺差莱的人是不是她,不然就是她又在故意整他。

 扶苏的小脸上写满感叹“我也知道它们不是很可口,你就将就点吧。”不只他觉得很难吃,就连她也深有同感。

 虽然入口的东西不尽如人意,但步千岁进食的动作又重新动了起来,忙碌地将那些看起来不美味,味道也不怎么好的食物,一古脑地全进嘴里,以先救急地填他那无底似的空腹,反正目前对他来说味道也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终于有机会吃一顿了。

 他边吃边忙里分心的问:“你要我留在这里做什么工作?”

 “这里是院,你以为你一个大男人来这还能应征什么工作?”扶苏一手撑着下颔,含笑地看着他的吃相。

 在院里,一个男人能做什幺?

 嗯,这是个好问题。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院里的确是有两种让男人做的工作,一是保镖,一则是非常不光彩的业。

 扫完一桌食物的步千岁,边擦着嘴问她。

 “保镖?”或许她就是看上了他的身材。

 “不。”她徐徐缓缓地摇首。

 他拉大了嗓门“你要我在这当公?”怎幺在一之间所有的人间惨事就全发生在他身上!

 “谁要你当公?”扶苏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不过你要是这幺想当的话,我是可以考虑一下成全你。”

 “不当,打死也不当!”他抵死也不做这种既难听又没面子的职务,而且这事要是被大哥知道了,他不被活活剥下一层皮才怪。

 “小声点。”她忙不迭地欺靠在他的身前,伸手捂住他吵人的大嘴“不怕外面的人还没走吗?”

 淡雅浅惑的馨香味,自她的身上淡淡传来,她那柔软滑停留在他上的玉掌,微妙绝佳的触感令他怔了怔。

 已经有多久了?他已经有多久没这么近接触过一个女人了?

 自从被府中繁重的公事绑死的那一起,他就已有数年没再触碰过如此的软玉温香了,在生意上与人舌剑、比手段、耍心机之外,他有多久没这幺亲昵的靠近一个女人,并与她这般好好谈过话了?

 当她温暖的小手挪开时,他的心头不悠悠地浮饼一阵失落。

 “你到底要我留在这做什么?”他甩甩头,试图振作一下近来老是无法集中的神智。

 扶苏开出的条件却意外地简单“我要你留在这帮我打理这家院。”

 “我若不答应呢?”又要工作,他就是为了躲工作和外带躲婚事才逃家的。

 “不答应?”她有成竹地再对他端出另一道威胁“你没看清楚紫冠府最新贴出来悬赏榜单上写的是什么吗?”

 “最新的悬赏榜单?”不就是外头最新画的绘像悬赏单吗?

 “哪。”她将一张他没看清的绘像悬赏单进他的手里。

 步千岁不以为然地看着那张绘像,也没在上头看到什么他所遗漏未看的,但在她纤纤玉指的指引下,他才注意到,在悬赏单的两边,各自书写了两排小字。

 “附赠,新郎官步千岁一名?”他瞪大了双眼“这是怎幺回事?”

 “另一边的那行小字请你再看仔细一点。”他根本就没看到最重要的重点。

 他再朗声念出“致书各方女英雌,若能亲自缉拿步千岁回府者,即可与步千岁马上拜堂成亲。”

 扶苏在他脸色急急变为雪白时,还有闲情说风凉话。

 “唉,看了这种人的悬赏,我相信会有很多女人想拖你去紫冠府成亲的。”那座紫冠府里的人也真有趣,没想到还有这种如此新奇的悬赏手法。

 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

 现在的他,真的很想哭泣。

 接手悬赏追捕并安排这一切的步熙然,现在不是想将他赶尽杀绝,而是想让他永不翻身!

 这是什幺相煎还恨来不及的孪生兄弟?就算步熙然想报上次被拖回府成亲一事,也不需做成这种程度,那小子有没有考虑到,他要是不小心给个丑女或是老阿婆给逮到,然后就这样被捉回去成亲,那他往后的日子可就有得瞧了!

