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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收看这节的晚间新闻,我是主播应採宓,首先为您播报今晚的头条新闻──”

 专业的态度,高贵的形象,甜美的微笑,还有服装公司供应、不虞匮乏的高级套装,珠宝公司送来的佩戴饰品,使一位女主播能在电视观众面前,永远呈现最光鲜亮丽的一面。

 这还不是身为主播最感荣耀的事,对每一位新闻媒体人而言,事业上的成就感才是人生价值所在,除了能将自己规划的报导亲自说给观众听之外,主播这个位子也代表了地位与影响力。

 然而,并非每个记者都能当上主播,除了不俗的相貌与嗓子之外,还得靠百分之六十的努力,剩下的百分之四十就得靠运气了。

 论努力,每位记者彼此之间都是竞争对手,努力的程度自不在话下;至于运气嘛,除了主动制造机会外,还得祈求幸运之神给点小小的眷顾。

 当了三年的记者,应採宓终于等到了幸运之神的眷顾,让她坐上了梦寐以求的主播台。

 啊…她不是在作梦吧?

 就算是梦也请不要醒来,让她好好享受这美丽的时刻吧!

 “採宓。”一只手推了推她。

 不是说过了不要吵她吗?讨厌。

 “採宓。”推她的手更用力了点。

 应採宓咕哝几声,发出微微的抗议。

 “别吵…”

 “应採宓!”

 “啊…有!”

 从瞌睡中惊醒的她,想也不想地起立,主播美丽的梦境消失了,睁开眼对上的,是正前方讲台上表情凶悍的新闻部总编辑杜芝蓉,正横眉竖眼地瞪着她。

 惨了!她又在早晨会报上睡着了!

 四周传来其他同事们隐忍的窃笑声,而她身后的纪云真,则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已是採宓第三次被抓到打瞌睡了,总编辑杜芝蓉比刀锋还要锐利的目光扫在应採宓心虚的脸上,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让她不为同事捏了把冷汗。

 “应採宓大记者,你最近好像很忙是吧?”

 “呃…是的,我最近在忙着做採访。”她小声地应答。

 杜芝蓉眼睛一亮,颇有兴趣地询问。“听起来好像是个不得了的採访。”

 “是独家採访,别家电视台绝对没有的。”难得杜总编对她的採访有兴趣,她目光熠熠,有些兴奋地回答。

 “访问外星人吗?”

 杜芝蓉的一句话引得全部记者哄堂大笑,应採宓这才听懂了杜总编的冷嘲,羞赧之余,只能尴尬地低下头。

 “我实在想不通,负责家庭版的你,既不必赶政治新闻和股市新闻的时效,也没有跑影艺新闻那么高的困难度,连社会新闻的忙碌都比不上,会忙成这副德行?”

 应採宓的头得更低了。“对不起,我会改进…”她愧疚地道歉。

 被训斥一顿后,早晨会报继续进行,众人的焦点移至前头,很快遗忘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记者。

 在这俊男如林、美女如云的新闻部里,像应採宓这样容貌出众的大有人在,如果易地而处,也许她的长相是很出色,但到了人才辈出的新闻部里,她只是个平凡女子。

 当了三年的记者,她始终只能待在最平凡无挑战的家庭休闲版,再这样下去,别说离主播之路越来越远,少得可怜的薪水恐怕会让她饿死。

 “我一定要让他们刮目相看!”应採宓信誓旦旦地宣告,早晨会报结束后,她坐在公司的员工餐厅里,大大地咬了一口总汇三明治。

 与她同桌的,还有三位姿各有千秋的美人同事,分属不同的新闻部门。

 “採宓你也真是的,睡成那样,叫也叫不醒。”念她的人是纪云真,负责跑美食新闻,与家庭休闲版一样,同属新闻部里最“凉”的两个组。

 “你再这样下去不行,新闻部竞争这么烈,不加油的话你一辈子只能当个花的小记者。”说教的第二位女子则是政治组的叶茵,人美,企图心也强。

 “谁都知道,只要被杜芝蓉盯上,要想出头可就难了,偏偏你被她盯了三次,我看你要倒大楣喽1”专跑财经新闻的佟婉婉向来直来直往。

 这三人的美各有不同,纪云真生得秀丽娇柔,叶茵高贵而典雅,佟婉婉则是兼具干练与智慧的美类型。平常表面上三个女人情不错,私底下其实视彼此为竞争对手,目前大夥儿能相安无事,主要是尚未有任何利益冲突,虽然彼此心知肚明,总有一天为了自己的前途势必会对上,不过在此之前保持良好关系也是不错的,因为多一个朋友,就少一个敌人。