 他张牙舞爪地握着拳“步熙然。”他纺,只要他能度过这次浩劫,定要踩扁步熙然那颗整他的脑袋瓜。

 “我只要往外一喊,不但就可赚进大把赏金,我还可以多个万贯的相公。”扶苏抚着脸颊淡笑“真好,不费吹灰之力,也许我该感谢步熙然。”

 “我不会这幺简单就范。”步千岁面无表情地撕碎那张悬赏单。

 她盯着他的臭脸问:“你考虑好要留下来工作了吗?”

 “不考虑!”作梦,他才不会沦落到院为一个女人工作!

 扶苏毫不考虑地立即走至窗前,打开窗子深口气,便朝外大喊:“来、人、哪!”

 “我答应、我答应,我全都答应你!”步千岁刷白了脸色,慌慌张张地将她拖离窗前,关上窗子后连忙答应她的要求任她威胁。

 “很好。”她满意地出小巧的笑靥“我想我们在这方面已有非常良好的初步共识了。”

 有共识?他刚刚是被谁紧捏着把柄掐着脖子答应的?

 “你是谁?”又呕又气,但又拿她没法子的步千岁,直在心底怪自己干嘛没事来敲她的窗。

 带着一种挑动人心的眼神,扶苏以指抚平他紧皱的眉心,柔柔软软的嗓音轻轻飘进他的耳底,并朝他嫣然一笑。

 “我是这家院的老板兼花牌姑娘,同时也是你未来的老板。”

 “名字?”他失在她醉人的笑靥里,久久,无法回神。

 “殷扶苏。”

 “万岁。”

 扶苏站在大厅里,仰起螓首,朝那名蹲坐在楼梯边缘摆着一张恶脸的男人出声轻唤。

 一迳坐在楼梯边沉思的步千岁,身子仍旧是动也不动。

 没得到他的回应,扶苏稍稍加大了音量再度向他呼唤。

 “步万岁!”那个生完闷气就呼呼大睡了一夜的男人,是不是忘了她昨夜帮他另取的新名了?

 经过一夜的休养生息后,步千岁并没有神采奕奕的重现江湖,他的心情自昨至今,一直都处于降至谷底的低状态,依然是对自己目前困囿不得的境况,相当的不满和不情愿,而他那张酷酷坏坏的俊脸,此时更是黑得吓人。

 又叫他什么万岁?她何不直接叫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扶苏柔软温婉的叫声很动听,可是她叫了那么久,却始终没把他的名字给叫对,还是一直叫着昨晚她为他起的那难听名字,这让步千岁腹内那好不容易才稍微显得风平静的怒火,又熟悉地冒了出来。

 他懒懒回头,斜睨她一眼“叫我?”

 扶苏轻点螓首,并伸出手示意他下楼来。

 “哼。”他低低冷哼,有个性地甩过头不理会她。

 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算是目前寄人篱下,谁说她改的名他就要用?

 他只是落难至此,但他的人格可不落难。

 “咳咳。”见他不下来,扶苏清了清嗓子,不慌不忙地自袖中拿出一张他极为眼的悬赏绘像。

 步千岁看了后态度马上来个大逆转,脚步勤快地匆匆跑下楼。

 “来了、来了,步万岁来了!”可恶的女人,就会捏着他的把柄来招降他!

 “早些习惯你的新名吧。”扶苏挨在他的耳边,对这个脸色臭到极点的男人轻声叮咛“我想你也不希望我成天把步千岁这名宇挂在口头上,害得你又要饿着肚子到处逃难是不是?”好心为他着想,他还摆出这个拽样?

 他扁着嘴“叫我做什幺?”

 “这是你头一天的工作,你先看看。”她转身指着桌上一迭厚重并夹带着灰尘的帐册,并随手拿起一本放在他的手上。

 步千岁随意大略地翻了翻,而后两眼止不住地张大。

 眼前这些歪七扭八、活像蚯蚓爬过的东西,真的是老祖先伏羲氏所造过的宇吗?这是哪个文盲写出来吓人的天书?还是他识的字不够多,所以才看不懂这种类似外族文字,或是某位能人奇才所创的新式文字?