 至于应採宓嘛,她是四个女人当中唯一最不具威胁的,除了长得还不错外,记者所必须具备的反应灵敏、言词犀利、行动迅速等三大条件,她一项也不符合,还状况频出。

 真要说她有什么优点的话,就是可供茶余饭后消遣。与她在一起会衬托出自身的优越感,所以喽,她们很乐意跟她在一起。

 应採宓一派乐天地说道:“没关系,我会再接再厉。”

 “你还想当主播呀?不可能的,咱们电视台的主播都是跑政治新闻出身的,除非先调到政治组才有可能,而要成为政治组的记者除了学历高,IQ高,反应更要快,光是后面这两项条件咱们就不符合,所以才会被分配到最闲的组别里,甭作梦了。”纪云真挥挥手,一副早已看开的模样。

 “没错,一山还比一山高,我应该也是没什么希望了,看来我们之中,最有机会成为女主播的就属叶茵了。”佟婉婉心口不一地笑道。

 “那可未必,在新闻部里是讲求实力的,比我优秀的大有人在,恐怕等到头发都白了也轮不到我哪。”叶茵表面推託,心里可是藏了几分志得意满。

 这四人里头,只有应採宓没嗅到瀰漫在四周的火葯味,还好心地提醒。“有机会的,有机会的,官总监说过,谁能拿到风彻的独家採访,谁便能坐上主播台。”

 一扯上如此感的话题,各人脸上皆闪过不为人察觉的诡诈神色。

 纪云真呿了一声。“原来你指望这个啊?”

 应採宓天真地点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耶!”

 “别傻了,官总监只是说说而已,哪有这么好康的事,亏你还当真。”

 佟婉婉也附和。“就算是真的,也轮不到我们,谁不知道风彻最重视隐私,行踪神祕的程度跟蝙蝠有得拚,连最厉害的衷漂狗仔队都无法探知他的私生活,还记得日本朝新闻来台採访的那一次吗?风彻连这么有名的电视台都拒绝採访,哪里会甩我们这些小记者。”

 “是呀,像我老早就放弃了,与其浪费时间寻找他,还不如多培养自身的实力,劝你还是死心吧!”叶茵道。

 天晓得,自从拥有主播决定权的官青痕总监许下了这么个承诺后,她们三个各自偷偷卯足了全力明查暗访,深怕被别人捷足先登。既然是偷偷,当然不会让人知道了,为了寻找神出鬼没的风彻,她们表面上佯装不在乎,私底下可是拚死拚活,只可惜到现在仍一无所获。

 应採宓呐呐地道:“我知道,可是…”

 “就算找到了风彻,可是在採访他之前,我看就会被闻风而来的记者群给踏扁。”

 “没错,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行业,你想想,若知道某人找到了风彻,其他人会不眼红吗?”

 “就算偷拐抢骗、不择手段也要阻止他採访成功,所以还是实际点吧,别作白梦了。”

 三人一搭一唱一地附和,让应採宓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原先想说的话又回肚子里,不敢告诉她们自己不但找到了风彻,还当起他的管家。

 嗯…她还是暂时保密好了,改天遇到官总监,再跟他确定是否得到风彻的独家专访后真的能当主播,免得自己做白工,又落得被人当笑柄的地步。

 对,就这么办。

 “臭风彻──”

 大老远的,那猫子鬼叫的声音就传到风彻的书房里了,正在凝神写稿的他,神情逐渐凝重起来,听到她发飙的声音,就知道东窗事发了。

 他鬼祟地往门口瞥了一眼,正好瞧见应採宓咚咚咚地冲到他书房里,气呼呼地质问:“冰箱里的蛋糕是不是你吃的?”

 风彻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决定来个死不承认。

 “不是。”

 “还敢说不是!这房子里就我们两个人,除了你难道还有别人!”

 “可能是鼠兄又来拜访。”

 “是喔,老鼠自己开冰箱,把蛋糕放到桌上,还会用叉子!”

 “…”大眼瞪小眼,诡谲的沈默瀰漫在两人之间。

 他故作思考状。“奇了,到底是谁吃的?”

 “还装,就是你!”

 这只死猩猩,真是被他打败了!

 “不过是一块蛋糕,有什么大不了的,赔你就是了。”他双臂环,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

 “我又不是气你偷吃蛋糕!”

 喔?不是气他偷吃?早说嘛,害他心虚一场。

 “既然不是心疼少一块蛋糕,这么激动干么?”这会儿他的得更直了。

 “不激动才怪!你吃完为什么不收拾?弄得桌上全是蚂蚁!”

 “呃…”“你说呀!说呀!”

 这女人真是越来越有管家的架势了,他才直的桿子这会儿又心虚地矮了三公分,在她气势如虹的责备下,理不直气不壮。

 “分一些给蚂蚁妹有什么关系。”

 哇咧,她真想海扁他一顿,连这种话也挂得出口!

 好!既然如此,她也有对付他的办法。

 “今晚吃泡麵。”

 “什么?这怎么行!”他忙大声抗议,冷傲的神情开始松动。

 他现在最大的享受就是吃她煮的饭菜,也不知这妞儿是在白米饭里下了什么葯,让他一吃便上瘾,以往他向来荤素不忌,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全百无忌,反正吃到肚子里拉出来都一样。

 但现在不同了,胃口不知不觉被她养刁了,非她煮的不吃,每天盼的就是她施展好厨艺,不料这女人现在竟说要吃泡麵!

 “没办法呀,我得去收拾残局,没空煮饭炒菜啊。”她凉凉地说着,果然看到那冷硬的表情霎时变得不知如何是好。

 哼,除非他道歉,否则她的气不会消!她打定主意甩开脸,下巴翘得高高的,故意不理他。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什么动静也没有。

 懊死的!他竟然连半点表示也没有,就这么杵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要当雕像也不是这种当法。

 她很想乾脆就走开不理他,让他今晚饿肚子算了,但偏偏又硬不下心肠。

 应採宓好奇地瞄了他一下。那张脸,怎么看都是一张“不知如何拉下脸”的表情,因为不知道如何拉下脸,所以僵在那里,有些儿滑稽。

 一肚子的怒火,因为这股想笑的冲动而消了几分。

 这男人啊,想必是孤僻惯了,遇到这种情况不晓得该如何应对,果然是大老一个,不懂得讨女人开心。

 唉,算了,就原谅他吧!

 “算啦,这次就原谅你,下次再犯就让你吃一个礼拜的泡麵,听到没?”

 “嗯。”他,仍是维持双臂环、理直气壮的动作不变,但僵掉的表情,却彷彿如释重负似地松了口气,令她看了又气又好笑,只能安慰自己那“嗯”的一声,八成已是他低声下气的极限了。

 今晚的菜仍是五菜一汤,这男人食量之大,令人叹为观止,照理说夏天时人的胃口会差一点,但对他好像没差。

 咻咻咻──

 一盘蒜泥白,两三下被一扫而空。

 唰唰唰──

 铁板牛柳炒豆腐,吃得一乾二净。

 本噜咕噜──

 酸菜猪肚汤,灌得一滴不剩。

 前前后后,他把菜汤扫光的速度不超过十分钟。

 锵!风彻将饭碗重重地放下。

 “吃了!”他犷地抹去嘴边沾上的残渣。

 酒足饭,爽快极了!

 应採宓怔怔地瞪着他,自己碗里的饭不过才吃了二分之一,对面那只台湾黑熊已经将五菜一汤全扫光了。

 “干用那种眼神看我?”他哼道。

 “你…都直接用的吗?”