 他的眉心开始搐个不停“这是。什么?”这内容太深奥了,他必须请人来解惑一下。

 “帐册。”扶苏眉开眼笑地向他讲解。

 步千岁努力集中了视线,试着在这本无人能懂的天书里,辨认出些许模糊的字迹和数字,而后神情呆滞地转首看她。

 “帐册?”他很勉强地挤出干笑“这叫债册吧?”

 一片赤字,负债累累,摸过不下数千本帐册的他,从没看过有哪本帐册能够像它这般入不敷出一路红到底的,没想到这家院,竟亏本亏成这样,托她的福,他算是大大地开了一番眼界。

 “别这样嘛。”她一副受伤的表情。

 步千岁翻着白眼“你是怎幺经营的?”能够亏成这样而院却还没倒,她值得他将她给供起来膜拜。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会懂得经营这门困难的学问?”她微微蹙起新月般的细眉,随后挽着他的手臂朝他绽出甜蜜的笑靥。

 果然是千金值一笑。

 步千岁恍惚地盯着她的俏颜,觉得大门外的对联写得还真对,这种比花朵盛绽还要美上万分的笑容,太值千金了,只要能这样看她挨在他身畔对他如此柔柔一笑,他愿意掏出大把银票再多看几眼她的笑容。

 “万岁?”扶苏在他不自觉地发呆时,伸出雪白的柔荑在他的面前晃动着。

 他眨眨眼“啊?”

 她笑靥如花地拉着他往外厅走“既然这间晓霜斋的帐册你已经在心底大概有个谱了,那么重新管理帐册这事就先搁着,你另有其它要事得先办。”

 “什幺要事?”感觉脑袋还有点轻飘飘的步千岁,莫名其妙地任她拉着走。

 “去和他们联络一下感情吧。”扶苏将他拉至外厅的案桌前坐定后,朝身后扬手一拍“夏秋冬!”

 “夏秋冬?”步千岁两眼打直地盯着在她一呼唤后,便出现在他面前,长相令他十分惊异的人们。

 “我忘了说还有一个。”她殷勤地指着没叫到名的男子向他介绍“站在最旁边的那个是武八郎。”

 很。好。

 斑得像大树的、矮得像豆芽的≈得像水桶的≥得像竹竿的、丑得像被毁过容的。在今之前,他从未见过的奇人,此刻皆整齐罗列站在他的面前,集体让他经历一次难得的惊吓体验,他暗自决定,下次他要先和扶苏沟通好,如果她想这么吓他的话,最起码也得先给他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

 他镇定地拉长了音调“他们。是谁?”

 “这里的员工。”她轻快地告诉他,并招手要所有人都上前“大家都过来,见见咱们晓霜斋初上任的新总管。”

 “总管?”步千岁紧急拉下她高扬的玉臂。

 她理所当然地看向他“就你呀。”

 “我什幺时候答应了?”昨晚她的威胁成时,怎幺他就没听到他有应征要做这家快倒的院的总管?

 “你不愿答应吗?”带有恶意的微笑,再次浮现在扶苏白净匀丽的脸蛋上。

 他叹息地垂下首“答应。”每当见到她这种笑容,他就知道这女人又要威胁他了。

 “答应就以总管的身分去了解他们一下。”扶苏心满意足地拍拍他的肩,然后退到一旁安静的坐下。

 步千岁沉沉地吐出一口大气,不情愿地翻开员工名册。

 “联?”到底是哪个天才叫这种名字的?

 昨夜带着睡意跑至扶苏房里的联,马上站至他的面前。

 步千岁抬首看她一眼,马上迅速把后悔的眼睑垂下。

 天啊,七早八早就看到这个举世无敌丑,但又对他笑得太过灿烂而有点像花痴的女人,真的是很伤眼睛也对他的胆量相当刺

 他着眼睛问:“你在晓霜斋里的职务是什幺?”他实在是想不出这女人在院里能做什幺。

 “负责陪客人饮酒作乐。”联开开心心地向他报上职务名称。

 饮酒作乐?救命喔,他要是客人,看到这个花痴似的女人,他恐怕喝下肚的水酒会原封不动地吐出来。

 “夏威姨?”他挥手要她退回原位,改叫另一位名字怪的女人上常“有!”身材胖得远超出杨玉环最大限度的夏威姨,踏着十分稳重的步伐来到他的面前。

 “你呢?”步千岁一手撑着额际,忽然觉得头有点疼“你又是做什么的?”