 “我又不是怪物。”

 谤本就是好不好!她忍不住惋叹起自身悲凉的命运,白天辛苦採访写槁,晚上还得来这儿洗衣煮饭做牛做马,如果面对的是俊男就算了,起码会舒服点,偏偏是个野蛮未开化的大老,幸好她有先见之明,事先挟了些菜放在碗里,否则别说一口,连一块或一菜叶都沾不到。

 不由得联想到电影“美女与野兽”的场景,她就像美女贝儿,受困于野兽的牢笼里,不过人家野兽最后会变成王子,而他呢?抬起眼看了看那个正拿着牙籤剔牙的大老不住再次同情起自己悲苦的遭遇。

 “干么唉声叹气的?你大姨妈来了啊?”

 应採宓气得嘴角搐。有教养的绅士才不会这么口没遮拦,这人果真是不折不扣的野蛮人。

 “你一定要问得这么直接吗?”

 “不然怎么问?”

 强下骂人的冲动,她弯起两边的嘴角,很有耐心地教化这个野蛮人。

 “你可以含蓄一点,比如说『你身体不适吗?』或者『你是不是不方便?』这样人家女孩子才不会尴尬。”

 “你也会尴尬?我怎么看不出来。”

 “那是因为你迟钝!”她又忍不住低吼了出来。

 他想了下,问道:“你有搾西瓜汁吗?”

 突然入的问话搞得她一脸莫名。

 “你又没叫我买西瓜,哪来的西瓜汁?”

 “笨蛋,我指的是你的月经来了没?”

 她听得差点没饭,马上又气又羞地大声抗议。

 “哪有人用西瓜汁来形容的!”

 “是你说要含蓄,红色的西瓜汁不像的?问了你又听不憧。”他边叹气、边摇摇头。

 她不服气地抗议。“没有人会用西瓜汁来形容啦!都嘛是用小红莓汁!”

 “你喜欢用小红莓?”

 “当然啦!用西瓜汁俗毙了!”

 “那么请问小红莓汁搾好了没?”

 “当然没有,还早呢!”

 “了解。”

 她忽地怔住,瞪着风彻气的笑意,这才发现自己竟像个傻子一样在回答他的问题。黑线佈满她半张脸,为什么她会跟一个大男人在餐桌上讨论这种极度蠢笨的问题?

 应採宓沈默地坐回椅子上,懊恼地埋头吃饭,忍不住自我嫌恶起来。

 “既然小红莓没来,干么臭着一张脸?”他问。

 她没答话,摆明了不理他。

 “怎么不说话?”

 对!她就是不想跟他讲话。把他当隐形人,埋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真的生气了?

 风彻不放弃地盯着那百看不厌的可爱怒容,瞧那细长的月眉紧紧皱起,以及那翘得老高的樱花子邬,正负气地把饭大口大口地往嘴里

 逗她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不过为了自己晚上的宵夜,还是哄哄她比较好,免得她又拿泡麵来威胁。

 “你泡的咖啡很好喝哩!”

 现在才甜言语,来不及啦!脸蛋往左边一甩,她哼!

 “不知今天喝哪一种口味的?好期待哩。”

 脸蛋改往右边一甩,她呸!

 不知怎么的,他体内的劣又忍不住犯

 “其实改喝小红莓也不错…”

 啪!筷子被她怒火熊熊地折成两半,瞪他的目光就像要出火来。

 风彻僵硬地微笑,这玩笑似乎开过头了,她现在的样子好吓人。就见她气沖沖地站起身,高举碗盘,那气势连他也不免为之胆寒。

 “喂…你想做什么?”问话的同时,他已做好备战姿势,准备随时闪躲她的碗盘攻势,被砸到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他料错了,没有预见的空中飞盘和刀叉,她突然越过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你去哪?”

 这么问好像有点婆,果然得到她狠狠来的目光。

 “去洗碗!”惯愤地回了一句后,应採宓大步地朝厨房走去。

 不理他了!那个杀千刀的!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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