 “我是这的舞娘。”夏威姨骄傲地扬起看似脖子上的赘,又像是下巴的部分。

 他丝毫不敢期待地指示“跳一曲来瞧瞧。”

 随着夏姑娘的翩翩起舞,地面随即震动了起来,望着眼前这名身材横看竖看都分不清前后左右,跳起舞来两脚频频打结的姑娘“砰”的一声,步千岁无力地趴在桌面上。

 舞痴一个。

 他哀怨地挥挥手“别跳了。”她就行行好,别再刺他了。

 “我是秋海糖。”一道轻柔得像快被风吹散的微弱声音,幽幽地在他的耳畔响起。

 “你的职务?”步千岁麻木地抬首看着这名瘦得彷佛只要北风一吹,就会被刮到天边去的女人。

 “乐。”她费力地抬高了手上的琵琶。

 “弹首曲子来听听。”他非常希望这名姑娘别像其它人一样,也是那幺地与众不同。

 时而嘈杂如雷,时而气若游丝、五音不全频频走调的乐音,缓缓钻进步千岁的耳膜里,令他无力地抬起眼皮,头痛剧烈地看她辛苦地要抱稳看似比她还重的琵琶,又要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来拨动轴弦。

 他忍不住拧紧眉心,甩甩头,把那些还停留在他脑海里的魔音给甩掉。

 音痴一个。

 “下一个,冬眠?”他已经彻底放弃希望。

 “我原是管帐的。”高大得像棵大树的冬眠,弯低了身子向他表示。

 步千岁直接拎起那本帐册“这就是你的杰作?”原来他就是那个理财白痴兼文盲。

 “我。我。我没习过字。”冬眠惭愧又内疚地绞扭着十指。

 他不感叹再感叹,摇头再摇头。

 “最后一个,武八郎?”光看名字,他就知道这个也不会正常到哪里去。

 “我。我是这儿的保镖兼大厨。”身材比一般人还来得矮小瘦弱的武八郎,奋力地踮高脚尖在他面前挥手。

 步千岁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找到他的身影,并且不可思议地拉长了问号。

 “你?”体弱无力的袖珍型保镖?

 回想起昨晚他以囫囵枣的方式,紧压抑住自己的味觉,才有办法下肚的食物,那惨不忍睹的菜,就是眼前这个恐怕不及炉灶高度的男人所煮出来的,步千岁便很想吐血。

 在这一天,步千岁终于体认到一件他从未顿悟过的事。

 那就是祸事并不会单行,也不会只有成双而已,因为接下来还有滚雪球般地不断恶循环下去。

 这家院里,有花痴、音痴、舞痴、理财白痴、体弱无力的护院兼厨艺一窍不通的厨师。扶苏是打哪找来这种难得一见的异常人才的?在这里,除了扶苏有资格当花牌红之外,其它人无论是在先天或后天上,根本就不该出现和待在这里。

 看他们一个个自我介绍完,都静立在原地等待步千岁指示或是训话,然而步千岁却趴在桌面上,不但没说半句话,反而他的身子还隐隐抖动着,坐在一旁的扶苏,忍不住担忧地走至他的身边。

 “你怎么了?”她关怀地轻拍他的面颊。

 很想大哭也很想大笑的步千岁,两眼无神地望着她那张圣人也会动心的面容,忽然发现此刻无论她再怎幺美、再如何对他笑,也无法再令他已跌至谷底最深处的心再爬上来。

 “有什么困难吗?”他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是很为难,又好象是受到某种程度的打击。

 “困难?”步千岁动作徐缓地摇首,神情显得非常严肃“不,这不叫困难。”

 “你要去哪里?”扶苏不解地看着他拉开大椅,踩着坚决的脚步,毫不犹豫的迈向大门。

 “我还是出去被人逮回紫冠府算了。”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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